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小雪；人物形象参考：直树美纪《学园孤岛》
第二角色：小王；人物形象参考：金子《海鲜小哥金子》
1
从搬到这个城市开始，小雪的生活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同的地域、习俗、风气就带来巨大的变化。小雪的老家是，以低碳环保为主，悠闲自得为辅，每个人每一天都在清闲中度过，从来不存在什么急事，每件事都可以以慢慢来，缓缓去。
在小雪的大学生涯结束前，她都过着这般日子，直到她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她的公司在另一座工业城市，那里的天空烟雾飘飘，晚上没有一点星星。生活节奏快，每件事都要做得快。头一年小雪很不适应，白天上班晕头转向，晚上住在公司租的二居室里，每间卧室都挤着两三个同事，有抽烟的、打牌的、当夜猫子的，总之是吃不好睡不好。
好在第二年，她换了一个清闲的工作，公司里还有一个她的老乡，看在同乡的份上，老乡建议小雪去租一间单身公寓，叮嘱她是个女孩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省得和别人在同一间房里住一起，被人图谋不轨。小雪接受了这个建议，特意挑了一个国定假期，去附件的房屋中介公司看房子。
她的选房要求很简单。一、离公司近，约五到十分钟的路程；二、有单独厨卫间，能确保个人隐私；三、电器家具齐全，至少要有洗衣机、冰箱、空调、电视三样；四、这条可以不选，那就是尽量选不养宠物的公寓。根据以上条件，中介公司很快为她选中了几套公寓，于是，为了速战速决，她打算在这个假期内选好公寓，完成搬家。
房产中介给她提供了三套公寓。第一套，离公司十分钟的一个居民小区，租的这间在四楼，内部环境还是90年代的样子，窗户是老式的绿漆带把手的铁窗，地板油腻腻的，墙壁贴有灰色的墙纸，天花板上还有一台摇晃的老风扇。家具都是旧的不能再旧的家具，木质床板咯吱作响，空调电冰箱的声音很大，电视也是积满灰尘的大肚子电视机，房东似乎从没有打理过这个房间，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木头腐朽的气味。小雪想都不想就走了。
第二套，也是一所离公司十分钟路程的小区，不过是高层的，在10楼，是一套干干净净的三居室，有沙发，有躺椅，电器都是九成新，原本住着一个60岁的单身老人，后来退休后，决定回老家和弟弟妹妹们住在一起安度晚年，又不想把这间房屋卖掉，于是作为房东出租了。据说这个老人好像不太想赚钱，摆个出租屋只是有的没的转些养老的收入，所以，即便是三居室，租金也不比二居室，甚至一居室高多少。这是被小雪纳入考虑的范围。
第三套，是一所离公司三分钟路程的公寓，并不是小区，而是私人建造的公寓楼，只有一栋，六层楼共十八间房，已经有十间房住人了，公寓在一处建筑工地附近。房间是简单的一居室，是小雪最为喜欢的房型，虽然小，但任何东西都能伸手拿到是一大好处。电器家具都是非常普及耐用的品牌。小雪本来挺中意的，不过已看到上下邻居，她可犯难了，原来这间公寓的房东是特意给建筑工地的工人盖的出租公寓，所以里面住的都是30-50岁的大男人，小雪一个24岁的女生，从初中开始就没长过个子，一米五多的身高小巧可爱，男孩子般的短发配上水汪汪的吊眼等精致的五官，也能看出女性的无限魅力。这样一个女生住在满是臭气的男人的公寓里，难以想象。
最终，小雪决定住进第二套房间，虽然是三居室，有两间房间会空出来，好在租金在她的承受范围内，而且老人制定的租金是一年付一次，催促得不紧。听了小雪的要求后，欣然答应她成为这间屋子的租客。事不宜迟，小雪马上回宿舍，打包行李，搬进了新家。
搬进去的时候，房东老人已经回老家了，房间了被他打扫的很干净，东西一应俱全，水电煤都没问题，客厅和主卧里都有一台42英寸的高清电视，老人说那是他年轻时赚了一笔，大出血买来的。
2
果然，一个人住确实惬意很多。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用和别人去争卫生间。除了上班时间，其余的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实属自在。
