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个小姑娘她,她……”沉稳如陈国平,一瞬间竟然也有些恍惚,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是水心唯一的学生,可这些年,这个家,因为她,让自己的儿子和母亲几乎反目成仇,但这个小姑娘又是个真真实实的受害者。“这些年,她怎么样?”

  陈鹏威静默了一会儿,“当年,我妈找过她之后,她出了车祸,很严重,在ICU住了一个月,转到普通病房又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出了国,但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失忆了,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想起来。”

  陈父听到这,心里一凉,不由得抬头看着面前的儿子,他太清楚自己的儿子对水兰卿的感情,若是当年觉得不过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年轻气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陈母早已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若是找不回水兰卿,自己的儿子可能真的会一辈子不娶。

  陈父原本还抱有侥幸的心里,希望水兰卿一切都好好地,这样,或许陈鹏威和陈母还有机会冰释前嫌,可如今,虽然寥寥几句,但也能想象出这些年,当年,那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这些年,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陈父揉了揉眉心,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陈鹏威和他妈妈的关系只怕是要变得更差了。

  “爸,如今她回来了,想来您也清楚,我娶她,是一定的。谁也不可能再阻止我,而且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接近她,伤害她。所以,在她嫁进咱们家之前,我必须把当年的事情弄清楚,当初的那个车祸,到底是……”

  陈鹏威话没说完,陈父已经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猛地打断他,有些急切的说道,“不是你妈,不会是你妈。”

  陈鹏威不由得仔细的看着对面的父亲,眼里似乎带了些怀疑的目光。

  陈父深深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如此提防着他的母亲,陈国平心里涌出深深的悲哀,替郭彩萍,替他自己,也是替自己的儿子。

  “你妈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太好,毛病也不少,但她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她性子骄傲,脾气是大了些,她虽然有时候说话刻薄了些,但真要说她预谋什么,这样的事,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心肠。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她跟你说她找过水兰卿,说了什么,干了什么,那她就做了这些,不会有别的事。”

  陈鹏威听着陈父那略带急促的话语,低头抿了抿嘴。“我也觉得不会是我妈,所以我更要弄清楚当年的事情。我不能容忍兰卿身边有任何危险因素。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妈当年为什么会去找兰卿?她为何对兰卿有那么大的成见?”

  十年前,陈鹏威不过二十出头,兰卿也不过区区16岁,按照他们这样的家庭规矩,年轻时只要不是闹得太出格,家里是不太会管的。就像袁飞,如今都快三十岁了,外面养着一个人尽皆知的情人,家里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家,就算家教严些,按照他那时候的年龄,就算谈一两个对象,也不会太过干涉。

  更何况,按他妈妈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件事,是根本不屑去直接找兰卿的,最多是强硬的跟自己说一声。可他妈妈那时候,竟然越过自己,直接对一个16岁的小姑娘出手。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若是他妈妈很早就和水心师父认识,那这件事似乎就不那么单纯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当年,他父母和水心师父之间的事情。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疑惑,当年水心师父虽然不算是突然离世,但去世前的大半年,身体一直恢复的不错,医生也说好好养几年,应该能至少再活个七八年没问题,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水心师父的身体状况突然直线下降,短短半年的时间,就撒手离去。这个问题,他没跟任何人提过,甚至兰卿也没有问过,只是留存在他心中的一个疑问。

  那个人是他的妈妈,虽然两人关系不好,但他也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她,可是,他陈鹏威从不允许自己活在混沌中,活在谎言中,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弄清楚,或许知道真相会让他更为难,但他一定要弄清楚。第一读书网

  陈父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里再一次叹了口气,但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开口则以,若是开口,就必定要得到自己的答案。

  “唉,若说起来,应该是我对不起水心才是。”刚说了一句话,陈父便停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儿子说自己年轻时候的糊涂事,陈父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不过看着陈鹏威依旧面无表情的脸,陈父反倒放松了下来。

  “……当年,你妈和水心一起在文工团,水心舞蹈跳得比你妈好,团里很看好她。我那时候和水心谈朋友,但是那时候正赶上要提干,怕打麻烦,并没有公开。水心那性子,平时在文工团里也是不声不响,所以大家那时候并不知道我和她在谈朋友。你妈那时候……”

