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和楚阿房连说带笑地吃完了烧饼,见天色要黑了,他俩就一起到“山城客栈”投宿。

  山城客栈的小二十分机灵,他看见燕子飞和楚阿房跨进门槛,立刻跑上前笑脸相迎道:

  “二位客官晚上好,欢迎光临山城客栈。这里客房干净,床榻整洁,灯明盏亮,包您满意。您二位来咱这里投宿算是找对地方了!”

  说话间,他把燕子飞和楚阿房领到了柜台前。

  掌柜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柜台前查看流水账,这时,看见燕子飞和楚阿房站到了柜台前,他就站起来笑着打招呼道:

  “欢迎光临!

  二位客官,听我介绍一下:

  咱这里的客房共分高、中、低三个等次,高等客房房间宽敞,红松油漆地板,镂花楠木金漆大床,锦缎铺盖,铜象灯照明,每宿要预付两个刀币;

  中等客房,杂木清漆地板,红松雕花木床,绸缎铺盖,青铜骆驼灯照明,每宿要预付一个刀币;

  低等客房青砖铺地,平板木榻,粗布铺盖,玉勾连云灯照明,每宿要预付十枚圜钱。

  请问二位客官,意欲下榻哪个等次的客房啊?”

  燕子飞一听,立刻毫不犹豫道:

  “掌柜的,我要一高、一低两个客房。高等客房给她住,低等客房……”

  “住口!”燕子飞话未说完就被楚阿房给打断了,只见她瞪了燕子飞一眼,随后对掌柜的和颜悦色道,“掌柜的,他是我丈夫,刚才在进门时脑袋撞门框上了,有点儿发蒙,你别听他胡咧咧,我俩只住宿一个低等客房就行。”

  “好好好!”掌柜的立刻点头答应道。

  燕子飞正在发愣,只听楚阿房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掏钱啊!”

  燕子飞慌忙答应一声,把哨棒递给她,赶紧解下一串盘缠放到柜台上,查了十枚圜钱交给掌柜的。

  掌柜的刚把圜钱接过去,只听楚阿房微笑道:

  “掌柜的,你要看清楚,我们花的可是燕圜哪。”

  “哦?”掌柜的一愣,随即笑道,“呵呵呵,客官,你可真精明!既然你们花的是燕圜,那就少付一枚吧。”

  说罢,他将一枚圜钱退还给燕子飞,吩咐小二带他俩去客房休息。

  小二答应一声,把燕子飞和楚阿房领进一个低等客房,使用火折子将放在灯台上的玉勾连云灯点亮了,笑道:

  “二位客官自便吧,有事请吩咐小人,保证随叫随到。”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燕子飞见楚阿房随后把房门关严插上了门闩,就对她埋怨道:

  “楚阿房,你说话怎么不负责任哪?咱俩刚刚认识,你咋对掌柜的说我是你丈夫?”

  “你闭嘴!”楚阿房立刻呵斥道,“燕子飞,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当我丈夫啊?我那不是没办法了才那么说的嘛!要不然,我和你这个臭男人同住一间客房,人家还以为我是烟花女子呢。”

  “就算是这样,那……你也不应该说我脑袋撞门框上了,我有那么笨吗?”燕子飞有些理屈词穷道。

  楚阿房一屁股坐到平板木榻上,“扑哧”一笑道:

  “燕子飞,我说你脑袋撞门框上了还是好听的呢。本来,我想说你脑袋被驴给踢了,可是转念一想,客栈门口没有驴,我才没那么说。燕子飞,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本来花九个圜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为什么非要浪费两个刀币?”

  “我那不是替你考虑嘛!”燕子飞把行囊和哨棒都放到木榻旁边,看着木榻道,“刚才我是省下了两个刀币,可是,这客房里就这一张木榻,咱俩怎么睡觉?”

  “这还是个问题吗?”楚阿房不以为然道,“当然是咱俩都躺在这张木榻上睡觉了。”

  “啊?”燕子飞一眨眼睛,“这么窄的木榻,咱俩躺在一起睡觉?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干脆这样吧:这张木榻归你,我自己打地铺。”

  “怎么?”楚阿房嗤地冷笑一声道,“燕子飞,你这么说,是啥意思?难道是你不屑与我同榻吗?”

  “不不不!”燕子飞急忙摆手道,“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楚阿房打断他的话,义正辞严道,“我一个守身如玉的妙龄女子都觉得没什么,你——燕子飞——堂堂一个男子汉还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这……”燕子飞无言以对了。

  “你还犹豫什么?走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吗?”楚阿房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好了!燕子飞,别浪费时间了,明天咱还要起早赶路呢,快脱衣裳睡觉吧。”

  “啊?”燕子飞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还得脱衣裳睡觉?”