小雪来老家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房间，那时房间里也有一台电视机，但只有16英寸，这让近视眼的小雪很费眼力，总是凑到电视前看。现在这个问题总算解决了，作为考进理想大学的奖励，小雪被应许去做她期盼已久的视力纠正手术，她终于可以拿下戴了十八年的眼镜了。
小雪的兴趣是看历史电视剧，以前是借影碟看的，现在有了数字机顶盒，可以随时看自己喜欢的节目，倒是便利很多，于是，每天夜晚的8点-11点，就是小雪放松的时间，那个时候，她都会快速洗好澡，换上家具服，或坐在沙发，或躺在床上看电视，直到头发自然变干，困意袭来后，再入眠。
就这样，太太平平地过了几个月后。令小雪心烦的事情出现了……
这天，小雪照自己的生活规律，看完电视剧后，便盖上被子睡着了。约莫睡了三个小时，正在酣睡的小雪突然被一阵音乐声给吵醒了，同时，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睑感受到一股刺眼的白光从眼皮外面投射进来。可巨大的睡意让小雪不想动弹，只用被子蒙住脸想继续睡。可这嘈杂的音乐声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了。
“谁在半夜三更听音乐？”小雪不满地从床上半坐起来，她原本以为是邻居在放音乐，声音传到她这边的房间里。只待她睁开眼睛，便发觉这个猜测错了。刺眼的光线，嘈杂的声音，都是从她房间里的电视发出来的。电视正对着小雪的床，白光从屏幕里投射出来，在凌晨的夜晚格外刺眼。小雪半眯着眼，努力去看屏幕上的影像。
一个身着红色连衣长裙礼服，脚穿红舞鞋，大约30来岁的女人，正站在电视机的中央，伴随着里面的音乐翩翩起舞，背景是洁白的白板，如果不是女人脚下有影子，小雪都以为她是在虚空中表演舞蹈呢。
女人的五官之间偏离很大，但面貌端正，头发梳理成舞者常有的中盘发，脸上涂有白色的粉底和鲜艳的唇红。只见她那修长的手指时而挑起裙角，做个高抬腿动作，时而展开双臂一跃而上做一个空中劈叉。没学过舞蹈的小雪不清楚她跳的是哪种舞？不过可以肯定绝不是纯粹的芭蕾，里面加入了不少民族舞的特点。
至于那音乐从电视机的喇叭里徐徐而出，播放着不知是哪里的音乐，有点像马戏团里的，音色诡异、不解、杂乱无章，听得人难以舒展心情，更何况是在夜半三更睡意正浓的时候，更是难以入耳。
可屏幕里的女人并不在乎这劣质的音色，依然自顾自地舞之蹈之，似乎根本不想停下来。小雪愣愣地注视着这个奇怪的女人，这个节目她从来没见过，再看看屏幕的边角，这倒是稀奇啊，连个频道的logo都没有，小雪每次看完订阅的电视剧，都会将电视的输入源调回电视的频道，所以没有logo本身就很奇怪。
“遥控器呢，遥控器呢。”小雪对女人的表演没有任何兴趣，当下开始寻找遥控器。原来遥控器放在电视机旁边，这意味着她还要下床走到电视机面前，才能关掉。此时快入冬，屋子里寒意渐渐，小雪艰难地离开温暖的被窝，走到电视机跟前，拿起遥控器关上了，再把遥控器一扔，跳回床上继续睡觉。
3
从这一夜开始，这个电视机就和小雪较上劲了。每隔两三天，每次都是深夜2-3点左右，那都是小雪休息的时刻，电视机总是会自动打开，然后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就会自顾自地在音乐下跳起舞来，搞得小雪每次都要再次手动关掉电视。有一次，小雪没有去关电视，而是一反常态想看看这个女人想跳到什么时候，结果这个女人从这么不停歇地跳了两个小时，其中的动作也没有重复，看不出有剪辑的现象。
起初，小雪并没有在意，认为可能是电波干扰，或者是近距离内有人用相同品牌的遥控器所造成的误开机。但是，这种现象的频频发生，正在逐步干扰她的正常作息时间。以次数来说，这个现象从每两三天出现一次，变成了每隔一天出现一次，然后是每天出现一次，再然后是每天出现两次。基本都是凌晨三点一次，后来又是凌晨四点一次。无论小雪睡前怎么反复检查，无数次恢复出厂设置，无数次调成雪花频道，种种努力都没有改善，即使调为静音，一到半夜，自动开机的电视仍然会恢复到中等的音量，里面的红衣女人都会坚持不懈地骚扰着房屋主人的睡眠。
奇怪的是，每次到了双休日，即小雪白天在家时，这个电视机却总是乖乖地处于关机状态，从没有自动开启的迹象，这种迹象只出现在半夜里。
本来小雪是打算，干脆把电视机的电源线发掉，无奈这位房东老人把电线布局成了电视机和机顶盒的电源线共用一根总线，同时，数字机顶盒又兼具wifi的作用。这意味着，一旦小雪拔掉电源，便同时无法使用电视和网络。这下她可犯难了，小雪的工作有一部分可以居家办公，没有网络，她就不能查阅资料，不能发送邮件，连最基本的微信都要依靠极为龟速的数据流量。
