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香 第六章

小说:夜香 作者:张宝瑞. 更新时间:2024-08-24 06:31:35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3个月后。临近春节,老庆的长篇小说《三只绣花鞋》创作完成。他向雨亭建议新书首发式在金蔷薇茶屋举办,届时将请文学界人士、著名文学谈论家、新闻媒体等参加,好好炒做一番。雨亭欣然同意,他说要把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的记者也请来,再推荐老庆上“艺术人生”专题节目,在搜孤网站争取做一个长篇访谈。牧牧建议在西单图书大厦搞一场签名售书,他联系厂家制作一批小型绣花鞋,每个买书的人赠送一只绣花鞋,要《北京日报》、《北京晚报》、《北京青年报》、提前预报消息。雨亭听说这部小说是由洪强和老庆操作,在天地出版社出版,便问老庆首印多少册,老庆告诉他5万册。雨亭是天地出版社的老编辑,又曾担任过天地出版社的总编辑,对图书市场比较熟悉,他觉得首印数过高,应该先一万册,投在问路,看看市场的反映。老庆自信地说:“没有问题,如果印的太少,盗版一拥而上,岂不是亏了?这部书已经开机。”

  雨亭说:“封面是图书的眼睛,封面设计也是很重要。”

  老庆把图书封面设计稿给雨亭送去,雨亭见封面上是一个用骷髅连接起来的梅花瓶,瓶内是一个裸身女人,斜卧瓶内,身体上缀满了梅花,封面色底是黑蓝色,两只绣花鞋是宋体。

  老庆得意洋洋地说:这个女人就是书中的女主人公白薇,她是梅花党的主白敬斋的二女儿,梅花党的联络员。梅花党潜伏人名单共有两个,一个在解放前夕龙飞潜入南京紫金山魔窟时自行销毁,另一个副图,多年来不知去向,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克格勃车情报局、台湾特务机构都在寻找这幅梅花图,结果是印在白薇身上,用3号特务头子手中的特种药水涂抹才能显示,白薇身上的每一朵梅花就是一个特务的姓名和联络暗号。封面的构思是书中的一个关健的故事情节,这种设计,这个女人实为裸身,但又有一种旗袍的效果,留下几多悬念。

  雨亭说:“这个封面的设计确实考虑到了市场效果。”

  老庆说:这本书由洪强出资,书号费一万五,加上5万册的印刷费、纸张费等,共投资20多万。洪强包发行,给我的版税是10%,发行3万册以上是12%。

  雨亭有些忧虑地说:“首印5万册,还是有些风险。”

  老庆固执地说:“你要知道,张宝瑞的《一只绣花鞋》首印就是20万册,加上30多种盗版书,共发行130多万册呢!”

  雨亭说:“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手抄本,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你这书可是搭车书,别搭错车啊!”

  老庆说:“自从《谁动了我的奶酷?》火爆之后,《谁敢动我的奶酷?》、《谁动得了我的奶酷?》、《谁不动我的奶酷?》都卖得不错。《中国人可以说不》火爆之后,《中国人为何说不?》、《中国人不可以说不》等书卖得也不错。”

  雨亭沉思了一会儿,说:“高层变化莫测,你们好自为之,不可疏忽大意。”

  这天上午10时,《三只绣花鞋》首发式在金蔷薇茶屋举行。雨亭、飞天、黄秋水、洪强、老庆、银铃、新颖、夏君、牧牧、弄玉等都参加了会议。牧牧邀请了十几家新闻媒体的记者。黄秋水还邀请了一个叫郑经的导演到会。

  讨论中,与会者一致认为悬疑文学在我国还是一个未开垦的处女地,很有开拓前途,市场前景也很可观。英国导演希区柯克的作品红遍欧洲,美国悬疑小说作家斯蒂芬·金、英国女作家克里斯蒂的作品畅销不衰,有的曾获文化奖。我国悬疑文学有很大发展,张宝瑞的**手抄本《一只绣花鞋》可谓是悬疑文学的前驱之作。老庆的小说文学叙述语言流畅,制造悬疑气氛的技巧运用自如,对话比较幽默生动。但是,人物的内心世界控掘不够,色情描写需要减少。

  老庆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的摄像机不时对准他,在他眼前展现一片光环。摄影记者的闪光灯也不时在他身上叠现。

  弄玉主动地向新闻记者介绍老庆的日常行为和事迹,提供不少新闻素材。

  郑经导演发言了,这位四十多岁的英俊男人办有一个蓝鸟影视公司,已拍摄十几部电视剧,他本人导演的影视作品也有十几部。他表示要把老庆的这部悬疑作品搬上屏幕,制作一部24集电视连续剧,成为我国首部悬疑片。

  他的精彩发言博得与会者的热烈掌声,老庆听后十分激动,他有些不能自持,坐立不安,额上冒出汗珠。弄玉找来一块湿毛巾,为他拭汗。一个女记者误码把弄玉当成老庆的情人,上前问弄玉:“你是老庆先生的女朋友吗?请谈谈你们的情感经历,我可以写一篇《金蔷微是这样绽开的》。”

  弄玉脸一红,急忙摇头,说:“你弄错了,老庆是单身贵族,我只是他一个朋友。”

  女记者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坐在一旁激动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银铃。当影视演员是她多年的梦想,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听郑导演说,要把老庆的这部作品招摇拍摄电视剧,她十分兴奋。她的目光始终就没有离开郑经。她为郑经剥了一个香蕉,主动把自己的名片呈送郑经,郑经也彬彬有礼地把自己的名片送给她。银铃向他表明心迹,希望能在《三只绣花鞋》中饰演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郑经说:“可以考虑,届时可以试试镜。你长相端正,给人一种美丽善良的感觉,饰演一个女特务,更能收到出其不意的艺术效果。我坚决反对脸谱化,主张创新。找个时间问可以认真谈一谈。你演过电影或电视剧吗?”

