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唯恐天下不乱,楚栖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神君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被抓着的手,却又被他捉住,掌心被细指勾弄,微微发痒。

  “若不听话,我便将你赶下去了。”神君开口,天子结结实实出了一身的冷汗,后头骚乱的人群皆有些惊疑不定。

  楚栖撇嘴,乖乖松了手。

  天子一样不太确定,他一边觉得神君似乎并不反感,一边又觉得对方这话像是在训斥小孩子,一时之间拿不住主意,只能先试探着帮楚栖说话:“小七幼时流落荒野,好没规矩,惊扰了神君,实在是我教子无方。”

  “无碍。”神君开口,一样在帮楚栖找场子:“虽有些不通世事,倒也天真率直。”

  这个评价,倒真是如师如父,将楚栖当做粘人小辈了,天子彻底将心放了下去,有些与有荣焉,心中欢喜:“小孩子粗鄙无礼,神君不见怪就好。”

  两人谈话坦然传开,有了师徒这层关系,后方的骚乱很快平息,将一些人接近真实的猜测压了下去。

  神君抬步行上高位,天子与神侍一左一右跟在后头。稍倾,天子伴在神君右侧,稳稳坐下,神侍立在神君左侧,皆隔了距离,只有楚栖依旧跟神君挤在一起,黏着他在蒲团坐下,景帝见状,低声呵斥:“小七,坐对面去。”

  楚栖岂会听他的话,他歪头看着仿佛沐浴着圣光的神君,眼神饱含欣赏。

  神君垂首看他,也道:“去那边坐。”

  “不要。”楚栖说:“你说过的,这次回来,你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在欺负我,你得给我撑场子的。”

  天子又有些紧张,下意识想解释什么,但这个场合,实在是不好多聊私事,一时不知所措。

  静默片刻,却听神君妥协:“那就坐好。”

  看来小七在神君眼中果然极为重要,天子一时心情复杂,早知这孩子这么出息,当年就该将他留在宫里才是。

  楚栖就乖了那么一会儿。

  飞檐铃响,仙音夹杂着道声,缓缓蔓延。那声音仿佛来自天庭,又仿佛来自心间,邺阳城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静心聆听,神色虔诚无比。

  离神君最近的人,却逐渐没了坐相,手肘撑在一旁清雅的香案,歪着脑袋在看神君。

  后者抽空看了他一眼,实在是担心他被人拉出去打死,遂传音提醒:“坐好。”

  楚栖自是不听。

  他换了几个离谱的坐相,一条腿甚至直接翘上了香案,略带欠揍地抬眼去看,却发现两旁的天子与青水都无反应。

  楚栖顿时明白,怕是清楚劝不住自己,神君直接给下了障眼法,如今他在旁人眼里,不定是多规矩呢。

  他固然天赋极佳,却也如神君所说,是与凡人相比,矮中拔高罢了,要想压得过神君的修为,只怕没个千百年是不可能的,要破神君这种针对性的障眼法,更是痴人说梦。

  楚栖收了心思盘腿坐好,眼珠一转,忽又目含兴味。

  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伸出爪子,顺着神君的手臂摸了上去,后者诵道之声不停,只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楚栖不管不问,直接缠上他的脖子,神君浑身僵硬,不好做大动作,只好再次传音:“你再放肆,我就将你移出邺阳。”

  “他们又看不到。”楚栖不满地来亲他耳朵,看着那玉白耳后染上赤红,心下满意,道:“师父给我下这障眼法,不就是为了给徒儿行方便么?”

  “……”那是为了让你不被打死!

  神君稳住气息,长睫下的眸子划过面前庄严的神坛与虔诚信任的百姓,试图找到制服他的方法:“你是不是,不喜欢师父了?”

  “才没有。”

  “今日对我很重要,万民信念皆在我身,若我出了什么岔子,是要被诸天神佛笑话的,难不成你也想看我笑话?”

  楚栖想了想,道:“可我舍不得师父。”

  “我不急着走。”神君哄他:“晚间还要与你父皇对弈长谈。”

  “要谈一夜么?”

