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说不准, ”杨继康摸了摸下巴,“咱们队里这么多茶林,你说我要是在县里开一家茶馆怎么样?”

  茶就进他们队里的茶,有保证而且很新鲜, 隔壁县的茶也不错, 不过既然是做生意, 那带动一下自己的生产队, 也是好事儿了。

  “茶馆?”

  杨继西点头:“也不错啊, 反正什么顺手就开啥,我们家桂芳喜欢小卖部, 所以我们家的小卖部还挺不错的。”

  “是不错。”杨继康笑道。

  桃林的鸡在年底的时候开始下蛋了,团团没事儿就跟着杨继西他们进桃林,手里提着一个小木桶, 弯腰捡鸡蛋。

  因为鸡蛋太多,杨继西不得不又去找有啥地方需要鸡蛋的, 不然这放久了可会坏。

  孙父他们那每个月都会送一百个过去, 杨继春几姐妹家也时不时送过去, 可这鸡蛋还是多,所以杨继西这天特意去县里四处转转, 看能不能找一个长期都需要鸡蛋的铺子。

  “妈妈,我还想吃蛋糕。”

  他刚从麻辣兔那边过来,就听有孩子拉着她妈妈撒娇道。

  “你昨天生日所以咱们吃蛋糕, 生日过了就得等明年才能买咯。”

  “那我把明年的生日放在今天过好不好?”

  孩子妈妈闻言又气又笑, “那可不行,这样你明年就不能吃了, 不准再说明年也提前过, 我不听。”

  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 杨继西笑了笑,找到那家蛋糕店,却发现开这蛋糕铺子的还是个熟人。

  正是之前租他们东门巷房子的那对夫妇,张爱民和吴翠芬。

  不过他记得张爱民是工人啊,怎么会有时间在这帮忙呢?

  “杨兄弟啊,快坐快坐,”张爱民瞧见他后热情招呼着,“这边坐,想吃点啥,我请客。”

  “不不不,一码归一码。”杨继西想着现在放寒假,嫣嫣她们也都在家,于是买了一个八寸的玫瑰花形蛋糕,这个最好看,面上是大朵的玫瑰花。

  吴翠芬在里面做蛋糕,张爱民记下客人订下的蛋糕与拿的时间后,端着一杯茶过来放在杨继西面前。

  “咱们也许久没见了。”

  张爱民道。

  “是啊,好几年了,我记得你们自己买了房子,还开了个早餐店,现在没咋开蛋糕店了?”

  杨继西笑问道。

  张爱民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那工作,是拿钱买下的,这不是前年厂里要退一部分人,我就下岗了。

  “因为我之前忙着上班,早餐店我媳妇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请了我老娘还有两个嫂子过来帮忙,后来我一下岗,家里呢又想分家,那早餐铺子,我们两个就退了,给哥哥嫂子们干。”

  很多事儿他都直接略过了,直接说起现在这家蛋糕铺子。

  “其实那会儿我们挺难受的,但是我儿子有本事啊,他去外地回来说,外面流行做蛋糕!于是把他妈妈喊出去学了大半年,回来后我们就开了这家蛋糕店,生意也还过得去。”

  张爱民笑眯眯地说道。

  “那就好,”杨继西赞道,“这人只要踏实肯干,就一定有出路的。”

  “可不,”张爱民连连点头,“我呢就给我媳妇儿打下手,她手艺好,做的蛋糕好吃着呢,你们尝着不错,就常来啊。”

  “那是肯定的,”杨继西笑道,“冒昧问一句,你们这儿的鸡蛋是从哪里进货的?”

  “回老家收的,可这天冷了,鸡蛋也少了,去进的吧,又不能保证是不是土鸡蛋,兄弟你是不知道,现在好多洋鸡蛋,那味道可没有土鸡蛋好!”

  杨继西一听有戏,便提起自己桃林里的鸡。

  张爱民立马把张翠芬喊出来商量这个事儿,张翠芬二话没说就点头:“只要是土鸡蛋,我们就收,一周送一次货,我们一天就要用两箱多的鸡蛋。”

  “箱子多大的?”

