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陶兰和杨一按照侯川的方法行功祛毒,竟然真的有了成效,众人不由大喜。陶兰杨一更加勤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而侯川崔凌霜也适时告辞别离。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大作用,而侯川他们两人也想尽早赶到襄阳。虽然陶兰杨一万般不舍,但也只能洒泪送别。

  一连十几日风餐露宿,他们终于在快到随州的一座高山上遇见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心中欢喜,暗想晚上终于能睡上床铺喝口热粥了。侯川和崔凌霜提前装扮,侯川是行路的客商,而崔凌霜委屈一点,女扮男装,扮作侯川的随从小厮。等拜过菩萨捐过功德,知客僧把他们安排在一间客舍里。

  等关上门,侯川急忙把崔凌霜拉倒角落,低声说到,“这庙不对。你看那十几个和尚,除了知客和少数几个是真念经的,其余的七八个都不像吃斋念佛的人,而且他们的头皮都是刚被剃过没多久。还有留宿的香客,其中有三四拨,别看装的很虔诚,但掩饰不住身上的杀气。”

  “没错,我也有察觉,他们都是江湖人,像是一伙儿的。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走?”

  “不行,”侯川仔细想了想,“刚来就走,反而更引起他们的注意。看起来不像是针对咱俩,咱们再等等,静观其变。”

  两人打定注意,一步也不出房门,就连斋饭也以路途劳累、偶感风寒为由,宛然拒绝出门和其他香客共同用餐。

  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忽然又有一行五人来到这里借宿。透过门缝,看见为首之人和吴章有五六分相似时,侯川立即明白过来,庙里的人针对的是吴章。但他疑惑更盛,这事不应该是官府、白羽卫最积极吗?怎么这里全是江湖人?

  那五个人警惕性极高,很快也发现了异样,不等知客僧安排房舍,就说还有急事匆匆告辞。可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那七八个假僧人率先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其他六七个假香客也都拔出兵器露出了本来模样。

  为了不引起怀疑,像其他正常香客一样,侯川先开门缝观看,然后急速关门上拴灭灯,在屋里不发出一点动静。

  见四周一切正常,假和尚和假香客一共十六七个人才悉数尽出,放心大胆地把站在院里的那五个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对长的一模一样的兄弟俩,一个拿着哭丧棒,一个拖着索命锁链。

  看到这两个人,侯川大惊,如果他认得不错,这两个人应该是幽冥阁的黑白无常。难道吴章杀陆明另有隐情?真是幽冥阁在暗中构陷?要是那样的话,幽冥阁的目的岂不是…侯川不敢再深想,他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大阴谋,绝不是他这个平头百姓能招惹的。他不由握住崔凌霜的手,紧紧挨在她身边。

  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那五个人功夫都不弱,跟在场的众人比,除了黑白兄弟,比其他人都高出一线。而且,五个人并没有单打独斗,独自突围。反而各自从身上拿出一面圆盾,左手持盾护身,右手握刀杀敌,分站五角,面外背内形成圆圈。进则同进,守则互守,攻守兼备、进退有序。别看对方人多,却丝毫占不到半点便宜。

  侯川认识这个阵法,这是五朵梅花阵。这个阵法多流行于军队和白羽卫内,少有武林门派会使用。而这五个人配合地如此娴熟,至少在这个阵法上下有七八年的功夫,再加上他们各自的身手,完全能够证明这五个人全是白羽卫。他们应该都是吴章的心腹,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吴章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在白羽卫内拉帮结派,培育自己的势力。此子所图甚大,野心不小。

  阵法的好处就在于,我等于收起手指握紧拳头,然后分别打你的一根手指,岂有不赢之理?所以,幽冥阁虽然人多,却被对方打得狼狈不堪。也就小半个时辰,十五个人中间,能站着的也就剩下六七个。

  黑白无常一直没动,他们自持身份,觉得区区五个人,以三倍的力量完全不用他们再动手。可如今,自己这边伤了一多半,而对方一个人也没有受伤,这让他们面子上很挂不住。两人早已心意相通,追命锁链荡起之时,哭丧棒也已呼呼抡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他们也看出了梅花阵的门道,所以他们联手只攻一角。你阵法转动,我也快速跟着转动,你转换阵型改变五角分布,我就单追着一角转换移动,反正就一点,凭着自己武功高超、对方伤不到自己,哥俩就死盯着一角不放,穷追猛打,直到打残打废。

  这一招真管用,一盏茶的功夫,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就被白无常的哭丧棒砸成了稀巴烂。

