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的法术我根本无力抵抗,长鞭破风落下来那一刹我连化符纸挡一挡都来不及。

  惶恐闭上眼睛,我别过头,原以为这次逃不掉一劫,不死也要没半条命,可千钧一发之际,我头上突然接连冒出两道金光强行弹开了仙人打过来的银光长鞭——

  银鞭如蛇,蜿蜒飞出仙人手掌。

  仙人也被这两道金光给反噬的连连后退,俏丽脸庞陡然雪白。

  “宓阴姐!宓阴姐你怎么收手了,宓阴姐,杀了她!”凤微雪不死心的着急催促。

  我放下挡在脑袋上的胳膊,见仙人捂着胸口若有所思,不放心的低问一句:“你、没事吧?”

  仙人余光瞥见凤微雪要扶自己的手,忽然生气,振臂推开凤微雪,凝声低斥:“混账东西!险些让本神女酿成大错!”

  凤微雪一僵:“宓阴姐……”

  仙人抬起幽深美目望向我,神情凝重地兀自呢喃:“竟有帝君和冥王的两层法印,帝君……你是谁?身上为什么会有东岳大帝加的护体神光!”

  我不解的哽了哽:“东岳大帝?我、我不知道啊!”

  仙人又问:“你认识祝漓吗?”

  我点头:“认识。”

  仙人吐了口气:“那就正常了!”

  什么、正常了?

  “宓阴姐,你在说什么,你和她攀什么关系呢,宓阴姐,你不是最疼我吗,怎么遇见欺负我的人还不肯动手!”

  凤微雪还要拉仙人的胳膊,却被仙人扬手一挥,洒下一道银光结界,将她与李月牙全挡在了结界外。

  仙人解决了那两个烦人精,这才冷静下来与我说话:

  “我是东岳大帝座下神女宓阴,凤微雪的母亲曾帮了我一个忙,作为报答,我须得答应凤微雪一个条件。

  凤微雪刚才的条件是,要我杀了你,但我不能动手,你是祝漓的朋友,你身上有东岳神宫给的保命符,我不能违背神宫命令。

  而且,你是冥王罩着的人,东岳神宫与冥界关系匪浅,冥王我得罪不起,我也杀不了你。”

  冥王……

  仙人瞟了眼满身是血处于癫狂状态的许君君,问我:“是冥王要你保她的?”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慢半拍点头:“嗯,冥界有法旨,不可伤她性命。”

  说着,我将冥王神殿的那道法旨掏出来,展开递交给仙人。

  仙人接过,粗略瞧了眼:“嗯,是冥王下的法旨。这个女鬼有害人之心,冥殿还要保她,可见她有冤情。”

  我将视线落在结界外干着急的李月牙身上:“她是被李月牙残忍杀害的,死后惨遭分尸,李月牙的手上沾着她的血,她当然有冤情,找李月牙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原来是这样,凤微雪只告诉我这只女鬼在华星伤人,没告诉我她是来寻仇的。”

  仙人倒也爽快,抬手一挥,被仙力束缚的许君君就被送到我身畔,“上头不允许我们在世上插手因果,这只厉鬼既然冥殿要,就交给你,你带走。”

  我感激的朝她点头:“多谢仙人。”

  伸手抓住许君君的胳膊,却发现许君君身上戾气好重,阴气太深,大概率是方才被激怒导致的。

  仙人撤去结界,李月牙第一个冲上来不满质问:“你干什么!为什么不杀了这个女鬼不杀了这个贱人!我请你来是捉鬼的,你把她放了是怎么一回事!你还想不想干了!”

  仙人厌烦蹙眉,冷冷道:“她手上有冥界的法旨,冥王要保这个女鬼,我没资格多管闲事。还有,这个女鬼来找你报仇,也是你咎由自取!李月牙,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月牙又气又怕地躲在仙人身边,咬牙切齿:“呸,我要你多嘴吗?连只鬼都杀不了,亏凤微雪还夸你本事大,什么仙人,我看也是徒有其名的死骗子!”

  我懒得听李月牙废话,趁着许君君身上还有仙人的仙术束缚,拉上许君君准备离开,找个安全地方让她冷静下来。

  “我先带她走。”我和仙人打招呼,仙人淡淡嗯了声。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我和许君君与凤微雪擦肩而过时,凤微雪突然掏出一道灵符,手快地往许君君身上贴来,厉声喊道:“你们都去死吧!”

