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躬身扶住:“晋王妃?休如此,我只是南朝公主,怎好受此大礼?”

  韦氏的眼圈红了:“公主殿下,妾家门屡遭不幸。王爷去世,丧期未满,又遭遇天灾,烧得妾和孩子们无路可逃。今夜邻舍着火,连累王府,妾仓皇之中,只救出三个孩子。一时不明所以,因此才到桂宫避难。”

  我俯身,与她面对面,说:“王妃……我……”

  她倒没有落泪,轻声说:“公主,妾嫁给晋王,王虽对妾无爱。但妾受了王妃的印,还是要忠于自己出嫁时的誓言。晋王无能,被贼所杀。妾本心不问世事,然而现才明白,晋王与妾乃是孽缘。妾自当削发为尼,残生赎罪。但王之子,虽非我亲生,总归是皇家血脉。皇上极重公主,桂宫又是南朝的公主府。只给孩子们一夜的庇护,可以吧?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命。我等女流,能否尽一时之仁呢?”

  她语调凄切,神情并无畏惧之色,我忽然想到了我的母亲,还回忆起父亲驾崩之后我们兄妹的惨状。我凝视她,又无法忽视小男孩乞求的眼神,还有白胖清秀,似在笑的婴儿。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将那个婴儿接过来抱在怀中。

  “阿若,将两个王子带入桂宫我的殿中去。”我凌然吩咐。她仓皇,还是领着孩子们去了。韦氏又对我磕了一记头,我也拜倒:“韦姐姐,不必。”

  她唇脚露出一丝苦笑,对赵显说:“郎将能否暂避?妾还有话说与公主。”

  赵显立刻隐身不见。

  韦氏贴近我,用最低的声音说:“公主,此刻我还能说话,面对您的好意。我有两件事情告诉您。”

  我震慑于她的眼神:“韦姐姐,我其实也知道……”

  她又笑,满是鄙夷:“你不知道。第一,晋王虽未谋反,但确有自家党羽,积攒了大量财富。妾嫁给他后,因为恐惧他肇祸,所以有意将一半的韦家家财转移。韦氏之富,天下皆知,究竟多少,连晋王与皇帝都不清楚。妾建立一秘库,其中的机关只有此图说明。”她将一个图塞进我的衣裳内,我来不及推拒,她又说:“妾朝不保夕,看破红尘。就送给你处置吧。”

  我捏住她的手:“我……”

  她又说:“第二,皇帝恨晋王,此事可能由你而起,你若当了皇后,在子嗣上请择机处事。”

  “我?”我愈加惊诧。韦氏说:“是。皇帝礼聘你后,晋王府内正有妾怀孕,就是你怀里的这个。晋王曾带长子入宫送礼,他对皇帝献计说:皇上长期无子,臣弟有子甚多。则等到新皇后嫁来,若还没有子嗣,可秘密将臣弟之怀孕姬妾取入内宫,生子后,杀其母,做为新皇后之子。皇上对他笑道:朕也并非没有此意。晋王回家后,与妾密谈此事。妾听他说皇上笑那刻,便知晋王不慎,已让他自己无可赦免。”

  我不知不觉捏紧了她的骨头,心里明一阵,暗一阵,只描摹出元天寰绝美的笑容。眸子清浅水雾,唇边笑涡顿生……他的笑容,却是利剑。剑不虚发,他自得其乐。

  我一感慨中,只见韦氏拔下簪子,抽出一把利刃,转眼就将青丝截断。

  “王妃……”我叫道,再注视她:“韦姐姐……”

  她笑了一声,踩过落地的长发,倨傲的说:“我下辈子绝不做女人了。”

  我送她出宫,夜色温柔,长安静谧一片。看来人们飞快忘却了天之暴行,纷纷熟睡。

  韦氏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脱下来,丢给送她的车夫,仰天长笑:“走吧,走吧,我用不着你了,我再也不必回到那座王府去了……”她笑着,风吹起她白绡的后裾,

  我情不自禁的跟在她背后,心上被震了一道道裂纹,我是不是只有对自己的心视而不见才好。

  “公主,回来。”赵显喊道,我回头,他先好像咬到了舌头,而后又固执的重复道:“回来。回来。回来……”

  我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兔死狐悲,我怎么也不愿意沦落到这般田地,虽然我也生为女人。我十五岁,经过多少自知跟未知的困境,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我不愿败,哪怕对手是最强的。我思绪如潮,却听到远处一阵马蹄。我看了一眼赵显,他蓝眼珠一转:“公主?有兵士来这里了,您先进去回避。”

  我执拗的冷笑,心里的酸楚顿时被愤怒所代替:“不,我就在这里,看有什么花样。”

  一队全副武装的武士踏破黑尘,冲到桂宫门口,为首的白马银甲少年,我最熟悉不过。

  我惊讶出声:“阿宙?”我竟然忘记了在稠人广众下,那个称呼是多么不适合。

  他俊逸的唇一动:“是我。……公主。”他的凤眼热烈而关切,像是夜里唯一的星。

  “你来……这里……?”我望着他,他的样子,好像是与我失散久了,下一刻就会过来拥抱住我,告诉我有他不必担心。我甚至希望是这样,理智上却知道万万不能。

  阿宙下了马,银甲微光,他的面庞好像水下的青苔,柔和但又飘忽。他在我对面两步地方站住了:“是否晋王家有人来桂宫?”他的眼光驻留在我怀内的婴儿脸上。

  我点头:“是的,王府大火,我留了三个孩子……你的侄子。”

