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漫漫,我们已经没有资格,决定自己是死还是活了。”

  云漫漫一愣。

  陆奉的精神力还没有融入星网,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你的生死,由星网来决定。我的生死,由陆凤华来决定。”陆奉伸出手指,指向上方,“她死我死,她活我活。就算我死,有她在我也能活。但如果她想死,我是活不下去的。”

  怎么会这样?

  两个人明明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都是你搞的好事情,要是她的精神力没有这么强,那么将会是我来挟制她。但现在我的精神力强度大不如从前,只能是我受制于她。”

  “就算你的精神力融入星网……”

  “就算我的精神力融入星网,陆凤华死的时候,我依旧会死。”

  自己的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哪怕那个别人,是另外一个自己。

  要不是因为这个,陆奉也不会一直劝着凤华活下来。

  凤华想活到该死的时候死,陆奉也是想活到该死的时候死,两人的目标没有冲突,但两人想死的时间会有冲突。

  真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这件事,我没法帮你。”云漫漫说道。

  “我知道。”陆奉笑了笑,“我也没指望你来帮我。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看看星网里有什么好东西而已。”

  顺带着嘲讽下云漫漫,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

  自己的日子过得不舒服,只要嘲讽下别人,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这样日子就舒服了。

  陆奉和凤华共用的自我缓解技能。

  “你那个小弟,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围观了一圈星网中心,陆奉找不到更新鲜的东西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回云漫漫身上。

  “早点儿动手,说不好陆凤华感受到活着的喜悦,头脑发热,就会直接进入星网生活了呢。”

  然而陆奉的这句话,换来的是云漫漫的白眼。

  要是凤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那就不是凤华了。陆奉也知道凤华不会这样做,他只是无聊想说说话而已。

  “快了。”

  “快动手了?”

  “不,他快要被发现了。”云漫漫订正了陆奉的话。

  那还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等到凌铭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只有零零散散作乱的虫子。不过有云漫漫提供的技术在,那些虫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到时候,凤华和安省吾就能安稳度假,感受下活着的美好了吧。

  “我想吃南京烤鸭了。”陆奉突然躺下来,看着半空中流窜的数据,“在地球的时候,那玩意儿是奢侈品,我都没吃过几次。后来离开了地球,好像吃到的每一口东西,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

  “如果你这么想,什么都是不真实的。”

  “也是。”陆奉又笑了,“以前在地球上和外婆一起躺着看星星的时候,我也觉得什么都是不真实的。”

  小小的一团,根本不懂什么是太空,也不懂父母为什么会为了所谓的人类未来付出生命。

  陆奉只知道,每当他抬头看着星空的时候,都又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那种冲动,自从人类离开地球后,他便没有过了。

  因为离开了地球,离开了那片星空,无论在哪个星球上看,都看不到以前的那条星河,看不到自己的初心。

  “换成以前的我根本想不到,我会活到这个时候,还能躺在这里看不一样的风景。”

  凤华也想不到。

  凤华是从地球时代突然到达星际时代的人,陆奉是一年一年活过来的人。

  可是两个人,都将某个时刻,留在了地球上。

  那是什么,陆奉忘了。

  也不知道陆凤华还记不记得,陆奉想着。有时候想着想着,陆奉很想揍云漫漫一通,可云漫漫已经没有了实体,他根本打击不到对方。

  真是让人难过啊,陆凤华在五千年后能找到个安省吾当依靠,还能找到自己的事业。

  他活了五千多年,报了仇,做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如此可悲。

  “我说,云漫漫,你能发明个时光机,让我回到过去吗?”陆奉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云漫漫。

  看着宛若一坨咸鱼的陆奉,云漫漫嗤笑一声。

  “时光机是发明不出来的,不过……想来让你失望了,我是可以自己定义自己生死的。”

  陆奉直接坐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云漫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就好像是,大家一起说好到白头,就算没人和陆奉约定好,但这半路偷跑就不怎么地道了啊。

  只不过片刻后,陆奉又躺了回去。

  “云漫漫,不愧是你。”陆奉哈哈大笑,“这样也挺好。”

  原本他还担心着,要是这宇宙里只剩云漫漫一个人,孤独又寂寞的活着,那云漫漫可太惨了。

  现在看来,云漫漫不愧是云漫漫,他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

  包括他自己的退场方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反而会轻松。

  “刚才我就想问你了,当我说,陆凤华活我活,陆凤华死我死的时候,你好像不是那么惊讶。”

  “让我想想。”陆奉站起来,手指在半空中跳跃着,从他的动作和周围数据反应来看,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是陆云?”陆奉有些苦恼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真,你要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突发奇想的。”

  云漫漫想借着他与陆云的特殊联系,将他的精神力从星网中剥离。这样,他便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生命,还能摆脱星网对他的束缚。

  想通这一点,陆奉又笑了起来,“你这算是自己对自己下手吗?我只有一个问题,等你的精神力被剥除后,陆云还能活下去吗?”

  “也许。”

  “也许?”

  “成功了,我们两个都能活下去。失败了,我们两个一起死。”云漫漫伸出手,抓住一段数据,“当然这件事,那位当事人是不会清楚的。”

  云漫漫可是始终记得,是谁将他从长生中唤醒,带着他进入他不想涉足的世界中。

  能心平气和地提起这个人,已经是云漫漫最大的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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