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霄轻蔑地看一眼齐云衡:“怎的?你多请他们吃几顿归云楼酒席,就能叫他们给你在衙门里个好职位?”

  齐云衡被噎住:“大哥你说什么呢!”

  若是有门路,各部衙门的好职位哪可能轮得到旁的人?

  别人自家都不够分的。

  “那是你多跟他们吃几顿酒,就能让你学问大涨,考上举人进士?榜眼状元?”

  齐云衡:“……”

  齐云霄看向清平侯:“所以父亲明知道家中的银钱只够养活一家人,却还由得二弟他们经常出去和人吃酒?”

  “而二弟吃酒的钱,大家就默认从我这里出?从我娘的嫁妆里面出?”

  这话太打脸,众人都接不上话。

  清平侯将筷子一拍:“难道你们买得起杏花巷的大宅子,就要眼睁睁饿死爹娘?”

  齐云霄笑了:“杏花巷的大宅子,是我娘子的,我一个铜板都没出过。”

  “忘了说了,我娘子现在能赚钱了。她放下面子,做卤肉、发豆芽……一个人养活了三个孩子呢!”

  “夫人如此高贵端庄,想来赚钱也不是难事。”

  清平侯夫人的脸僵住:“这些……这些我哪里会?”

  “是啊,乡下妇人都知道能靠着双手养活一家子人,京城的贵妇却十指不沾阳春水,要靠死去的前任清平侯夫人的嫁妆养活一家……”

  这话太扎心了。

  清平侯夫人眼睛里都有眼泪了。

  是气的,也是臊的。

  “咔!”一声脆响。

  清平侯摔了一个碗:“真是翅膀硬了!连爹娘都敢瞧不上了!我要去面圣,求陛下褫夺你的世子之位!这等不孝之子,不配继承清平候爵位!”

  齐云霄呵呵一笑,拉着沈清瑜和两个孩子就走。

  走到厅门口了,才往后挥挥手:“去吧!去告状吧!”

  眼看着齐云霄一家子扬长而去,清平侯气得胡子哆嗦!

  “这不孝子!这不孝子!”

  清平侯夫人眼泪哗哗的:“侯爷,他这一走,家里怎么办?”

  清平侯瞪着清平侯夫人:“什么怎么办?你那不是还有两个铺子吗?就一点都不赚钱?”

  “赚什么钱?一年就那几百两银子的收益,哪里够这么一大家子人开销?”

  “那你这中馈是怎么掌管的?若是银钱不够,家中这一季的衣裳首饰就不该置办!”

  “还有你们几个,在家好好读书!成天往外跑什么?”

  清平侯指责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齐云衡身上。

  眼看着清平侯起身就要走,竟是将这一大摊子直接丢给自己了,清平侯夫人急了:“那些东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京郊还有个庄子,放着也没几个进账,实在不行,就卖了吧!”清平侯仿佛随口一句,已经走远。

  清平侯夫人愣住,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头升起。

  京郊的庄子是早年清平侯夫人还管着齐云霄母亲的嫁妆时,从嫁妆收益中挪出来的钱买下的。

  那庄子虽然收益不多,却难得的有温泉,到了秋冬季节,邀请世家夫人小姐们过去泡温泉,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为这,清平侯夫人还暗暗感慨自己当初的聪明机智。

  就是清平侯也常带同僚去,那时候该说自己这庄子买得好,这会儿却要卖……

  可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法子?

  清平侯夫人愁眉苦脸地叫管事来商量卖庄子的事情。

  齐云衡等几个小辈也犯愁。

  齐云衡愁的是交际。

  那几个经常一起玩的都邀约好几次了,说是去郊游吃酒。

  他都吃了人家几顿了,该回请了,这兜里没钱,哪里敢去?

  嫡女们愁的是衣裳首饰。

  旁人家的贵女这时节早就置办了好几身夏天穿的衣裳了,可她们却还穿着去年的旧衣裳……

  首饰就更别说了,来来去去就是些旧款式。

  庶子庶女们互相对视一眼,安静如鸡。

  应酬见客轮不到他们,衣裳首饰也轮不上他们,他们愁饭菜。

  今日之前,都好久不见荤腥了……

  各自散去后,齐云霄带沈清瑜和孩子们回了杏花巷。

  沈清瑜压不住心中的好奇:“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养着?”

  齐云霄冷笑一声:“一开始是我娘的嫁妆养着,后来,就是我养着。”

  齐云霄说起当初的事情来。

  当年齐云霄年幼丧母,很快清平侯就迎娶了继室。

  继室本是庶女出身,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嫁妆,偏因为好面子,府里开支很大。

  幸亏齐云霄的母族世家底蕴深厚,陪嫁堪称丰盛,前些年也支撑下来了。

  继室夫人不敢太过放肆的原因,还有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的缘故。

  当时的皇后心疼这个妹子生下的唯一儿子,偏偏又因为额头黢黑无法入朝为官。

  所以皇后时不时过问,幼时多次接进宫中住一两个月。

  随着年纪大了,皇后做主,拿回了齐云霄娘的嫁妆,却也折中默许清平候府从嫁妆收益中得些好处。

  可齐云霄心生怒意的是:清平候府要得一年比一年多。

  且这些钱并非正经用处。

  都是给齐云衡铺路、跟世家公子应酬、置办各种首饰衣物、做面子花销掉了!

  今年他们的胃口已经大到了一年一万两!

  若是从前,或许他捏着鼻子也就给了。

  可自从齐云霄再次回到沈家村,看到沈清瑜和三个孩子的苦日子,再想想造成这一切的是谁……

  不给!

  一个铜板也不想给!

  齐云霄冷笑着:“她以为把你算计给我,就断了我借姻缘翻身的机会,更死心塌地给他们赚钱挥霍,却没想过会反噬己身。”

  “我的娘子和孩子过那样的日子,他们凭什么吃香喝辣?”

  “以后,他们也该过一过节衣缩食的日子!”

  沈清瑜:“……”

  敢情这还是在为自己报仇雪恨?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齐云霄一窒:“那倒是不必……原也是我混账。”

  沈清瑜轻笑一声:“难得你这样自我反思。”

  齐云霄猝不及防被表扬,一时间竟愣住了!

  年轻的男人目光灼灼看着沈清瑜,那句话到了嘴边:“我愿意反思,改过,能不能不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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