  刹那间,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许君君被一团赤色烈火包裹其中,焚得她控制不住的痛苦惨叫起来——

  “君君!”我心下一慌,当务之急抬手聚起法力就劈开她身上的银光束缚。

  指尖施法压下她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焰,但没料到她被凤微雪这么一刺激,竟不受控的再次发了疯。

  猛地痛苦嘶叫一声,强大的煞气将凤微雪生生逼退数步。

  屋内阴风乍起,飓风猛裹着桌上的所有物件,撕扯着窗边的深色帘幔。

  文件散落一地,桌椅移位,连墙角的盆栽都被强风一举掀翻在地——

  “李月牙,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寒风扬起许君君一头漆黑长发,许君君双眸沁血,抬起锋利尖锐的十根手指甲就要往李月牙扑过去。

  “啊鬼啊!救、救命啊,救命啊!”

  李月牙没骨气地疯狂往仙人身后躲,仙人见状施法欲令许君君安静,但却被许君君抢先一步一掌击中胸膛,受迫踉跄后退两步……

  李月牙见求仙人不顶用,又去求凤微雪,可以凤微雪的道行根本控制不住许君君这样怨念强大的厉鬼,灵符配套的咒语还没念出来,人就被许君君一掌拍中头盖骨,伤得口鼻喷血,废材的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凤微雪!你这个废物!”李月牙哭喊着心急往后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李月牙,你去死吧!”

  许君君伸手就要掐死李月牙,我见状仓皇跑过去挡在李月牙身前,用法术拦住许君君,苦口婆心地劝诫:

  “君君,你不能杀人,杀人就万劫不复了!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烂人搭上自己的来生来世!你难道来世不想做个普通女孩,过安安稳稳的生活吗!”

  奈何此刻的许君君已经失去了理智,猛一把掀开我,撕心裂肺地大吼:“李月牙,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你得为我偿命!”

  仙人忍无可忍地凝声提醒我:

  “凤栀栀让开!她现在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纵容下去只会沦为一个杀人机器,不如让我现在就毁了她!”

  “不行!”我仓促反驳,沉声坚持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动手,她会魂飞魄散的。”

  “那你有法子让她冷静下来吗?!”

  “我……”

  迟疑间,我已经抓住了许君君的手腕,强行压下许君君体内的煞气,许君君不服,转头攻击向我——

  可惜炸了毛的许君君力量实在太强大,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与她过了两招就被她猛地抓破了肩膀。

  她还要朝花容失色跌坐在地的李月牙出手,我忍下肩头火燎似的痛,电光火石间忽本能用起师父前几天送过来的两本古书上的秘法——

  掌心聚起银光点点,遇风化蝶,成千上万只灵蝶扑扇着翅膀迅速朝她的背影袭去,她痛苦沉吟一声,猛地僵住渗着黑气的背影……嗓门中发出干涸沙哑的咳咳声。

  这一招,是《造化亿世》中的,洗魂术……

  说来奇怪,这两本古书里的法术我竟运用得无比顺手,似乎,这些法术并不需要道行的支撑,我怎样加大掌心力量,都不觉得折损体力……

  “栀栀!”

  范大哥和白大哥突然推门冲进来,只是乍一见眼前灵蝶飞舞这一幕,也被吓得不轻,愣在门口。

  我低声引导许君君:

  “君君,很快你爱的人就会让李月牙的罪行公之于众,李月牙会给你偿命,人间的法律会为你讨个公道……

  君君,她的报应就要来了,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这世上,还有在乎你的人,还有刘玉京,他肯定不想看你因恶人而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君君,别让他为你担心,他都为你哭了两年了。君君,你能感受到吗,他在抱你,你的尸骨,此刻就在他怀里……

  他说,他对不起你,你遇害的时候一定很疼,他不该和你赌气,如果能重来,他宁愿替你担下这碎尸万段的锥心痛!”

  灵蝶吞噬掉她周身的缕缕黑气,她逐渐冷静下来,无力垂落双臂,肩膀颤抖,背对着我们,哭声凄厉……

  “这种法术,竟能为厉鬼洗去怨念?”仙人蹙眉震惊问:“你和谁学的!”

  我啊了声,心虚道:“我师父教我的。”

  “你师父?”

  没等仙人问完,白大哥倒先一惊一乍地激动起来:

  “他师父什么时候会这么花里胡哨的法术了,而且能达到此种效果的法术须得很强的道行支撑,栀栀一个凡人,就算学了也无法正常使用啊!”

