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镇是个好地方。
离圣都不远，是医宗堂在东部的药材联络点。
依旧是凌夷在掌控着。
近日，正是收运药材的时节，南北药材调动频繁，几条线路都运送繁重，便借了东部线路转运，凌君也抽空来了此地，监管一批珍贵药材经东域到南域。
凌夷此时陪着凌君清点完药材，便去了清心阁用餐，点了不少吃的，两人用完，凌君又特意打包了一包绿豆酥，提了往医宗堂走去。
走着走着，凌夷突然止住了走在前面的凌君，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桥说道：
“宗主，那不是东临······”见凌君看去，便不再说话。
凌君看着桥上坐着的人，停步半晌，本意是要默默走过去，但或许是太想看一眼轻揽，还是抬了步子，往桥边走去。
东临立此时正将一包绿豆酥打开，还有两瓶果酒，还有两个鸡腿，只是还没吃到鸡腿。正要去拿，见着不远处走来的那人，也是一愣。
东临立怔愣片刻，便从桥墩上下了来，站在桥上等他。凌君也走上前，两人竟都行了个寻常的见面礼。
凌君看着他旁边的东西，微微一笑，想着大概是等她吧。
东临立看着他手中的绿豆酥，心下一沉，大概是带给揽儿的吧，还有孩子的吧。
要是此刻李景在，大概是要暴跳的！
此刻的李景，立在北漠大殿上，看着轻揽傻笑了。
“还以为你在南边了。”李景笑道。
“我北漠不好？”轻揽懒得理他，整理着奏章。
“好，很好，若有一日，也想辞了东临的官，来给你当臣子。”
轻揽连忙止住，“打住，我已经有了刑侦第一名文廷，还要你这第二名干什么？”
“哎，可见造化弄人，”李景笑道，“对了，文廷呢，可否一见，我正有事求他了。”
“你东临人，跑来我北漠求人？”轻揽依旧怎么能嘲讽他怎么说。
“是真有事，我先去求了他，再来你这吃宴席。”李景求道。
轻揽彻底扔了奏章在桌上，“哪来的宴席？”
“烤全羊也不错，马奶酒也想喝，还有骏马也想骑，”李景一项项说得明了。
轻揽终究撑不住，“去吧。”说完拿脚踹了踹身边的不明物体，道：“小路，带你李叔叔去见文叔叔。”
那不明物体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好一会才醒来，李景看去，竟是一极其可爱机敏的孩子，小小年纪，一见令人心生欢喜。小路见着殿下的人，起身乖乖行了晚辈礼，“小路见过李叔叔。”
李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这是你们的孩子？”
轻揽没接话，只是温柔拿掉孩子身上还耷拉着的被子，为他穿了件长裳，又替他整理了衣冠，吩咐道：“知道文叔叔和慢伯伯经常喝酒的地方吧？”
轻小路点了点头。
李景还是处于惊讶状态，“他才几岁，能找到路吗？”
“去吧，带李叔叔去，我还要看奏章，有些事要处理。”
轻小路点了点头，走到李景处，倒也脚步利索，小小模样，甚是俊俏。
“李叔叔，跟我走吧，我能找到的。”轻小路拉了李景的袖子，往殿外走去。
“轻揽，我走了，待会见，烤全羊别忘了！”
李景被轻小路引着，看他一路明了，很是惊讶，最后到底没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叫小路？”
“嗯。”
“你的父君了？”
“什么是父君？”
“就是你的爹爹。”
“哦，娘亲说，等我长大了，自己去找。”
“哦·····诶，什么叫自己去找，你爹爹不在吗？”
“不在啊。”
“哦，是最近药材运转忙吧？”
“药材运转忙？”这个问题超出了轻小路的理解能力。
“你爹爹是在南边忙着收药材吧？”李景尽量解释地清楚。
轻小路算是懂了，抬头看着他，问道，“李叔叔，你认识我爹爹？”
李景有些把自己绕进去了，待想到一种可能性，李景险些摔倒在地，赶紧蹲下看轻小路，问道：“什么叫我认识你爹爹？你不认识吗？”
轻小路摇了摇头，“娘亲只说让我长大了决定见不见他，反正娘亲是不见了。”
李景许多疑问，但是想着，不能跟一个五岁小孩说这话。
要是轻小路听见，一定会认真纠正，我五岁半了，快六岁了！
李景嫌轻小路走得慢，便抱着他，听着他指路去找文廷问个明白。
文廷正和玉慢在酒馆喝着酒，正讨论得兴致颇高，就见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地到了两人眼前，文廷去看，一拍掌：“李景？”
玉慢看过去，看的是他怀里的孩子，“世子？”
“慢伯伯，文叔叔，娘亲让我带李叔叔来见你们。”轻小路张着手进了玉慢的怀里，也不嫌他此时有些酒气。
“介绍一下，”文廷正要给玉慢介绍，就被李景打断：
“介绍什么，你们女君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吗？没跟医宗宗主在一起？”李景问文廷。
文廷有些疑惑，“什么跟什么，你到底问什么？我们君上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文廷喝得显然有点多。
倒是玉慢察觉不对，指着一旁的椅子，说：“你先坐。”
李景见他还有些明白，便坐了下来，一旁的文廷双手撑了脸，看着两人，等着他们的对话。
