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轻揽 第六章 踏青

小说:烟雨轻揽 作者:浅城记 更新时间:2024-08-10 11:38:22 源网站:顶点小说
  轻揽回到太学院的时候,太师陆文渊已懒得见她,说休假了勿扰。

  轻揽无法,只得回去,凌君早已不在门口。倒是李景和狄儒,一人抱着她的孤本,一人拿着烟雨弓和金线马鞭正等着她。见她来,狄儒忙问道:“你和太师说这么久的话吗?”

  轻揽摇了摇头,解释道:“还去了城外追东临的君上,退牡丹令。”

  狄儒一听,奇怪地看了李景一眼,果然见李景如听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瞬间从没精打采中醒了过来,问道:“退了吗??”

  轻揽摇了摇头,“没有,让我先拿着。”

  “什么意思?”李景急急地问道。

  “不知道啊,说是要么去东临做他的君后,要么遇到心仪之人了再还给他。”轻揽也很沮丧,“你俩怎么也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收了。”

  “当时当着那么多人面赏的,我们都在城墙上,哪来得及,何况那是东临君上啊,我们也没办法,”狄儒解释道:“看你接下来了,后来又找不到你,还真的以为你要嫁到东临当君后了。”

  “对了,凌君知道牡丹令的意义吗?”轻揽突然问道。

  一旁李景的脸色又不好起来,“他能不知道?”

  轻揽若有所思起来,他知道?

  为何昨日却只字不提?

  而今天又特意牵了马等人?

  “你想什么了?”狄儒打断道:“你不是换了院子吗?带我们去看看吧,这几天休假,你有什么打算?陈府明学堂那边休假了吗?”

  轻揽一时不得解,便也不想了,“休了,走吧。”

  轻揽带着高兴的狄儒和终于重新喜笑颜开的李景来到院子的时候,本意是想好好招待他们一下,昨日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好,害得两人找了半夜。

  但是到院子的时候,知儿和凌君却正收拾着包袱,正等着她回来一起去之前说好的踏春。

  凌君看着轻揽身后的人,神色变了变,显然是轻揽已经忘了城墙上答应自己的事情了,凌君叹了一口气,有些计划看来是不能进行了,比如给轻揽解释他和东临君上的事情。

  轻揽也有许多话要问,但此刻看着眼前情形,大概是没机会问了。也方才想起昨日城墙上凌君的邀约,只能感慨这一天天都是什么事。也有些后悔冲动了,是不是不应该为了韩文守而出头,此时倒惹来不少麻烦。轻揽看着身后的李景和狄儒,想着大概是不能独自去了。

  果不其然,最后四人各骑了一马,墨叔赶着车,旁边坐着知儿,车里装着药材,往鹿城外行去,不光是凌君,连轻揽也察觉出,此行有些挤。

  鹿城外总共有二十余村子,凌君的计划,这几日,是要都走遍的,轻揽自然愿意。李景和狄儒,只要能跟着轻揽,大概也是愿意的。此行来得意外,倒也为他们接下来一年总是趁休沐而结伴出游开了门路。

  第一天,几人白天总共去了四个村子,每到一个村子,都是狄儒带了知儿去通知各门户,轻揽,李景帮着墨叔架起诊屋,凌君自然是负责看病治病,几人合作起来,倒很顺利。看着凌君认真诊病的样子,几人都是佩服不已。

  到了晚上,几人在第五个村子里歇了,凌君还是趁机看了不少人,李景和狄儒在村外河边架起了火堆,在知儿的指挥下,烤起了鱼,等凌君、轻揽和墨叔到的时候,已经可以闻到了鱼香,墨叔又拿了些果酒,倒也真有凌君一开始说的边诊病边游玩的意思。

  尤其是郊外,夜晚寂静,开阔朗风,夜幕中朗月点星闪烁,几人也难得从学院中休假,好不自在。就是睡觉一事,要受些罪,村里不比城里,没有那么多闲置屋子,所以轻揽和知儿一间,他们四人另一间,轻揽和知儿倒是睡得还算安稳。

  但是第二天起来,狄儒是从那马车上出来的。

  凌君、李景和墨叔三人都好像没有睡安枕,狄儒一脸不好意思,因为他打呼噜,最后几人实在受不了,给了他一床被子,让他独自去马车上睡了。还好狄儒是武将出身,也不怕寒,哪儿都睡得挺好。

