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河畔 第一章:懵懂岁月

小说:幸福河畔 作者:牟崇豫 更新时间:2024-09-27 15:07:22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一九七三年五月。红旗公社幸福河小学。二年级二班

  当!当!当!校园里歪脖树上的那口大钟响了---上课铃响了。同学们匆匆跑回教室。不一会儿班主任夏老师走向讲台。

  “立起,坐下!”班长喊声刚落,就听教室后面爆起了一片笑声。原来是一位十岁左右、身材瘦弱的小学生因为被人从身后抽掉板凳而一屁股蹲在地上。

  他的女同桌---一个扎着两条短辫,稍嫌瘦弱但仍难掩俊俏的小女生将他拉起来,并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班主任好奇地从讲台上走过来。

  “这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班主任二十五岁左右,瘦瘦的,戴着个近视镜,但表情很严肃,许多学生都怕他。教室里一片沉默。

  “是金灵!”小女生勇敢地说。

  “金灵给我站出来!”班主任用教鞭指着那位受害同学身后的一位身材略高于其他人的学生。

  金灵恨恨地离开了课桌,横了一眼揭发他的那位女生。

  “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欺负其他同学?”班主任用教鞭敲得课桌震雷响。

  金灵是班里有名的“小霸王”,因为他叔叔在公社是有头脸的人物,总觉得有人给他撑腰,在班里总是一副洋洋不采的神态。这下惹恼了班主任。他把教鞭在金灵头上晃了晃。

  “金灵,鉴于你行为恶劣,罚你到教室外面站45分钟!”班主任用教鞭敲了一下他的光脑袋。

  金灵悻悻地走出教室,掉转头再次横了一眼那位“多事者”,嘴里咕哝着什么。

  下课后,夏老师又让金灵写完《检查书》后才放他回家。

  这位被金灵捉弄的学生名叫韩东来,幸福河村是他姥姥家,他因为是外姓人,并且据说他爸爸是“*分子”而受到歧视,而他的那位女同桌名叫路春花,是村支书路有光的女儿,可能因为她是“村干部”的女儿,金灵还不敢把她怎么样。

  提起“春花”这个名字,说起来有点来历,大概是她爸早有预感,宝贝女儿还没出生,他早就把“春花”这个与“村花”谐音的名字起好了。春花出生那年,是一九六五年。她上面还有个哥哥,名叫福顺,比她大二岁。村里人都说路支书烧了高香,喜得金童玉女!

  却说春花三岁那年冬天,大雪过后,春花娘正在为两个孩子做棉手套,一不留神,却不见了春花;她慌忙到街上去找,只见小春花正站在邻居家的庄稼垛旁,吃冰溜子。小脸冻得像个白萝卜。

  春花娘一把将女儿揽在怀里,然后,急急跑回家将女儿抱到床上,把棉鞋脱下来,用被子把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大概是因为春花大雪天受了风寒的缘故吧,那天傍晚,春花突然发高烧,并且腹泻不止。

  这下可急坏了春花娘。她抱着高烧不止的春花,跑到村卫生室,只见卫生室里锁着门;她又赶紧抱着女儿跑向大队。春花爸正在带领村委一班人写大字报。

  “春花她爸,不好了,你看咱春花这是咋啦!”春花妈只觉得两腿发软,脸色苍白。

  春花爸慌忙接过女儿,用额头试了试女儿头上的温度,颤抖着嘴唇呼喊着宝贝女儿:“花,醒醒。。。。。。”

  春花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你咋不直接去卫生室找来起?到村委会来干啥!”春花爸用责备地口气问春花娘。

  “主任,你忘了,来起到公社开会去了,”民兵队长陈广运提醒道:“支书,你赶紧去公社医院给小花看去吧,你回来再写大字报。”