“李公子可对我们的君上有何意见？”玉慢不紧不慢地问道。
“意见？没有没有，就是才知道，轻揽没有选凌君吗？这些年她不跟凌君在一起吗？”李景脑袋很活，几下便盘清了些脉络。
“我家君上与医宗宗主已多年不见。”玉慢抱了小路在腿上坐着，耐心地跟他解释。
“那她竟然也没回到东临？”李景不解。
“为什么回？别说回，这些年连打听都懒得打听，就你们东临圣帝做的事，我们北漠没去找他算账，都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说谁最心疼轻揽，大概还是玉慢。
李景更不解，“东临圣帝做了什么事？”据他了解，东临立当年险些丧命在北漠，后来更是退了帝位，一直在东城别宫休养，可以说没做什么坏事。
玉慢放下轻小路，对着身后的仆从说道：“将世子送到宫里去，到了宫门口会有人来接。”
“是，国相。”
“小路，再见哟！”玉慢宠溺地揉了揉小路的头。
“慢叔叔，再见哟。”轻小路熟门熟路地跟着那仆从走了。
玉慢喝了口酒，说道：“要不是看你是君上的好友，不然也定打了你回东临。”
李景倒不怕，眼前的国相，显然没有什么修为，但是他倒不怀疑那话是假的。
“当年我家君上怀着孩子，去找你们圣帝，结果呢，你家圣帝居然选妃？”玉慢怒道：“君上大着肚子，一个人从南边回到了北漠。”
“圣帝选妃？”李景回忆到，“圣帝如今选了两次妃，一次是建国之初，一次是一年前，可是圣帝选妃跟轻揽有什么关系？”
玉漠将酒杯恨恨地砸在桌上，“我北漠女君，岂可与他人共事一夫？”
李景的思绪疯狂一转，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事，问道：“小路是我们圣帝的吧？”
玉慢哼了一声。
但李景已经得了答案，太过震撼，自己也默默喝了几杯，然后认真对玉慢说道：“相国可知，我东临开国圣帝自北漠回去，就已经退位给现在小圣？”
玉慢不解，但是片刻也思索明白，脸色不是太好。
“东临仪不忍兄长建国便退位，又怕天下刚定，徒增变故，所以便以小圣的身份监国了这些年，近期才宣告天下，新帝登位。但是接位的圣旨早已写就。东临圣上······就是东临立，这几年一直在东城别宫休养，几经生死，这一两年才稍微好些。”
“不是东临立选妃？”玉慢问。
“不是，是现任圣帝东临仪。”李景否认道。
“那他为何不来北漠？”玉慢大概也想到了什么，只觉造物弄人，当年东临立为了主子，大伤元神，他一开始还不信，还特意去东临问过，但是东临给的答案就是圣帝选妃，谁曾想是东临仪？
“天下都以为当年西支君上携了北漠女君，双双归隐，至今仍是佳话，我们圣帝也便以为，她最终还是选了医宗主。”李景又喝了一杯酒。
玉慢也喝了一杯。
两人最终放下杯子，互看了一眼，“你去还是我去？”
玉慢一拍脑袋，“糟了，我家君上大概连东临立来北漠、去幻境的事都不知道！”
李景又喝了一杯。
玉慢也喝了一杯。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喝了一杯。
太苦了。
玉慢拍了拍已经睡着的文廷，文廷抬头，玉慢认真道：“文阁主，以后咱们就不喝酒了。”
“为何？”
“为臣不敏，不解上忧。”
“我吗？”
“我，我，是我这个相国，”玉慢让文廷身后的仆从送了他回家，便携了李景来北漠王宫见轻揽。
轻揽正在准备着李景要的宴席，看着他俩相约着进来，倒是很诧异。
“你不是找文阁主吗？怎么和我相国在一块？”轻揽在宴亭旁厅见了两人。
隔了半晌，两人只是低着头，并不言语。
轻揽最后等得没了耐心，将茶杯使劲放置在了桌子，两人才狠下心道出了实情。
轻揽听完，半晌不语，后来遣退了两人，去了哥哥玉重所在的府邸。
再出来的轻揽，一路走回了王宫。
回到内殿，见轻小路正熟睡，走到床边，看着轻小路睡觉，竟是一夜未眠。
清溪镇
“都可好？”凌君问道。
东临立点了点头，“都挺好的。”
“那就好，你的元神大伤，全然恢复了？”凌君还是不知如何提起，便绕着话题。
“好了，如今也稍微能修习了，好得更快些。”东临立也发现自己有些不知如何提起，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最近忙吧？”
凌君点了点头，“是有些忙。”
“要在这里待多久？”东临立发现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今晚就得走，他们先走了，我回去收拾收拾，也得出发了。”凌君答道。
东临立所有的期冀，便都消散在了那句“走了”里。
凌君见他不再说话，心里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何况揽揽还说过，不要来找她。如此想着，便行了礼，“凌君先走一步。”
“不送。”东临立还了一礼。
圣帝东临仪正陪着太子玩耍，就听得别宫来报，说兄长自清溪镇回来，身体抱恙，一病不起。东临仪赶紧带了太医，亲自去了东城别宫。东临雪也带着女儿早已经守在了别宫门口迎接。
“怎么突然又病了？不是转好了吗？”东临仪问道，语气里是担忧。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查了，”东临雪跟着东临仪到了东临立的大殿，却见大殿大门紧闭，旁边守着吓坏了的宫人。