  “不脱衣裳怎么睡觉?”楚阿房白了他一眼,“燕子飞,就你这风尘仆仆的一身衣裳,不脱下来我可不和你躺在一个被窝里。”

  “啊?咱俩……还得躺在一个被窝里?”燕子飞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楚阿房拿起放在行李卷上的笤帚,一边打扫木榻一边回答道:

  “不躺一个被窝里怎么办?这木榻上只有一套被褥,我想铺两个被窝也铺不出来呀!燕子飞,别说废话了行不行?”

  燕子飞犹豫不决道:

  “可是……”

  “可是什么?”楚阿房面沉似水道,“燕子飞,看你这推三阻四的样子,好像我在虐待你似的。怎么,你和我在一起睡个觉就那么难吗?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你很吃亏呀?还是你以为我楚阿房是个很随便的女子,逮谁就会和谁同榻?有些不值钱了?你爱睡不睡,反正我是睡觉了!”

  楚阿房说罢,铺好被褥,脱去衣裳,穿着贴身紧衣钻进被窝里躺了下来。

  燕子飞见楚阿房不理睬他了,知道她生气了,就赶紧满脸赔笑道:

  “楚阿房,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这样做真是太委屈你了!”

  “少废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楚阿房的声音放缓和道,随后,她将身体往里边挪了挪,把一个枕头也让出一半来,“燕子飞,别啰嗦了,快脱衣裳睡觉吧。”

  燕子飞硬着头皮答应一声,脱去青布衣裳,穿着褂子和短裤,就要吹灯睡觉,却听楚阿房道:

  “别熄灯,我不喜欢黑暗。”

  “好,那就点着灯睡吧。”燕子飞心慌意乱道,磨磨蹭蹭地躺在了木榻上,他想盖被子却不好意思把被子掀起来,想枕枕头也不好意思把脑袋放在枕头上。

  楚阿房见状,扑哧一笑道:

  “燕子飞,别这样扭扭捏捏的行不行?你不盖被子就这么躺着,是想把自己冻出病来好叫我服侍你吗?你休想,我楚阿房才不伺候你呢。”说着话,她掀起被子给燕子飞盖上了,又伸手一拉他的胳膊,柔声道,“往里边儿躺,把头放在枕头上。”

  顿时,燕子飞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感油然而生。“楚阿房,你真好!”他声音有些哽咽道,只觉得楚阿房非常可亲,不由得把身体往里边挪了挪,头也枕在了枕头上。

  “哎,这就对了嘛。”楚阿房吐气如兰冲他微笑道,“燕子飞,不许打扰我,我睡觉了。”说罢,她闭上眼睛开始入睡。

  燕子飞也闭上了眼睛,想睡觉,却睡不着。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和楚阿房的身体挨在了一起,他已经感受到了楚阿房的温暖体温以及从她身体发肤里散发出来的一股十分馨甜的芳香……她的体温,她的芳香,使燕子飞一阵一阵的魂不守舍,想入非非。

  燕子飞一动也不敢动地正脸躺着,脑海里总是浮想着刚才楚阿房穿着贴身紧衣、轮廓更加分明的样子……那样子美妙绝伦,使燕子飞一阵一阵的心跳加快,恨不得立刻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但是,燕子飞又在心里对自己说,“燕子飞,一定要控制住,不应该有的想法你已经有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你绝对不能做!”

  尽管燕子飞在心里暗自提醒着自己,可是,他那不争气的手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对此,他不禁暗自恼怒,“啪!”突然,燕子飞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楚阿房被惊动了,她睁开眼睛问道:

  “燕子飞,你怎么了?为何要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我……”燕子飞愣了一下,忽然急中生智道,“啊,刚才有个蚊子叮我的脸,被我一巴掌给打飞了!”

  “哦?是吗?”楚阿房扑哧一笑,“这个季节还有蚊子吗?笨蛋,撒谎都不会撒。好了,别自我折磨了!燕子飞,我冷了,需要温暖,你抱着我睡觉吧!”

  听楚阿房这么一说,燕子飞不禁感到非常羞愧。

  他知道,楚阿房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为了满足他的渴望才故意说冷了,让他抱着她睡觉。

  这是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子啊?对比之下,燕子飞忽然感到自己的思想真是太卑微了。他暗自在心里说,“不行,从现在开始,我要襟怀坦白,光明磊落。”

  于是,燕子飞心中释然地对楚阿房道:

  “谢谢你的理解!楚阿房,我没事儿了,现在我也好好地睡觉。”

  燕子飞说罢,也像楚阿房那样,把身体放松,安然自得地闭上眼睛睡觉……睡着睡着,忽然燕子飞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冷气袭来,使他不禁打了个激灵。这时,他只觉得房间里有东西在晃悠,不由得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房顶上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硬僵僵地吊在那里——只见她,穿着一身素服,面无血色的脸上,两眼翻白,大张着嘴,一条血红的舌头吐出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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