  杨继西问。

  张爱民把箱子拿出来,这里面是放着隔断层的,一共四层,每一层上面都是鸡蛋窝,一层可以放三十个,这一箱就是一百二十个鸡蛋。

  也就是他们一天要用二百四十以上的鸡蛋,就算是240一天,一周就是1680个。

  现在鸡蛋市面上是三分钱一个,但这长期拿货,就算两分钱一个,一周下来大约33块钱,一个月132块。

  这也不少了。

  杨继西拿出纸笔,当着他们的面写下两份协议,然后各自签字。

  他把蛋糕放在三轮车上,骑着车回到镇上,先给杨二奶奶和杨二爷爷他们分了一些,这才回生产队。

  杨幺妹夫妇回生产队办事儿去了,平安在杨继西他们老家。

  见他买了蛋糕回来,三个孩子都围了过来。

  平安已经是变声期了,和石头一样,这会儿最不爱说话,但现在看见那蛋糕,还是叽叽喳喳地和嫣嫣还有团团说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班里有个同学过生日的时候,他爸爸妈妈就给买了这个蛋糕,上面还要插蜡烛,然后闭着眼睛许愿呢。”

  “我也知道,”嫣嫣点头,“奶奶本来要给我买的,我觉得有点贵,就没让。”

  “好吃吗?”

  团团看着蛋糕问道。

  “没吃过,”平安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待会儿咱们吃了饭就吃。”

  “好哦。”

  团团点头。

  蛋糕并不多,但孙桂芳还是分了一些给杨大爷爷他们。

  嫣嫣等她送蛋糕回来后,便和平安一块儿把剩下的蛋糕分给大伙儿吃。

  团团吃到嘴里时,双眼亮晶晶地道:“这个好好吃!”

  “确实不错,”孙桂芳点头,她也知道开蛋糕店的是谁了,便笑道,“我可听张姨说了的,这翠芬啊,厨艺好得很,我看做啥都好吃。”

  “店面也很干净,买的人多得很,除了蛋糕外,还有很多面包类的东西,我这次就没买那么多。”

  杨继西说。

  “其实这个可以自己做的。”

  平安想起班里女同学讨论过怎么做蛋糕,于是说道。

  嫣嫣双眼一亮,团团也凑了过去。

  “那我们做吧,要啥?”

  “蛋糕,还有面粉,不过那个面粉不是咱们做包子的那种,是另外一种。”

  平安说。

  “我明儿要去送鸡蛋,”杨继西觉得奶油有些甜,喝了口茶后道,“把面粉买回来,咱们自己做来试试。”

  反正寒假孩子们在家也没啥事儿。

  “好!”

  嫣嫣他们高兴得很,让杨继西多买点回来。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就去桃林那边喂鸡,顺带捡鸡蛋。

  其实家里也还有一百多个,但这送到铺子里的还是得越新鲜越好。

  反正小卖部的鸡蛋也快没了,杨继西就一道送了过去。

  等他买好做蛋糕的东西回来时,嫣嫣就拉着欢欢乐乐一起过来研究咋做。

  平安打下手,狗蛋和毛蛋他们也过来凑热闹。

  第一次没做好,不蓬松,还带着点鸡蛋腥味,但杨大奶奶还是觉得很不错,和杨大爷爷分着吃。

  第二次就好很多了,嫣嫣她们非常有成就感,平安当下就装好,骑着自行车送到镇上去。

  杨幺妹得知是他们兄弟姐妹做的新鲜玩意儿后,也尝了尝:“不错啊。”

  枣子吃了后眼睛也亮亮的。

  平安骑着自行车回去的时候,后面就坐了枣子。

  枣子比较黏父母,所以一般都是在镇上,见她来,团团特别开心,拉着她就去灶房看她们的成果。

  孙玉兰一家三口是在腊月二十那天回来的,出发前就给小卖部打了电话,所以杨继西和孙桂芳就在小卖部等了两天。

  见他们回来,孙桂芳上前迎,看着秦远怀里的小男孩,她笑眯眯地凑过去碰了碰他的脸。

  小男孩腼腆一笑。

  秦远笑骂道:“这会儿还挺会装乖,姐,这孩子就是个皮猴,可别被外表骗了。”

  “哪里皮了,一看就是好孩子,”孙桂芳牵着他往铺子里走,“你叫年年吧?知道我是谁吗?”