东临仪推开门，大殿里酒味入门就能闻到。
“什么情况？”东临仪怒问道。
那两人赶紧跪下，“回圣帝，拦···拦不住圣上。”在别宫还有东临，都尊称东临仪为圣帝，而称东临立为圣上。
“立即派人来清理！”东临仪气道。
“是，圣帝。”那些人有了倚仗，赶紧叫人来收拾，不过片刻，开窗通风，收拾了地上的酒杯，倒也进得人了。
东临仪就要走过去大骂，东临雪连忙阻止，“不可，你明知道大哥比你脾气还倔，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心里难过。”
东临立此时正抱着酒坛在床脚睡着了，听得响动，睁开眼，见是他们，又闭上了眼睛。
“大哥，你怎么喝酒了？”东临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道。
东临立不答。
“你明知道刚好，不宜饮酒，可不可以不喝了？带了太医来，给你诊脉可以吗？”东临雪从东临立怀中拿走了酒坛，见他反应不大，连忙让宫仆过来帮着将人抬到了床上，收拾收拾，勉强能看了。
东临仪唤了太医进来，太医诊脉完毕，回道：“此乃心病，最好的是要疏散心结，酒最好还是不要沾了。”
“可有药解酒？”东临仪对兄长的情况了如指掌，自然知道解酒为先。
“有，”那太医回道。
“你先下去吧。”东临仪吩咐道，“熬了药来，为圣上服下。”
“是。”
东临仪待要陪着兄长，就见门外有禁卫来报，东临仪将人唤了进来，那人回复道：“查清了，圣上在清溪镇，见了医宗凌宗主。”
咔擦！是床边玉瓶摔在地上碎的声音。
“来人！”东临仪怒道。
“不可·······”是东临立突然的阻止。
“兄长！你可是堂堂东临圣上！”
东临立翻了个身，“不可动医宗，她会不开心。”
“兄长！”
“你二人去吧，让我睡一会，我答应你们，不再喝酒就是。”东临立被吵得难受。
“真的不再喝了？”东临雪问道。
“嗯，”东临立应了声。
东临仪心疼地看着一直最敬仰的兄长，道：“你若再喝酒，我就动医宗和北漠，而且不会告知你。”
“去吧，理国辛苦，不必担心我。”
“兄长······”
“去吧。”
东临仪只得携了东临雪出了去，但到底不放心，在别宫守了十几日，才回圣宫。
东临仪回到圣宫，继续批阅奏章，看到廷律院院长的奏章，笑了笑：李景解了那件案子了？
东临仪急急拆开，想看看他是怎么解的，但是拆开奏章后，阅了几行，险些站不住，问着内官：“怎么不将此奏章早早呈于本帝？”
内官过来看一眼，回道：“这几日，都是传的国粮部和盐铁部的加急消息，所以将廷律部的消息暂时整理到一边，等圣帝回来再批阅。”
“愚蠢！”
“臣知错！”那人赶紧跪了下去。
东临仪知道是自己的安排，也不能怪内官，便说道：“起来吧，这奏章是什么时候到的？”
“好些时日了。”内官如实答道。
“起驾，去东城别宫。”
“圣帝不是刚回来吗？”内官不解。
“去安排吧！”
“是！”
东临仪匆匆又赶到东城别宫的时候，发现廷律院的马车也刚到了别宫，后面还有好几辆马车，东临仪便令车撵暂停，退在了转角处，自己此时去，只怕倒扰了兄长与那人的团聚，如此便先不见吧。
那边李景下了马车，就往后面迎了人下来。
东临仪远远看着那女子牵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下了马车，孩子眉眼间，与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相似。东临仪看着，便笑了。
那是，兄长的孩子吧？
轻揽看着别宫的门大开，进了去，将轻小路交给李景，让他先在侧殿等着。自己先往那正殿缓缓走去。一开始走得慢，后来便快了些，等到了殿门，站了半晌，才推门进去。
最后在大殿侧面的寝殿找到了人，轻揽走过去，看清他熟睡的样子，不知为何，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没有想的最坏的样子。轻揽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在看到他熟睡的样子的那刻，突然静了下来。
“东临立？”轻揽轻轻地唤道。
东临立刚休养过来，有些沉睡，但是再沉睡，轻揽的声音，还是将他立即唤醒了。
东临立慢慢睁开眼睛，便见着日思夜想的人儿坐在自己的床边，还是笑着的模样。
“揽儿？”东临立恍恍惚惚地唤了声。
“是我。”
“揽儿？”东临立又唤了声。
轻揽只是笑着看着他，俯身过去，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还活着就好。”
话刚说完，就被终于理解过来的东临立狠狠地抱入怀中。
轻揽被他圈得太紧，但是只得忍着。
“揽儿，是你吗？”东临立难以置信，但是怀抱却不敢松开半分，生怕她又如每次的梦一样，终究消失不见。
“是，”轻揽伸手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你回来了？”东临立的话里有难掩的哭声。
“你能不能抱松一点，太紧了，喘不过气了。”轻揽实在呼吸有些困难，请求道。
东临立闻言，这才将人放开，但是手是怎么也不放开的。
