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烈日炎炎。

  流火似的热浪铺天盖地,滚涌着浓烈的酷暑高温。

  头顶金子一般的光线如数倾泻,笼罩大地,仿佛蒸进血管,连汗水都来不及凝结。

  沈寂躺在察觉不出一丝颠簸的皮毛背上,直觉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吐岩浆,嗓子干得几乎开裂。

  比这股炽热更难忍受的,是正在五脏六腑酝酿的凶猛剧痛。

  刀割似的撕扯还在扩散,不断往四肢百骸伸展。

  所幸随着时间点滴过去,折磨里添了一丝麻木,已经没有最初发作时的煎熬。

  然而倏地。

  身下始终平稳的疾行一缓。

  细微的摇晃引动沈寂体内的痛楚,他皱起眉头,一阵压抑不住的痒意直冲上来,不由咳了两声。

  只是轻咳,五脏位移的滋味也顿时加重一分。

  沉哑的咳声立刻引起身前男人的注意。

  “你给我老实点!”男人脸色漏出一抹烦躁的紧张,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回头看过去,没成想正对上沈寂抬眸时的眼神,动作冷不丁一僵。

  这个病秧子,初遇到的时候就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样子,如今被他药倒,脱力躺着,倍加虚弱不堪。

  不过举手投足倒不显病气,身上一袭样式极简的金线黑袍,躺着也看得出身量高挑挺拔,十分赏心悦目,更别提这张见之难忘的脸,轮廓冷峻,棱角分明,骨相好得出奇。

  尤其一双眉眼,无意对视,那点漆般的黑眸像烈日下的寒潭,掺着淡淡的似笑非笑,望着深邃无波,有种寒气逼人的平静,竟让人莫名有些凛然。

  不多时,男人不自在地回过神,心下冷笑。

  皮相再好又如何,修为低微,又是卑贱的凡人出身,只配任人鱼肉。

  想到这,男人恶意地咧了咧嘴,继续掐诀飞向高大巍峨的城门。

  沈寂注意到城门上方遒劲浑厚的三个大字,字体古朴,流金似的笔画勾勒着耀眼夺目的姿态,隐隐透着一股震慑的猛烈气息,像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

  男人却无暇观察其他,越接近门口,他脸上的紧张越甚,对沈寂低低喝道:“我警告你,这里可是三灵境岐山脚下,不是在你低等的凡间,进了明煌城你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等着我让你好看!”

  沈寂没去理会男人的威胁,而在回想对方话里的几个关键词。

  三灵境。

  岐山,明煌城。

  信息重合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是巧合。

  来到这个世界的瞬间,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内容,如果是真的……

  “你给我听好,进了明煌城,一切听我吩咐,别给我找麻烦!”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看到门内有人迎了上来,他忙掏出一块令牌,双手递交过去,恭恭敬敬地解释,“这是——”

  对方没有闲情逸致听他的废话,确认令牌无误,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进去吧!”

  男人也不敢反驳,行了一礼,赶紧掐诀远去。

  城内各色灵力光芒来去如龙,根本没人在意新入城的身影,他仍小心翼翼避开主道,绕小路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刚落地,屋中一道赤色灵光闪了出来。

  “为何来得这么迟?”

  见到这光芒,男人急急从坐骑身上跳下,慌乱跪地:“凤使恕罪,此人是从凡间抓来的,您不是不知道,凡间灵力稀薄,不论是仙妖鬼魔,下界后修为皆备受压制,小妖事成赶回三灵境也实在废了不少功夫!”

  被称作凤使的人扫过沈寂,原本漠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突兀停留一瞬,才抬手以灵力将他从坐骑宽厚的背上托至地面。

  “这便是你找到的天灵炉鼎?”