  银铃脸上冷起红晕,说:“我在中学时参加过话剧队,演过老舍的作品《家》中的四凤。”

  “哦。”郑经扶了扶眼镜。

  “我还能唱卡拉OK。”银铃的目光满是期待。

  “我当过兵,会打枪。”

  郑经问:“演恐怖片,你害怕吗?”

  银铃用力摇头,“不害怕。”

  “如果守着真尸,你害怕吗?”郑重的目光咄咄逼人。

  “不害怕,我奶奶去世时我守了三天三夜。”

  “那是你的亲人。”

  “有一次在女厕所里我发现了一个上吊的女尸,我还把她拽了下来,向公安局报警。”银铃急切地观察着郑经的表情。

  老庆拉着弄玉走到郑经面前,说:“导演,如果拍电视剧,给她也找个角色吧。”

  弄玉大大方方站在郑经面前。

  郑经上下打量着弄玉,问“演过电视剧吗?”

  弄玉回答:“演过,日军大屠杀,我演一个被侮辱的少女,有许多姐妹被日军欺负,导演让我多脱一些,被我拒绝了,于是离开了剧组。”

  郑经哈哈大笑,说:“这是艺术嘛,要真实地再现历史,你看人家郭柯宇,还是高中生,演《红樱桃》,多么精彩!一个德国法西斯将军在她身上纹身,她表现得多么无畏。这才是艺术,艺术是真实的。”

  郑经又问弄玉:“你是北漂的吧?”

  “什么北漂?我是南漂的。”弄玉说完,嫣然一笑,找黄秋水聊天去了。

  老庆问郑经:“郑导,您估计买这部20集的电视剧需要多少钱?”

  郑经满不在乎地说:“小意思,也就500万吧,你这部上说匆匆翻了一下,主要人物4个,男一号龙飞和女一号白薇如果请大腕来演的话,费用要上去,这两人要200万,可是有的观众就是要看名角,像姜文、陆毅、周迅、梅婷、女二号嘛……”他抬头看了银铃一眼,“可以考虑推荐一个新演员……”

  老庆推荐道:“弄玉。”

  “不,银铃。”郑经把目光落在银铃身上。“女二号白蕾隐藏得比较深,她表面上善良、仁厚、乐于助了,观众会认为她是一个正面人物,到最后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她愿来卧底的梅花党女特务。我个人认为,银铃饰演这个角色比较合适。”郑经在说到:“个人”两上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银铃喜形于色地说:“郑导有眼力,真是当今的伯乐。”

  郑经话锋一转,“但是每集的价钱不能太高,一集5千。”

  银铃想:“我在公司工作,一个月工钱才两千元,不仅坐班,还得看老板的眼色,老板是个工作狂,他连中午饭也不吃,只喝一杯咖啡,我也得陪着,每天工作都在10小时以上。前一段公司生意不好,老板让员工暂时回家待命。这部电视剧一集5千,20集就要有10万的收入,更重要的是人怕出名,有名才能有利,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就是没有巩俐、章子怡、周迅的名份,也得有高宝宝、李勇勇的名份,看来我要时来运转。”

  郑经在临走时特意嘱咐银铃:“你要把老庆的这部小说好好读一下,特别是梅花党主席白敬斋的大女儿白蔷这个人物、要认真读,充分了解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过几天我找你。”

  银铃听了,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一直把郑经送到大街上,眼看着他坐着一辆出租车远去了。

  老庆作品首发式的消息第二天见诸报端,许多朋友打电话向老庆致贺。老庆自然十分欢喜,忙着筹备签名售书事宜,又委托牧牧帮助他**一批500只小型工艺绣花鞋。签名售书活动定于春节上午10时在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举行。

  银铃这两天就像吃了柿子一样甜蜜,看见什么都是光灿灿的。她特意到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了周迅、徐静蕾、赵薇、陶虹的人物写真集,供到屋里的木雕卧佛旁边。她躺在床上,望着这几部明星写真集,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愉悦。

  四米长的墙壁上有银铃手绘的七仙戏水图,七个几姿绰约的仙女正在水中嬉戏,你推我搡撩水作戏,十分欢畅。银铃思讨:“这七个天仙如同当今璀璨照人的七个影视明星,周迅、徐静蕾、赵薇、陶虹、巩俐、章子怡、剩下一个应当是我,我的运气如日月中天时,便是这七仙女。”想到这里,银铃笑了,她笑得是那么自然,那么开心。

  银铃打开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映《射雕英雄传》,周迅饰演的黄蓉正跟赵亮饰演的老顽童周伯通对话。银铃觉得周迅的眼神太魅,她的一举一动一姿一太部那么出神入化。银铃举着老庆的书,渐渐地睡着了。

  第三天上午,银铃接到郑经导演的电话,郑导演约她当晚6时在劲松中街麦当劳门口见面。银铃接过电话,心砰砰跳个不停,特意到美容院做了美容,到桑拿洗了澡,换上一身素雅的衣服赴约。

  6时整,银铃乘车来到劲松中街麦当劳门口,正见郑导演穿着西服西裤在那里徘徊。二人见面,十分欢喜。

  郑经说:“我最喜欢吃老北京的炸酱面,路北有一家正宗,我请你吃老北京炸酱面,怎么样?”

  银铃点头说:“我也喜欢。”

  二人过了马路,朝北走去,路面果然有一家老北京炸酱面店。

  “二位,里边请!”店伙计一声招呼,二人拣了一个僻静座位坐下来。

  郑经要了两碗炸酱面,一碟煮花生米,一碟凉拌西红柿,两瓶小二锅头酒。

  郑经把两瓶小二锅头酒瓶盖用牙咬开,说:“银铃,咱们一人一瓶,都喝光!”

  银铃说:“郑导,我不会喝酒。”

  “没事,没劲儿,陪我喝一瓶,就这一小瓶。”

  银铃不好再推辞,心想:“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于是喝了一口,觉得呛得难受,咳嗽了几声。

  “没事,慢慢就会习惯的,酒是杀毒的,当年关公刮骨治伤,就是用酒消毒。”

  “书看得怎么样了?”