轻揽任由他看着，用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脉上探了探他的底子，见虽然还是虚浮，但最起码无恙了，以后再加休养，好好调理，也能很快恢复。因为小路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她跟着玉诺，学了些把脉问诊的皮毛。
东临立任由她把着脉，想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生怕是梦。
轻揽放了心，抬头看他，见他执念如此，叹了一口气，抚上他瘦削的脸颊，道：“我不知那只白猫是你，也不知你如此重伤。”
东临立点了点头，“我知道，知道你定不知道。”
“那为何不来找我？”轻揽想起他以前的意气风发，心里很是舍不得，而且一想到六年来都是如此，更是愧疚，“我是不是说过你很傻？”
“你与他，我拿什么比？”东临立失了斗志，在幻境里，他亲眼所见，幕幕伤怀，“他是真心的，你也是真心的，你既然选了他，我能做的，只有接受。”
“那年，我陪他焚了建楼，便来找你，但是听说你在选妃，我以为你······以为你放下了执着，所以我就回了北漠。”轻揽看着他，说得甚是清晰，她不想再有任何，可以让他误会的地方。
东临立闻言，脑海中万般思绪闪过，最后却笑了，“你选了我？”
“嗯。”轻揽点了点头。
东临立再次将人狠狠地抱在怀里，但是力道轻缓了许多，“揽儿，你选了我？”
“嗯。”
“你可是误会是我在选妃？这些年你都在北漠？你没跟他在一起？”
“是，”轻揽依旧认真答道。
“那我们的孩子？”东临立问道。
轻揽闻言，没有回答，缓缓推开他，问道：“你知道孩子？”
东临立点了点头，只是还没点完，就挨了轻揽一耳光，东临立一时没反应过来，“揽儿！”
“揽儿，是不是孩子·····”东临猜测道，心下一沉。
然后又挨了轻揽一耳光。
东临立便不再言语，轻揽还要打，但是终究不忍心，“攒着。”
“揽儿？”
“你既然知道孩子，如何不信我会回来？你知道我怀着他一路从南曳到了北漠，路上走了三个月，到了北漠，还没休息过来，就生他，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吗？”
东临立恨不得跪在她前面，也如此做了，只是头埋在轻揽的怀里窜着，“揽儿，我错了！”
“活该，我还一路自责，怪自己伤了你，害得你自苦如此，”轻揽之前以为他不知道路儿的存在，还以为是自己的错，他既然知道，那就另算账了！
东临立又自责，又难过，又感慨造物弄人，“早知如此，就不该去幻境，去了幻境，便没了以前的自信。”
轻揽叹了一口气，主动拥抱着他，“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傻？”
东临立听得，笑了，“还好还好，”他埋首在她的颈项秀发间，“还好不是一生，揽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才知道我比以为的更爱你。”
轻揽摩挲着他的背，“现在知道了，以后都陪着你，不再赶你走。”
东临立笑得安心，“好，我知道揽儿一诺千金，我们还有一生，以后你走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轻揽终究是动情地吻了吻他的脸侧，“既然知道孩子，你又怎么做到不来看我们的？”
东临立又后悔起来，叹了一口气，动情地将人捧在掌心，好好吻着，缓了多年悬着无处着落的心，才道：“你怎知我如何煎熬······揽儿以后，得多给我生几个孩子，我要好好陪着她们长大。”
话没说完，轻揽就起了身，看着他，东临立瞬间转醒，自己先摇了摇头，“不生了不生了，等一下，男孩还是女孩？”
“有关系吗？”轻揽见他还讨价还价。
“是女孩就不生了，是男孩的话，再生一个女孩？”东临立讨好道。
“你自己生！”轻揽气得就要走。
东临立赶紧将人抱住，“不生不生，坚决不生了。”突然想起当年凌君的话，想起这个孩子也是花了心力才保下了，如此，也不想着与她多生几个孩子的执念了。
“不生了，一次就够了，要是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我定不会冲动行事的。”
“后悔了？”轻揽反问。
东临立苦笑，“怎么会，这些年，就那一点点念想能回忆，怎么会后悔？在鹿城，你就不该把我拦在门外······”
轻揽见他还想着当年，没忍住摇着头笑了笑，又被他挂着累得慌，一路来，舟车劳顿，也是很累，终究是心疼他的身体，将人好好抱住，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许久不曾放开。
“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叫什么名字？”
“轻小路······东临路。”
“他来了吗？”
“在偏殿了，李景看着了，要见吗？”
“他会认得我吗？”
“不知道，又从来没见过你。”
“我怕他不喜欢我。”
“不会，小路是好孩子。”
“这些年，辛苦揽儿了。”
“我选的人太傻，认了。”
“揽儿，我此刻，很欢喜。”
“······我知道。”
“我想见见孩子。”