  听到天灵炉鼎四个字,沈寂敛起的眸光微沉。

  指向性这么强的名词,加上现在的处境,无疑印证了他刚才的猜测。

  正在发生的剧情,也和莫名输入脑海的那本书内容吻合。

  他记得书里一个出场不多的配角,李尘隐,就是所谓“天灵炉鼎”的体质。

  至于男人刚才提及的岐山,按书中的说法,是俗称妖界的三灵境中、至高凤族的地盘。

  岐山明煌城,是凤族的内部城池,里面住着血脉精纯的凤凰,住处越接近明煌宫,身份越是尊贵。

  明煌宫内,则是全文最大的反派,也就是这座城的主人、凤族凤皇,谢浮。

  沈寂看向遥远处。

  被云雾笼罩的宫殿立在天地之间,巍峨缥缈,即便远观,也能窥见几分惊魂夺魄,万丈辉煌的灿金光芒难以遮掩,照耀着比日光更磅礴的仙山琼阁,蒙着浓重一层震撼人心的灼灼金焰。

  明煌宫是历任凤皇实力的缩影,谢浮的强横,如数体现在这座凤族有史以来最坚固的宫殿上。

  “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奇特的热流肆意涌入体内,沈寂不动声色。

  来到这个世界,一切认知与原本相悖,他已经吃过一次“灵力”的亏,需要的是静观其变。

  跪在地上的男人解释道:“回使者,您别看这小子修为低微,身法却诡异难缠得很,小妖险些着了他的道,所以给他下了点落灵散,这才把人带来!”

  “嗯。”凤使敷衍一句,继续细细查探,确定过炉鼎体质属实,他脸上终于浮现出称心的表情。

  男人察言观色,也松了口气:“凤——”

  话音未落。

  一线压缩到极致的赤焰从他胸膛无声穿过。

  凤使抬手轻招,赤线再从他丹田折返。

  男人瞪大双眼,徒劳地向前伸出手,似乎要质问什么,可惜动作只到一半,在他体内残留的热浪无情爆发,将他由内而外烤得滚烫变形。

  “啊——!”他短促地惨叫一声,整个人扭曲蜷缩起来。

  凤族的本源火种,寻常妖族根本难以招架。

  听到身后传来栽在地上的闷响,凤使浑不在意,他随手杀了碍事的坐骑,背上振出赤羽双翅,接着抬手成爪,虚捞起沈寂,化为流光往城中的方向飞去。

  突然升空,沈寂拧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闭眼平复时简单梳理思绪。

  已经到了明煌城,按照书里接下来的发展,李尘隐会先被送给明煌城五大长老之一的赤凤灵尊,被赤凤灵尊用过药后,再作为礼物献给凤皇谢浮,表面是为谢浮觉醒万年传承尽力,实际是想借炉鼎毁了谢浮根基。

  毕竟凤皇实力之强大,天下无可匹敌,对付他,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但赤凤灵尊没想到,尽管谢浮中了招,修为尽失的状态也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而且期间下落不明,没给他们斩草除根的机会。

  三个月后,凤皇归位,与此有关的一应妖族,包括赤凤灵尊在内,尽数没留活口。

  炉鼎是这场阴谋的中心,连这三个月都没撑到,在事成当天就被赤凤灵尊灭口,在本源火种中化为齑粉,神魂俱灭,死得悄无声息,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等在这。”

  没过太久,流光落地,凤使说着把沈寂放下,走到大殿中央,掐诀传信。

  浓烈的高温终于被遮挡,体内的毒素却没得到缓解,沈寂抬手按在一旁金柱,转身背靠柱身倚坐下去。

  在这瞬间,火海般的无形气浪灌入大殿,掀动起他的袍角,在无声狂风中猎猎作响。

  “尊者!”凤使立时行礼。

  “你办得很好,今夜便是陛下选定传承之期,最是需要一个天灵炉鼎侍奉在侧。”一个红发老者从气浪中现身,他看也不看沈寂,只伸出一根手指点中沈寂丹田,片刻,就笑着转向凤使。

  “属下应尽之责。”凤使低头说。

  “好了,”红发老者摆了摆手,看向凤使的眼神意味深长,“传承将至,时间已不多了,带他下去梳洗吧,务必让这炉鼎体面干净,免得坏了陛下兴致,明白吗?”