  “好。。。。。。”春花爸将小花交给春花妈;然后,推起自行车带着她娘俩驶向公社医院。

  医生给春花量了量体温:39度5!赶紧给春花打了退烧针,一个小时后,小春花睁开了大眼睛。

  “花,我的宝贝,你可把娘吓死了!”春花娘将脸贴在女儿脸蛋上。

  “医生,我女儿醒了!”喜出望外的春花爸迫不及待地将这一“喜讯”报告给医生。

  医生过来给春花量了量体温。

  “已经恢复正常。我给孩子开点止泻的药,你们可以回去了。”医生将处方交给春花爸。

  春花爸抓了药以后,就带着她娘俩回家了。

  满以为春花又能在家里蹦蹦跳跳了,不料想春花还是一个劲地发烧、拉肚子。他们又到公社医院找医生看看。

  这一次医生犯难了,说是一种罕见的病,这里治不了,得到县医院。

  春花爸这次是开着拖拉机来到县医院挂了一个内科。

  没想到县医院不但诊断的结果跟公社差不多,就连开的药也差不多。

  小春花回家以后,天天吃泻药,时好时重,半个月过后,皮包骨头,就跟只小烧鸡差不多。

  春花娘急得天天晚上都到幸福河畔去祷告,求河神保佑女儿。在这个女人心目中,幸福河里住着河神。

  说来这条幸福河还有一个传奇的故事呢!

  一九五五冬天,春花爸路有光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当时在村里当团支部书记、民兵队长,他带领十几个男劳力到村头挖河,为的是解决浇地难的问题。

  经过二十几天的日夜奋战,终于挖成了一条河。

  这条河不仅能灌溉农田,家庭妇女们还可以在这里洗衣服;当然,炎热的夏天,从庄稼地里干活回来的人们,可以洗掉身上的臭汗,美美地冲个澡。

  于是,这条河成了人们心目中名符其实的“幸福河”,幸福河村就是这样得来的。

  当然,春花爸与春花妈也是因这条河而结缘。

  挖河那年,春花娘当时只有18岁,名叫苏桂英。当时,春花爸与春花娘所在苏家庄是邻村,就相隔这么一条河,所以这条河实际上是由两个村完成的,当时,苏桂英在给她们村劳力送饭时路过河这边,当时,有两个小伙子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个裤头,冲着苏桂英喊道:“小妹妹别走啊,哥哥在这里。。。。。。”,其中一个还蹿到岸上,想拉桂英,路有光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他俩从河岸拉下来,一阵拳头象雨点一样打在脸上、身上。从那以后,苏桂英心里就有了路有光,但没机会认识,又不好意思托媒人。

  也是天公作美。一九五六年春天,路有光被评为劳动模范后,到县里去开劳模表彰大会,正好在大会上遇到了被评为“女突击手”的苏桂英,她满脸通红地说:“真巧啊!”

  “是啊。。。。。。”路有光不善言词。

  “谢谢你啊。。。。。。”桂英低着头揉卷着黑黑的辫子,精神却在有光那儿。

  “谢我?”有光挠了挠头皮:“谢我什么?”

  “就是那次。。。。。。你替我出气。。。。。。”桂英声音很小地说。

  “噢,你说这个!”有光比划着拳头:“这两个小子就是欠揍!”

  从那以后,桂英每次送饭,总要偷偷地塞给有光两个馒头,怕他吃不饱,后来,这个秘密终于被人发现了。有光干脆公开了二人的恋情。一九五八年,二人走到了一起,一九六一年春天,大儿子福顺出生。六五年,有了春花。

  可能是春花娘怀春花时营养不良的原因吧,春花一生下来就经常头疼脑热,春花奶奶经常请邻村的朱大仙来驱邪;春花这次老是不好,春花奶奶更加相信,孙女怕是中了邪,少不得又让春花爸请邻村的“朱大仙”来驱邪。

  “不行,现在正在破‘四旧’,我是一村之长,怎么能带头搞这些迷信呢?”春花爸抽了口烟,耷拉着头,坚决不同意。

  “她爸,你还记得吗?咱儿子那年中了邪,就是让朱大仙把魂喊过来的。”春花娘拍了拍春花爸腿上的烟灰。

  春花爸当然记得,福顺五岁时曾经因发高烧昏迷不醒,朱大仙喊了几声“福顺,家来哩!”他就醒了过来,因此,朱大仙的名字传遍十里八乡。

  春花爸没办法,他扔掉烟屁股说:“晚上我悄悄地请朱大仙过来,别闹太大动静,传出去,我这村支书就别干了!”