“好。”
离圣都不远，是医宗堂在东部的药材联络点。
依旧是凌夷在掌控着。
近日，正是收运药材的时节，南北药材调动频繁，几条线路都运送繁重，便借了东部线路转运，凌君也抽空来了此地，监管一批珍贵药材经东域到南域。
凌夷此时陪着凌君清点完药材，便去了清心阁用餐，点了不少吃的，两人用完，凌君又特意打包了一包绿豆酥，提了往医宗堂走去。
走着走着，凌夷突然止住了走在前面的凌君，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桥说道：
“宗主，那不是东临······”见凌君看去，便不再说话。
凌君看着桥上坐着的人，停步半晌，本意是要默默走过去，但或许是太想看一眼轻揽，还是抬了步子，往桥边走去。
东临立此时正将一包绿豆酥打开，还有两瓶果酒，还有两个鸡腿，只是还没吃到鸡腿。正要去拿，见着不远处走来的那人，也是一愣。
东临立怔愣片刻，便从桥墩上下了来，站在桥上等他。凌君也走上前，两人竟都行了个寻常的见面礼。
凌君看着他旁边的东西，微微一笑，想着大概是等她吧。
东临立看着他手中的绿豆酥，心下一沉，大概是带给揽儿的吧，还有孩子的吧。
要是此刻李景在，大概是要暴跳的！
此刻的李景，立在北漠大殿上，看着轻揽傻笑了。
“还以为你在南边了。”李景笑道。
“我北漠不好？”轻揽懒得理他，整理着奏章。
“好，很好，若有一日，也想辞了东临的官，来给你当臣子。”
轻揽连忙止住，“打住，我已经有了刑侦第一名文廷，还要你这第二名干什么？”
“哎，可见造化弄人，”李景笑道，“对了，文廷呢，可否一见，我正有事求他了。”
“你东临人，跑来我北漠求人？”轻揽依旧怎么能嘲讽他怎么说。
“是真有事，我先去求了他，再来你这吃宴席。”李景求道。
轻揽彻底扔了奏章在桌上，“哪来的宴席？”
“烤全羊也不错，马奶酒也想喝，还有骏马也想骑，”李景一项项说得明了。
轻揽终究撑不住，“去吧。”说完拿脚踹了踹身边的不明物体，道：“小路，带你李叔叔去见文叔叔。”
那不明物体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好一会才醒来，李景看去，竟是一极其可爱机敏的孩子，小小年纪，一见令人心生欢喜。小路见着殿下的人，起身乖乖行了晚辈礼，“小路见过李叔叔。”
李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这是你们的孩子？”
轻揽没接话，只是温柔拿掉孩子身上还耷拉着的被子，为他穿了件长裳，又替他整理了衣冠，吩咐道：“知道文叔叔和慢伯伯经常喝酒的地方吧？”
轻小路点了点头。
李景还是处于惊讶状态，“他才几岁，能找到路吗？”
“去吧，带李叔叔去，我还要看奏章，有些事要处理。”
轻小路点了点头，走到李景处，倒也脚步利索，小小模样，甚是俊俏。
“李叔叔，跟我走吧，我能找到的。”轻小路拉了李景的袖子，往殿外走去。
“轻揽，我走了，待会见，烤全羊别忘了！”
李景被轻小路引着，看他一路明了，很是惊讶，最后到底没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叫小路？”
“嗯。”
“你的父君了？”
“什么是父君？”
“就是你的爹爹。”
“哦，娘亲说，等我长大了，自己去找。”
“哦·····诶，什么叫自己去找，你爹爹不在吗？”
“不在啊。”
“哦，是最近药材运转忙吧？”
“药材运转忙？”这个问题超出了轻小路的理解能力。
“你爹爹是在南边忙着收药材吧？”李景尽量解释地清楚。
轻小路算是懂了，抬头看着他，问道，“李叔叔，你认识我爹爹？”
李景有些把自己绕进去了，待想到一种可能性，李景险些摔倒在地，赶紧蹲下看轻小路，问道：“什么叫我认识你爹爹？你不认识吗？”
轻小路摇了摇头，“娘亲只说让我长大了决定见不见他，反正娘亲是不见了。”
李景许多疑问，但是想着，不能跟一个五岁小孩说这话。
要是轻小路听见，一定会认真纠正，我五岁半了，快六岁了！
李景嫌轻小路走得慢，便抱着他，听着他指路去找文廷问个明白。
文廷正和玉慢在酒馆喝着酒，正讨论得兴致颇高，就见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地到了两人眼前，文廷去看，一拍掌：“李景？”
玉慢看过去，看的是他怀里的孩子，“世子？”
“慢伯伯，文叔叔，娘亲让我带李叔叔来见你们。”轻小路张着手进了玉慢的怀里，也不嫌他此时有些酒气。
“介绍一下，”文廷正要给玉慢介绍，就被李景打断：
“介绍什么，你们女君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吗？没跟医宗宗主在一起？”李景问文廷。
文廷有些疑惑，“什么跟什么，你到底问什么？我们君上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文廷喝得显然有点多。
倒是玉慢察觉不对，指着一旁的椅子，说：“你先坐。”
李景见他还有些明白，便坐了下来，一旁的文廷双手撑了脸，看着两人，等着他们的对话。
“李公子可对我们的君上有何意见？”玉慢不紧不慢地问道。