  银铃回答:“我已经看过三遍了。”

  “很好,关键是心领神会,要意会,形似不行,要神似。你看过斯坦尼夫拉夫斯基的书吗?”

  银铃摇摇头。

  “他是俄罗斯著名表演理论艺术大师,你一会儿到我家,我借给你。”

  郑经用筷子夹了一片西红柿放到银铃的碟子里。

  “西红柿是美容的,西红柿,西红柿,是从西方运来的红柿子,可能是当年张骞通西域时引进的,西方的美容比东方的美容历史要早几百年。”

  伙计端来两大碗炸酱面,银铃闻到一股酱香。

  郑经接过炸酱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吃了几口,抬起头,说:“手撖面,真叫香,老北京的炸酱面真地道!”

  “郑导是哪里人?”

  “河南人,家乡洛阳府,生产牡丹的地方。”

  银铃喝光了瓶里的酒,感到昏沉沉的。

  二人吃完面条,郑经站起来,店伙计走过来,要求付账。郑经一拍店伙计的肩膀,说:“我跟你老板都是朋友,先赊着,过后统一计账。”

  郑经拉着银铃走出餐厅。

  郑经说:“我家就住附近,到我家坐一会儿,我给你讲一下扮演的角色。”

  银铃随他走进一个单元楼,这个单元楼年久失修,楼道狭窄,在三楼一个房间门口,郑经摸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一室一厅的房间,室内有个双人床,床头柜上有个台灯,西壁有个衣柜,旁边有一对旧沙发。

  郑经示意银铃坐下,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份合同,交给银铃。

  郑经说:“你先熟悉一下合同,这是我的一个临时住处,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银铃笑着说:“我明白。”

  郑经从地下的皮包里拿出一本书,是斯坦尼夫拉夫斯基著的表演理论。

  “银铃,这本书我借给你,斯氏理论要好好学习。”

  郑经脱下西服,挂于衣柜内。然后打开录音机,录音机里传出优美的舞曲。

  “银铃,咱们跳一曲,解解酒。”郑经拉起银铃,轻移舞步。这时天色已晚,郑经拉上窗帘,扭亮台灯,关掉大灯。屋内弥漫着橘黄色的氛围,乐曲悠扬舒缓。

  郑经的舞步慢了下来,他搂定银铃,轻声地问银铃:“你会演床上戏吗?把握小说的构思,剧本里也要有一场白蔷与她的旧日恋人的床上戏,而且时间还较长。另外,还有一场白蔷洗浴的背影戏,你能演吗?”

  银铃咬着嘴唇,点点头,说:“这是艺术,我能演……”

  “伟大,伟大,你有为艺术献身的精神,可嘉、可敬、可贵。你的老公在哪里工作?”郑经几乎是咬着银铃的耳垂问。

  “曾经有过,但是分手了……”银铃的语调含有几分凄凉。

  “好,白蔷也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现在我就扮演白蔷旧日恋人。他原是一个青年科学家,白敬斋为了拆散他们,派人暗杀他,他逃往海外,没有踪迹。十几年后他与白蔷重逢,旧情复燃,**中烧,两个旧日情人如胶似漆,如饥似渴……”郑经说着,在银铃脸上吻如急雨……他熟练地剥脱掉银铃的衣裤,银铃就像被剥了皮的香蕉一样,被他掼在床上。

  银铃的血管在膨胀,满脑子都是明星梦,金光灿烂的明星生涯在向她招手,她要与旧生活一刀两断。她望着空虚笨拙的白牛,感到十分的好笑;她的凶悍,他的执着,他的十足的膨胀的情欲,他的变态的苦笑,他的呆滞的**,都让银铃想笑。

  她想:“反正自己也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为了事业和艺术,她就豁出去了……”

  但是很快她就感到振奋,那种遥远的生疏的欲望又升起来了……银铃这两天揣着郑经和她签的合同,就像拿到了上方宝剑,心里别提有多踏实。这几天她茶屋也不去了,整日在家手捧着郑经借她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论,爱不释手,刻苦阅读,朋友们来电话,她也懒得接了,整日望着周迅写真集上的周迅的像页傻笑。

  不久,这位满腹经纶、才华的摸溢的郑导演干脆退掉了住房,大摇大摆地闯入银铃的禁区,与她同床共枕,为的是耳濡目染,目夜**,使她早日成才。银铃平时就守口如瓶,从来就不人云亦云,论文别人是非,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处事小心谨慎。因此,郑经与她突飞猛进的发展,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况且银铃早已植入**环,也不用担心是否会受孕。邻居们都知她是离婚的单身女人,家里出入个男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不为怪。

  春节上午10时,老庆的长篇小说《三只绣花鞋》作者签名售书活动,在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一楼大厅拉开序幕。老庆打扮得就像一个新郎官,身穿一身西服,鲜红的美国领带,佩戴着有锦条的鲜花,脖颈围着一圈由许多小绣花鞋组成的鞋环,这些绣花鞋都是弄玉发动姐妹们亲手绣的。

  牧牧守在老庆旁边,一只花桶里感着500只小型工艺绣花鞋,服务台上放着一撂撂老庆的作品,没到10时,队伍已排成一条长龙,一直甩到大门之外。

  老庆瞅了瞅读者队伍,里面不乏靓妹,她们正用羡慕的目光笑吟吟望着老庆。老庆的情绪提了不秒,感到神情气爽。殊不知这里有不少姐妹是弄玉事先通知的。

  雨亭、洪强、弄玉、牧牧等都参加了仪式,弄玉方主持,天地出版社一位副社长简单讲了几句话,然后弄玉开始介绍老庆,老庆站起来朝大家频频招手,很有点“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风度。

