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挂在肩上的钢瓶摘下来丢到地上,然后轻轻把西尔维娅的双脚也放下,搀扶着她说道:“少校,到地方了,可以醒过来了吗?”

  西尔维娅立刻不再装出那副喝醉了的样子,推开我自行站好,扭过头去不肯与我对视,“你早就看出来了?”

  “一开始没看出来。”我耸耸肩,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臂,没多解释什么。

  一开始确实没太注意,但没走多久就发现不对劲了。我有过在战场上救助伤员和收敛死尸的经验,一个完全昏迷浑身瘫软的人体会显得非常沉重而难以搬动,一个跟我体重差不多的人移动起来都是个很困难的事情,所谓“死沉”就是这么来的。刚才西尔维娅虽然一动不动像是完全失去意识一般,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有些绷紧,勾住我脖子的手臂也在无意识的用力,让我的肩膀分担了一部分原属于手臂的重量――不然的话,让我抱着上百公斤步行跋涉四公里而完全不用任何巫术辅助,打死我也做不到啊。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她转过脸来瞟了我一眼,又退后了两步,“我是说,为什么又说出来了,现在,这里?”

  说话间,她的双手还伸到了腰际,当然,剑并没有在那里,只是按住了手枪。

  因为我想多抱一会儿不可以吗?你之前也没反对啊,现在露出戒备姿势来算什么事?

  我便也退后两步,“这里以后应该就是你的房间了。我送你过来。”

  “那送过来之后呢?你要出去吗?”她似乎带上了一点讥笑的神色,把目光转向舱门那边示意我出去。

  “当然不是。”说着我便取出一捆绳子。

  “你还要用绳子?你喜欢……”西尔维娅话没说,也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紧张。

  随身带着绳子很奇怪吗?翻山越岭什么的总有用得到的时候。你的芬里斯兄弟们很多人也带着呢。

  “不是喜欢,是实在没办法。总不至于让你睡在混沌用过的床上吧?就算不怕那污染,铁床那冰凉的温度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就算你是芬里斯人也一样。你没睡过吊床?”我听说吊床这东西貌似在海军里很流行的,据说远在四万年之前,人类还没走出神圣泰拉,海军还是真正的大海上的军队的时候,吊床就是种很流行的配置,而在帝国防卫军里,我们只是在环境过于潮湿的时候拿来应急一下而已。我当年也是在卡塔昌学会了吊床的用法。

  西尔维娅的神色在变来变去,以我那点有限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完全看不懂她在思考些什么,戒律又明确规定了不得随便去窥探别人内心,特别是女性。所以我决定先晾她一下醒醒酒,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

  我仔细打量四周舱壁,寻找适合挂绳子的位置。还没等拿定主意,突然旁边啪的一声大响,西尔维娅把她的手枪拍在桌子上,用力之大连旁边的墨水瓶都跳了起来,洒出来不少墨水在那羊皮纸的大书上,吓得我连忙跑过去,仔细看看发现并没有掩盖住多少字迹这才放下心来,小心把书合上,脱下上衣包裹起来放到一边,“审判庭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别弄坏了。”

  西尔维娅腮边咀嚼肌高高凸起,在很用力的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这竟然已经开始在生气了,女人的思维就是这么不可理喻,难怪戒律上着重指出了不可窥探女性的内心。

  仔细回想一下,我没发现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貌似唯一有所牵扯的……

  于是我很诚恳的说道:“如果你说的是野狼他们把你灌醉那事儿,那是他们自作主张,真不是我跟他们串通的……”

  我有些急切的想要撇清自己,但她立刻打断了我。

  “是我跟他们串通的,他们建议把我送给你做礼物,我同意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你们真不愧都是全银河最强悍的民族,一个两个行事都是这么别出心裁,让我这个外人看了胆战心惊啊!

  看到我被震住的样子,西尔维娅似乎有些小得意,之前的怒气也暂时放在了一边,很是耐心的对我解释说道:“芬里斯女人的归宿,要么被人强行掳去,或者被父兄赠予别人。不论是你的命令,还是野狼的所谓建议,我们从来就无法自己选择命运。这些你应该也能理解,毕竟你也来自蛮荒世界不是吗?”