“意见？没有没有，就是才知道，轻揽没有选凌君吗？这些年她不跟凌君在一起吗？”李景脑袋很活，几下便盘清了些脉络。
“我家君上与医宗宗主已多年不见。”玉慢抱了小路在腿上坐着，耐心地跟他解释。
“那她竟然也没回到东临？”李景不解。
“为什么回？别说回，这些年连打听都懒得打听，就你们东临圣帝做的事，我们北漠没去找他算账，都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说谁最心疼轻揽，大概还是玉慢。
李景更不解，“东临圣帝做了什么事？”据他了解，东临立当年险些丧命在北漠，后来更是退了帝位，一直在东城别宫休养，可以说没做什么坏事。
玉慢放下轻小路，对着身后的仆从说道：“将世子送到宫里去，到了宫门口会有人来接。”
“是，国相。”
“小路，再见哟！”玉慢宠溺地揉了揉小路的头。
“慢叔叔，再见哟。”轻小路熟门熟路地跟着那仆从走了。
玉慢喝了口酒，说道：“要不是看你是君上的好友，不然也定打了你回东临。”
李景倒不怕，眼前的国相，显然没有什么修为，但是他倒不怀疑那话是假的。
“当年我家君上怀着孩子，去找你们圣帝，结果呢，你家圣帝居然选妃？”玉慢怒道：“君上大着肚子，一个人从南边回到了北漠。”
“圣帝选妃？”李景回忆到，“圣帝如今选了两次妃，一次是建国之初，一次是一年前，可是圣帝选妃跟轻揽有什么关系？”
玉漠将酒杯恨恨地砸在桌上，“我北漠女君，岂可与他人共事一夫？”
李景的思绪疯狂一转，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事，问道：“小路是我们圣帝的吧？”
玉慢哼了一声。
但李景已经得了答案，太过震撼，自己也默默喝了几杯，然后认真对玉慢说道：“相国可知，我东临开国圣帝自北漠回去，就已经退位给现在小圣？”
玉慢不解，但是片刻也思索明白，脸色不是太好。
“东临仪不忍兄长建国便退位，又怕天下刚定，徒增变故，所以便以小圣的身份监国了这些年，近期才宣告天下，新帝登位。但是接位的圣旨早已写就。东临圣上······就是东临立，这几年一直在东城别宫休养，几经生死，这一两年才稍微好些。”
“不是东临立选妃？”玉慢问。
“不是，是现任圣帝东临仪。”李景否认道。
“那他为何不来北漠？”玉慢大概也想到了什么，只觉造物弄人，当年东临立为了主子，大伤元神，他一开始还不信，还特意去东临问过，但是东临给的答案就是圣帝选妃，谁曾想是东临仪？
“天下都以为当年西支君上携了北漠女君，双双归隐，至今仍是佳话，我们圣帝也便以为，她最终还是选了医宗主。”李景又喝了一杯酒。
玉慢也喝了一杯。
两人最终放下杯子，互看了一眼，“你去还是我去？”
玉慢一拍脑袋，“糟了，我家君上大概连东临立来北漠、去幻境的事都不知道！”
李景又喝了一杯。
玉慢也喝了一杯。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喝了一杯。
太苦了。
玉慢拍了拍已经睡着的文廷，文廷抬头，玉慢认真道：“文阁主，以后咱们就不喝酒了。”
“为何？”
“为臣不敏，不解上忧。”
“我吗？”
“我，我，是我这个相国，”玉慢让文廷身后的仆从送了他回家，便携了李景来北漠王宫见轻揽。
轻揽正在准备着李景要的宴席，看着他俩相约着进来，倒是很诧异。
“你不是找文阁主吗？怎么和我相国在一块？”轻揽在宴亭旁厅见了两人。
隔了半晌，两人只是低着头，并不言语。
轻揽最后等得没了耐心，将茶杯使劲放置在了桌子，两人才狠下心道出了实情。
轻揽听完，半晌不语，后来遣退了两人，去了哥哥玉重所在的府邸。
再出来的轻揽，一路走回了王宫。
回到内殿，见轻小路正熟睡，走到床边，看着轻小路睡觉，竟是一夜未眠。
清溪镇
“都可好？”凌君问道。
东临立点了点头，“都挺好的。”
“那就好，你的元神大伤，全然恢复了？”凌君还是不知如何提起，便绕着话题。
“好了，如今也稍微能修习了，好得更快些。”东临立也发现自己有些不知如何提起，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最近忙吧？”
凌君点了点头，“是有些忙。”
“要在这里待多久？”东临立发现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今晚就得走，他们先走了，我回去收拾收拾，也得出发了。”凌君答道。
东临立所有的期冀，便都消散在了那句“走了”里。
凌君见他不再说话，心里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何况揽揽还说过，不要来找她。如此想着，便行了礼，“凌君先走一步。”
“不送。”东临立还了一礼。
圣帝东临仪正陪着太子玩耍，就听得别宫来报，说兄长自清溪镇回来，身体抱恙，一病不起。东临仪赶紧带了太医，亲自去了东城别宫。东临雪也带着女儿早已经守在了别宫门口迎接。
“怎么突然又病了？不是转好了吗？”东临仪问道，语气里是担忧。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查了，”东临雪跟着东临仪到了东临立的大殿，却见大殿大门紧闭，旁边守着吓坏了的宫人。
东临仪推开门，大殿里酒味入门就能闻到。
“什么情况？”东临仪怒问道。