  老庆在讲话中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创作过程,此书的主题思想,表示要为中国悬疑小说的发展多做贡献,他希望读者会喜欢穿他这两只鞋。

  老庆讲时慷慨激昂,他脖子上套的这只鞋不时摆动,映得人眼花缭乱。

  队列中还有不少是当年的老三届毕业生,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妇,男人说:“他戴的那东西,怎么有些像我们在云南农场时,批斗一个破鞋戴的那玩艺。”

  女人笑道:“我看有点像咱们家哈哈戴的那东西,不知是什么人的创意。”

  签名售书开始,老庆手中的签字笔忙个不停,有的读者让他签名,有的是则是让他题个词,还有的拿出当年的手抄本请他签名。一个年轻窕窕的女子手捧一束红玫瑰,热烈地与老庆拥抱,还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老庆只觉得浑身酥了一下。不远处,弄玉暗暗微笑,原来这是她导演的一幕。

  雨亭帮助维持秩序,牧牧忙着给予签名售书者送鞋。

  一个年贫逾古稀的老者拿着书请老庆签名,他趴在老庆耳边说:“小伙子,这书写得不赖,就是封面设计得有点俗气,怎么画了一个光腚的年轻女人?”

  老庆小声对他说:“您老人家的意见很正确,这是出版社的意思,身不由已呀!”

  老者自言自语地说:“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

  老者走后,老庆对洪强说:“俗不俗要看市场。”

  大嗽叭里反复广播着老庆签名售书的消息,彩旗飞扬,彩球在半空工摇荡。

  签名售书活动持续了一个小时,共售出300多本书,雨亭见买书的人越来越少了,于是吩咐弄玉宣布结束。

  这两天银铃就像走失了的羔羊一样,丧魂落魄,慌不择路。郑经不知到哪里去了,手机不是关了就是无人接。她甚至寻到郑经的住处,房东说他已退掉房间,也不各他的踪迹。定银铃可慌了神。她想到了“江湖骗子”这四个字眼,感到一阵心悸和恶心,这时她才想到询问影视园的朋友。她们都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银铃感到吃了哑巴亏,无脸见人,她实实在在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

  银铃已经有三天关在家里没有出门。她每日经泪洗面,日渐憔悴。

  郑经在她视野里失踪了,也许他又把魔掌伸向别的善良的女人,也许他正躺在某个女人的床上,也许他又以招募女演员的名义在北漂部落虎视眈眈……也许已没有也许。

  银铃愈想愈窝囊,愈相愈气恼,愈想愈羞愤,她想到反击,想要报复,但是苦于找不到目标,就像举起紧握的拳头,在空间只能是连连击空。她望着屋里的阵设,气得反表演纶一页页撕毁。她杨到与郑经相处的情景,羞得脸部发热,脖颈发热,胸脯发热。最后她想起了老庆,就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给他打了电话。

  老庆接到银铃的电话已是深夜两点,他火急火燎地赶到银铃的住处。银铃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扑到老庆怀里大哭。她向老庆合盘托出一切。

  老庆听了,意识到这是一场骗局,可是郑经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线索。老庆当时正在兴头上,也没有看出郑经的破绽但是眼见银铃这么一个老实的女人受到任意摧残,感到气愤难平。银铃要求老庆为她保密,不要告诉沙龙的朋友和其它人,她也不愿报警。老庆答应帮助她找到这个骗子,而且要重重惩罚他。

  从此,老庆怀里揣把剪刀。注意来往行人,同时频繁出于歌厅,桑拿、打听郑经的踪迹。

  老庆又到过北影门口,向北漂部落的少男少女打听郑经的下落。有人告诉他,数月之前,曾看到过他,后来不知去向。也有人说,曾看到他带着几个小演员到钱柜歌厅唱歌。

  老庆心想:“好小子,报摇撞骗,占了便宜溜之乎也,不能饶了这小子。”

  老庆找到银铃,问她有没有郑经的照片。银铃摇摇头说没有。老庆忽然想到小说首发式那天请了不少新闻记者,或许能找到郑经的照片。他给一家小报的摄影打电话,那记者告诉他,有郑经与雨亭等人在一起的照片,老庆说借用一下,那记者说:“我干脆卖你吧,100元一张。”老庆心想:“这小子赚钱赚昏了头。”一咬牙给了他100元,拿回了照片。他把郑经的头像剪下来,到照像馆放大翻拍了几十张,然后交给弄玉,向弄玉说了原委,让她发动小姐妹一起寻找这个人,一有情况立即通知他,立功者每人奖励一千元。

  老庆琢磨,郑经是江湖上的惯骗,猎色高手,按照他的本性,桑拿、歌厅、洗脚屋等应该是他经常光顾之地,如果在这些地主撒网,可能会捕住他。

  一天没有消息。

  两天没有音讯。

  三天没有踪迹。

  老庆给弄玉打电话询问,弄玉说,涛声依旧。

  银铃见老庆为她较尽脑汁,费尽心思,而且破费,心中不忍。她对老庆说:抓他如同大海中捞针,费那么大气力,我看算了吧。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吃一堑,长一智,我吸取教训就是了。

  老庆说:“这种人在社会上是个祸害,今天坑了你银铃,明天就会坑金铃,后天可能会欺负铁铃,这种社会渣淖不清除,社会哪儿能得到安宁?做为大哥我也奉劝你几句,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想当明星,我看是红楼梦中贾府上的焦大追求林妹妹——没戏!一是上镜不行,二是缺少演员的灵气,你就帮助沙龙主持茶屋挺好。”

  老庆说到这里,咳嗽一声,认真地说:“我认为,凡是创造性的工作都需要天赋,特别是演员,还有作家、画家、雕塑家、音乐家等职业,俄罗斯文学家列夫·托尔斯泰说:‘天才就是十分之一的灵感,十分之九的血汗。’……”

  银铃说:“是那个写表演论的斯坦尼斯……”