  范大哥一把捂住白大哥聒噪的嘴,拧眉若有所思道:“这法术的确不是老、咳,他能教的,怕是……另有来头。”

  我没精力再去和范大哥白大哥八卦法术的事,继续聚精会神的去用灵蝶牵引许君君回来——

  索性,紧要关头刘玉京总算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带着一大批警察闯进了六十六层。

  许君君感应到有大批人赶过来,警惕地一个闪身消失在休息室内。

  门再次被推开,刘玉京第一个冲进来,环视了一圈满地狼藉的休息室,没有找到日思夜想的那抹轮廓,不由黯下眸子,眼中失神。

  领头警察朝我们出示了警官证,说明情况:“接群众报警,我们现在怀疑李月牙涉嫌杀人分尸,需要带她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原本缩在墙角的李月牙听见这话,顿时疯了般爬起身朝门口飞奔而去:“我没杀人!没杀人!啊——”

  领头警察当即下令:“抓住她!”

  几十名身穿正装的警察利索掏枪,蜂拥追去门外长廊。

  “李月牙,快快束手就擒,再跑我们开枪了!”

  “李月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月牙,华星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你跑不出去的!”

  “李月牙!”

  我这才有机会松上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吐出来,就被刘玉京掐着肩膀疯狂摇晃:“我的君君呢?君君呢!”

  我快要被他摇吐了,难受地用力推开他,皱眉道:“走了,刚走。”

  他踉跄一步:“什么……”

  我对上他那双赤红含泪的眸子,不忍心的好言承诺:“你先回去,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会带许君君去见你。”

  他消极的目光里燃起希望,哽了哽,“真的?”

  我提了把外套,遮住肩上伤痕:“真的,我不骗人。”

  刘玉京犹豫片刻,这才点头,选择相信:“好,我信你,信你……”

  说完,转身,步伐沉重地往外走去。

  白大哥和范大哥往边上站站,给他让路。

  等他走远,留在房中的仙人才缓步迈向两位大哥,不解询问:“你们两位都亲自上来了,凤栀栀和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大哥耸耸肩:“什么关系?她是我们老板娘呗!”

  范大哥耐心交代:“你不常在京城这一带行走,很多事不清楚,回去问问祝漓她们就知道了。栀栀是我们老板刚娶的老板娘,宝贝着呢。”

  仙人点点头,似恍然大悟:“如此,难怪。”

  话音刚落,白大哥就撵上来拿我没办法的责备:“哎呦喂小姑奶奶,你吊水还没打完呢,跑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吓死我和老黑了。”

  我低头做贼心虚:“我赶时间嘛……”

  范大哥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加在我身上,宽和大度道:

  “现在华星的事已经办完了,栀栀可以放心回医院了吧?还有半瓶水没滴完呢,实在不行,今晚就在医院躺一夜,好再观察观察。”

  我苦凄凄反问:“啊?还要打吊水啊!我都已经好了,针都拔了……难不成重新再扎我一回?”

  白大哥心累叹气:

  “你知不知道打吊针,最后一瓶水是起稳固作用的,你现在头不晕吗?小心等会又喘不上气!

  我们哥俩来之前刘主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必须把你拖回医院,将那剩下半瓶药水给滴完。

  你要知道你今晚服用的那个花生量,是能致死的!

  药物是能让你暂时没有不适症状,可为了保险起见,输完水还是得继续给你抽血化验,直到医院那边确定你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了,你才能放心出院。”

  “大医院就是麻烦,我小时候过敏在村里医疗室打一针就完事了……”我不服气的抱怨。

  白大哥被我恼的大喘气:“那是你小时候命硬!你啊,怎么一点不晓得惜命!过敏严重,是会嗝屁的,稍有不慎你这辈子就要关机重启了!”

  我恹恹嘀咕:“重启就重启呗,反正这辈子没什么好留恋的。”

  白大哥:“……”

  范大哥凝望我的眼底划过一丝不忍,过来搀扶我,温声轻哄:

  “好了栀栀,别闹脾气,听大哥话,先回医院把吊针打完,我和你白大哥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呢。过敏这件事非同小可,没有明确的检查结果,我和你白大哥也不放心啊。”

  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吃软不吃硬,白大哥喊我回医院抽血打针我本能的想反抗,但范大哥一开口温柔的哄,我就有些愧疚,总觉得这段时日,是我一直在给他们添麻烦。

