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安然的站在城楼之上,两边分别站着凌月和沈谦。

  三人看着城楼下如潮水一般涌向西域大军的两支宇宸将士,表情却都是很淡定的。

  叶辰是真的淡定,就连内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

  但沈谦和凌月的内心却是振奋而激昂的。

  这是凌月第一次亲眼目睹冷兵器时代的两军交战,而且双方还是如此多的人数,说她一点也不激动,谁信啊!

  她自己都不信!

  沈谦看了一阵子双方交战,一时之间各有各的优势,还看不出胜败来,不由转头问道:“叶辰,你当真觉得宇宸这支大军此次可以令西域大军全军覆没?”

  要知道宇宸这一方,之前早已被西域磨得筋疲力尽,只是休息了一夜而已,哪里能恢复得那么快。

  叶辰却头也不回,只淡然反问:“为何不能?”

  沈谦道:“虽说因为你的到来,我们已连胜两场,更擒得西域主帅,令士气大增,但毕竟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身心俱累,没有得到好的休养,此刻虽是一鼓做气的冲了出去,但若是真正打起来,身体本身的疲惫仍是无法抗拒的。”

  沈谦是个大夫,自然更看重一个人本身的身体机能。

  若是身体无法负荷,即便强撑着一股气,不用多时,依然是要萎靡不振的。

  若是如此,只怕不用多久,宇宸一方便会被打回原形,再次溃不成军。

  沈谦所虑,叶辰当然也是考虑过的,自然不会不作打算。

  他扭头看了沈谦一眼,只淡淡的说了四个字:“攻心为上。”

  “攻心为上?”沈谦略为想了一下,顺口便说道:“你是要攻主帅的心,还是西域大军的心?”

  凌月有趣的瞧着沈谦,知他是智者多虑,不由小声说道:“自然是一起攻的。”

  沈谦微微一怔,随即便马上反应了过来,不由哑然失笑。

  原本他早就该想到的,根本就不应该提出这么一个“弱智”的问题,只是自己太过在乎叶辰的安危,这才脱口便问了,也难怪凌月要取笑于他。

  沈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凌月于是眨巴眨巴眼睛,又朝叶辰看去:“辰儿,我猜得对不对?”

  叶辰赞许的点点头:“还是月儿聪明。”

  凌月“示威”一般朝沈谦晃了晃脑袋,惹得沈谦一脸的无奈。

  叶辰又朝沈谦说道:“一支大军没了主帅,形同一盘散沙,再加上他们此刻心有畏惧,看到我方如此士气高昂的迎战,必然疑心生暗鬼,他们惯用伎俩,自然也会疑心我方留有什么后着,军心不稳,人再多也是惘然。”

  他略停了片刻,似是想到什么并不快乐的往昔,竟然露出了一丝“苦笑”,有些自嘲的说道:“更何况,一个人本身的极限,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强大。”

  言罢,叶辰的目光再次投放到城楼之下那一片混战的两方大军之中,声音静静的,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残酷:“人为了活着,可以无数次的突破自己,宇宸一方在此次动乱中,一直备受打压,士气早已被磨光了,那是因为他们觉得已然没了活下来的希望,但此刻却不一样,他们的主帅,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轻而易举拿下对方的主帅,这让他们有了活的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自然就能不断突破自我,我相信他们必能给予西域大军迎头痛击。”

  沈谦定定的凝视着叶辰,眼中的神色是复杂的,良久,他微微的笑,缓缓点头:“你说的对,一个人的极限,当完全爆发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会觉得惊讶。”

  正如叶辰自己一般……

  其实当叶辰露出那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时,沈谦就知道,他是忆及了自己曾经历过的种种过往。

  若要说突破自己的极限,叶辰何止经历过一次?

  他有过无数次不得不突破自我的经历,这才造就了如今这个年纪轻轻便天下无敌的绝世高手。

  叶辰自然最能明白,一个人的潜力究竟可以拉伸到一个怎样连自己都惊讶不已的程度。

  但愿以后,叶辰再也不需要“不得不”突破自我极限了……

  沈谦在心底暗自叹息,为那些年叶辰经历过的种种而感觉不公。

  却又为叶辰能始终不改初心,直到今日依然保持着那颗赤子之心而欣慰……

  这许多年,看着叶辰所承受过的一切不公,他是真的很怕!

  怕自己父亲的过失,会将这个纤尘不染的人变得乖僻而残酷。

  就如那个坐在朝堂之上的少年天子一般,再不复幼时的单纯善良。

  还好!

  叶辰始终是叶辰,他从未改变。

  沈谦随便看了一眼旁边的西域主帅,看到他脸上仍强撑着的坚定,但眼中却分明是紧张的。

  只怕只要再随便敲打他几句,他那苦苦支撑着的坚强便要立即土崩瓦解。

  果然是攻心为上……

  沈谦忽然有趣的笑了起来,朝叶辰玩笑一般说道:“与你从小一同长大,我怎么就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也会攻心?”

  叶辰不回答,只甩给他一个“我懒得理会你”的眼神。

  其实沈谦又哪里是真的不知道。

  若要说了解叶辰,沈谦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排在第一位的。

  叶风那种只能说是忠心,他不需要如何去了解叶辰。

  只要一切服从于叶辰便可以了,所以叶风其实并不了解叶辰的心思。

  凌月嘛,因为太过在意叶辰,有时候难免就会要想得多一些,俗称杞人忧天。

  但沈谦却不一样,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本就是抱着赎罪的心思留在叶辰身边。

  只是不知不觉的,便已被叶辰过人的气度所折服,当初那种单纯的赎罪的心思,已然被敬仰所取代。

  了解了那副冰冷面孔下的他,其实心中是重情重义的。

  知道了他其实并非不懂得算计人心,他只是不屑。

  他有的,是那种与生惧来的,坦荡的君子之风。

  他的心,堂堂正正,没有半分做作。

  大约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被他所感染,潜移默化的成为他忠实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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