  几人吃了些简单的早膳,在这个村又看了好些人,才出发往下一个村行去。

  除了轻揽和知儿年岁小一些,轻揽十七岁,知儿十四岁,其他三人都是差不多年岁,正是十八九岁年少时,一路倒也欢声笑语。

  诊治大部分时间都是枯燥的,有时候的病人还又脏又臭,还有脾气不好的,几人有时候都不习惯,但是凌君和墨叔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轻揽记得有一个是刀伤,耽误了医治,腿部有好大一块已经溃烂,凌君戴着面罩,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先是在火上烧了烧,然后一阵切啊刮啊,看得几人直发抖。

  可是凌君还是面不变色,后来几人在他面前都乖了许多。

  连轻揽看着凌君拿小刀一阵刮,都有些发怵。

  凌君正要回头拿药品和包扎,手中也是拿了小刀没放,几人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凌君看着,没忍住笑。

  到了第三日,凌君骑着马带着几人到了一个农庄,然后对几人说,今日不诊治,就是出来玩。就见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几人瞬间来了兴致。凌君看着几人眼里瞬间闪着的光亮,也难得笑起来,看来这两日,几人虽然没说什么,但肯定也是憋坏了的。

  “凌君,这是哪里啊?”轻揽看着眼前占地不小的农庄,问道。

  “是陆太师的农庄。”凌君解释道。

  “啊?”李景和狄儒惊呼出声,几乎是同声,狄儒看了看李景,示意他先说。

  “你怎么带我们来这里?”李景问道。

  “本来就计划要来,陆太师不在这里的,放心,而且,太师的农庄是很欢迎太学院学生。”凌君解释道,说完了下了马来,在几人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敲了敲农庄的大门。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下了马来。

  开门的是一位和墨叔差不多年岁的人,“何人?何事?”简单明了。

  “陆叔,我是太学院的凌君,带了几位学友,想在农庄上借宿一宿。”凌君答道。

  那陆叔看了看几人一眼,“嗯”了一声,便让了进去,对着里面喊道:“还有空着的院子吗?”

  “有,还有两个院子,在花院那边。”里面大概是一个少年回了声。

  陆叔对他们招了招手,“进来吧,还有两个院子,随着阿犁去吧。”

  说完便走了,然后一个农家少年装扮的人就上前来大开了大门,将几人让了进去,又带人走了好一会,才到了空院子的地方。

  让几人在院子前下了马,安置了马车和马匹,说道:“这两间院子,你们先住吧,或者到处走走,我这边还有事,得先走,我会交代厨房那边,午饭和晚饭都会按时送到。”

  “好的,你先去忙。”

  凌君好像来了不止一次了,所以对这边很熟悉。

  轻揽十分感叹,没想到太师的农庄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农桑,这一路走来,她和李景还有狄儒早就把刚才不愿进来的念头收了起来。

  农庄很大很大,一路行来,轻揽发现其实农庄就像村子。有的地方有人在耕田种稻,有的地方有人在养家畜,有的种花,有的养桑,有的种菜,农庄后山还有一片果林,此时花开正好。

  几人一起好好逛了好一会,倒真的见到不少学院的学生,有来游玩的,也有帮着干农活的。

  几人走到耕田处,见好几处田亩上分别写着不同国家,轻揽不解,凌君解释道:

  “这也是太学院接下来要设立的一处学院,太学院现有文学馆、武学馆和医学馆,过去两年,太师游历天下,便生出了创办农耕馆的想法,天下之民,所依赖着,农桑也。但是发现各地的农桑参差不齐,各境连年都有饥荒之地,所以才创立了这农庄,你看那几快田,水土也有别,是从各境稻谷收入欠佳的地方收集来的水土,专门想出方法,提高当地的稻谷量。刚才那六位,其实是三国的农部的代表。”

  两人正说着,就见狄儒和李景早已被拉到了各自国家的农田里,已经颤颤巍巍走着,手里拿着些稻苗,帮着歪歪斜斜地种了起来。

  “这两人,竟会种田?”轻揽笑道。

  “随他们去吧,他乡遇故知,又是自己国家的农田,帮着种也是应该的。”凌君赞赏道。

  “那你呢?不去吗?”轻揽反问道。

  “不是有狄儒了吗?”凌君笑道,“我就来陪轻揽吧。”

  轻揽看着学着插秧的两人,感慨道:“北荒自古太过贫瘠,气候寒冷不宜人居,就算是有人居住,也是那些祖居当地的,或者避世之人,因此一直为荒原,打猎捕鱼为生,如今只设立了个北荒郡府,作为当地人与外界各国的联络处。对了,你心里可有轻视我半分?因为我是北荒人?”