终于，她不想再忍受了。果断找了一家电子器械上门修理服务，要把这该死的电视机好好拆修一番。
这天下午，小雪吃着便利店的盒饭，静静地等待维修师傅的到来。清脆的门铃声响起，瞄了一下猫眼，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师傅已经站在门口，再看看墙上的钟表，维修师傅很守时，在规定的是时间应约而来了。
“问题就如客服所说的，电视机会自动开启的问题是吗？”维修师傅开门见山问道。
“是的。而且自动开启的都是我不知道的频道。”
“不知道的频道？没有频道的图标吗？”
“没有。”
“那会不会是u盘的视频内容，现在电视机都可以播放u盘视频了。”
“我从来不在后面插u盘，而且这个电视机的u盘插口坏了。你看。”小雪示意维修师傅看。
“确实是烧坏了。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内容？一般多久自动开启一次呢？”
小雪把自己所知道的，也是看到这儿的你所知道的所有情报，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了。
“我需要把外壳拆开检查一下，请让一下。”说完，师傅一把抱起卧室里的电视机，搬到了外面宽敞的客厅里，打开工具包，熟练地将固定外壳的螺丝、支架等一一卸除，翻开外壳，露出里面的电路板，各种颜色的电线仿佛人体的器官一般。只见师傅拿着电压检测仪在各个地方逐个仔细筛查，最后重新把电视装好。
“我想我弄清大致的原因了，但还知道得不够彻底。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您的电视机我能否带回工厂检修，这大概会花一天的时间。”说完，维修师傅给小雪呈上自己和公司的联系方式，仿佛已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电视机带走。
小雪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至少今天这个晚上，她绝不会受到这个电视机的骚扰了。维修师傅小心翼翼地将电视机里外包好，并承诺明天这个时间，会把修理完毕的电视机物归原主。
“这是本次维修的费用，今天先付定金，请在明天向我支付补款。如果在一周内仍有相同的故障发生，请把故障现象拍下照片或录视频上传给客服，最后是退还费用还是继续修理，由客户决定。”
语毕，维修师傅整理一番仪表，麻利地抱着电视机下楼了。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小雪偶然间瞥见到，那个师傅挂在左胸上的胸牌，上面写有他的名字和职务——小王，高级技师。
总算，问题解决了。或是说，半解决了。卧室没有了电视，至少睡觉不用再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被打扰了。所以小雪今天的心情不错，她边哼着歌，边吸着奶茶，倚靠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客厅的电视没有动过，维修师傅小王把卧室的电视搬走后，唯一的机顶盒也失去了电源，想和客厅电视的接通小雪又不会弄，干脆就不去管它，只有一天而已，看看手机，发发朋友圈，时间就过去了。
很快，睡觉时间到了。小雪关掉房间里的灯，甩甩清爽的短发，觉得头发已经干了，便跳上床盖上被子，不久，进入深沉的睡眠中了。
无梦、无惊扰的睡眠果然是最甜美最享受的，好像世界的人都消失了，毛绒绒的，软绵绵的杯子包裹着自爱的身体，说不出的舒适宜人。
就在小雪准备再深入享受一番时，一个熟悉又恐惧的音乐，再次传入她的耳中。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来自卧室，而是来自外面的客厅。小雪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胸口在砰砰直跳，诡异的音乐声毫无阻碍地进入她的耳中，霎时间，小雪竟呆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等她再次回过神，只觉得口中干渴，手脚发麻，艰难地摸摸脖颈，竟满是汗水。
4
