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西姜东被卢知州婉拒查案,次日向卢知州提出了告辞,只说要带新认下的小徒弟回去拜见师父,如果来得及,正好赶上端午节是最好的。

  卢知州听后,脸上笑意自然流露,当即派人送他们二人出了武侯城。

  接到了送行之人的回话,确认他们已向着珵都所在方向骑马狂奔后,这才有精力回过神来处理这次的牢房倒塌善后。

  翻了翻案牍上的消息,目光落在那上面写的好心人散财,

  “你说那些被压住的犯人家属都收到了白银五十两,确认是全部?”

  捕头十分笃定的点头称是。

  卢知州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即走到捕头身前,抬手便给了捕头脑袋一巴掌。

  “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你怎么不等那些家属生娃了再来说?啊!若是早一些知道,不就可以守株待兔了?既然他要送,那咱们就等在那些人的家中,岂不是瓮中捉鳖?!”

  不过,这关押在牢房中的,大大小小也有一百多号人,每户人家都给五十两银子,那加起来也得七八千两银子,看来,那小姑娘说的十万两白银,是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衙门内的朝廷的暗桩,这次估摸着是要上报给珵都了,再者,这些天他一直都让人在武侯四个城门加强了人手,每一辆马车,都必须要排查了才能过,十万两白银,光是想要运出武侯就需要多么麻烦。

  如今将城门给守住,再仔细看那城中是否有人突发横财,亦或者是突然发家,到时候带人去搜查,若是真的此案相关者,自然是最好不过,若不是此案相关者,那查封的钱就算是上交国库,颁个嘉奖牌坊就行。

  卢知州算盘打得飞起,

  真正的十万两白银获得者却在酷暑的夏日和大嫂一同参加她表哥的葬礼。

  本来薛文的母亲在接到儿子被人杀害之后抛尸荒野的消息时,当场就晕了过去,一心要让杀人凶手被绳之以法,最好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等人到了武侯后,瞧见了昔日姐妹所住的宅子,再听说那木珠急慌慌嫁人,上下一联系,只哭着坐在木匠坊门口,说他们害死了自己那文曲星下凡的儿子。

  有趣的是,这一次前来领取尸体,薛文的父亲并未前来,随着薛文母亲前来的只有家中管家,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貌,薛文母亲撒泼要赔偿的时候,也只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想要扶走她,却被一巴掌甩开。

  倒是听闻此事的卢知州让人去警告了一番,有消息证明,那薛文到武侯后,经常与同乡之间结伴去喝花酒,经常是夜不归宿,有何道理去怪罪木府?不想被关进大牢,就不要再在武侯闹事。

  薛文他娘本想着让儿子来武侯与他表妹相处一段时间,就凭她儿子一表人才,那被退过婚的木珠,还不是简简单单,结果,这门亲没结成,儿子反而没了,本想着儿子没了,也要捞些钱回去,怎想到那木府看着这么大,那娘家姐姐竟然就给一百两银子就想打发她,她一气之下,这才做出将儿子尸体放在木府门口的举动,本想着怎么也得要一两千两银子才肯收尸,

  只是如今知州大人亲自开口,让她早日将人安葬,莫要扰乱武侯治安,虽心中不满,但是薛文母亲也知道,什么人是能惹的,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只得拿着木府最后同意给的五百两银子,选择将薛文给葬在武侯郊外,倒不是她为了省钱,而是薛文的尸体被挖出来时,便已经是布满了白蛆,加上这几日的仵作检验,整具尸体已经腐败不堪,若是真的要运回家乡去,恐怕还未到家,尸体就已经被蛆给吃完了。

  下葬时,木府依旧十分给情面的帮忙办了丧事,因为木夫人也认为,那孩子命丧郊外,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自己,若是自己早日提出让他和珠珠定亲,或许这孩子也不会性情大变,留恋那烟花之地。

  木珠为了防止她娘说些令她烦心的话,干脆带上了小姑子陈月,两人站在送丧队伍的最后,倒是没有穿麻戴孝,只是衣裳素雅一些罢了。

  将儿子草草下葬后,薛文母亲也只得匆匆赶回家去,毕竟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在等着她,虽心中对于大儿子的遭遇悲痛万分,但却还是不时的闪过一些念头。

  好在当初拼死生下了小儿子,否则如今她一把年纪,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岂不是无依无靠了?

