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是专为太后在咸阳建造的居所。

  太后赵姬和其与嫪毐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暂囚禁在甘泉宫中。

  嬴政怎么也没有想到,与自己相濡以沫的母亲,居然会做出这般令王室脸面无存的龌龊事来。

  更让他愤怒、寒心的是,嫪毐与太后还想害死他,从而让那两个孩子中的一个继承秦王位。

  司马懿昨夜已审讯过嫪毐。

  这还是自己的母亲吗?!

  虎毒尚不食子!

  嬴政内心一片冰冷!

  来到甘泉宫。

  “哀家是太后,你们无权囚禁哀家,快点放本后出去。否则,诛尔等九族!”

  嬴政听到宫殿内,传来太后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深吸口气,进入宫殿内。

  看到赵姬正在愤怒的摔砸王室器皿,噼啪作响,殿内一片狼藉。

  两个双眼乌黑的孩子,站在角落里。

  嬴政看着孩子,眸中迸射出仇恨之芒。

  他们是嫪毐的孽种,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少年秦王双膝跪地,朝太后磕了三个响头,道:

  “母后,这是寡人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此往后,你我不再是母子!”

  “……”

  太后愣了愣。

  “来人,将赵姬打入冷宫,终身不得离开冷宫半步,除非——死!”

  嬴政站立起身,道:“把那两个孽种处理了!”

  其语气冰冷至极,宛若寒冬酷雪。

  语毕,嬴政站立起身,离开甘泉宫。

  一队甲士冲入宫殿。

  叫嚣不已、歇斯底里的太后,被押往冷宫。

  两个孩子,被装入麻袋摔死。

  走出宫门那一刻。

  十六岁的嬴政,眼角滑落两颗泪珠。

  他抬头抿着唇。

  身后郎中令等人静默无言,缓缓向后退去与陛下保持距离,诚惶诚恐。

  君王之泪,岂能让臣子见到?

  当嬴政低头的那一刻,双眸中残存的温情,已被冷漠所取代!

  他,嬴政,是大秦之主!

  大秦利益至高无上!

  一切威胁到大秦社稷的人和物,都要铲除,包括血脉至亲。

  十六岁少年那颗原本还柔软的心,穿上冰冷铠甲,变得坚硬若铁石。

  从今天开始,嬴政站在了大秦权力之巅,成了孤家寡人!

  所以君王都自称:

  孤王!

  寡人!

  高处不胜寒!

  感情对于真正的君王来说,是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君王一旦被感情所左右,理智就会被蒙蔽,从而听信奸逆谗言,凭好恶行事,败坏江山社稷,民不聊生!

  如此,王朝迟早将被推翻,君王也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君王无情!

  没有朋友!

  没有亲情!

  独自一人立于权力之巅!

  君王眼里,只有江山社稷!

  ……

  嬴政控制心绪,眸光流转,道:“摆驾赵太夫人兴乐宫。”

  秦国后宫嫔妃等级,有八个品级:王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王后是第一品级;夫人是第二品级;美人是第三品级……少使是第八品级。

  赵太夫人为秦庄襄王除王后赵姬外,最为宠爱的一个嫔妃,她原先是赵国公主。

  赵太夫人对嬴政很好,比之赵姬要好的多。

  嬴政也一直将她,视若母亲般,尊其为二娘。

  如今太后赵姬被废打入冷宫,后宫之事,无人掌管。

  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嬴政准备让赵太夫人,入主甘泉宫,掌管后宫事宜。

  ……

  当嬴政的车架,来到兴乐宫外时,便隐隐听到悠悠琴音与歌唱之声从宫内传来。

  万物回春,和风淡荡。

  恍若春风扑面。

  琴音与歌声之美,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天籁之音!

  郎中令刚想高喝:陛下驾到!

  被嬴政抬手制止了。

  守在宫门口的宫女、太监们,见秦王手势,站在原地不敢进去禀告。

  嬴政走下车,循着琴音与歌声,向兴乐宫内踏步走去。

  这是古琴曲《阳春》,为前晋国大琴家师旷所著,是琴曲中的不朽经典。

  他曾听宫廷的太乐弹唱过此曲。

  不过,太乐的弹唱和兴乐宫中传出弹唱比起来,相差太远了。

  二者,有着云泥般的差距。

  《阳春》弹唱难度极高,少有人能弹唱。

  即便宫廷太乐,也只能勉强弹唱,未曾想在这兴乐宫外却能听到琴技、歌喉如此精湛的弹唱。

  《阳春》被编为十五小段。

  “一段:律候阳来灰始飞,寒消雪化土滋肥。修禊事,赶春衣,浴沂与点咏而归。”

  “二段:天上人间一气通,阳回大地舞东风。群蛰动,鸟声聪,桃花依旧去年红。”

  ……

  “十五段:几度寻常白鬓颠,一生长醉落花前。聊赋咏,且留连,清词好景并时传。”

  当最后一个琴音,最后一个唱声落下时,

  嬴政已然来到了一座花园内,看到前方楼亭上,正有一群人坐在那里。

  赵太夫人也在,不过,她并没有发现秦王到来。

  楼亭上,赵太夫人、宫女太监们的目光,都聚集在琴案后一白衣少女身上。

  此女约莫二八芳龄,生的国色流离,资貌绝伦,宛若一朵出水青莲。

  纯粹!

  干净!

  啪!

  啪!

  啪!

  嬴政拍打着双手,鼓起掌来:

  “好一个天籁之音,让寡人大饱耳福!”

  听了少女演奏的《阳春》,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不觉间已然淡化。

  “参见陛下!”众宫女太监,赶忙向秦王行礼。

  “陛下来了,你们怎么不禀报?”

  赵太夫人责问,尾随嬴政进入的兴乐宫宫女太监。

  “二娘,你不必责怪他们,是寡人听琴音与歌声太美妙,不忍打断,才让他们别禀报。”秦王道。

  嬴政看向抱着古琴的少女:“这位琴师是?”

  少女见那少年秦王,双目灼灼的盯着自己,雪白如凝脂的俏脸,不禁微红。

  “政儿,她叫师音,是我的远房外甥女。”赵太夫人笑着道。

  如今的大秦,也只有赵太夫人敢这样称呼嬴政了。

  她朝着抱琴少女招了招手:“师音,还不快来见过陛下!”

  少女羞涩的点点头,莲步轻移,朝秦王走来。

  “师音?”嬴政眼眸转了转了,道:“莫非她是大琴师师旷后人?”

  “师旷正是我外甥女祖上。”赵夫人笑着道。

  “民女拜见陛下!”

  师音来到秦王面前,施施然一礼,声若幽谷鹂鸣。

  嬴政道:“师姑娘不必多礼。”

  “政儿,你怎么来兴乐宫看二娘了?”赵太夫人好奇道。

  她并不知晓,权相吕不韦被废,更不知晓太后赵姬被打入后宫之事。

  这都是今天刚发生的事。

  嬴政将视线从少女身上收回,道:“二娘,寡人找你确有件要紧之事。”

  “何事?”赵太夫人道:“政儿,你说。”

  嬴政扫了周围宫女太监一眼:“寡人与你单独谈谈。”

  赵太夫人屏退宫女太监,与嬴政来到楼亭上。

  师音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少年秦王,终是抱着古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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