她惊恐地望向卧室房门的缝隙，紧闭的门缝外，刺眼的白光从门缝四侧投射进来，形成一个长方形的方框。小雪发了好大的劲儿才驱使自己下床，没去穿拖鞋，而是颤抖地拉动门把手，打开一条能容纳眼睛的缝隙望向客厅。哎呀，莫不是眼花？白色的背景，不伦不类的礼服，不认识的女人，红唇下苍白的牙齿，不悦的背景音乐，没有logo的电视屏幕。这个女人转移到了客厅的电视机里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说，机器也换上了传染病，一个电视机的毛病会传染给另一个电视机？要是这种结论，小雪倒是会捧腹大笑，因为这实在是很有意思的想法。可惜，她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单纯地在跳舞里，她多了不少额外的举止，这和病毒的复制行为完全不是一码事。
原本女人从来不看向屏幕外的小雪，而这次，她看了。不是看几秒，而是一直在看，随着舞步，她的脸永远会扭转到屏幕的正面，看向小雪，露出两排牙。没有笑声，可能是被音乐声盖过了，可以的话，小雪希望永远不要听到这个陌生女人的笑声。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呢？
不止如此，她离屏幕的距离也变近了不少，本来很看到她的脚，现在只能看到她的裙摆。是摄像机靠近了，还是她故意走近了。想到此处，小雪突然加快脚步回到房间，取出手机，抖抖地打开录像，把这个女人的影像整整录制了十分钟，最后，鼓足勇气走到电视机前，一把拉下电源线，影像才消失了。
这一天，小雪再没有睡过。
直到第二天，小王师傅再度敲响了她的家门，兴致勃勃地将电视机搬了进来。
“我已经把会出现问题的零件全部换新了，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他信心十足地说道。
“不……”
小雪弯下腰，抚摸着电视机，顶着黑眼圈的眼睛毫无光彩。
“我认为没有。”
“嗯？”小王狐疑地看着小雪，他有些怀疑这位小巧的客人是不是想诈钱财，但随即小雪一反常态道。
“费用我会全额付清的。不过，我想请你看看这个。”她拿出手机，调出昨天拍下的视频。
“这是什么？”
“我按照你的要求，把故障的现象拍摄下来了。”
“可那是你客厅的电视。我修理的是你卧室的电视啊。”
可小雪固执地把手机摆在小王师傅的面前执意要他看。
“一样的。你走后，我家客厅的电视也出现了相同的影像，嗯，说不定是传染病吧，呵呵呵，开玩笑的……你看，就是这个女人，穿着红色裙子在跳舞的影像，师傅你也觉得很怪异吧？”
小王师傅愣愣地看着小雪手机里的视频，一开始是小雪托着手机，后来变成他拿着了，看来，他也被这个影像迷住了。看了约五分钟，小王师傅按下暂停键，重新问道：“对不起，你能再说一遍这是什么影像吗？”
“咦？所以说，这是你要求我拍下的电视机有故障的影像。”
“我不是说这个，”小王呆呆地打断道，“我是说，请你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影像内容，是一个什么人？穿什么衣服？在干什么？”
小雪有些不耐烦了，她确认自己拍的视频相当清楚，难道这个师傅没看明白吗？她加重口气，重复道：“我是说，电视屏幕里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一个人不停地跳舞，后来她还在对屏幕笑呢。你没有仔细看吗？”
“看了！”小王师傅没有理会小雪的语气，反而用更粗硬的口气回复道，“问题是，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女人，什么红色衣服，也没有跳舞的动作！”
“这怎么可能！？你的眼睛是不是……”
不等小雪的辩驳，小王继续补充道。
“我看到的是一个男人！”
令人愕然的回答，小雪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维修师傅。小王的眼神坚定，回答得不拖泥带水，种种迹象都在说明他没有欺骗他的客户。可是，为什么同一个视频，两个人会看到截然不同的影像。
“你为什么说是男人？”小雪追问道。
“因为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咳咳，对不起，”小王师傅纠正道，“准确地说，他是一个拳击手的打扮，光头，黄皮肤，肌肉发达，穿着运动短裤，还有拳击手套。正对着电视屏幕，就是那个屏幕，在疯狂出拳，表情很凶恶的样子。”说着，他指了指客厅的电视机。
