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闹口中的探索者,跟凌佐伊所遇到的探索者,这两个形象似乎无法重合。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都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件有益于全星系共同生物的好事。

  凌佐伊没有很详细地跟挪闹说过她当时遇到探索者的事情,挪闹只知道她目睹了探索者秒杀幸存者小团体,表现的战力惊人,不过这不是什么新闻,探索者很厉害,这是所有幸存下来的适应者的共识。

  而纳米分析器,因为刚植入身体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现,凌佐伊在一开始也就没有提过了。

  后来,现在,这个她体内的无法控制的对立因素,她有点羞于启齿。

  挪闹在颠簸的车中睡着了,在末世,能够安稳的睡一觉,真是一种极大的奢侈。

  还好,他们两个遇到了彼此,共历生死,建立了信任,在对方的守护之后,轮流睡觉,倒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车子已经从刚才的路上掉了头,凌佐伊看了看地图,如果沿着现在的方向走,前方可能到达的,会是一座废弃的小城。

  人多的地方,适应者会多,而相应的,出现重组怪的几率也会很大。

  凌佐伊还从来没有见过重组怪,只是从挪闹的口中知道,那些异变的人类,强大,嗜血,无情。

  她不太想遭遇这些重组怪,但是如果不走现在这条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一个人默默开车有点闷,不得已,凌佐伊又开始跟纳米分析器交流。

  “为什么,你被植入了好几天,才开始跟我对话?”

  纳米分析器一如既往地平静,即使之前两者的交流并不太愉快。

  “我进入之后,首先得到达最佳的位置,然后要先扫描分析你的个人情况,最后还要建立与你神经元的直接联系,这些都需要时间。”

  “你已经解析过我了?数据我可以看看吗?”

  得到的居然是沉默的回应,纳米解析器好一会才淡淡道:“现在开车不适合做这些事情,等你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看吧。”

  “看来,数据很糟糕啊,你是怕我看了,心理承受不住崩溃吗?”

  这么几次沟通下来,凌佐伊对纳米分析器也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编译这个分析器程序的家伙,大概是个死傲娇吧。

  “我向来认为,能够清楚的认识自己,是件有利的事情。所以,我不会怕你崩溃的,而且我在你的大脑里,你也不可能崩溃。”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可以控制我的大脑了?”

  “我一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如果有必要,我会的。”

  这回答,听着让人由衷的不舒服,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主神,对着朝圣者说,我随时可以夺走你的生命一样。

  “看来,我在你面前,是没有任何秘密了?”

  “不是,沉睡在你记忆深处的那些东西,如果你从未再去想过,我无法探测到。”

  “所以,意思就是说,只要我动了念头,什么都逃不过你,而我没有动过的念头,你不知道,可是那些我没动过的念头,我自己也不知道啊,那不是还是相当于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你可以这么理解。”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会同意植入你。”真是放了个不定时炸弹在身体里。

  纳米分析器说:“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实验室了,请感恩。”

  好吧,原则上,纳米分析器说的没错,当时要不是它的各种提醒,凌佐伊还真是不敢说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她还是有意见的:“是的,我该谢谢你。不过我可以提点意见吗?”

  “提。”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这个你是认可的吧?如果我死了,你好像也无法自己逃出去再植入别的人体。”

  “说重点。”

  要是纳米分析器是一个具象化的物体的话,凌佐伊现在真想用眼神杀死它,可是为什么她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错觉?

  “我想活下去,但是你觉得我能力不足,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我觉得我一直在帮你。”

  “但是我们是战友是不是,我们是平等的,你以后,对我态度可以好一点吗?”

  纳米分析器没有同意这个要求,它只是说:

  “虽然专注是个好习惯,但是太过于专注,往往会忽略了很多细节。注意看你的前方,你还没发现什么吗?”

  又被鄙视了,凌佐伊定睛观察,前方,前方有什么?

  这么些天下来,她对地球上如今的昼夜更替也适应了很多。

  因为核爆与火山喷发等原因,如今的平流层里聚集了无数直径小于一微米的烟尘微粒,这些微粒吞噬了光线,也吞噬了温度。

  现在的白天,能见度非常差,而到了晚上,那种黑暗,绝不是战前可以相比。

  千疮百孔的地球,人类的文明毁灭无数,侥幸留存下来的那些,也是支离破碎,不复战前的辉煌。

  没有了月光,星光,灯光的黑夜,是团团影影,冲不破的黑雾。

  只是生命是强大的,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

  所有存活下来的适应者,都可以感受到自己感官与体能的高度提升。

  等到完全适应之后,对于这些黑暗,也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凌佐伊稍有不同,别人已经在这黑暗中适应了半年,而她,才几天而已。

  她很努力地想去看看黑暗中的前方有什么,但是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看不到,为什么纳米分析器可以看到?

  她正准备问问,车子却一个颠簸,好像是左前轮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几声“滋滋”声之后,方向的操控变得困难起来。

  挪闹也被这一个颠簸给弄醒了,长久以来末世的生存经验让他瞬间清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车轮胎好像扎破了。”

  凌佐伊这就要下车检查,只见身边的挪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睛直直地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前方,嘴巴张到了一个可以塞下鸡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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