  “许凌晨就散了。”

  “那时我就该睡了。”

  “……”

  楚栖指尖顺着交领蹭过锁骨,见他朝自己瞪来,于是撅起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以楚栖的性子,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神君只能模棱两可:“你猜。”

  “那我猜……你若由着我,就是喜欢我,若不由着我,就是不喜欢……”楚栖坏坏说:“你若不喜欢我,我定是要闹的……”

  枝头梅苞被风吹颤,诵道之声顿乱,楚栖的手被一把握住,神君恼羞成怒地瞪他,下一息,道声彻底停下,楚栖用力堵住了他的嘴唇。

  天子正在沉浸,下意识抬眼,只见神君冠服端严,一旁楚栖微笑端坐,目光如痴如醉,似乎已经随着仙音升上了天堂。

  他暗暗点头,这孩子跟了神君,果真懂事多了。

  如琴声骤断又续,一切都像是一场错觉,神坛四周,依旧仙音渺渺,万民信念凝聚成灵,汇在上空现出祥瑞。

  真正的楚栖在一瞬间被丢到了邺阳城外。

  与此一起丢过来的还有神君的一句话:“给我好好反省。”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唇,很快笑了一声,这倒是正合他意,正愁如何离开神坛呢。

  楚栖运气升起,但见邺阳城处处寂静,每个人都在街头,或站或坐,看着神坛的方向,他白衣翩翩,轻飘飘落在屋角。

  前方蔚蓝天际,一头赤眼黑鹰展翅而来,稳稳落在他的肩膀,翅膀收拢,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楚栖望向前方缓缓凝聚的祥瑞之兆。

  附近的屋角忽然落下一个黑衣男子,对方与他一样眺望前方,道:“奇怪,这司方神君积德行善,谈经演道,万民信念因他而生,这祥瑞之兆也该归他本身才是,怎么如今浮在半空,不上不下。”

  楚栖听出他话里有话,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好事做尽,怎么倒像是在为别人积累福报?”

  楚栖皱眉,下意识看他,见那男子笑意盈盈,乌发高挽,浑身气度不凡,心中顿生警惕:“你是谁?”

  “一个无聊散修罢了。”男子说罢,看着他奇道:“哎,我说你,怎么生了一副刻薄苦命的脸,日子过得不太好吧?”

  楚栖一脸机警,小九不安地抖了抖翅膀,又安抚地来蹭他。楚栖道:“你会看相?”

  “何止会看,还看的不错。”那人道:“从你这张脸看,若再纠缠人事,只怕要自食恶果,不得好死。”

  他话音刚落,忽然嗅到杀机扑面,当即一个闪身,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经被一道白鞭抽下,他闪的快,楚栖却比他更快,只一瞬间,他刚刚站稳,就察觉后方传来阴冷人声:“我观君如是啊。”

  少年长发纷飞。

  男人脸色一变,一条软鞭狠狠勒上他的脖子,楚栖膝盖一抬,硬生生顶断了他的脊椎,接着一个翻身,直接跃到正面压着男人从屋顶坠落,重重压碎对方胸骨,他收紧长鞭,看着脸色青紫,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的男人。

  神色微微有些意外:“这么弱,也敢惹我。”

  “你这是注定要不得好死啊。”

  一掌拍碎了对方的天灵盖。

  他不在乎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也不在乎对方临死之前究竟想解释什么,对方抱着恶意而来,那他就会还之以最大的恶意。

  楚栖收手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走后,一个人揉着脖子呲牙咧嘴地从后方的巷子里走出来,目瞪口呆:“这么狠……幸好我用了分身。”

  地上的死尸化为一股黑气。

  这世上,只要是有信念的东西,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灵力,比如楚栖手上的这根长善,比如神君手上的那把浮光,再比如,当年决定萧妃最终命运的万民血书。

  承载了万人信念的东西,注定不同凡响。

  楚栖如今学了法术,对于灵力感知十分敏锐,但奇怪的是,他翻遍了皇宫,也没能找到那血书。

  难道烧了?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东西了,若真如此,倒也有可能,但就算烧了,箫妃之死毕竟是大事,以楚栖之见,所有签字的人都会引以为荣,因为他们为诛妖大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楚栖来到了御书房,他相信,就算找不到血书的本体,也一定有专门的册子记载那些功臣的名字。

  没有,还是没有。

  楚栖渐渐找出了火气,挥手将御书房弄的一片混乱,黑着脸跨了出去。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只好抓天子来问了,正巧他还有鞭仇未报,打他个几百鞭,不愁他还憋着。

  刚想罢,前方忽然传来动静,原来是神坛那边散了。

  总归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那狗皇帝,楚栖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子。

  他太久没回来,院子里落了灰,许多摆设也都被人拿走变卖,消失无踪。楚栖一路来到床前,手指抚在床榻上,这上面的灰尘更多一些,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床了,常常睡的床底下反而比这还干净。

  他钻进了床底,双臂枕在脑后,微微侧头。耳畔地板上残留已经变黑的血迹,深深地浸入木质纹理,这一块,便是当年一觉醒来,黏住他脸的地方。

  小九在外面歪着头朝里面看,楚栖对上它的眼睛,逗弄道:“你说什么?”

  “对啊,我就睡在这里,这里会安全一点。”他伸手,“你也想进来看看么?”