  这种理由怎么说得过去?虽然帝国防卫军很多时候纵容乃至鼓励士兵拥有蛮荒世界的野性,可二十多年下来我差不多也把自己家乡的那点老观念给忘得差不多了,而海军可不像防卫军这样只要有蛮勇就是合格士兵,这边对文化知识要求很高的,哪怕你背后个贵族家族罩着,能力匮乏的话一样也是在办公室里坐冷板凳的待遇,帝国不会贸然把价值高昂的战舰交给庸才去管理――这种情况下海军里怎么还可能有一味持守蛮荒传统的人?

  再想想,咦,不对啊,一个芬里斯人又怎么可能成为帝国的贵族?野狼确实在很多世界有着广泛的影响力,跟很多帝国贵族交情不错,但野狼他们一帮星际战士总不可能跟帝国贵族通婚吧?那样的话西尔维娅的贵族背景又是从何而来?

  可话说回来,如果她没有贵族背景,她那把大师级动力剑是从何而来?那可是就连野狼都会眼红不已的高端货色――没见有些须发花白的老兵都在用链锯么。

  不过再想想,她是有贵族势力做后台的,想想阿尔斯兰临走时跟西尔维娅的对话,貌似她的父亲还是被野狼选中的新兵来着,但没来得及经过改造就被她母亲给拐走了――我勒个去,敢动野狼的新兵,这得是多大能量和多大的胆量啊?!野狼对新兵的照顾可是出了名的,放眼整个帝国,新兵入伍就有全套动力盔甲穿的,貌似只有野狼这一家――有着这么一个完全不怕野狼的娘家势力,你还用得着对野狼言听计从么?

  我因震惊而发呆的时间貌似挺长,以至于西尔维娅无法忍受这难堪的沉默,再次用手枪敲了敲桌子。我急忙回过神来,“我只是没想到你酒量居然这么大。”

  这确实也是我惊讶的原因之一。三公斤啊,就算是可以当清水来解渴的啤酒,就算是瓦尔哈拉那帮喝七十度的医用酒精都嫌不过瘾的汉子,像这样一口气灌上三公斤也足以东倒西歪了吧?总不能因为是芬里斯人就可以喝不醉吧?刚才在酒宴上喝到趴下的芬里斯汉子可是为数不少啊!

  西尔维娅解开领口两个扣子,把手伸进胸前抽出一团东西丢在了地上,发出湿漉漉的啪嗒声。

  虽然时间短暂来不及仔细分辨,我还是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是一种特别擅长吸水的类似棉制品的东西,正常来说是只提供给女兵的,但后勤供应不管在哪儿都是一团糟糕,特别是在战时,所以我经常接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补给品,同时接到的往往还有大家互相间莫名其妙的眼神,仿佛那东西碰一碰都是严重的异端罪行一般――真的,有不少迷信的士兵确信那是极端不详的东西,一旦接触到就会霉运连天――但它并非全无用处,至少代替棉纱用来应急包扎止血是很好用的,垫在靴子里当鞋垫也很不错。另外,也有个别人会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没人时就偷偷拿出来闻一闻舔一舔,然后好像注射了大剂量兴奋剂一般精神百倍,对此我只能说,人类所占据的这个银河还真是大啊,总有些人和事情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

  不过,虽然我知道那东西擅长吸水,却从来不知道它居然可以论公斤计的吸水啊……而且你把那么湿乎乎的一团塞在衣服里不会觉得难受么?我不禁有些懊悔,刚才我们距离那么近我居然没有发现异样――毕竟盯着女性的胸部是种很失礼的行为。

  想及此处,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失礼。西尔维娅并没有把扣子系上,敞开的领口处露着洁白的衬衫衣领,胸前湿了一大块,显得越发挺拔凸出。自觉失礼后我立刻转移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只是向下落去,掠过那曲线分明的腰身――海军的制服做工精致贴身,能非常有效的凸出身材曲线,不像我们防卫军的制服那样谁穿上都是上下一般粗。

  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种压抑许久的原始**正在挣脱理性与戒律的束缚,我只得再次将目光转移,这次我抬起了头,视线与她做了接触。

  “如果你把我带到这里,仅仅就是为了把我送过来的话,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吊床什么的,我自己会弄。”

  我看到她眼神中的挑衅与嘲弄,好像在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爱干干不干滚。

  我转身走到舱门那里,将门关上,扣上闭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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