  阿宙眼睛里掠过一丝阴霾,他直截了当的说:“公主,听我一言:孩子们不宜在你这里留下。我方才收到皇上旨意,要将王府内人存活的女人孩子,都作为戚属,送到内宫去。”

  我挑起眉毛:“不,等明天吧。明天,皇上会回来的吧……”

  他低声道:“小虾,别任性,别让我为你担心。我现在就去将孩子们抱出来。”

  他说完,也不顾我,径直往里面走,赵显挡在门口,阿宙俊美的脸露出石化般的漠然:“不许挡道。本王乃是太尉,除了皇上,任何曦朝的军人只能服从。”

  我忙说:“赵显,让开!”赵显憋着气,只好闪开。

  我抱着孩子,跟着阿宙,经过宫墙下的甬道,我情急叫他:“阿宙,阿宙……阿宙!”孩子惊醒了,在我怀里哇的大哭,划破了黑暗。

  阿宙定下了:“小虾,我会尽量保全孩子们。相信我。你信我,我才能专心,明白吗?”

  我跌跌撞撞的过去,在黑暗中拉住他的手臂:“别……阿宙,听我说,我信你。若此刻天下只能相信一个人,我选你。你可以进去,但是……你绝不能这样佩着剑,穿着铠甲入内。桂宫虽作为公主府,但本与内宫相连。你是蕃邸之王,就算有元天寰的旨意,你还是不可这样入内。……古今多少造反,都是冤屈……知道吗?”

  阿宙的眸子,在暗处晶莹璀璨,他吐了口气,旋即解剑卸甲,剑在地上咣当一声,甲胄又如银河从他身体上滑落。月光斜照,他美如鬼魅,婴儿也突然不哭了。

  他在黑暗中将手伸给我,没有说话,等到光线越明,他才缓缓的松手。我的脸热极了,心里却冷。

  走到月光中庭,我们都愣住了。就在我今晚曾依靠的一棵桂树下,有位美男子负手而立。他回眸之间,好像离群隐居,无限萧索。旋即就淡淡一笑,似乎世间沉浮,终究在他出手时便定了。一只大黑鸽子,栖在他肩头。

  “公主,五弟。”元天寰主动唤我们。

  我抱紧了孩子,阿宙跪拜了下去,并不见得多少的惊讶,朗朗道:“臣弟叩见皇上。”

  “你从哪里来?”我问。元天寰还未答,我突然想起来:“今夜,你早就来了?原来……你在那座明光殿中?”

  元天寰眼里水雾又起,仿佛融合了月光:“那里与朕所住之宫有一条暗道,你不知道罢了。不用如此吃惊,朕说了七夕不一定回转来,但还是回来了,可惜大火前你不在。”他眼光扫过那个瞪大眼睛,却不再哭的婴儿。

  他以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展开笑靥,好像莲花开放:“可爱的孩子。”

  我鬼使神差的瞥向阿宙,他若有所思,专注的盯着元天寰。

  元天寰走到我的身边,拉起襁褓中婴孩粉嫩的小手,摇了摇:“真是元家的孩子。但比起五弟你幼年,相貌还是差了。平身吧。兄弟之间,莫要拘束。”

  他俯身对婴儿又笑,孩子手上小铃铛响。婴儿被逗乐了,冲他直笑。

  我气都透不过来,正要说话,阿宙站起来,飞快的朝我摇了一记头。

  元天寰问阿宙:“你知朕在此处,才来见驾?”

  阿宙抿嘴:“不。臣弟觉得公主只是客人,不适合收留几个侄儿,所以想带走他们。”

  元天寰微笑道:“带到哪里去?”

  阿宙沉吟片刻,对我说:“公主,请让开几步,我兄弟才好说话。”

  我依言退后丈许,又深深望了阿宙一眼,莫名的担心。

  阿宙走到元天寰面前:“皇上,韦妃本该将孩子们都带到内宫去。但她受惊后迹类疯迷。公主年少,不忍推却。臣弟想过了,二哥世子年龄大,不适宜再训育。其他两个不记事,不如让臣弟收养入王府。臣弟命硬,婚姻坎坷,每每不成。此生未必能有子嗣,将来两孩儿长大,还能继承臣弟一份家业。请皇上成全。”

  元天寰直直的注视他良久,笑意深深,眼里涌起长兄如父般的慈爱神色。他终于摇了摇头,我以为他是不准。他声调缓和:“五弟,你三周岁时朕把你领来亲自抚养,到去年你开府自立,其中有十二年吧。你知道你为何能成为今日的你?”

  阿宙凤眼一闪,月下两耳青透如玉:“臣弟长大全靠皇上的恩慈。臣弟顽劣,而皇上宠任非众弟可比。”

  元天寰摩挲他的额头,道:“这是你所记得的,还有你不记得的。朕杀廷宇,实在不得不杀。莫说朕忍了他多久,你忍了他多久?他能活到今年,是当年朕受着侮辱和欺负,一步步与奸臣,叔王们周旋出来的。朕那时如有一丁点流露愤怒,弟弟们早就同成了刀下之鬼。朕是傀儡,又是孩子,回到后宫,还要再受到奸臣之女的监视。朕受不了,也受了。唯一的去处就是椒房殿。母后不哭,隔墙有耳,她只能默默的用簪子刺一下朕,再刺她自己一下。一下一下的,让朕记住。朕有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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