许久后，等到两人认为实在找不到很理性的解释后，小雪叹口气道：“师傅，麻烦你把这两台收走吧。”
“我不能收，这不符合规定。我只能带走一些失去功能的电器零件。”
“那就把这两台电视的液晶屏、扬声器都拆了带走吧，让它们丧失播放的功能就可以，我会付钱的。”
“你确定吗？”
“我确定。”
5
夜深了，人静了，但小雪静不下心来。现在是凌晨1点50分，她完全没有睡意，盘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把脸露出来。卧室的电视机已经被拆解了重要零件，不能播放了。小雪还是把屏幕的那面贴在墙面方向，电视背面面对床头。她害怕即使这样做了，可能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影像会突然冒出来。
2点20分，半小时过去了，电视没有反应。小雪则开始变得困了，毕竟前一天也没睡。
2点40分，就在小雪要保持这个坐姿睡死过去时，一种难听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让小雪猛地惊醒了。她看到紧贴着墙边的电视机的左上角处，伸出一只手，一只左手，紧接着，右上角伸出的是一只右手，然后在屏幕的正上方，钻出一个女人的脑袋，她长什么样小雪没看清，因为她已经蜷缩在被子不敢动弹了。
最糟糕的事发生了，观赏自己舞蹈的观众一再地拒绝自己，使得电视里的女人心生糟乱，不得不亲自现身，这女人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用猜的，大概是想杀人的表情吧。
作为最后防线的被子，被撕扯开来，即使如此，小雪仍然不敢正视这个女人。小巧玲珑的她蜷缩成一个球，双手合十，语无伦次地祷告：“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为什么？”小雪听到前面有声音。
为什么？老姐，我还想问你呢！
可不等小雪心中有牢骚，恐怖的女人已经释放出她的咆哮，将小雪最后那一丝抵抗无情地击碎了。
“为什么，你，没有，变成，我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深人静的街道，只有便利店的灯光还在亮着。在店外的桌椅上，放着一碗热乎乎的关东煮、一杯热咖啡、一根热气腾腾的维也纳香肠。小雪端起咖啡，时不时抿一口，再吃一块关东煮的萝卜后，冰冷的心终于划开了。这时，一只毛绒绒的流浪狗走近小雪，闻着小雪周边食物的香气，可怜巴巴地呜咽着。
“想吃吗？”
小雪拿起香肠，小心翼翼地扯下一块，吹去热气，摆在小狗面前，小狗不客气地吃下，由于食物有点热，它的嘴巴张开，大口大口的呼气，让食物慢慢咽下去。小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她拍摄的那个视频，像之前一样，摆在小狗的面前，小狗先是看了屏幕一样，随后，像是闻见食物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随后几分钟，它发疯似地朝小雪的手机大声吠叫起来，连口中的食物也吐了出来。小雪收回手机，离开了便利店。
今天，她要住在商务旅馆里。明天，她准备搬回原来的出租楼，如果这样还不能解决，让就真的没辙了。
“喂，是房东先生吗？对不起，我还是想找一间小一点的房间。”
“是吗？那随便你吧。”
“对了，房东先生。你家的电视是什么时候买的？”
“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做出一番事业后，奖励我自己的，大概10多年前吧。”
“你住的时候，这个电视有出过故障？”
“从来没有。它的性能很好。”
6
小雪，5岁，幼儿园中班。是一个调皮可爱的孩子。曾是。
一次，园里组织大家去歌剧院看儿童舞蹈剧，好像是天鹅湖改编的幼儿版本。台上女演员婀娜多姿的舞姿，还有装饰在背后的白羽翼，从高台上跳起，仿佛鸟儿般飞起，一旁的老师解释说，舞蹈演员们在模仿天鹅的样子。
什么是模仿？什么是舞蹈？什么是天鹅？5岁的小雪压根不知道，喜欢蹦蹦跳跳的她只知道，像鸟一样长出翅膀，在天空中飞翔，实在是太棒了！看着所有人都在给台上的那个女演员鼓掌，小雪在心中暗自下决心，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那个——会飞的、比自己灵活得多的、被好多人鼓掌的女人……然而，20年后她坐在办公桌前，连下楼买杯饮料都想叫同事帮忙带一下。