  其实,认真说起来,我也不晓得我还能和他们在一起愉快生活多久……

  白大哥和范大哥都是好人,我也是真心把他俩当做哥哥看待。

  可我与他们,终归不能做真正的一家人。

  也许三年,也许三个月……我就离开殷家了。

  我讨厌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如若有些事,此生注定要失去,我倒甘愿快刀斩乱麻。

  与其等到三年后伤心伤肺地落寞离开,不如我现在就潇洒断前缘……反正,我对殷长烬的喜欢还处于萌芽期。

  没有沉沦,抽身时就不会那样痛苦抑郁了。

  范大哥带我离开前和仙人打了招呼,让仙人把昏死在地上的凤微雪处理了。

  李月牙最终还是落进了警方手里,据说彼时她狗急跳墙为躲避警方追捕差点从六十六层的窗台上跳下去,是两名女警抓住了她的胳膊,硬把她从窗台上扯拽下来。

  为此,她还咬了其中一名女警手背一口,那女警的手被她啃得鲜血淋漓。

  两名男警为她戴上手铐,一左一右控制她下了楼。

  大抵是她拘捕还咬人的行为激怒了警队队长,李月牙离开华星影视大楼时,警察们没有给她戴头罩,连她手上的手铐也没拿东西遮一遮。

  她被警方拷着带出门,一瞬间就引来了蹲守在大楼暗处的无数记者。

  记者们见状纷纷拿起话筒就往李月牙脸上怼,一时间,记者的采访声,摄影机器的录像声,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请问警官,听说李月牙李小姐涉及一桩杀人案,您方便透露一下具体案情吗?”

  “李小姐,你为什么会被警方戴上手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小姐,你真的杀人了吗?”

  “李小姐,我们接到匿名投稿,说你两年前不顾她人意愿强行猥亵她人,这个人还是你的女徒弟,这事属实吗?”

  “李小姐,李小姐……”

  殷志国听见消息赶过来那会子,一切都迟了,李月牙已经被警方推上了鸣笛的警车——

  ……

  夜里一点半,我躺在病床上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白大哥给我热了杯牛奶,刀子嘴豆腐心地责怪我:

  “刚才不让你开车窗,你就是不听,还把头伸出去,幸亏晚上车辆少!现在吹感冒了吧!你是人,还没修成神仙呢!没到寒暑不侵那个地步。”

  “我晕车嘛……”我可怜兮兮接过热牛奶,炙烫的牛奶杯壁贴在掌心,总算让我身上好受了几分……

  这个天,寒气催得我骨头又酸又疼。

  白大哥无情戳破真相:“什么晕车,明明就是药劲过了,又开始头晕喘息困难了!不听医生的话,这回吃亏了吧!”

  我抱着热牛奶低头理亏不说话。

  范大哥好笑地阻止白大哥:

  “行了,你别真吓到栀栀,她也是没办法,今晚不去华星,那个许君君可就真要魂飞魄散了,这是冥殿交给栀栀的任务,怪只怪,一切都太碰巧了。”

  我沉默了会儿,张嘴想问范大哥怎么认识那位女仙人来着,但急诊部的刘主任却在此时带着护士过来给我扎针了。

  刘主任把三瓶药水挂在床头架子上,女护士手脚麻利地拆开一次性输液管,把粗针头插进药瓶,捏着软管,令药液注满整条输液管。

  药水顺着紫色针头溢出来,女护士捞过我的胳膊要给我扎上。

  我一哆嗦,昂头就朝刘主任欲哭无泪地说:“弄错了吧!我就只剩下小半瓶没滴,你怎么又给我提了三瓶!”

  刘主任好脾气的解释:“你中间拔了针,药效已经过了,这后面两瓶新加的是为了巩固药力,夫人你这次可不能再中途拔针了,不然你明早还得晕。”

  我:“……”

  白大哥耸肩:“得,从头开始了。”

  范大哥淡然笑笑:“也好,加点药巩固,我们也能更安心。”

  我颓废地长叹一口气,罢了,今晚只能在医院凑合着过一夜了……

  趁护士给我扎针,范大哥出门打了个电话,却没打通。

  我手上的针头被护士细心固定好,冰凉的药水输进身体,刘主任接着又和我叮嘱输液以及回家休养的注意事项。

  可直到刘主任与护士完事离开病房,也没见范大哥回来。

  白大哥瞧了几眼门口的影子,坐不住地赶过去着急问:“联系到了吗?”

  门口的范大哥压低声回应:“没。”

  “奇怪,老板以前从不会轻易失联……”

  “他今晚,和北善柔在一起,可能,不方便接电话。”

  我耳力极好地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听过来。

  抿了口发烫的牛奶,心不禁凉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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