  老庆摇头说:“不是一个人,大音乐家约翰·克利斯朵夫把钥匙开门的声音,勺子落地的声音都当成音乐;中国的大作家郭沫若几天几夜披头散发独处一室写出不朽诗篇《女神》;著名乡士文学作家刘绍棠13岁就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大画家齐白石年轻时是个小木匠;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甘罗13岁拜相……你难道不相信有天赋吗?诚然,还有机遇、家庭、后天努力、个人才能发展、扬已之长等各方面的因素;伟大的时代造就伟大的人物,使过去不可能发挥的天才发挥出来。西晋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说,世元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他强调了时代的作用,而否认了个人的作用。实际上历史是英雄和人民共同创造的。”

  银铃忽然觉得老庆在人面前刹那间高大了许多,以前她总认为他有些嬉皮士,不拘小节,喜欢女孩,没想到他肚子里还装着这么多学问。以前飞天总戏谑地称他为当代的阿Q,或者称他为孔乙己先生,他听后总是付之一笑,总是说:“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我喜欢读瞿秋白先生的《多余的话》。”银铃总觉得他的住所是社会遗忘的角落,是当今社会的边缘地带,他也是处于另社会变革时期新旧体制相互撞击形成断裂带的附着物。她隐隐约约听过老庆不少故事,初恋的痛苦和失踪,风月场上的肆意冲杀,马路上的猎艳高手,敢于冲撞大人物的小人物,阿Q式的自嘲,孔乙己式的寒酸和振振有词。使银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庆竟暗恋上新颖,并为她自杀未遂,在新颖面前会言听计从,毕恭毕敬,俯首贴耳。以前老庆在她眼中只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朋友,一个调侃人生的写稿匠,一个随波逐流的社会弃儿,原来他的脑子里还装着如此智慧。她觉得他有点像金庸《鹿鼎记》中的韦小宝,韦小宝没有武功,出身平凡,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智慧,赢得皇上的信任,天地会的尊重,女孩子们的青睐。银铃愈发对老庆敬重起来,自己一个单薄女人,在受辱之际,老庆挺身而出,俨然一个挟剑遨游的侠士,出手相救,真是大仁大义之举,大智大勇之行,我银铃用什么来感激你呢?

  第六天晚上11时,传来情报:弄玉的一个姐妹在天子洗浴中心发现了郑经。

  老庆听说,喜出望外,暗暗藏了剪刀,乘车前往天子洗浴中心。

  老庆换了浴服,悄悄摸上三楼,与弄玉和她的姐妹会合。

  弄玉告诉他,郑经正在306房间接受按摩。

  弄玉叮嘱老庆:“教训他一下就行了,千万别闹出人命来。”

  老庆点点头,径直冲进306房间,正见郑经一丝不挂与一个按摩女交欢。

  老庆抽出剪刀,直扑郑经。

  郑经吓懵了,毫无思想准备。

  老庆拽开按摩女,大叫一声:“你叫你再害人!”一剪刀戳中他的后背。

  鲜血喷涌,郑经惨叫一声,倒下了。

  按摩女尖叫一声,光着腚冲出房间……老庆被捕了,他像一个勇士一样随着公安人员上了警车。

  弄玉急得团团转。老庆由于犯有故意伤人罪,面临着3年徒刑的判决。

  郑经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成为重残,他的风流生涯划了一个句号。

  银铃、雨亭、黄秋水等四处奔波,大声疾呼,要求为老庆减轻处罚。

  舆论大哗。

  新闻媒体加炒作,热门新闻欲然纸上。

  律师界蠢蠢欲动,许多律师愿当老庆的辩护律师。

  银铃为老庆赎罪,自愿曝光,她向公安部门和新闻媒体公布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弄玉大声呼吁:自由职业者老庆在这个案件中,道德得了100分,应当挽回法律方面的输分!

  洪强自愿捐了5千元,做为大家为老庆奔走呼吁的经费。

  沙龙里的年轻女律师林婕被确定为老庆的辩护律师。

  老庆在看社所里待遇不错,用他的话说,虽然不自由,但是活得挺滋润。

  看守人员对他挺同情,说:“好好改造吧,多学点法律知识。”

  老庆说:“是啊,我已经托人到王府井新华书店法律专柜买书去了。”

  银铃珍藏了老庆的那把剪刀,她说等以后成立了中国见义勇为博物馆,她要把这柄代表正义与道德的利剪献给这座博物馆,供大家参观。

  雨亭动员沙龙里的许多朋友联名上书法院院长,对老庆的行为进行申诉。林婕律师也在法庭上据理力争,法院判处老庆3年徒刑。郑经的行骗行径已在媒体充分曝光,由于他嫖娼被罚款五千元,接受教育3个月,由于他有伤在身,暂且养伤。

  老庆从此在北京郊区的监狱中开始了劳役生活。银铃和弄玉每周都到监察院狱探监,带一些生活用品。

  狱中的狱友知道老庆作案的背景,都比较同情他。老庆在里面坚持学习和写作,在这期间他好像成熟了许多,他在一篇《论四十岁男人》的文章中写道:“男人四十,成熟,深沉,内涵丰富,颇有魅力,他比三十岁的男人沉稳,比五十岁的男人幽默,男人的立足之本是事业,如果他没有事业,只是每天吃喝玩乐,就会越来越茫然,越来越困惑,就会萎靡不振。如果工作能体现他才能和人生价值,那么他就有了精神寄托,就会生机勃勃。男人对家庭的重视,首先来源于他对妻子和孩子的情感。四十岁的男人容易有隐私,是人都容易有隐私。无论是为情,为性,还是为什么,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渴望能拥有一个红颜知已。这位红颜知已不是他的妻子,因为妻子已为他自己的一部分,如同手足一股的亲情,正使他欣赏妻子魅力的能力在减弱。男人的血液里骨髓里永远活跃着时刻准备接受诱惑的基因,男人的情一般不会坚定不移,男人的身心一般不会一心一意投入一个女人的怀抱,不会在单一通道中得到满足。婚后的男人,只有碰到新鲜的艳遇,便可能心旌摇荡,心猿意马。但一旦得到了新的女人,他们对那一时的欢愉也会很快就厌倦,他们知道,到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第三者”真正入门,也许更加烦恼,只要雄风犹存,男人往往在跳稳一条船后,再去寻找新的船只。男人没有弱小到要依靠一个女人才能存活,同此他们似乎也不会死守一个女人,四十岁的男人更是如此。