小王，5岁，幼儿园中班。是一个爱冲撞的孩子。曾是。
一次，他刚和同班的人打了一架，被老师训斥一番后，全身泥巴地回到家。看到父母正在看自由搏击比赛，电视里的人面露凶相，沙包大的拳头和铁管般的膝盖，重重地打在对方的身上，台下的观众连声喝彩，连父母也在喝彩。小王很不服气。
为什么他们在打架时，其他人都在笑，而我在打架时老是在挨骂？小王记得父母教育过他，打人、骂人都是犯法的，不可以伤害别人，否则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杀人抵命，欠债还钱，这是这个国家的法律，绝对不能犯法。
因此，小王得出的结论是，电视里的人虽然在伤害人，但没有人在责备他们，说明这是合法的，既然是合法的打架，那么喜欢打架的自己何尝不去参加呢？他暗自决定，只要自己成大到和电视里的人一样的块头，就可以去参加那个合法的打架，这样爸爸妈妈也不会再责备我了，反而会喝彩……然而，20年后他拿着精密的修理工具，手脚变得细致了许多，生怕一用力就把手头的电子零件给弄坏了。
第二角色：小王；人物形象参考：金子《海鲜小哥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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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搬到这个城市开始，小雪的生活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同的地域、习俗、风气就带来巨大的变化。小雪的老家是，以低碳环保为主，悠闲自得为辅，每个人每一天都在清闲中度过，从来不存在什么急事，每件事都可以以慢慢来，缓缓去。
在小雪的大学生涯结束前，她都过着这般日子，直到她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她的公司在另一座工业城市，那里的天空烟雾飘飘，晚上没有一点星星。生活节奏快，每件事都要做得快。头一年小雪很不适应，白天上班晕头转向，晚上住在公司租的二居室里，每间卧室都挤着两三个同事，有抽烟的、打牌的、当夜猫子的，总之是吃不好睡不好。
好在第二年，她换了一个清闲的工作，公司里还有一个她的老乡，看在同乡的份上，老乡建议小雪去租一间单身公寓，叮嘱她是个女孩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省得和别人在同一间房里住一起，被人图谋不轨。小雪接受了这个建议，特意挑了一个国定假期，去附件的房屋中介公司看房子。
她的选房要求很简单。一、离公司近，约五到十分钟的路程；二、有单独厨卫间，能确保个人隐私；三、电器家具齐全，至少要有洗衣机、冰箱、空调、电视三样；四、这条可以不选，那就是尽量选不养宠物的公寓。根据以上条件，中介公司很快为她选中了几套公寓，于是，为了速战速决，她打算在这个假期内选好公寓，完成搬家。
房产中介给她提供了三套公寓。第一套，离公司十分钟的一个居民小区，租的这间在四楼，内部环境还是90年代的样子，窗户是老式的绿漆带把手的铁窗，地板油腻腻的，墙壁贴有灰色的墙纸，天花板上还有一台摇晃的老风扇。家具都是旧的不能再旧的家具，木质床板咯吱作响，空调电冰箱的声音很大，电视也是积满灰尘的大肚子电视机，房东似乎从没有打理过这个房间，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木头腐朽的气味。小雪想都不想就走了。
第二套，也是一所离公司十分钟路程的小区，不过是高层的，在10楼，是一套干干净净的三居室，有沙发，有躺椅，电器都是九成新，原本住着一个60岁的单身老人，后来退休后，决定回老家和弟弟妹妹们住在一起安度晚年，又不想把这间房屋卖掉，于是作为房东出租了。据说这个老人好像不太想赚钱，摆个出租屋只是有的没的转些养老的收入，所以，即便是三居室，租金也不比二居室，甚至一居室高多少。这是被小雪纳入考虑的范围。