  剩余的四个人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遇乱不慌,应变能力丰富。分出一人缠住黑无常,其他三人又及时变成三才阵困住白无常。

  若是对付其他人,说不准这一下还真能起到效果。可黑白兄弟自小出入同行、形影不离,相互之间的默契度相当于一个人。再加上他们的武功比这五个人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黑无常几个回合就把纠缠自己的人霸道地逼进阵内,不仅干扰了三才阵的运转,还和白无常里应外合,瞬间又杀死了两人。

  只剩下的两个人已经回天无力,一个被黑无常轻松杀掉,另一个和吴章相似的人被白无常打成重伤,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白无常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仔细比对了半天,“呸!又是个假的!”然后一脚踩到那人的伤口处,声严厉色吼道,“说!吴章在哪儿?”

  那人也是个硬角色,虽然疼得嗷嗷直叫,但还是咬牙切齿地嘲笑道,“死了这条心吧!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他!”

  白无常刚要发作,却突然忍住,阴阴一笑,“想求死?没那么容易!”他看了一眼黑无常。黑无常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水递给白无常,“殿主给咱们的鬼舌,就剩这么多了,省着点用。”

  “没事。这是第三拨了,我就不信吴章能有多少心腹,还能派出几拨?”说着就把剩余不多的药水全给地上那人灌进去。

  可这一次,他们再次失望了。吴章鬼得很,每一拨人他都只详告出行路线,其他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几路人马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更别说知道吴章躲到哪儿了。

  白无常很气恼,看到黑无常趁他审讯的功夫已经带人把受伤的众人一一救治,他冲众人做了个清场的手势,然后气哼哼地走出山门。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殿主鬼厉曾下过命令,行动保密,现场不留活口。

  侯川一早就看出这些人最终会杀人灭口,所以在黑白无常加入战团双方激战的开始,就偷偷和崔凌霜爬上房梁、掀开瓦片,从房顶上悄悄溜到了正院的大殿内。可他没想到战斗结束的会这么快,而且这帮人连在大殿念经的和尚也不放过,一时来不及逃出庙宇,被困在了大殿里。

  两人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快速把派来灭杀和尚的两个杀手杀死。同时,客舍的院子里也开始燃起大火,哀嚎打斗的嘈杂声阵阵传来。那是侯川一早布置的小机关,用一堆棉絮围着油灯,不让透光。灯身上缠着一根细线连着在门框上,只要有人推门,油灯就会被带翻,引燃棉絮发生大火。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来大半夜火光冲天,必会引起外人的关注,说不定会引来救兵;二来制造混乱,为那些真正的香客营造逃生的机会。至于能不能逃得了,就看菩萨保佑了!

  侯川和崔凌霜顾不得太多,让这些真和尚各自找地方躲藏后,就跑向院墙准备翻墙逃走。正门一定有人把守,只能从院墙逃走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可还没等跑到院墙边,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原来还藏着你们两只老鼠,我倒是看走眼了!”

  不用问,这个就是那个本来呆在山门处的白无常。侯川一言不发,拿出魏彪给他打造的那把锋利短剑,和双刀在手的崔凌霜一起,左右包抄攻向白无常。

  自从和杨一一战之后,侯川和崔凌霜就开始练习相互配合作战,经过这二十多天的磨合,两人的默契度越来越高,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取长补短、交叉攻击越来越顺手。

  崔凌霜的虎牙霸道凌厉,侯川的步法迅疾诡异,一上手就打得白无常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黑白无常的武力值和孟婆在伯仲之间,若是单凭武功,甚至比孟婆还高出一截。但这是在两人联手的情况下。若论单个实力,他们兄弟任何一个人仅和阎王、吴章算一个层级,连崔凌霜一个人都打不过。当然,两人很少分开,不管打一个人还是打一群人,都是两人同时出手。但也有分开的特例,比如像现在。

  白无常几乎被崔凌霜全面压制着打,侯川更是不失时机地在他的浑身上下试炼剑法,短短几十招的功夫就在他身上留下大大小小几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白无常疼得哇哇大叫,冷汗直流。但他们呆的地方偏僻,失火那个院落的黑无常压根听不见这里的动静。白无常一看不是办法,拼着再挨上两刀,转身就跑。崔凌霜紧追不舍。侯川在后面急得大喊,“娘子,别追了!咱们快走!”