  年年奶声奶气地回道:“你是大姨。”

  “那我是谁呢?”

  杨继西把人抱起来举高高问道。

  年年也不怕人:“大姨夫!”

  “这孩子不错。”杨继西夸道。

  孙玉兰胖了些,但也更好看了,闻言笑道:“可别夸,越夸就越皮。”

  “吃了午饭后,咱们再回爸妈家。”

  孙桂芳拉着她的手笑道。

  “好。”姐妹二人好久没见面了,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杨继西和秦远坐在一旁也有说有笑的,刘章提着一篮子柿子过来,请他们吃柿子,也坐下说起话。

  “大哥他们今年也回不来,”说起孙大哥他们,孙玉兰叹了口气,“前不久大嫂跟我们打电话说,爸妈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在老家待着他们也不放心,就想我们这次回来,把爸妈劝到城里去住。

  “大嫂说房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出去,和大嫂娘家人住在一个小区里,能随时照看不说,还能多亲近亲近。”

  孙桂芳想了想摇头:“我看爸妈不一定想出去,咱们劝归劝,但也要看他们愿不愿意,高不高兴。”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孙玉兰点头。

  “我和你姐夫他们也商量过了,以后爸妈年纪大了,肯定是要人照看的,这房子也有些年头了,想着啥时候把它给推了,盖两层楼,这下面做铺子,堂屋还有库房啥的,楼上就住人。”

  孙桂芳指了指头上,“到时候爸妈也过来一起住,和爹娘在一起看铺子,不找点活儿给他们,他们自己也闲得慌,看铺子就是最好的活儿了。”

  “这倒是好主意,”孙玉兰又看了眼那边和秦远二人说话的杨继西,低声道,“这些年,都是你们在照看爸妈,我和大哥心里其实挺愧疚的。”

  “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啊,”孙桂芳瞪了她一眼,“我和你姐夫都不爱听。”

  孙玉兰抿了抿唇,握紧她的手点头。

  下午杨二奶奶和杨二爷爷从生产队过来看铺子,家里平安带着妹妹们,而且杨继康他们都在家,晚上院门一关也没啥事儿。

  孙桂芳一行人则是回了孙父他们家。

  孙父和孙母见他们一起过来,心里别提多高兴。

  “我今儿一起床,就听见喜鹊的声音,还说会有啥好事儿呢。”孙父笑得合不拢嘴。

  孙玉兰看着苍老了些的孙父和孙母,心里也不是滋味,自打她生了孩子后,文工团又忙得很,所以也是有些时候没回来了。

  秦远四处看有啥活儿做,勤快得很,杨继西也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牵着年年在队里转悠。

  孙三婶家的贵子也二十好几了,可却到现在也没成家,杨继西牵着年年在路上遇见对方,对方盯着年年看了看:“这不是团团啊,瞧着眼熟。”

  “团团是小姑娘,这是小男孩。”杨继西无奈道。

  贵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记错了,这孩子是?”

  “小妹家的年年。”

  杨继西抱起年年:“这是你贵子舅舅。”

  “贵子舅舅。”

  年年唤道。

  贵子一愣:“三姐回来了?”

  “嗯,这会儿在家呢,我带年年出来转转。”杨继西笑道。

  “那我得过去看看,”贵子刚准备走,又从兜里抓住两颗棒棒糖塞到年年手里,“本来是买给我外甥的,可他现在不爱吃这个了。”

  “谢谢。”

  年年不用人教,也知道该说啥。

  贵子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离开了。

  孙三婶这几年因为贵子一直没媳妇儿,所以心性啥的也没有往年那么强了。

  现在一张嘴就是诉苦,诉贵子的苦,以及自己抱不到孙子的苦。

  杨继西带着年年回家时,孙三婶也在,见到年年,她的视线就没有挪开过,孙玉兰见此嘴角一抽:“不至于吧?”

  孙桂芳小声回道:“求娶了好几个姑娘,可人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前不久倒是有一个看得上,但贵子呢又不出去打工,对方就说算了。”

  “咋不出去呢?”

