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想想此刻的自己,叶辰觉得也真是可笑得紧。

  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惊涛骇浪可说不计其数。

  但无论何事,不管是好是坏,他都一向主张坦然去面对。

  可为何偏偏对待这件事,自己却一直在有意无意的不断逃避着?

  从头到尾,他一点错也没有,错的都是外面那个不知所谓的车骑大将军!

  错的,都是那个人的异想天开和莫名其妙!

  为何错的那个人此刻却能如此坦然的站到他面前,他却反而退缩了?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祟……

  其实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下间,这样的事也是司空见惯。

  尤其是在贵族之间,更是盛行得很。

  大约正因如此,韩风烈才会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都是理所当然的。

  叶辰自己并非同道中人,但也从不戴有色眼镜去看人。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一向并不心存偏见。

  只是当这样荒唐的事情,真正落到自己头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抵触,如此反感的……

  他从未看错过任何人,却偏偏看错了韩风烈。

  那时他身中幻影,被困密室之中。

  韩风烈却忽然跑到密室,信誓旦旦跟他说,只要他肯“配合”,肯答应他的条件,那么无论有多难,也一定保他平安无事!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弄错了!

  他以为韩风烈所做的一切,包括针对他,通缉他,诱捕他……

  那都是因为正令轩对凌月有意,他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替天子办事罢了。

  却没想到……他只是借着天子之手,来实现自己的私欲!

  他只看错过韩风烈一人,却因此为自己和凌月都带来了几乎万劫不复的后果!

  大约……这才是自己久久也无法从中释放出来的原因吧……

  “让他进来吧。”沉吟了片刻之后,叶辰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继续逃避。

  得了叶辰的首肯,韩风烈迫不及待的便冲了进来。

  他只顾埋头往里冲,抬头一看,没想到凌月和沈谦也在场,不由愣了一愣,眼中蓦地闪过了一丝讶异。

  他是真的没想到,在明知他要说什么的情况下,叶辰竟然没有支开旁人。

  尤其……是凌月……

  他以为他们要说的这个话题,叶辰最最想避开的人,就是凌月才对……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叶辰并不在意,只冷冷看他一眼,言语冰凉。

  韩风烈此刻的模样说起来是有些滑稽的,活像个从煤炭堆里挖出来的小丑一样。

  如今叶辰这样直截了当,他倒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犹豫的朝沈谦和凌月看了看,韩风烈迟疑着说道:“我……我想单独与你说……”

  “无事不可对人言。”叶辰态度冷然,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沈谦和凌月都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韩风烈面上浮现一丝尴尬,踌躇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你真的不介意吗?”

  叶辰的眼神冷冷瞟向他,恍如两把冰刃,看得韩风烈不经意的便是一个哆嗦:“韩将军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韩风烈略为一怔,却又听沈谦在一旁语气不善的说道:“韩将军无需顾虑,主帅日夜兼程而来,多日未曾休息便又立即破了西域毒阵,已然很累了,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了,主帅也好稍作休息,以备来日再战。”

  韩风烈的脸色越发显得尴尬起来。

  虽然他脸上黑黑白白的像个花脸猫,但众人还是一眼便从他脸上看出了纠结的情绪。

  叶辰这一方都没有再说什么了,只等着韩风烈开口,说完了赶紧滚蛋!

  可过了大半天,韩风烈却仍然半个字也没能挤出来。

  别说是沈谦和叶辰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连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开口的凌月,也终于是等不下去了。

  “韩将军,你在营帐外吵吵咳嚷嚷的非要见叶辰,现在让你见了,你却又一个字不说,你到底要怎样啊?”凌月万二分不耐烦的冲韩风烈说道,语气那是一万个不客气。

  韩风烈本还在兀自纠结着,猛然间被凌月这么一吼,倒还真吓了一跳,堪堪的便抬起了头。

  他看着叶辰的眼神复杂之极,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看他那神情,定是在心中挣扎了好一番,这才终于磨磨蹭蹭的说道:“叶辰……你是不是不能原谅我?”

  叶辰仍是那副冰冷的神情,随便看他一眼,语气生硬:“你来……就只是想知道我是否原谅你?”

  “不!不是!”韩风烈的神色显得十分紧张,双手不自然的相互交搓着,仿佛要搓掉手上一层皮。

  他闪闪烁烁的看一眼叶辰,却又像是害怕一般,急忙垂下头去,低声道:“我并不只是想知道你原不原谅我……我,我是真心想求得你的原谅……”

  叶辰沉默着,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种冰凉的气息,似乎越发浓郁了。

  “对不起。”半晌,见叶辰并不表态,韩风烈忽然十分郑重的说了这三个字。

  说完之后,他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说道:“你离开之后,我想了很久……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

  这词真的合适吗?

  凌月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韩风烈。

  他……他确定他刚才没有用错词?!

  “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却没想到会出了公主那个变数。”有些话,无论有多难开口,只要一旦真的说开了,便也不会觉得难于启齿。

  韩风烈此刻正是如此。

  “对不起,我知道那段日子的一切,都是令你十分厌恶的记忆,可是叶辰……”他朝叶辰走近一步,似是想离他近一些。

  看到叶辰眼中的冷然,心中骤然一跳,蓦地便止住了脚步,不再向前。

  只站在离叶辰一米开外的距离神情复杂的凝视着他。

  “至少……至少我将你从皇陵里带了出来,至少,我愿意为了你豁出性命,愿意为了你不惜欺君罔上!”韩风烈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食恶果,我真的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会令你命丧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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