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众人听说贵妃娘娘要把她们遣散出宫,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再听闻娘娘是给她们一大笔银子,让她们出宫自由戴发修行,大家想了想,眼神逐渐意味深长起来。

  有银子有自由,她们在深宫里圈了这么多年,圈住了脚步却没圈住脑子,傻子都知道这事儿划算啊。

  更何况皇上这些年根本没碰她们。

  等出宫修行个一两年,再隐姓埋名找个顺眼的男人嫁了,生儿育女小日子不知道有多红火。

  当初进宫时还一个个弱脚鸡一样的女子,对未来的依靠对人生还都是懵懵懂懂,在宫里历练这几年,这些事就全想明白。

  这就好办得多。

  林夕梦一手送银子一手送人,不到年底就把这些人全都送出了宫。

  唯有刘婕妤,她迟迟不肯走,每每林夕梦劝她,她都笑着回绝说要在宫里服侍一辈子。

  腊月严寒,刘婕妤再次上门,说她绝对不会自行出宫,出宫也无处可去,求她成全原谅。

  林夕梦苦笑。

  “这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她把她拉到脚炉旁,暖着她冰凉的小手,再次温和告诉她。

  “如果你愿意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你在宫里无可厚非,可你还年轻,十几岁的年纪,你的未来还很长,这个时候你别做傻事”

  “不就是被渣男辜负了么?世上好男儿多得是,有的是良缘佳婿,你自出宫等待就是了,千万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耽误一生”

  刘婕妤突然流下眼泪,一双手纠结撕缠凝着帕子,像是遇到万分纠结的事,可她又不愿意说出来。

  林夕梦只好当做不知道,和往常一样叫人拿茶水点心吃食招待她。

  或许是实在没办法拿注意,刘婕妤突然抬头问林夕梦。

  “娘娘,如果有人当初辜负了你,现在又想回头,您会怎么选?”

  林夕梦眉眼一挑,总算觉得刘婕妤不正常是为的什么,敢情她这几年还是一直没忘了她的李二哥。

  林夕梦笑了笑。

  “那要分情况了,不过大概率我是不会同意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的人能辜负你一次,就能辜负你第二次”

  刘婕妤像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眼神更是暗淡了几分。

  她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离开。

  ——

  回到住处,刘婕妤从枕头边的小匣子里,拿出一张薄薄的信封,从里面倒出三页信纸。

  她如珍似宝的把信纸捧在手里,一遍又一遍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眼泪跟着一串串落在信纸上。

  “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我,你让我如何选呢?”

  “你当初走得那么决绝,我又该如何想呢?”

  “李二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早就被你抛弃了,这个时候又找我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能帮你,更不能相信你,正如娘娘所说,你能负我一次,就能负我第二次,我不能拿我的幸福开玩笑”

  哭完,她拿起信纸点在蜡烛上,亲眼看着它们燃烧成一团黑乎乎的灰烬。

  ——

  想通了这些,刘婕妤第二天就去找林夕梦,说愿意跟着别人一起戴发修行。

  林夕梦给了她比旁人都多的银子,又把自己仅剩的一点儿私房体己给了她。

  “好好过,等一两年我亲自给你选一户人家,只要你信我”

  刘婕妤含泪屈膝:“那就多谢娘娘费心了”

  刘婕妤离开,林夕梦脸色冷下来,吩咐谷雨和立夏,去打听打听那个与刘婕妤同乡的什么李二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谷雨和立夏应是离开。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也正好是除夕的时候,两个人有了答案。

  原来刘婕妤口中的李二哥,名叫李远崇,身上有秀才的功名,早年为了攀附权贵,娶了青州知州家庶出的女儿。

  这些年随着皇上的严格吏治,大盛朝的贪官污吏有一个算一个,都没什么好下场。

  前几年是朝堂上每天上朝那波官员,后面谢辰瑜开始根据政绩来判断,谁的政绩不好一般会被帝王派人跟踪盯着,从京城直接蔓延到了地方。

  而这位李远崇的岳父青州知州,就因为贪了几座田庄,几千两银子,被朝廷查到上报官府,没到两个月就丢了官儿。

  从此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好同撩。

  而这位依赖等待岳父求提拔盼提拔的女婿李远崇,则是被命运狠狠开了个大玩笑。

  以前看见妻子都拼命挤出笑脸温和以待,现在看见妻子,恨不得立刻休了她。

  后来案子爆发,青州知州全家被抄斩流放,李远崇也被牵连,好容易弄来的县丞的乌纱帽也丢了。

  妻子受不了打击整日以泪洗面,很快郁郁而终,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给留下。

  只留李远崇一人,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不,还不是原点,现在的他不仅穷得叮当响,还在朝廷留了案底,这辈子都不能做官,只能做些经商打渔的工勉强度日。

  可他这一肚子的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

  他终于想到宫里的刘婕妤,他前任的心上人,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个取名叫‘丰收’的姑娘。

  听说她进了宫当了娘娘,还颇受贵妃娘娘重视,如果她能帮着说几句话,岂不是什么都有了?

  于是,有了刘婕妤手里的那封信。

  林夕梦冷笑。

  “这人还真是异想天开,如果他和他的妻子过得好,他会想起前任吗?”

  “这个时候写信,分明是求复合求帮忙的意思,这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谷雨和立夏忍不住偷笑。

  林夕梦问她们:“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太通俗?”

  “事实就是这样,这个世界的现实一直都是这么赤裸裸”

  “你们去告诉刘婕妤,拿了我的银子就得听我的,不准再接触李远崇这种小人,她想做什么本宫都替她安排好”

  谷雨立夏离开,林夕梦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她知道那里外表看着不怎样,实际上它们都在酝酿新生命。

  而自己。

  她看了看镜中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

  “再操心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好好操心操心自己的未来”

  “我必须想想应该怎么过,才不辜负余生这有银子有闲情雅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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