  四十岁的男人对女人的欣赏,已不仅仅停留在表面的容貌和身材上,他们往往能透过女人的容貌,审视到女人的内心深处,风流的、沉稳的、智慧的、平常的、风情万种的、安分守已的、各种各样的女人在他们的眼前,一一飘过。突然,他的心怦然而动,因为他被一个女人吸引住了,那个女人成了他心中憧憬的偶像,他把她神化,把她理想化,他要拥有这个优秀的理想的女人,但他要藏而不露,自然而然,等待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四十岁的男人自控能力较强,他能避免许多令人尴尬的局面发生。女人往往欣赏男人的成熟和坚强,善良和正直,因为男人一样不是十全十美的定人,因此女人能纵容男人的忧伤和脆弱,爱男人的真诚和坦荡。四十岁的男人,在少女眼中是一道绚丽的彩虹,在少妇眼中是一架使人心旌摇荡的秋千,在中年女人眼中是一把舒适的躺椅,在老年女人眼中是一段评书,在漂亮的女人眼中是一个门帘,在平庸的女人眼中是一堵墙,在贤慧的女人眼中是和平的绿洲,在贪婪的女人眼中是一棵摇钱树,在**的女人眼中是一章色情描写,在才华横溢的女人眼中是一石砚台。四十岁的男人是朦胧的清晨,是温馨的中午,是绚烂的傍晚,是深沉的夜晚,是女人永远也解不开的一道题……老庆托银铃把他新写的这篇文章交给雨亭,再由雨亭设法在报上发表。雨亭把老庆这篇文章推荐给一家很有销量的报纸副刊发表,立刻引来百家争鸣。报纸特地开辟一个专栏,论题就是四十岁的男人。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四十岁的男人和女人纷纷撰稿,各抒已见。有的人撰文说,四十岁的男人是危险的男人,他们有经验,往往有钱,有地位,他们往往是猎艳的高手。有人撰文说,四十岁的男人如果还心猿意马,花心难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那社会岂不乱了套?还有的人撰文说,四十岁的男人死亡率最高,他们往往是社会的栋梁,家里的顶梁柱,单位的一把手,整日劳碌,不知辛苦,积劳成疾,这是最危险的年龄。更有的人撰文说,四十岁的男人身处悬崖之巅,平淡的生活,觉得乏味,而影视剧里婚外恋在花样翻新,此起彼伏,他们也想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再过五旬,趁着年轻力壮,及时行乐。以前是有贼心,没贼胆,有贼胆,没贼力气,有贼力气,贼没了。

  银铃和弄玉把外界的反映,一一汇报老庆,老庆想到自己在里面,也能引得舆论哗然,也觉宽慰许多。

  春恨秋悲,花开花落,转眼间老庆已服刑一年了。金蔷薇茶屋在黄秋水的调理下,还算有余。老庆在这期间阅读了大批书籍,又写了不少诗歌,其中有一批诗是写给沙龙的朋友的。他写给弄玉的诗是:

  临窗一弯明月一轮过后便身不由已白纸黑字蛛网攀上心壁同室相处几年邻居谁来赏玩正是弄玉的小小年纪他写给银铃的诗是:

  你犹如一片落叶被大地镇压着看不到千树万树的梨花只在喘息中露出半个憔悴他写给雨亭的诗是:

  雨中的亭满载着风和雨情躲在亭里不知向谁倾吐梦之苑来了告别了松花江的纤夫雪之庵去了草丛里只有香如放日落了雨住了亭子剩下了四根泪柱他写给黄秋水的诗是:

  你锁了一间房屋这房屋的价值确实难估既然人生只有一次又何必活得那么辛苦她离别了这房屋常在梦里回顾人的心绪有时就像一杯苦茶变化莫测稀里糊涂他写给飞天的诗是:

  人,不是一棵树不能永远呆在一个国度诗是你最好的伴侣携你走过多少山野江湖回忆殒落了只留下弯弯曲曲的小路地平线没有尽头背影越来越模湖他写给新颖的诗是:

  断弦的琴倚在荒凉的角落里享受寂寞一杯苦酒也浇不灭多年的一厢春水假若有一天你放弃了红颜知已我愿接受所有的折磨他给洪强的诗写道:

  帆起了你从海外归来浴在故乡的朝霞里风起了你从堤上走过落进残疾的泥里云起了你从梦里走来让回忆哭泣他写给雷霆的诗是:

  每天你伴着佛睡觉佛看你时很近你看佛时很远每天你卧着画醒来画离你很近你离画很远老庆把这些诗交给弄玉,由她转交雨亭,再由雨亭推荐到杂志发表。

  黄秋水看到老庆的诗歌创作日臻成熟,非常高兴。他想,老庆是出于义举才做出过份事情,如果说在里面时间太久,不知会不会弄出精神抑郁症,于是便与雨亭商议,能不能想不想办法。

  雨亭说:“可以考虑保外就医,听说他有严重的高血压,还有哮喘病。”

  黄秋水一拍大腿,说:“我去活动活动,或许能让他出来。”

  黄秋水主意多,社会关系广,办事麻利,一个月后,老庆办理了保外就医手续,回到了家。

  弄玉和银铃见老庆回家,自然十分高兴,金蔷薇文化沙龙的朋友为老庆在翠花楼接风,老庆一时激动,多喝了两杯,泪如泉涌,激动地伏在桌上大哭。

  雨亭问:“老庆谁欺负你了?”