  说到这儿,陈国平轻咳了两声,拿起桌上的杯子,缓慢的喝了两口,才接着说道,“你妈从小,有你外公,有你舅舅们撑腰,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为人很是骄傲。”毕竟是自己的妻子,是陈鹏威的母亲,陈国平说的很是隐晦。其实,那时候的郭彩萍不光骄傲,大小姐脾气也是很重的,她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一定要抢到手。而水心的性子,正好与她相反,因为从小就是孤儿,很早就养成了不争不抢的性子,温柔乖巧,柔顺安静。

  “你妈那时候,对我也颇有好感,而且她胆子也大,把喜欢我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大家几乎都知道。你爷爷当时,还在你外公手下,我不敢太过强硬的拒绝,就把我和水心是男女朋友的事情告诉了你妈,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处。”

  陈国平似乎想到那时候的事情,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苦笑。那时候,郭彩萍哪里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他跟她坦白了和水心的关系,却不料,她丝毫不见收敛,弄得整个团里都沸沸扬扬的,后来,甚至连自己父亲和郭家老爷子都过问了,水心为此还哭了好几回。

  “那次提干,除了我,另一个人实力也很强。那时候你妈妈来找我,说是让我跟水心分手,她就帮我跟你外公说话。我没同意,可是名额迟迟没有下来,我心里就有些急。正好文工团要举行舞蹈比赛,那时候,若是能拿到第一名,是很容易被领导记住的,对以后的发展也好。水心没什么背景,我当时若是想要娶她,原本也容易,所以就想让她好好拿个名次。可不知道你妈妈跟她说了什么,比赛前两天,她跑来问我,是不是背着她跟别人好了,我那时候被提干弄得脾气也不太好,就跟她吵了两句,结果,谁知道她从来好脾气,那次不知怎的,竟然直接退了比赛,等我知道这件事,去找她的时候,她就跟我提出分手了。”

  对着自己的儿子,陈国平这段话说的颇有些艰难。他知道他若是不说,自己这个儿子早晚会从别的渠道知道这些事情,与其那样,还不如他自己亲口告诉他。而且,自己这个儿子,这些年历练的,恐怕即使自己不说,他怕也能猜的出来。

  陈国平说的磕磕绊绊,陈鹏威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无非是他妈妈当年,仗着自己的身份背景,搅和了他父亲和水心的感情,不过想想水兰卿那不争不抢,无欲无求的性子,陈鹏威觉得,就算没有他妈妈,水心师父和自己父亲最后只怕是也走不到一起。

  不过,上一辈的事情,他无意去说谁对谁错,而且年轻气盛时候做的决定,谁也无法用理性去分析判断。他今天的目的,只是为了弄清楚当年,他妈妈为什么会找兰卿,以及那个车祸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

  陈鹏威的面无表情和不做评价,让陈父放松了不少,缓了缓,才接着说道“分手之后,没多久,提干的名单下来了,我不知道你妈妈有没有跟你外公提,但你外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拿我当女婿来看。所以后来,我慢慢的也就和你妈走到一起。”

  陈鹏威沉默的看着自己父亲那张坚毅,方正的脸庞,心里却不禁有些吐槽,怎么也想不到,在官场上虽然不算杀伐决断,但好歹也游刃有余的父亲,在感情上竟然会这么稀里糊涂。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兴庆,在感情上,自己应该更像母亲一些。认准了,不择手段,不遗余力也要抢到手。只是,这样的性子,放到男人身上还好,放到女人身上,似乎就不是那么讨喜了。

  后边的事情,不用陈国平说,他也能想象的出来。父亲在感情上犹犹豫豫,母亲又是用了手段才嫁给父亲,心里自然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怀疑父亲和水心师父藕断丝连,所以吵架,自然是在所难免的,而吵架多了,再好的感情也是会消磨没的,于是就成了如今相敬如冰的情况。

  陈鹏威一时有些分神的想着,照现在社会上对于原生家庭的讨论,自己若是从小没有认识卿卿,如今,怕是对婚姻,不是滥情,就是敬而远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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