  孙玉兰问。

  她可知道好些人出去打工,都赚了不少钱呢,就这一路过来,以前的草房都没了,基本都是砖房。

  “贵子啥性子你还不知道?”

  孙桂芳叹气。

  “其实也不冲突啊,就是平日在外打工,过年回来嘛。”孙玉兰说。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孙桂芳摇头。

  第二天秦远一家三口又去了杨继西他们家,平安几个人刚从桃林捡了鸡蛋回来,正在院子里洗手讨论中午做啥吃呢,就见孙桂芳牵着一个小娃娃进来了。

  “妈,这是哪个?”

  团团跑过去盯着年年看了看后问道。

  “这是你年年表弟。”孙桂芳介绍道。

  “小姨家的。”团团立马说。

  “对,就是你小姨家的。”

  “团团都这么大了啊?”孙玉兰跟着进院子,“还记得小姨吗?”

  “不记得了。”团团摇头,嫣嫣和平安冲上来围着她说话,枣子也不怎么记得,便和团团一起盯着年年看。

  年年大大方方地让她们看,还道:“我渴了,姐姐哪里可以喝水?”

  团团一听这声姐姐,顿时挺直腰板:“跟我来吧,我给你兑糖水喝。”

  “姐姐我想喝白开水。”

  糖水不解渴。

  年年跟在她和枣子的屁股后面说道。

  秦远和孙玉兰见年年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团,心里也松了口气,就怕年年和哥哥姐姐们陌生,那就不好办了。

  年年在杨家大院如鱼得水,因为杨继南家里的二娃都比他大,所以年年成了家里最小的孩子,大伙儿都带着他玩儿,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也让他坐最中间。

  团团是特别关心年年的那个人,杨继西好奇地问她:“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

  结果团团轻哼一声道:“我可是做姐姐的人。”

  “是是是,团团是个好姐姐。”

  杨继西笑着。

  杨继西想着过一个热闹年,所以在商量后,还是把孙父他们一家人全部接过来一起过,这可让本来过年就挺热闹的杨家大院更热闹了。

  铺子直接关了两天。

  杨幺妹和孙玉兰说起衣服的事儿,孙玉兰说起外面比较时尚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杨幺妹记得很认真。

  孙桂芳在帮着炸肉丸子,杨继西拉了一车煤炭回来,有杨继康家的,也有杨老汉他们的。

  这一车拉回来就能过一个很好的温暖年了。

  嫣嫣本来和福宝她们下棋的,忽然她觉得肚子不怎么舒服,然后想起孙桂芳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一些事儿。

  她便让平安接替自己的位置,然后去茅房看了看,发现是月信后,她其实有些害怕,但还是镇定下来,回房间把孙桂芳早就给她备好的东西揣上再次进了茅房。

  等她出来洗了手后,却感觉小肚子有些坠痛,她眉头一皱,快步走进了灶房,拉着孙桂芳低语了几句。

  “幺妹,你来炸一下啊。”孙桂芳喊了一声杨幺妹。

  杨幺妹正要进来帮忙,闻言应着,洗了手便进去了,这会让孙桂芳母女正要出去,杨幺妹眼尖地发现了嫣嫣的脸色有些白,于是低声道:“怎么了?”

  孙桂芳笑了笑:“第一次。”

  杨幺妹秒懂:“准备东西没?”

  “有。”

  孙桂芳说。

  杨幺妹放心了,看向嫣嫣:“别怕,大姑娘了这是。”

  嫣嫣点头。

  孙桂芳带着嫣嫣回了她的房间,让她躺下,然后去兑了红糖水过来给她喝:“第一次都有点疼,你别怕,妈妈再跟你说一遍怎么去做,怎么洗.......”

  这边团团他们见嫣嫣这么久都没回来,于是团团就到处找人。

  “爸爸,看见姐姐了吗?”

  杨继西正在用锤子砸煤炭,好烧炭火,闻言摇头:“你喊一喊?”

  “姐姐!”

  团团中气十足地喊着。

  孙桂芳哭笑不得地从房里出来,对着那边的团团招手:“在这呢。”

  “姐姐怎么了?”