  小九钻了进来,楚栖笑着把它抱在了怀里,摸着它的羽毛,小九很快挣扎了起来,挪动两只脚要退出去。

  “干嘛,你还嫌弃啊?这不比你窝大多了?”

  果然是嫌弃这床底逼仄,小九一出去就快乐地抖了抖翅膀。

  周围传来了动静,楚栖发出轻轻地嘘声,小九立刻扑腾扑腾翅膀,飞上了房梁躲起来。

  “都手脚麻利点儿,快,床褥都换上,那边儿,那边,擦干净点儿。”

  楚栖听出来,这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罗金,看来景帝是看出来他如今跟神君沾了边儿,所以差人重新给他拾掇宫殿呢。

  果然还是神君的面子大,楚栖撇了撇嘴,听闻又一个声音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罗总管,请移步。”

  这两人好巧不巧正好移到了床边儿,楚栖听了个清清楚楚。

  罗总管笑着道:“刘管事?”

  “是,是这样的,我听说,七殿下亲自开口说,还要以前伺候的人?”

  罗总管:“正是。”

  楚栖略作思索,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怕是神坛结束之后,天子问了自己,回宫都有什么需求,但那个自己是神君用障眼法造出来的傀儡,神君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定然会回:“与以前一样便好。”

  楚栖把事儿猜的八九不离十,心中觉得大宝贝甚是可爱,再见一定得好好抱抱他。

  刘管事干笑了一声,道:“我,我只怕,不合适吧?您也知道……当年,七殿下被歹人刮花了脸,我这,保护不周,实在没脸再见殿下了。”

  “哎呀,此事你莫要担心,我看如今七殿下已被神君驯服,一身浩然正气,说话也比之前规矩很多,那事儿既然已经过去,祸首也已经伏诛,七殿下定然不会因为这个怪罪你的。”

  “这,罗,罗总管……”刘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若真的只是护佑不周之过,倒也不怕了,问题是他还是楚栖毁容的帮凶。他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日后再护佑不周……”

  “那你可要当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了。”罗金似笑非笑,道:“护佑不周一次是意外,这两次……我自然信你,可难说旁人不觉得你有心陷害啊。”

  刘管事脸色发白。

  罗总管继续吩咐:“快将这床铺也换了,哎呀这是落了几层灰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来看刘管事,放低声音,道:“怎么吓成这样,莫非当年之事,你也有份儿?”

  “没没没。”刘管事连连摆手,慌忙道:“我真的只是,护佑不周,我哪里敢伤害皇脉啊!”

  “既如此,日后好生伺候,将功补过。”见他还是虚汗连连,罗金又道:“若不然,你亲自去跟殿下说?”

  “这……”

  “我都听到了。”楚栖的声音传来,两个人齐齐一惊,罗金当下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话有没有出错,然后两个太监一前一后地蹲了下来,前者含笑道:“呦,七殿下,怎么躺这儿了?”

  楚栖偏头,看了一眼刘管事,后者立刻避开视线,接着又抬眼赔笑:“七,七殿下……许久未见。”

  “是许久未见了。”

  楚栖想了想,问他道:“你知道睡床底下什么滋味儿么?”

  两个人都大气儿不敢喘。

  楚栖眨了眨眼,道:“超级有安全感呢。”

  两个太监都干笑了一声,罗金犹豫着伸手,道:“小殿下,床底湿凉,不如您先出来吧。”

  楚栖点点头,听话地被他拉了出来,罗金跪在地上给他拍着身上的灰,楚栖任他拍着,笑吟吟地看向了刘管事,道:“当年你护佑不周,害我毁容,想起这事儿,我还真不太敢用你。”

  刘管事噗通跪了下去:“七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求殿下再给一次机会,此后奴才一定竭尽全力,将功补过!”

  罗金低着头,拍完了下摆又去给他拍鞋子,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人精似的,听出来这其中只怕是有猫腻儿。

  “真的么?”楚栖道:“你以后,真的会对我好?”

  他说这话的表情,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孩子,犹犹豫豫,准备给予对方最后一次信任,又隐隐担忧会再次被辜负一样。

  刘管事当即磕头,大声表决心:“奴才以后一定掏心掏肺,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日后再有这种事,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殿下安全!”

  “那你还记得那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么?”

  刘管事眼睛直了直,半晌道:“罪魁祸首,已经,伏诛,那两个不懂事的奴才,也,也都杖毙了。”

  “啊……”楚栖一脸失望,叹了一声,刘管事心如擂鼓,不敢得罪楚栖,但如果说出楚冀的名字,那必然也是不得好死,他看着面前神色天真而落寞的少年,心思急转。

  楚冀那样的手段,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但楚栖却不一样,这小殿下虽然性子野了点,凶恶了点,但要比楚冀好骗多了,更何况,如今楚栖沐浴了神光,定是比以前要纯善好欺的。

  他很快做出决定,虔诚仰起脸,痛心疾首道:“殿下,奴才之心可昭日月……这,这,奴才真的是,恨不得掏心给您看呐。”

  “真的?”