  凤使顿了顿,抬头对上他的表情,又低头回道:“属下明白!”

  红发老者笑了笑,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使深吸一口气,回身看到沈寂,屈指弹了一粒药丸,打在沈寂随意搭在心口的手背。

  药丸滑落,滚进沈寂腰封下的一条褶皱。

  “服下它,可暂时解你的落灵散。”

  暂时。

  意料之中。

  沈寂看他一眼,慢条斯理捡起药丸扔进嘴里。

  凤使看着他动作,对他的冷淡和识趣都很意外,等他重新睁眼才说:“跟我来。”

  刚才还深入骨髓的痛苦消失大半,沈寂单手撑地,缓缓起身。

  如今他代替了炉鼎的身份,从现在算起,其实没有多少时间用来脱身,当然,最理想的状态是在被献给谢浮之前离开岐山,但现实太骨感,达成这个目标的条件太艰难。

  首先,他还没拿到根治落灵散的解药;其次,他不了解这里的地形;最重要的是,他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任何离开的计划。

  现在唯一可行的,是等晚上和谢浮见面后,把实情和盘托出。可惜赤凤灵尊大约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以书里谢浮的个性来看,即便得知实情,也一定会抹去赤凤灵尊加的佐料,留下真正的主餐。

  毕竟李尘隐切切实实帮谢浮平稳渡过了传承,可见这个千载难逢的天灵炉鼎用处很大。

  换句话说,做个炉鼎是板上钉钉了。

  “兹啦——”

  沈寂顿步。

  脑海里似乎响起什么信号不良的异响,声音很清晰,不像是幻觉。

  但下一秒,走在当先的凤使又振出双翅,带着他飞向大殿旁的一个院落。

  “你就在这里休息,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凤使落地就看向沈寂,话落又放缓语气,“放心,待今夜事毕,不仅尊者会给你奖赏,陛下向来赏罚分明,也不会亏待于你。”

  给将死猎物精心布置的陷阱,总是带有迷惑性的。

  闻言,沈寂转眼和凤使对视,嘴角牵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哂笑。

  “是吗。”

  从遇见至今,这是凤使第一次听到凡人开口。

  长久的折磨让凡人本就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却不撕裂刺耳,两个字说得轻淡,反而有种难言的韵味,连同他说话时隐约讥讽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细听琢磨。

  可沈寂说完已经径自走向院内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

  凤使皱了皱眉,对他自作主张的行为很不喜欢。

  沈寂没去在乎他的想法。

  赤凤灵尊针对谢浮的阴谋,天灵炉鼎是最重要的一环,在事成之前,他的安全性有绝对保障,马上就是一场硬仗,他必须把握每分每秒,争取到时候的情况能对他有利。

  “我需要尽快补充水分。”走进阴影,沈寂拉开外袍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领口,说出他的要求,“还有,我饿了。”

  凤使看着他同样被汗水浸湿的漆黑额发,翻掌取出一个通体碧绿的果子,甩向沈寂。

  “凝珠果可助你辟谷一日。”

  果子入口即化,阵阵津润的微凉触感沿喉咙滑下,几乎瞬间消解了体内干渴的燥热。

  随后又是一粒红色的丹丸凭空出现在面前,沈寂抬手接过,才听到凤使的解说。

  “贴身戴好这粒凤丹,能遮掩你身上凡人的臭气,若你气息泄露,后果自负。”

  这句话说完,凤使的人影也和赤凤灵尊之前一样,在院子里消失不见。

  他走后,沈寂看着笼罩整座院落的赤红火光,随手拉下系在腰间的玉佩扔了过去。

  玉佩在接触屏障的刹那无声迸炸。

  火光稍稍扭曲,荡起一圈细微的波纹,很快归于平静。

  出路被封死,沈寂搭在腰封上的手轻轻摩挲一个来回,也转脚走进正屋。

  过去大约十分钟,凤使又出现在院落。

  他走进房门,示意身后人抬着高大的浴桶进来,看向沈寂。

  “给你半个时辰,”他说,“半个时辰后,我会来接你。”