  连喊了几遍,崔凌霜才不甘不愿收住脚步,准备回头找侯川。可先前逃跑的白无常却又掉头杀回来了。这让她不由心生怒气,心想今天非要让白无常见了阎王不可。

  双刀舞动,刚要刺向白无常的胸口,崔凌霜突然感到背后生风,一条黑粗的铁索迅雷不及掩耳卷向自己的脖颈。要不是侯川及时把她拉开,她已经成了吊死鬼。

  再看白无常,此时气势大变,就在两人刚刚避开索命锁链之际,哭丧棒如影随形打向崔凌霜的后腰。侯川急忙推开崔凌霜,伸展短剑贴着哭丧棒上撩白无常的手腕。但白无常去势不减,根本不管不顾自己的手腕。这让侯川疑惑不已的同时也心生警兆,连忙错步回转,但还是没有完全避开铁索,被捎带了一个踉跄。有了喘息之机的崔凌霜架刀相挡,竟被白无常的哭丧棒震退了五六步,气血翻滚,差一点吐血。短短几个回合,侯川和崔凌霜尽落下风。

  黑无常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原因就在于兄弟俩心意相通。白无常一有危险,黑无常立即就有所感应,并迅速锁定了位置。而白无常没有看见黑无常就回身再战,也是因为他感应到他的兄弟到了。两个人联手,绝不是表面上的一加一大于二,而是两个人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人,而兄弟俩每个人都是这合二为一之人的真身。

  这简直没法打。侯川的奇门遁步步法奇妙,在兄弟俩的夹攻下还能够游刃有余躲避。但崔凌霜的一贯打法都是硬闯硬拼、大开大阖,在两人强有力的攻击下吃亏不小。侯川不可能只求自保不管崔凌霜的死活,所以为了保护崔凌霜的周全,该硬拼的时候也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就这样又打了近一百回合,崔凌霜已经是遍体鳞伤,已无再战之力。侯川也体无完肤,累坐在地上站不起来。换来的结果是黑无常伤了手臂和小腿,白无常身上又添了七八道伤口。

  黑白兄弟也没有想到会打得这么辛苦,不由对崔凌霜和侯川心生敬意,“你们自尽吧,我们兄弟留你们全尸!”

  侯川哈哈大笑,“好!多谢了!记着把我们埋在一起。”侯川不想死,可如今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生的机会。他歉意地看看崔凌霜,轻声说句“对不住。”说完,搂着崔凌霜坐在地上,把她的刀对住自己的胸口,把自己的剑也对着她的胸口,“我喊开始,咱们俩一起。”

  崔凌霜点点头,竟然面含笑容,“能与你死同穴,足矣!”

  侯川的易容水平相当高超,虽比不上某人,但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所以,崔凌霜一身男装打扮,加上刀法也是霸气十足,至今黑白兄弟都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黑无常一脸嫌弃,“原来你们俩好这口?好吧,我会把你们埋在一起。”

  “还是把你们兄弟埋一起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定眼观看,只见屋檐上站着一名手持长剑的年轻人。再侧耳倾听,寺院里静悄悄一片,哪还有什么喊杀声。看来,自己带来的那十多个人已经凶多吉少。

  “来者何人?”

  “红叶山庄千重。”

  黑白兄弟互望一眼,他们太知道千重是谁了,别说今天受伤不轻,就算身体无损,也绝不是人家的对手。两人突然同时扬手打出一把丧门钉,头也不回越墙而逃。

  躲过丧门钉对于千重来说小事一桩,还不影响他追击的速度。但那俩兄弟一个打他,一个打向侯川两个人。千重既然过来要救人,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再把人杀了。所以他飞身跳下,轻舞长剑打飞十几枚丧门钉,再想起身追杀,黑白兄弟已经消失在黑夜,不见了踪影。

  他回过头,看向还坐在地上的侯川两人,“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这个地步,侯川也不再隐瞒,如实报了姓名,并把这里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部分猜测如实相告。

  千重听了吃惊不小。他几次从蛛网那里得到消息,都与那个吴章擦肩而过。上次好不容易及时得到消息,赶到现场却只看见一堆灰烬。今天,要不是这里起火,自己也不会来到这儿。火灾附近的尸体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别,那些杀人的凶徒不是拼死就是自尽,没留下一个活口。而幸存的和尚和香客除了惊吓,竟也没有一个知道原委的。幸亏遇到侯川和崔凌霜这对目击证人!他觉得今天救人救得太值了!不由分说,立即安排手下雇车,拉着侯川和崔凌霜星夜赶回红叶山庄在荆州的一处落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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