  朱大仙晚上被请到春花家,又是喷水,又是烧香,最后,坐在春花跟前念叨了几句,说:“没事了。”说完将春花娘塞给他的“作法”钱揣在腰里就走了。

  半夜后,春花睁开眼,爸妈以为“大仙”显灵;没想到几分钟以后,春花又闭上了眼睛。

  “这可咋办呢!”作为一村之长的春花爸,这一回竟然蹲在地上一筹莫展。

  “有光啊,你看花儿皮包骨头,怕是活不出法来,我看还是扔了吧!”春花奶奶咬了咬牙说。

  “你说的这叫人话吗?”春花爷爷瞪了她一眼:“孩子还没断气!”

  春花娘抱紧昏迷不醒的女儿:“要扔就扔掉俺娘俩!”

  就在这时,春花三舅苏俊宁来看外甥女了。他手里拿着个手电筒。

  “姐姐,姐父,你们这样眼看着外甥女病下去也不是办法。”俊宁用自己的眉头贴着春花的眉头:“再烧下去就没命了!”

  “那还有啥好办法?”春花爸耷拉着脑袋,抽着闷烟说:“公社、县医院都看了,也没好办法。”

  “给我支烟,”春花三舅也是个烟瘾特重的人,平时都是抽卷的烟叶,因为今天来得仓促,忘了带烟叶;见姐夫抽香烟,也顾不得啥烟啦。

  春花爸扔给他一支烟,又给他点着。

  “我听说宋家屯有一个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不妨让花儿到他那里瞧瞧去?”春花舅猛吸一口烟,因为吸不惯香烟,禁不住呛住了。

  “俊宁,你不能抽这个就别抽。”春花妈递给春花舅一个瓷茶缸,让他喝点水;俊宁接过茶缸,喝了一口。

  “到这个地步,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春花爸说了句粗话,春花娘心里一阵绞疼。

  春花爸扔掉烟蒂,站起来用脚踩了踩,对春花妈说:“桂英,今天风大,你给春花包严实被子,我去推自行车。”

  “姐夫,我看还是用地排车稳当些。”春花舅也扔掉了烟蒂。

  “那,我去借地排车去。”春花爸推开门,却发现有一辆地排车就横在门口。

  “俊宁,原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春花爸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我担心姐姐抱着花儿坐自行车不方便,就找了辆地排车。”春花舅抬起车把,车尾稍朝下。

  春花娘抱着昏沉沉的女儿坐在地排车上。

  “俊宁,你来骑自行车,我拉着她娘俩吧?”春花爸递给春花舅自行车。

  “哎呀,姐夫你就别争了,我天天拉地排车,顺溜!”春花舅也是个倔脾气。

  春花爸不再争了,他递给春花舅一支烟;春花舅将烟放在耳朵上,春花爸要点烟,他摆了摆手:“快走吧,有二十多里路呢!”

  “别慌走,咱得带点礼物吧?”春花爸回屋里拿了两瓶罐头。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宋家屯村北老中医家。门前有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槐树,槐树前边有一小块地不知种着什么,有白的、绿的、黄的。。。。。。

  春花舅将地排车停在中药地旁边,春花娘抱着春花,又用头靠在女儿眉头上,头还是那么热。

  有光提着礼物与春花舅相跟着走到门口,只见掉了许多黑漆的两扇木门半闭着。

  “宋大夫,在吗?”春花舅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敲,侧耳听了听,感觉有打呼噜的声音。

  春花舅推开门,只见里面黑咕隆咚。

  “进来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传过来。

  春花爸招呼春花妈抱着春花进了屋。

  春花妈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眼睛窝深陷、胡子有几个月没刮的老人。

  “宋大夫,这是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春花爸将两瓶罐头放到他跟前,老人也不推让,便收下了。

  “宋大夫,麻烦您给我外甥女把把脉,看看她还有救吗?”春花舅迫不及待地问。

  宋大夫站着给春花把了把脉,又掰开她的嘴看了看舌头。

  他先是到门前地里掐了朵什么花,然后转身到里间屋子里,大约五分钟后,将五包中药交给春花爸说:“一天一服,第二天早晨再煮一回药渣,五天后再来,我调调药方。”

  “谢谢宋大夫。”他把两块钱塞给宋大夫,宋大夫摆了摆手说:“孩子喝完药痊愈了再算吧。”

  没想到,县医院都没看好的病,春花只喝了10服药就好了,事后,春花爸问这位“神医”,春花到底是什么病,这位“神医”讲了一句中医专业语,春花爸一句也没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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