  老庆摇摇头。

  黄秋水问:“想孩子了吧?”

  老庆又摇摇头。

  飞天问:“想女人了吧?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老庆破涕为笑,还是摇摇头。

  牧牧问:“那因为什么?”

  老庆深情地说:“我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是自由,我对人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穗子扭动着肥臀,原地旋转一圈,高举酒杯,说:“对,自由万岁!”

  牧牧高举酒杯,说:“对,为自由干杯!”

  酒杯相撞,爆发出一片欢呼。

  自由万岁。

  老庆由银铃和弄玉挽扶到家时,已是深夜一点了。

  银铃有些内疚,也想照顾老庆几天,于是和弄玉并卧一床。

  由于是单人床,二人并卧显得拥挤,银铃睡觉时十分安稳,一动不动,弄玉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每当弄玉翻身时都会惊醒银铃,弄玉见状更加不安,翻身反而更频繁。

  弄玉见银铃两只黑黑的大眼睛闪着光泽,知道已被她吵醒,于是说:“银铃姐,我睡不着,我知道我吵醒你了。咱们聊聊天吧?”

  银铃点点头。

  弄玉偎着银铃的肩头,说:“银铃姐,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好像很冷的那种香气。”

  银铃说:“我长期不吃荤,只吃素食,吃蔬菜和水果,还辟谷一段时期。”

  弄玉说:“我可喜欢吃肉,特别喜欢牛排、小泥肠。银铃姐,我觉得你身体很凉,有一股凉气。”

  银铃咯咯笑了,“不会是绿色的尸体吧?那是**时期有名的传说。”

  弄玉问:“你是怎么离婚的?人在婚前为什么不慎重选择呢,离婚会给孩子带来很大的痛苦。”

  “男女在接触的初期,男人更注重的是性,女人一般比较重情感。我那时刚从部队复员,也是一个长得秀丽的女孩,我被他的侃侃而谈打动了,他掩藏了他的所有缺点,结婚以后才知道是一个错误。他喜欢寻花寻柳,缺乏家庭责任感。要孩子又是一个错误,我本性懦弱,总是忍让,发展到最后,他竟然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到家里来。我终于无奈地做出离婚的选择。其实现在有多少女孩子真正是为了爱情。他用同样的侃侃而谈,骗取了那个女孩的虚荣心,他和那漂亮女孩结婚后,那女孩才明白他并没有太多的钱,买房子和轿车只是海市蜃楼,结婚第三天便跑得无影无踪。后来他又找到我,痛哭流涕地表示要复婚,即使不复婚,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要保持同居关系,接着便动手动脚。我严厉地对他说,你要这样,我可报警,发展下去,你要犯强奸罪的。他一听,吓白了脸,溜走了。”

  弄玉赞叹地说:“银铃姐,你真有种。”

  银铃快活地说:“我离开他,就像甩掉了一个大包袱,我非常赞同老庆的话,自由,真好!”我呼吸的是实实在在的空气,我沐浴的是暖日融融的阳光,我自由了,我多么幸福啊!

  “从那以后,你从来没有再爱上一个男人吗?”

  银铃认真地说:“爱情这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时它与你擦肩而过。有的人恐怕一辈子也得不到。……”

  银铃叹了一口气。

  弄玉问:“你喜欢老庆吗?”

  “我当然喜欢,他的内心深处的东西,他表面上玩世不荣,像个嬉皮士,又像阿Q,有时还像孔乙己,可是他有侠骨丹心。他为我复仇,由此受到连累,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他。”

  “你会为他献身吗?”

  银铃摇摇头,我们是朋友,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朋友。如果是那种关系,就会贬低了我们的这种朋友关系。但我有时也会做一些邪梦,譬如有一天,我梦见我和老庆在浴室里洗澡,他给我洗得可认真了……,醒来才知道是一场梦。梦有时很离奇。

  弄玉笑道:“你的脸一定红了。”

  银铃笑着推了她一下,“鬼精灵,当然红透了,热得发烧。”

  “你现在的脸也一定很红,像个红苹果。不信,开灯瞧瞧。”

  弄玉爬起身,要去按开关,被银铃拦住了。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弄玉尖尖的臀部,说:“别闹了,三更半夜了。”

  弄玉躺了下来。

  银铃问:“你喜欢老庆吗?”

  弄玉翻了一个身,头朝墙,说:“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给他做早点呢。”

  第二天一早,银铃一睁眼,便看见弄玉端着一碟荷包蛋从门前穿过,走进客厅。她一骨碌爬起来,看看表,早晨7时,他迅疾地穿好衣服,走进卫生间,急流如注。然后洗脸刷牙。脸巾太脏,一股溲味,这是老庆的脸巾,已经多日未洗了。嗽口杯底有一圈黑渍,牙刷杂毛狼籍,银铃费了许多劲儿才把毛巾洗干净,又把嗽口杯洗好。

  老庆还在熟睡。口中喃喃梦呓。

  弄玉推醒他,叫道:“庆哥,该起了,吃早点。”

  老庆呼的睁开眼睛,吓得浑身哆嗦,说道:“这是哪儿?我马上出操,马上出操……”

  弄玉笑道:“这是家里。”

  银铃扶着他,说:“醒一醒,醒一醒,缓缓神。”

  老庆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弄玉,又呆呆地望着了望银铃,面无表情,呆若本鸡。

  弄玉叫道:“是我,弄玉,你的魂儿哪儿去了?”

  银铃叫道:“老庆,庆哥,我是银铃,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吓死我了!”

  老庆的嘴争嚅动着,口水溢了出来。

  弄玉连忙用手绢去擦。

  老庆昨晚洗澡,头发皆湿,被头部压了一宿,发梢翘了起来,活像一只翘冠公鸡。

  弄玉说:“快醒醒,开饭了!”