  “姐姐有点不舒服,她躺一会儿。”

  团团一听可担心了,跑回房里看了看嫣嫣后便道:“让你别喝冷水,你就是不听!”

  嫣嫣闻言哭笑不得:“那是白开水,我冷一会儿再喝的。”

  也不是冷水。

  “以后我盯着你,”团团双手叉腰,见她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于是脱了鞋子也上了床,然后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嫣嫣,接着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嫣嫣的肚子上,“妈您忙去吧,我给姐姐暖肚子。”

  嫣嫣笑眯眯去摸她的小辫子,被团团生气地躲开了。

  孙桂芳笑了笑:“如果忍不住,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团团一听医院,就觉得很严重了,于是道:“我会看着姐姐的,她一发热我就告诉你们。”

  嫣嫣闻言哑然失笑,但也没否认:“好。”

  孙桂芳关上门去了老堂屋那边,告诉平安他们嫣嫣姐妹在睡觉,让他们玩儿。

  平安正和毛蛋在棋盘上厮杀呢,倒是没咋注意这话,福宝觉得不对劲儿,便去那边找嫣嫣。

  一看嫣嫣这样子,福宝便知道咋回事了。

  她红着脸坐在床边道:“我今儿还想跟你说我也……没想到你也……”

  “你啥时候来的?我今天第一次。”

  嫣嫣问。

  “我就是前几天,队里放鱼塘的时候,昨儿干净的。”福宝道。

  “那你疼吗?”

  嫣嫣低声问。

  团团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热乎乎的小手还放在她肚子上呢。

  “疼,”福宝点头,一脸害怕,“我感觉哪里都不舒服,不过我妈说没啥事儿,让我别一直想着……”

  月华已经大学毕业了,她如今也分配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此时她和石头坐在杨大奶奶他们的炭炉旁说话。

  见狗蛋过来,石头招呼他坐下,三人有说有笑的,康嫂瞧见这一幕后转头对杨继康道:“我记得狗蛋小时候老欺负月华,现在长大了,感情倒是不错。”

  “小时候看大人怎么做,孩子就学,没教好;长大懂事了,明辨是非,自然就不会干糊涂事儿。”

  杨继康说着,又见乐乐带着年年在那搞什么东西,于是赶紧喊了一声,结果乐乐和年年撒腿就往杨继西家跑。

  “这孩子干啥呢!”

  杨继康操心得很,几个孩子里,就乐乐越长大越调皮。

  过了年,孙玉兰一家三口就回城了,年年走的时候拉着团团一直哭,哭得团团眼睛都跟着红了。

  杨继西用三轮车拉着他们去县里车站,孙玉兰上车前,对送他们的杨继西道:“姐夫,这些年,爸妈那边麻烦你们了。”

  “说啥话呢,快上车,外面冷。”杨继西说。

  孙玉兰笑了笑,冲他挥了挥手。

  不久后,孙大哥和孙玉兰同时给孙父他们寄了汇款单回来。

  现在寄钱都是用汇款单了,不在信封里装钱,不安全。

  拿着汇款单去公社或者是县里的银行都可以换钱。

  孙父拿着两张汇款单也不知道怎么操作,杨继西正好要去县里送鸡蛋,便带着他一道去了县里,顺便把钱给取了。

  “五十块钱,他们是要干啥呢。”

  一共五十块钱,孙父摸不清孙大哥和孙玉兰的意思,于是回镇上后,杨继西给他们都打了电话,孙父和他们说了话后,才知道咋回事。

  “他们说因为常年不在家,也没办法照看我们,所以卫国和玉兰每个月一人出二十五块钱,给我们的生活费。”

  现在工人的工资是一百多一个月了,五十块钱不多不少,对于在下乡有地有菜的老两口来说,其实钱是很够用的。

  “孩子的一份心意,收下吧,咱们就是用不完,那也能给孩子们存着。”杨二奶奶说。

  “是这个道理,”孙父点头,“我可知道在城里住着,喝一口水都要给钱的,不像咱们山里,喝的山泉水,只要不大旱,就有水喝。”