  “没有。”凌君真诚地看着她说道,一边又让了道,轻揽走了过去,两人继续往前面行去。

  “有一事一直想问你,你为何牵了马等我?”轻揽见只有两人了,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何不告诉我牡丹令的意义?”

  “告诉了你,也不能让你当场去退,东临君上颜面何存?既然已不能改变什么,何必忧愁?”

  凌君淡定自若的表情,让轻揽觉得,自己的疑惑或许是有些多余,“牵了马是因为?”

  “看到你被叫到宗学阁去了,想着太师大概会臭骂你一顿,你可能知道真相,如果你要去退,能退是最好。”凌君边走边说道,他也没想到东临立会赏轻揽牡丹令,那一刻,他的心跳有些急,第一次为外界的事情动了心思。

  轻揽边听边点了点头,想到那个奇怪的东临君上,皱了皱眉,说道:“可惜没退回去,那个东临君上真奇怪,原来东临仪和东临雪是他的弟弟和妹妹,他不老吗?”

  凌君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两人已经到了这边桃花林里,桃花盛开,林下木道上有落英缤纷,两人便站在桃花林下,靠着木栏继续聊起了天,“东临君上可不老,不是像南曳君上和西支君上,他年少登位,多有建树,别看东临仪为人冷淡,东临雪恃宠而骄,但是君上东临立,确实是难得的明君,我没告诉你的原因,也是因为东临君上对你一直另眼相看,或许这就是你的缘分也未可知。”最后一句话,说得却有些小心翼翼。

  “东临立······名字倒是好听,”轻揽轻轻嘀咕着,掩饰着另一种情绪,不知为何,一听这话,心里有些堵得慌,见他依旧神色未变,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明白此刻失落之情这么沉重,便说道:“也许吧,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况且也不想嫁。”

  “轻揽不可能一直不嫁人吧?”凌君看着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很是惹人喜爱。

  “最起码想嫁的时候嫁,不然我辛辛苦苦逃出来·····”轻揽一时不察,差点说了出来。

  凌君岂能不知那未完之话说什么,早已明朗地笑了起来,“原来轻揽是逃出来的。”末了见轻揽正瞪着他,连忙转移话题,“不然谁舍得将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独自送到太学院来?那你在北荒可有家人在?除了你爷爷?是你爷爷要让你嫁人了吗?”

  轻揽摇了摇头,接一朵落花在手上,“我爷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爷爷,是他托人将我送来了太学院,叮嘱我要好好学习。”

  “需要我帮忙吗?你知道我是西支大家族的,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凌君提道。

  轻揽摇了摇头,“爷爷不喜欢求人,也不喜欢欠人东西,若是知道我求了人,一定不喜欢。”

  “那逼你嫁人的是谁?”凌君继续问道。

  轻揽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没有回答。

  “一个逼得你偷偷逃跑的人,是你打不过的人?”凌君更好奇了些,“我知道你虽然没有武功修为,但擅骑射,一般人应该为难不了你啊?”

  轻揽认真地看着凌君道:“我不想回答。”

  凌君点了点头,“好吧,等你哪天想说了,告诉我,如果需要我帮忙,来找我就好。”

  “好,放心,我没事,对了,再一次谢谢你的院子,我很喜欢。”

  “不是说过吗?不用谢,你已经付了房租的。”凌君不想让她有压力,所以很多事情,他知道她宁愿自己去做。虽然他心里很多疑问,也只能等着自己去解决了,也不知道凉微那边查得如何。

  轻揽笑了笑,心中的疑问解开,便开始有心情欣赏起风景来,“太师,真的是一位胸中有丘壑的人,也难怪太学院能于乱世中屹立不倒。”

  “太学院为各国教化人才,为百姓谋福祉,这不就是轻揽论政中所提到的真正为民的人吗?”凌君说道。

  “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的答卷?”轻揽不解道:“你到底是谁?”