那两人赶紧跪下，“回圣帝，拦···拦不住圣上。”在别宫还有东临，都尊称东临仪为圣帝，而称东临立为圣上。
“立即派人来清理！”东临仪气道。
“是，圣帝。”那些人有了倚仗，赶紧叫人来收拾，不过片刻，开窗通风，收拾了地上的酒杯，倒也进得人了。
东临仪就要走过去大骂，东临雪连忙阻止，“不可，你明知道大哥比你脾气还倔，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心里难过。”
东临立此时正抱着酒坛在床脚睡着了，听得响动，睁开眼，见是他们，又闭上了眼睛。
“大哥，你怎么喝酒了？”东临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道。
东临立不答。
“你明知道刚好，不宜饮酒，可不可以不喝了？带了太医来，给你诊脉可以吗？”东临雪从东临立怀中拿走了酒坛，见他反应不大，连忙让宫仆过来帮着将人抬到了床上，收拾收拾，勉强能看了。
东临仪唤了太医进来，太医诊脉完毕，回道：“此乃心病，最好的是要疏散心结，酒最好还是不要沾了。”
“可有药解酒？”东临仪对兄长的情况了如指掌，自然知道解酒为先。
“有，”那太医回道。
“你先下去吧。”东临仪吩咐道，“熬了药来，为圣上服下。”
“是。”
东临仪待要陪着兄长，就见门外有禁卫来报，东临仪将人唤了进来，那人回复道：“查清了，圣上在清溪镇，见了医宗凌宗主。”
咔擦！是床边玉瓶摔在地上碎的声音。
“来人！”东临仪怒道。
“不可·······”是东临立突然的阻止。
“兄长！你可是堂堂东临圣上！”
东临立翻了个身，“不可动医宗，她会不开心。”
“兄长！”
“你二人去吧，让我睡一会，我答应你们，不再喝酒就是。”东临立被吵得难受。
“真的不再喝了？”东临雪问道。
“嗯，”东临立应了声。
东临仪心疼地看着一直最敬仰的兄长，道：“你若再喝酒，我就动医宗和北漠，而且不会告知你。”
“去吧，理国辛苦，不必担心我。”
“兄长······”
“去吧。”
东临仪只得携了东临雪出了去，但到底不放心，在别宫守了十几日，才回圣宫。
东临仪回到圣宫，继续批阅奏章，看到廷律院院长的奏章，笑了笑：李景解了那件案子了？
东临仪急急拆开，想看看他是怎么解的，但是拆开奏章后，阅了几行，险些站不住，问着内官：“怎么不将此奏章早早呈于本帝？”
内官过来看一眼，回道：“这几日，都是传的国粮部和盐铁部的加急消息，所以将廷律部的消息暂时整理到一边，等圣帝回来再批阅。”
“愚蠢！”
“臣知错！”那人赶紧跪了下去。
东临仪知道是自己的安排，也不能怪内官，便说道：“起来吧，这奏章是什么时候到的？”
“好些时日了。”内官如实答道。
“起驾，去东城别宫。”
“圣帝不是刚回来吗？”内官不解。
“去安排吧！”
“是！”
东临仪匆匆又赶到东城别宫的时候，发现廷律院的马车也刚到了别宫，后面还有好几辆马车，东临仪便令车撵暂停，退在了转角处，自己此时去，只怕倒扰了兄长与那人的团聚，如此便先不见吧。
那边李景下了马车，就往后面迎了人下来。
东临仪远远看着那女子牵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下了马车，孩子眉眼间，与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相似。东临仪看着，便笑了。
那是，兄长的孩子吧？
轻揽看着别宫的门大开，进了去，将轻小路交给李景，让他先在侧殿等着。自己先往那正殿缓缓走去。一开始走得慢，后来便快了些，等到了殿门，站了半晌，才推门进去。
最后在大殿侧面的寝殿找到了人，轻揽走过去，看清他熟睡的样子，不知为何，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没有想的最坏的样子。轻揽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在看到他熟睡的样子的那刻，突然静了下来。
“东临立？”轻揽轻轻地唤道。
东临立刚休养过来，有些沉睡，但是再沉睡，轻揽的声音，还是将他立即唤醒了。
东临立慢慢睁开眼睛，便见着日思夜想的人儿坐在自己的床边，还是笑着的模样。
“揽儿？”东临立恍恍惚惚地唤了声。
“是我。”
“揽儿？”东临立又唤了声。
轻揽只是笑着看着他，俯身过去，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还活着就好。”
话刚说完，就被终于理解过来的东临立狠狠地抱入怀中。
轻揽被他圈得太紧，但是只得忍着。
“揽儿，是你吗？”东临立难以置信，但是怀抱却不敢松开半分，生怕她又如每次的梦一样，终究消失不见。
“是，”轻揽伸手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你回来了？”东临立的话里有难掩的哭声。
“你能不能抱松一点，太紧了，喘不过气了。”轻揽实在呼吸有些困难，请求道。
东临立闻言，这才将人放开，但是手是怎么也不放开的。