  从那个月开始,每个月孙玉兰和孙大哥他们都会寄钱回来,而且只要是过节,都会给杨继西一家寄来很多东西,孩子穿的,老人喝的,都有。

  杨继西和孙桂芳明白,他们这心意是啥,所以在知道不好拒绝后,二人也时不时寄出去一点家里的东西。

  比如茶,比如鸡蛋,比如麻辣兔啥的。

  桃林的鸡越发肥美,杨继西宰了几只后,给孙家,杨幺妹,还有杨继春几家人分别送了一只过去。

  周家那边也有,杨继西过去的时候,周文柏也在家。

  他已经没有跑车了,本来下岗人里面没有他,但是他把名额让给了一个好兄弟。

  “他当年救了我一命,这个人情,就是拿再多的钱都谢不了的。这次他就在名单上,我想着我们家有小卖部,日子也过得不错,所以商量后,我主动离开,让他留下。”

  周文柏夹起椒盐花生吃着,面前摆着一瓶啤酒,杨继西面前没有酒,就是花生和茶。

  杨继西闻言冲他竖起大拇指:“表哥你这事儿,许多人都做不出来的。”

  “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再说我也不会闲着,我准备开一家土鸡灶,你们不是养了那么多土鸡吗?正好我也不用愁进货的事儿了,还能保证是地地道道的土鸡。”

  周文柏笑道。

  “土鸡灶是啥?”

  杨继西好奇问道。

  “就是一张桌子,中间是锅,就炖土鸡,”周文柏比划了一下,“吃了几以后,那汤里还能煮菜,我跑车的时候,见过这种吃饭,生意还不错。”

  “成,我今年桃林的鸡有一百来只,我老丈人他们又在给我孵小鸡了,可我这点货,根本是供不上你那边的,怎么也要两年才能保证供货无忧。”

  杨继西想了想说道。

  “生意还没上,”周文柏笑眯眯地摆手,“哪有就说供不上货的了。”

  “提前祝表哥生意兴隆。”

  杨继西端起茶敬了一下笑道。

  “那就同祝了。”

  周文柏哈哈大笑。

  周大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见大儿子的笑声,忍不住也跟着一笑。

  旁边的周二舅和周三舅还在说起昨晚上看的那电视剧,里面是怎么怎么的精彩,谁又是坏蛋啥的。

  这电视好像要晚上开才是好的,白天的时候他们不会开电视。

  九月,团团也去县里读书了。

  家里就杨继西和孙桂芳二人,他们一同出去干活儿,一同去捡鸡蛋,一起回家做饭吃,只有晚上来看电视的人多了,家里才热闹些。

  躺在床上的孙桂芳抱着被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

  杨继西问道。

  “以前孩子们在家的时候吧,总嫌她们闹得很,这一下都走了,我还挺惦记。”

  “那是肯定的。”说实话,杨继西也不怎么习惯,杨二奶奶去县里照看孩子,杨二爷爷看着铺子,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你说爸妈是不是和我们想的差不多啊?”

  孙桂芳又道。

  “我们还好,想见见她们,就骑着三轮车去县里瞧瞧,可爸妈想大哥和小妹了,却只能想着,或者拿着之前咱们的大合照瞧瞧。”

  孙桂芳越说心里越难受。

  杨继西赶紧握住她的手:“别想了,明儿我们去看看爸妈。”

  “嗯。”

  孙桂芳深吸了口气,点头。

  孙大哥不让孙父他们种太多的地,所以有些地他们租给旁人种着玉米,每年也没有那么累。

  杨继西他们到孙家时,孙父他们并不在家。

  好在孙桂芳有院门的钥匙,打开门把东西放下后,二人便去队里找人。

  结果在一户人家里找到了,那聚满了人,听院子里的哭声和闹声,便知道围过来的人都是看热闹的。

  孙桂芳瞧见孙母后,赶紧把人拉了出来:“妈,你们看啥呢?”