  三个人来去匆匆。

  沈寂看着面前消失的身影,抬指挑起凤使留在屏风架上的这层白布。

  薄纱似的布料触感冰滑,从他指腹如水流过,映出片刻肉色,看得出来,它起不到丝毫本该有的遮挡作用,反而春光尽显,别有遐想。

  沈寂笑了一声,手掌拂过轻纱,解开腰封,脱了身上被汗水反复浸透的衣服,沉身没入浴桶。

  —

  凤使来得很快。

  一个小时刚过,敲门声响起。

  “吱呀——”

  房门打开,看到身穿旧衣黑袍的沈寂,凤使皱眉,越过他的肩膀看了屏风上的白纱一眼,收回视线时,却看到未被擦干的水迹粘连黑衣,正紧紧贴附在沈寂身上。

  漆黑长袍包裹着凡人虚弱的身体,更衬得苍白肤色如玉莹润,只是这张脸过于冷硬,属于雄性的气息难以忽视,言行举止也不同于从前见过的炉鼎柔软温顺。

  凤使走着神,偶然从斑驳湿痕里瞥见凡人无意展现的轮廓,目光迅速往下一滑,再往上时,不料直直望进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

  被看穿的错觉霎时搅翻多余的联想。

  凤使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冷声道:“走吧。”

  不等沈寂开口,就振出双翅带人飞向光辉夺目的明煌宫。

  沈寂被灵力蒙住双眼,只能听到耳畔疾驰飞掠的风声。

  渐渐,身下传来热闹非凡的丝竹谈笑,应该很接近中心位置。

  还在云端,他被另一股压迫感更强的灵力接手,继续向前。

  人为的黑暗里,沈寂的感官更加清晰。

  缠绕周身的灵力越缩越紧,他能感觉到细长的丝线紧紧勒在皮肉,良久忽地松开,化作几乎无形的灵力没入毛孔,之后有难以察觉的温度在经脉中游走,也很快消散。

  沈寂眼睑稍动。

  文中写赤凤灵尊用药的过程悄无声息,没被李尘隐发现,想必就是现在。

  再落地时,周围万籁俱寂。

  “陛下?”苍老的声音语带请示。

  沈寂听到身前宽阔的房门缓缓敞开。

  “进去。”苍老的声音这次对沈寂命令道。

  沈寂刚跨进门槛,闻到鼻前传来不明显的清甜花香,微微皱眉,他立刻屏息,但还是迟了。

  燃烧似的怪异热度从下腹熊熊升起,他旋即意识到闻到的花香是什么。

  或许他停在门前的时间太久,背后有重重的力量推了他一把。

  房门随之“砰”地合上!

  蒙在眼前的灵力向下扩散,继续封住了他的声带。

  不过就在同时,一道灵力锁在他腰间,强行把他从门口一路拉近,扔在床上。

  动作说不上粗暴,但绝对算不上温柔。

  沈寂躺在床上,单脚踩在床面,曲肘撑起上半身,还没坐起,一只手按在他的脖颈,把他压了回去。

  “别动。”

  这只手的温度比常人更烫,这道声音的语气却冷淡异常。

  话音落下,发烫的指腹无意划过沈寂的喉结,正要往下——

  沈寂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在黑暗里循声“看”向手的主人,无声说:“你中计了。”

  对方一顿。

  下一刻,视觉和声音一起恢复,可沈寂睁眼就被这座宫殿闪闪的金光刺激得重新闭上了眼。

  胸前的手去而复返,铁钳一般扣住沈寂下颚。

  手的主人语调仍然平淡,语气带着久居高位的专|制和压迫感。

  “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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