  老庆听了,还是不解其意。

  银铃说:“庆哥一定是拿咱俩开玩笑,炸尸吓咱们。”

  弄玉说:“我看不像,他好像灵魂出窍。”他在老庆大腿上狠狠扠了一把,还需要没有反应。

  弄玉说:“糟糕,银铃姐,你不是会按摩吗?你给他按摩,看他能不能清醒。”

  银铃说:“我先给他发功。”

  弄玉着急地说:“不会走火入魔吧?”

  银铃摇摇头,掀去老庆的被子,站在离老庆一米的地方,屏足气,大吼一声,双手推向老庆。

  弄玉在一旁见银铃脸憋得通红,双目圆睁,上气不接下气,大气不敢喘一口。

  银铃发了一阵功,然后收功,问道:“弄玉,有感觉吗?”

  “有没有感觉热气?”银铃睁大眼睛。

  弄玉依旧摇头,说:“没有热气。”

  “那你是缺少气功灵感的那种人。”银铃看了老庆,老庆依旧发怔。

  “银铃姐,你给庆哥按摩,看看有没有效果?”

  银铃说:“那我给他踩踩背,试一试。”她脱去老庆身上的背心,老庆仅剩下一条内裤。

  银铃把老庆的身体扳过来,然后脱鞋站于床上,在老庆背上有节奏地踩起来。

  老庆后背的肉又宽又厚,黑糙糙的一片,有粉刺衰老褪化的痕迹,就像南方老水牛的皮。

  随着银铃有节奏地踩,老庆的身体也一颤一悠。

  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老庆仍不见完全醒来,弄玉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说:“你的这气功管不管用呀?又是伪气功。”

  银铃本来已累得香汗津津,听到弄玉这番言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床上。

  弄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说:“不如打999,让急救车来,送医院,不然的话,耽搁了庆哥的性命,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说着从挎包里摸出手机,就要拨号。

  老庆一骨碌爬起来,大声说:“弄玉,别打,别打。”

  弄玉见老庆捉弄自己,嘤嘤地哭起来。

  银铃见老庆又演恶作剧,也是又气又急,用小拳头狠狠捶打着老庆。

  老庆在床上双膝跪床,求饶道:“我给两们姑奶奶赔礼了,只因在外一年,刚回家,还不适应,又困又乏,做了一宿的梦。”

  弄玉问:“都做了什么梦?”

  老庆笑道:“我在长安街上脱个净光,在大街上裸奔。我跑得真痛快,街上的行人若无其事地走着,来去匆匆,好像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嘲笑我。我拼命地跑啊,跑啊,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好像是飞起来了,腾云驾雾一般。可是奇怪的是,行人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大湖,一望无际,湖边芳草萋萋,树影婆娑。我怕掉进湖里,拼命吸气,让自己的身体上抬,上抬,别扎进水里。”

  银铃说:“这湖水一定很深,很凉。”

  弄玉说:“我想,那湖可能是玉渊潭。”

  老庆又说下去,“我越怕掉进湖里,身体就越往下沉,越往下沉,就越觉呼吸紧张。”

  银铃问“你梦见船了吗?”

  老庆摇摇头,“没看见船,只看见一片汪洋。”

  弄玉问:“你有没有梦见白马?”

  银铃说:“女人梦见白马,才是桃花运的吉兆;男人梦见凤凰,才是桃花运的吉兆。”

  老庆说:“我也没梦见凤凰,我倒是看到了两只小白鸭,正在湖里悠闲地嬉戏。”

  “你梦见大树了吗?”弄玉问。

  老庆摇摇头,“我跑进了八宝山,忽然看见无数的尸体也在奔跑,也是裸奔,白白的,像一片云。我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进坟墓?跑什么?’其中一个回答:‘我不愿进坟墓,我喜欢自由自在地运动,人生多美好。’我发现他底下空无一物,感到惊奇,忙问:‘你怎么把生命之根束之高阁了?’他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人类社会又发明了变性手术,男人可以变女人,女人可以变男人,也可以相互交换角色,一点神秘感也没有了。’他跑得好快,我累得气喘吁吁,有些追不上他。我发现他也戴着眼镜,于是问:‘你怎么还戴眼镜?’他无可奈何地说:‘冥界近视眼也不少,阴阳两界差不多。’我问他:‘老兄,你在那儿过得怎么样?’他回了一下头,回答:‘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是一般般,是平安即是福。’他拐过山坡就不见了。我拼命去追去找,他没有踪迹。我一头扎进苹果园,见到那么多红通通的大苹果,见左右无人,摘掉一个,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正吃着,忽听有人叫道:‘你怎么偷吃苹果?’我仔细一看,正是监狱里的管理人员,我一下子就吓醒了。”

  弄玉说:“你这梦够长的,也够累的。”

  老庆说;“是啊,我直在飞,生怕坠落下来,拼命提气,当然累多了。”

  银铃说:“你定定神,然后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饭,弄玉一大早就把饭做好了。”

  老庆笑道:“原来你也没走,现在我可是一妻一妾了。”

  银铃脸上漾起一片红云,说:“美死你!”

  老庆说:“二位娘子要回避一下,我要换一下大裤衩。”

  弄玉、银铃于是退了出去。

  老庆换了内裤穿了衣服,洗漱停当,危襟正坐,开始吃早饭。

  早饭是馄饨、油条、面条、鸡蛋、有弄玉做的,又有她出外买的。

  老庆津津有味的吃着,咂巴咂巴嘴道:“我媳妇做的饭就是好吃,可吃到家里的饭了。”

  弄玉笑道:“也有胡同口小吃店大嫂做的饭。”

  老庆问银铃:“听说什刹海的金蔷薇茶屋现在生意不错。”

  银铃说:“还是黄秋水老道,他把沙龙的研讨会、笔会、报告会等,都移到茶屋举办,每个沙龙成员发了一个饮茶卡,八折优惠,每月至少到茶屋消费两次,所以如今茶屋生意兴隆,回头客不少。”

  老庆道:“还是姜老了辣!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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