  待得那薛文家人走后,木府的人们这才向着相反的方向回城。

  回城之前,认真的记下了那埋葬薛文的地方,前面一条小溪,后面是一座小山,听嫂子说,花了木家二十两银子买下的墓地,否则那薛文就要将他葬在乱葬岗之类的地方,二十两,可以在下河村买四亩良田了,在武侯城外却只能买一个位置不算好的墓地。

  陈月今日愿意跟着嫂子来送行也是有原因的。

  薛文的尸体虽然腐败程度很高,但对于姜西姜东那样的专业人士而言,也能发现很多线索,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二人不相信卢知州手下的仵作,毕竟这具尸体和知州有所关联,难保那仵作为了包庇上司,而在记录上面有所保留。

  所以,姜西走之前才拜托陈家,希望他们能够留意那薛文的尸体。

  当然了,只要留意就好,如果那知州真的派人转移尸体,也不要轻举妄动,待他们回来后再做决定。

  陈月今日来,就是为了确认一番,那薛文的尸体下葬的地点,如果她猜的没错,待姜西姜东两人从山河县回来后,恐怕会将这尸体从棺材之中挖出,重新检验。

  想到这里,陈月觉得这薛文好像是真的有些可怜啊……

  晚上,在木府吃过饭后,木珠带着陈月回了陈府,到家后脸色不太好看,今日娘亲话里话外意思就是怪罪于她,怪她当初没有听她的话,嫁给她的外甥,才导致了今日这样的场面,当时木珠深深地看了一眼一副伤心欲绝,仿佛死的是自己儿子一般的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去找小姑子一同入座吃饭,吃饭时,也不怎么再安慰那一副吃不下饭的母亲了。

  陈月倒是不知道大嫂在娘家受了这样的气,只隐约察觉到大嫂饭前与娘家人说完话后,兴致一直不高,但也没去多问,只是回家后,让牛芳不要去多嘴问今日的事。

  牛芳自是一口答应,原本还有几分好奇那吵得那般凶的两家人为何还一同办丧事,如今也不问了,大不了明儿个去东城买菜,一准儿能听到好些不同说辞。

  深夜,

  陈月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着,指望着窗外的凉风能够将屋内的闷热气息带走几分。

  翻来覆去,还是闷热得很,再一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过了。

  ‘要不,去那薛文的墓地附近走走?就当是吹吹风,等身子没那么燥热了,就回来睡觉?’

  再者,之前每天夜里出门散银子,习惯了夜里的武侯城,这么早就入睡,倒是真的没什么睡意。

  躺在床上花了几分钟时间,说服自己,陈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先将房内窗户关上,随后又穿上夜行衣,从二楼窗口翻出去,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深夜,

  武侯城郊外,

  当地人中小有名气坟场外,

  有两名穿着补丁麻衣的人蹲在草丛之中,

  “老大,你说,这花银子让咱们偷尸的人,是为啥勒?”

  另外一人伸手用树枝擦了擦屁股,向前吐了一口浓痰,

  “偷就偷,往日咱们不也偷那些尸体身上的首饰?今儿不过是把尸体偷了烧了,能有啥不一样?”

  最开始说话的麻子脸尴尬的笑了笑,瞧见一旁拉完屎提裤子的发小道:

  “哎,老大,反正我们这单也有几十两银子了,我想着,干脆带屋头婆娘回村里,买几亩地租出去,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最后,麻子脸有些忐忑的看向口中的老大。

  “行,当初你跟我出来做这个事,也是因为屋头揭不开锅了,不然你娃胆子那么小,我也不会同意你跟着我做这个,这次做完了,那五十两银子,你拿三十两走,那多的五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娃娃的生辰礼了。”

  麻子脸听后,一脸欣喜,嘴里连声念叨着,要怎么处置这三十两银子。

  却错过了,

  那老大眼中的一抹冷意。

  两人按照以往的习惯,等到月亮被云层渐渐掩盖后,才悄无声息的避开了巡夜人,潜入坟场之中。

  找到那委托人所写的墓碑名字,一一对照,事实上也不用对照太多,这片墓地他两早就摸熟了,今儿多出来的坟堆,就那么几个。

  ‘老大’和麻子两人将面上新盖的土给一一抛开,随后向下挖,要将棺材给挖出来,然后将尸体放入他们拿来的麻袋之中,然后再将这些挖出的土给盖回去。

  挖着挖着,‘老大’觉得不对,这换做往常时候,早应该将棺材给挖出来,怎么今天挖了这么久,还没挨着棺材的盖子?一定是麻子偷懒!

  想到这里,‘老大’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来,站在坑里向后望去略带催促道:

  “麻子,快挖,这次咱们还得烧尸,时间可不多……”

  只是,老大瞧见他身后已经被一记弯刀捅穿肚子,甚至那弯刀还在伤口中左右搅了两下,再向上看去,麻子已经没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老大’跌坐在地,连忙朝着那手持弯刀之人方向跪拜,

  “好汉!好汉!饶了我!饶了我!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岁小娃,我要是没了,他们可就真的死路一条了!只要您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手持弯刀的男子,竟是当日那被南培胜训斥,让滚出武侯,令其去荒漠的死士。

  此时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想活?把他换身衣裳装进棺材里,埋好。”

  ‘老大’忙不迭的将麻子给装入棺材之中,再使出了吃奶的劲将棺材盖上,又将泥土给盖上,瞧着那墓碑上的所谓薛文碑文,‘老大’才明白了。

  那花钱让他们焚尸的人,根本没想过让这座坟墓变成空坟,今日他们二人前来,便注定了有一人会死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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