天色阴沉,隐隐有着一副雨水将落之感。

  凌云阁中狼藉一片,地上充斥着被打碎的名贵瓷器,玉器,连带着各色珍馐美酒散落一地。

  低缓的抽泣声自锦服老者的肩头有规律响起。

  “碧萱,先不哭了。”锦服老者轻抚白裙美人后背,阴翳的眸子频频从眼前三位狼狈不堪的属下身上扫过。

  “老爷,老爷!”

  “尘云他,他死得好惨呐~~”

  “他可是我唯一的骨肉啊~~”

  白裙女子声泪俱下,但她即使是在哭,也不是那种嚎啕,而是红着眼眶,泪水自眼角一颗颗滑落。

  那我见犹怜的姿态,瞧得锦服老者是一阵心疼。

  “碧萱。”锦服老者沉声道:“你且放心!我这就去找郑藩侯!”

  “杀人者实力强横,我就不信他能强得过神君!”

  “请神君出手,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都能将他拘来!”

  “届时,我定要叫他求死不能!”

  说话间,锦服老者唤来侍女,将白裙女子交托于侍女带走。

  而他则是冲着三位属下怒斥了一句“废物”后,便是转身要走。

  然而,全程看完了戏码,得知刘尘云死讯的大房母子, 心头狂喜。

  尤其是锦服老者吃了麻雀一嘴巴的时候,贵妇人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如今,他们本以为这“凶手”追不上就算了,反正人家也做了一桩好事不是?

  谁曾想,这锦服老者,居然要为了刘尘云那个没用的东西去找藩侯!

  要知道,刘氏钱庄在永州城内是大门大家,可也全然是因为能做生意,能挣钱,能给藩侯提供利益!

  藩侯表面上对刘氏钱庄还算尊重,但实际上就是看在钱的份上。

  对藩侯来说,刘氏钱庄就是一只回下金蛋的鸡,那有鸡崽子死了,找到主人头上去的事情来?

  有些事情,不说不求,便是一份情义在。

  说了求了,就把情义给用了。

  这如今把这么珍贵的一次情义,用在一个死人头上,对于贵妇人来说,是怎么都不能接受的!

  因此,她冒着极大的压力,也要上前,正声道:“老爷子请留步。”

  锦服老者身形一滞,转身道:“何事?”

  “尘云之死,我也倍感伤心,然而说一句无情义的话来......咱们是生意人,求到藩侯的头上,那也该是刘氏钱庄生死存亡之际。”

  “而非为了某一个人去求......”

  “退一步说,若是尘云有希望死而复生,那求到藩侯头上倒也就算了......可如今是为了报仇,我建议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贵妇人言罢,便是欠身低首,静静地等待着锦服老者的回应。

  半晌,她低垂的视线中,多出了一双价值不菲的云靴。

  “抬起头来。”

  贵妇人刚一抬起头,耳畔便有劲风袭来!

  啪!

  莫看锦服老者年岁大,可这手劲儿是一点儿也不差,一个巴掌下来,直接将贵妇人打饭在地。

  其后,健硕公子捏紧了拳头,却没有上前搀扶。

  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上前,母亲只会被打得更惨!

  “我还活着一天,刘氏钱庄就是我当家做主。”

  “莫要以为如今孙儿就只有文轩一人,你就可以教我做事了。”

  言罢,锦服老者斜眼看了健硕公子一眼,随即一甩袖袍,大步离去。

  见此情形,三位被称为“废物”的属下也知此地不宜久留,纷纷告退的同时,将“凌云阁”的门给合起。

  至此,屋内只剩母子二人。

  健硕公子将贵妇人扶起,瞧了瞧妇人脸颊鲜红五指印个,便是咬牙切齿的说道:“长孙长房,倒是远不及小的啊......”

  “我倒是很好奇,我这个当哥哥的,到底哪儿比不上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了?”

  闻言,贵妇人冷笑一声,望向了自家儿子,淡淡道:“儿,估计你什么都他好,只可惜辈分差了一截。”

  “辈分?”健硕公子皱眉道:“母亲是何意?”

  贵妇人嗤笑道:“兴许你得叫他一声小叔叔呢?”

  听到这话,健硕公子露出一副难以接受的神情:“这......这是真该死......”

  “嘘!”贵妇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你这爷爷是个克星,专克自家儿子!”

  “且看吧,且看他去求藩侯,能求来个什么......”

  ......

  “郑藩侯!某可否入亭一叙?”

  说着,锦服老者看向了位于一条雨廊尽头的八角亭。

  亭中,唯有一道素衣背影,独坐独饮茶。

  “便在哪儿说吧,我听得见。”低沉的声音随着晚风吹进老者的耳畔。

  “是!”锦服老者躬身道:“吾孙遭贼人所害,尸骨无存,其甚狂,杀人后还拍出傀儡前来挑衅。”

  “某门下三位门道中人皆捉不到那傀儡,甚至还吃了瘪......这三人均为六甲道行......”

  “为今,某别无他法,特来恳请藩侯,求神君出手,助我捉来贼人!”

  闻言,亭中人端茶轻饮,淡淡道:“你疯了吗?”

  “嗯?”锦服老者躬身更低:“属下惶恐。”

  “一个孙儿罢了,死了就死了,你居然想请神君出手......”说到这,亭中人摇头发笑:“你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藩侯!还望您看在某兢兢业业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一帮某吧!”说话间,锦服老者屈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亭中人顿了顿:“死得那个是小的吧?”

  锦服老者磕头道:“是,是尘云!”

  亭中人发笑:“我就知道是他......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至于那么在意吗?”

  锦服老者双目涨红,颤声道:“藩侯!实话告诉您吧,他是我儿!”

  听到这话,亭中人茶到嘴边愣是没喝,随即轻叩到了桌上,无奈道:“你属实是不要脸。”

  锦服老者不断地磕头:“恳请藩侯!属下这一辈子都献给了永州,献给了您呐!”

  “够了!”亭中人冷斥一声,挥手道:“允你一千斤赤色肉灵芝,一斤金色肉灵芝,去寻索命门道的做这事情吧。”

  “下回记住,此等腌臜之事,莫要来寻我,更遑论请神君出手!”

  “年纪越大,越该沉稳,而非越老越糊涂。”

  “谢神君!”

  “谢神君教诲!”

  锦服老者继续磕头。

  “走吧。”亭中人挥挥手,锦服老者迅速用衣袖擦净了地上鲜血,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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