轻揽任由他看着，用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脉上探了探他的底子，见虽然还是虚浮，但最起码无恙了，以后再加休养，好好调理，也能很快恢复。因为小路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她跟着玉诺，学了些把脉问诊的皮毛。
东临立任由她把着脉，想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生怕是梦。
轻揽放了心，抬头看他，见他执念如此，叹了一口气，抚上他瘦削的脸颊，道：“我不知那只白猫是你，也不知你如此重伤。”
东临立点了点头，“我知道，知道你定不知道。”
“那为何不来找我？”轻揽想起他以前的意气风发，心里很是舍不得，而且一想到六年来都是如此，更是愧疚，“我是不是说过你很傻？”
“你与他，我拿什么比？”东临立失了斗志，在幻境里，他亲眼所见，幕幕伤怀，“他是真心的，你也是真心的，你既然选了他，我能做的，只有接受。”
“那年，我陪他焚了建楼，便来找你，但是听说你在选妃，我以为你······以为你放下了执着，所以我就回了北漠。”轻揽看着他，说得甚是清晰，她不想再有任何，可以让他误会的地方。
东临立闻言，脑海中万般思绪闪过，最后却笑了，“你选了我？”
“嗯。”轻揽点了点头。
东临立再次将人狠狠地抱在怀里，但是力道轻缓了许多，“揽儿，你选了我？”
“嗯。”
“你可是误会是我在选妃？这些年你都在北漠？你没跟他在一起？”
“是，”轻揽依旧认真答道。
“那我们的孩子？”东临立问道。
轻揽闻言，没有回答，缓缓推开他，问道：“你知道孩子？”
东临立点了点头，只是还没点完，就挨了轻揽一耳光，东临立一时没反应过来，“揽儿！”
“揽儿，是不是孩子·····”东临猜测道，心下一沉。
然后又挨了轻揽一耳光。
东临立便不再言语，轻揽还要打，但是终究不忍心，“攒着。”
“揽儿？”
“你既然知道孩子，如何不信我会回来？你知道我怀着他一路从南曳到了北漠，路上走了三个月，到了北漠，还没休息过来，就生他，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吗？”
东临立恨不得跪在她前面，也如此做了，只是头埋在轻揽的怀里窜着，“揽儿，我错了！”
“活该，我还一路自责，怪自己伤了你，害得你自苦如此，”轻揽之前以为他不知道路儿的存在，还以为是自己的错，他既然知道，那就另算账了！
东临立又自责，又难过，又感慨造物弄人，“早知如此，就不该去幻境，去了幻境，便没了以前的自信。”
轻揽叹了一口气，主动拥抱着他，“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傻？”
东临立听得，笑了，“还好还好，”他埋首在她的颈项秀发间，“还好不是一生，揽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才知道我比以为的更爱你。”
轻揽摩挲着他的背，“现在知道了，以后都陪着你，不再赶你走。”
东临立笑得安心，“好，我知道揽儿一诺千金，我们还有一生，以后你走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轻揽终究是动情地吻了吻他的脸侧，“既然知道孩子，你又怎么做到不来看我们的？”
东临立又后悔起来，叹了一口气，动情地将人捧在掌心，好好吻着，缓了多年悬着无处着落的心，才道：“你怎知我如何煎熬······揽儿以后，得多给我生几个孩子，我要好好陪着她们长大。”
话没说完，轻揽就起了身，看着他，东临立瞬间转醒，自己先摇了摇头，“不生了不生了，等一下，男孩还是女孩？”
“有关系吗？”轻揽见他还讨价还价。
“是女孩就不生了，是男孩的话，再生一个女孩？”东临立讨好道。
“你自己生！”轻揽气得就要走。
东临立赶紧将人抱住，“不生不生，坚决不生了。”突然想起当年凌君的话，想起这个孩子也是花了心力才保下了，如此，也不想着与她多生几个孩子的执念了。
“不生了，一次就够了，要是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我定不会冲动行事的。”
“后悔了？”轻揽反问。
东临立苦笑，“怎么会，这些年，就那一点点念想能回忆，怎么会后悔？在鹿城，你就不该把我拦在门外······”
轻揽见他还想着当年，没忍住摇着头笑了笑，又被他挂着累得慌，一路来，舟车劳顿，也是很累，终究是心疼他的身体，将人好好抱住，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许久不曾放开。
“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叫什么名字？”
“轻小路······东临路。”
“他来了吗？”
“在偏殿了，李景看着了，要见吗？”
“他会认得我吗？”
“不知道，又从来没见过你。”
“我怕他不喜欢我。”
“不会，小路是好孩子。”
“这些年，辛苦揽儿了。”
“我选的人太傻，认了。”
“揽儿，我此刻，很欢喜。”
“······我知道。”
“我想见见孩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