  “以前是因为我的院师经常和太师还有乐翁夫子一起喝酒论事,这次可是全院都知道,就是你被太师叫去,大概不知道。”凌君无辜道。

  “对了,你就报名了诊医和茶道吗?都有什么彩头?”轻揽终于把心思落在了几天前就结束的竞技赛上。

  “烟雨朝神医和第二任女帝烟雨蘅的一套诊箱,里面可都是宝贝,还有一罐好茶。”凌君大概是很喜欢这彩头,所以难得温柔的神色里多了分眉飞色舞,看得轻揽有些恍惚,只觉身后花开甚好,眼前人,风华绝世,她很喜欢,心跳得那么厉害,却莫名安心。

  “你呢?可喜欢那几本孤本,还有烟雨弓和金线马鞭?”凌君问道。

  轻揽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完好好打量着凌君,仿佛想看清他的所有。

  凌君转身,在那花雨中笑得开怀,“因为是我帮着写的名册啊。”

  轻揽笑着摇了摇头,“烟雨弓我送给李景了,马鞭我已经有烈焰鞭了,所以送给了狄儒。”

  “你跟他俩很熟吗?马鞭就算了,那烟雨弓,可是有些来头,不可惜吗?”凌君奇奇怪怪地问道,看着不远处正在插秧的两人,心里竟然想着,当时应该也进乐翁夫子院的。

  “不知道为何,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好友。”轻揽同样看着两人,心里也有很多问题想弄清楚,末了又想到凌君的话,问道:“什么来头?不可惜啊。李景也擅长射箭,送他他应该会喜欢。”

  “烟雨弓可是烟雨朝开国之帝烟雨至的弓,烟雨朝覆灭,为西支国所得,后来送给了太师,太师这次特意拿出来当彩头的。”凌君解释道。

  “啊?”轻揽不知道那弓已经这么久远了,“现在有点可惜了怎么办?不过,也好,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谢了他时时维护我的情意。说起来也划算。”

  凌君摇了摇头,那可是天下人都想收藏的兵器,这人送得倒轻易,不过年代久远,只能观赏了,送给喜欢射箭的人,也不错。

  那边两人显然已经没了兴趣,已经在井水处洗净手脚,对着两人远远地招了招手。

  轻揽招手回了,“走吧,饿了,能让他俩停下来的应该是可以吃午饭了。”

  果然,到了院子,墨叔和知儿已经将送来的饭菜摆放好,都是农庄里自己种植的或者养殖的,很是新鲜美味,每个人坐在自己案前,享受着桌案上的美食。

  狄儒兴奋地解释道:“轻揽,你知道吗?等会据说有一批新的菜蔬种子要送到各国,都是适合各国种植的,这样的话,三国的百姓都可以吃到这些好吃的蔬菜了。”

  “太学院,果然是天下学院之首,担得起天下这份信任。”李景感慨道,本来来学院只是师父和父亲让来,但此刻,却觉得自己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对啊,以前在西支,感觉只是西支国的,但到了这里,才觉得这天下本为一国,真想一统天下。”狄儒说道,说完了发现李景和凌君都诧异地看着自己,气氛有些紧张,狄儒再不心细,也察觉到此话敏感,尤其是此刻李景还是南曳人,南曳实力还是三国最低的。

  “分也好,合也好,只要天下百姓不受苦难,”轻揽有意帮他解围,“既然在太学院,那就先当好学生,学成归国再说吧。”说着尝着时蔬,连连赞叹,“清脆爽口,真的是好菜,这是在哪发现的?”

  “在西支一座山上,”说话之人在院外。

  几人却都放下了碗筷,看着院门口进来的人,太师陆文渊。

  此时一身布衣,手中一把蒲扇,也不热也无蚊虫,不知拿着扇子是习惯还是干什么,陆文渊看着几人惊讶的样子,好像很满意,“见野兽都爱吃,后来请了药师辨别,无害,有益,又清爽可口,所以采来种植了。”

  “吃完了出来,跟我到处走走,”这话是陆文渊对着轻揽说的,轻揽赶紧听话地点了点头,陆文渊满意地又摇着扇子走了出去。

  陆文渊一走出去,几人就看向凌君,“你不是说太师不在吗?”李景问道。

  “偶尔不在,”凌君笑着继续吃饭。每人面前的菜都一样,但是凌君吃得最文雅,狄儒早已经吃完,知儿从厨房又换了一轮给他端了上来。

  李景见轻揽也见怪不怪地继续吃起来,问道:“你真等吃饱了再去见?”

  “他自己说的,”轻揽说道,“快点吃,他就是故意来吓我们的,吃完我去见他,你们去看看那些菜种。”

  “太师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李景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轻揽实话实说,一句话倒真的好奇起来,自己此时不过是一个北荒来的小小女子,这太师为何对自己这么关注?难道有所察觉?

  凌君看着轻揽若有所思,劝道:“吃吧,吃饱了去见太师问问就可以了。”

  轻揽点了点头,继续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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