  孙父这会儿也跟着出来了,一家人往家里走。

  “这不是让上环吗?你赵家婶子不让她儿媳妇去上环,就是想着能再生一个,可妇联的人不让啊,这都有两个姑娘了,再不上环,那生了不给罚款怎么办?所以就闹起来了。”

  这几年上环的人越来越多,孙桂芳知道的就有刘香莲和何明秀等人,没上环的也就康嫂还有杨幺妹,就连杨继春她们都上了环。

  杨二奶奶倒是想让女婿去结扎,可她要是说了,那女儿们和她们婆婆怕是要闹翻天。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女性上环比男性结扎更痛苦些的。

  “我们队里也闹了几次,后来直接在家里给上了,”孙桂芳想起来鸡皮疙瘩都起了,“不说这个,这家里也没啥活儿,要不去我们家住段时间呗?”

  “咋没活儿啊,”孙母指了指山上,“家里的柴没了,还有大豆也要收。”

  这都是活儿。

  “我去砍柴。”杨继西道。

  “你可别忙这边,自家的活儿还没做完呢,”孙父瞪眼,“你们啊,也别担心我们的日子,我们闲不住的,每天干一点,这心里都踏实,真要我们闲下来啥都不干,我可是会打瞌睡的。”

  “谁说不是呢。”孙母连连点头。

  但杨继西和孙桂芳下午还是去打了柴,把家里的柴房塞得满满当当的,吃了晚饭后,还骑着三轮车回了家。

  孙父把人送走后,背着手回到家里,对正在洗手的孙母道:“我看今儿他们情绪不怎么对,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

  “不是,”孙母笑了笑,“桂芳说他们两口子在家没啥人气,想着孩子们长大了,以后也会离开家,这心里就不得劲儿,还问我呢,我们在家是怎么过的。”

  “这有啥过的,只要孩子们都好,我们就安心,”孙父哈哈大笑道,“转眼间,嫣嫣都是大姑娘了,文生也念大学了,你说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快。”

  “是啊,我们老了,孩子们还正年轻呢,他们过得好,我们这心里比吃了蜂蜜还要甜……”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多了,出门时杨继西曾跟福娃说过,他们今天晚上会晚一点回来,所以如果傍晚有人过来看电视的时候,就给说一声。

  所以他们到家时,并没有人在院子里等着。

  杨继康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快步过来道:“赵叔不行了,下午送到卫生院现在还没回来。”

  赵叔就是赵五爹。

  “前几天还好好的呢。”孙桂芳吃惊道。

  “说是前天早上起来摔了一跤,他也没说自己哪里不舒服,结果今儿忽然倒地不起,脸白得很。”杨继康摇头。

  第二天中午,赵五把他爹背回家了,趁着还有一口气,赵五哭着给他爹擦了身体,穿上了之前就准备好的寿衣。

  “好好的啊,我去找你大哥和你娘。”

  赵五爹露出一抹笑,接着便没气了。

  听着赵五的哭声,被杨继西接回来的杨二爷爷站在院子里红着眼道:“这老家伙,说走就走呢。”

  年轻的时候,他们玩得最好,赵五爹就是杨二爷爷的小跟班,可现在这老家伙却先一步离开了,杨二爷爷心里不是滋味。

  杨大爷爷过来时,杨继西他们已经帮着赵五把他爹放在棺材里了,接着搭帐篷,借桌椅板凳过来摆上。

  杨二爷爷也没歇着,有啥能干的就帮着干,杨大爷爷知道他和赵五爹关系好,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杨大爷爷再多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

  好在杨二爷爷恢复得挺快,刘章和杨幺妹也不让他自己做饭,每天吃饭的时候,就让枣子过去请他到家里吃,晚上柳二家放电视,刘章一家三口和他坐在一起看。

  过了一个冬天后,队里又走了两个老人。

  杨继西从桃林那边回来时,经过三间房子,这原本是有一个老大爷的,他常坐在那竹藤椅上晒太阳,每次杨继西从这路过,大爷都会和他说几句话。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老大爷冬天的时候去世了,这坝子现在也长满了杂草,那把竹藤椅安安静静地放在原来的位置,却再也没有那个笑眯眯的老大爷坐在那冲他挥手了。

  杨继西垂下眼,背着东西回了家,孙桂芳刚做好饭,二人吃饭时,杨继西说起修镇上房子的事儿。

  “把爸妈接过去一道住着,爹也有人陪,妈要是不爱和他们住,就去县里和娘一起,我们陪的时间少,老人们住在一起,也挺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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