  “千真万……”

  他心口陡然一凉,一只手穿胸而过,又陡然抽出。

  与心脏相连的血脉在抽出时纷纷断裂。

  “咦?你说叫我掏心,我掏来看看,怎么你好像一脸惊讶?”楚栖收回视线,将那通红之物捧在手里,看了片刻,疑惑道:“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啊。”

  “……确。”刘管事倒了下去。

  收拾房间的丫鬟们尖叫了起来,又在少年看过来的时候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咚咚跪地,哆嗦个不停。

  鲜血淌了满地。

  楚栖弯腰,把那物递到瘫软的罗总管面前:“你看的出来,他的忠心么?”

  罗总管嘴唇抽搐,强颜欢笑:“这,实在,不好分辨。”

  “无趣。”楚栖抬手,那物直直被丢到空中,小九飞身而下,一口叼住,东西落在地上,很快被它吃了个干净。

  “非要掏心给我看,掏了他却死了,不等同什么都证明不了?”

  罗金附和:“蠢笨之奴,殿下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罗总管,我喜欢你呀。”楚栖弯腰把他扶了起来,沾血手掌在他身上翻转抹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罗金忍住恐惧,取出帕子给他擦着手指,道:“多谢,殿下抬爱。”

  “不是抬爱。”楚栖说:“你做人聪明,不该嚼的舌头从来不嚼,我观察许久,竟从未听你说过我半句不好。”

  “……这是奴才的本分。”

  “你啊,就该活着。”楚栖等着他把自己的手擦干净,随口道:“知道万民血书在哪儿么?”

  “奴才不知。”罗金老老实实:“听国师说,那血书虽是挽救了国运,可因为……沾了人命,也属于凶煞之物,故而应该封印起来,免生波折。”

  原来,那女人的命,也算是命啊。

  楚栖颔首,扭脸看向屋内的丫鬟,道:“抬头。”

  没有人动。

  楚栖说:“不然就把你们都杀了。”

  丫鬟们一脸惊惧的眼泪,纷纷扬起了脸。

  楚栖的目光一个挨一个看过去,伸出手臂,五指在空中虚虚握紧。

  有两个丫鬟立刻去摸自己的脖子,从表情来看,像是被人卡住喉咙,处在窒息之中。

  ‘咔’——

  一声碎骨响,屋内多了两具尸体。

  “我师父说,叫我不要伤害无辜,但诅咒我的人,可就不能算无辜了。”

  少年负手跨出房门,天空夕阳如血,他目光直直看了一会儿。

  “好景色。”他忽然雀跃起来,扬声开心道:“小九,走,我带你去吃更多心肝。”

  他带着黑鹰离开,屋内顿时响起一阵哭号。

  罗金强作镇定,缓缓走出,却在跨出门槛儿的时候,一个腿软摔在地上。

  野狼崽子,回来报仇了。

  他在这宫里憋屈了两年,遭受过无数人的谩骂羞辱,如果他每一个都记在了心里——

  今夜,皇宫将如天际残阳,血流满地。

  跪在门口的小太监伸手仓皇地来扶他。

  罗金哑声道:“我得去,神坛论道阁,趁神君还在……”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跄着跑出房门,一路前往神坛的时候,地上已经开始时不时能看见死人。

  论道阁便是那十六飞檐挂着铃铛的地方。

  罗金一路疾奔,他是天子身边人,侍卫无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扑在神君与天子脚下:“陛下,神君,大事不好了……”

  与此同时,楚栖正在经历与神君睡觉完全不同的极乐,他一路走去,那些印象中被他逮到,或毫无顾忌翻他白眼,或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丑八怪之人,纷纷殒命。

  跟着主人有肉吃,小九乐不思蜀,很快吃的饱饱的。

  楚栖同样乐不思蜀,直到他拐了个弯儿,遇到了个人。

  楚冀停下脚步,见到他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和双手的鲜红,眉头微皱:“怎么?你又去御膳房偷吃生肉了?”

  楚栖没动,也没说话。

  楚冀的眼中划过一抹嫌恶:“你这样的人,是如何入了神君的眼的?亏父皇还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径直朝楚栖走来,拧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缓和了神情:“说起来,神君这般疼你,怎么不帮你把脸上的疤去了呢?”

  “多丑啊。”他凑近楚栖,低语:“你呀你呀,就算是攀上神君,也还是个小丑鬼。”

  “……没娘疼的小可怜虫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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