第三套，是一所离公司三分钟路程的公寓，并不是小区，而是私人建造的公寓楼，只有一栋，六层楼共十八间房，已经有十间房住人了，公寓在一处建筑工地附近。房间是简单的一居室，是小雪最为喜欢的房型，虽然小，但任何东西都能伸手拿到是一大好处。电器家具都是非常普及耐用的品牌。小雪本来挺中意的，不过已看到上下邻居，她可犯难了，原来这间公寓的房东是特意给建筑工地的工人盖的出租公寓，所以里面住的都是30-50岁的大男人，小雪一个24岁的女生，从初中开始就没长过个子，一米五多的身高小巧可爱，男孩子般的短发配上水汪汪的吊眼等精致的五官，也能看出女性的无限魅力。这样一个女生住在满是臭气的男人的公寓里，难以想象。
最终，小雪决定住进第二套房间，虽然是三居室，有两间房间会空出来，好在租金在她的承受范围内，而且老人制定的租金是一年付一次，催促得不紧。听了小雪的要求后，欣然答应她成为这间屋子的租客。事不宜迟，小雪马上回宿舍，打包行李，搬进了新家。
搬进去的时候，房东老人已经回老家了，房间了被他打扫的很干净，东西一应俱全，水电煤都没问题，客厅和主卧里都有一台42英寸的高清电视，老人说那是他年轻时赚了一笔，大出血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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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个人住确实惬意很多。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用和别人去争卫生间。除了上班时间，其余的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实属自在。
小雪来老家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房间，那时房间里也有一台电视机，但只有16英寸，这让近视眼的小雪很费眼力，总是凑到电视前看。现在这个问题总算解决了，作为考进理想大学的奖励，小雪被应许去做她期盼已久的视力纠正手术，她终于可以拿下戴了十八年的眼镜了。
小雪的兴趣是看历史电视剧，以前是借影碟看的，现在有了数字机顶盒，可以随时看自己喜欢的节目，倒是便利很多，于是，每天夜晚的8点-11点，就是小雪放松的时间，那个时候，她都会快速洗好澡，换上家具服，或坐在沙发，或躺在床上看电视，直到头发自然变干，困意袭来后，再入眠。
就这样，太太平平地过了几个月后。令小雪心烦的事情出现了……
这天，小雪照自己的生活规律，看完电视剧后，便盖上被子睡着了。约莫睡了三个小时，正在酣睡的小雪突然被一阵音乐声给吵醒了，同时，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睑感受到一股刺眼的白光从眼皮外面投射进来。可巨大的睡意让小雪不想动弹，只用被子蒙住脸想继续睡。可这嘈杂的音乐声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了。
“谁在半夜三更听音乐？”小雪不满地从床上半坐起来，她原本以为是邻居在放音乐，声音传到她这边的房间里。只待她睁开眼睛，便发觉这个猜测错了。刺眼的光线，嘈杂的声音，都是从她房间里的电视发出来的。电视正对着小雪的床，白光从屏幕里投射出来，在凌晨的夜晚格外刺眼。小雪半眯着眼，努力去看屏幕上的影像。
一个身着红色连衣长裙礼服，脚穿红舞鞋，大约30来岁的女人，正站在电视机的中央，伴随着里面的音乐翩翩起舞，背景是洁白的白板，如果不是女人脚下有影子，小雪都以为她是在虚空中表演舞蹈呢。
女人的五官之间偏离很大，但面貌端正，头发梳理成舞者常有的中盘发，脸上涂有白色的粉底和鲜艳的唇红。只见她那修长的手指时而挑起裙角，做个高抬腿动作，时而展开双臂一跃而上做一个空中劈叉。没学过舞蹈的小雪不清楚她跳的是哪种舞？不过可以肯定绝不是纯粹的芭蕾，里面加入了不少民族舞的特点。
至于那音乐从电视机的喇叭里徐徐而出，播放着不知是哪里的音乐，有点像马戏团里的，音色诡异、不解、杂乱无章，听得人难以舒展心情，更何况是在夜半三更睡意正浓的时候，更是难以入耳。
可屏幕里的女人并不在乎这劣质的音色，依然自顾自地舞之蹈之，似乎根本不想停下来。小雪愣愣地注视着这个奇怪的女人，这个节目她从来没见过，再看看屏幕的边角，这倒是稀奇啊，连个频道的logo都没有，小雪每次看完订阅的电视剧，都会将电视的输入源调回电视的频道，所以没有logo本身就很奇怪。
“遥控器呢，遥控器呢。”小雪对女人的表演没有任何兴趣，当下开始寻找遥控器。原来遥控器放在电视机旁边，这意味着她还要下床走到电视机面前，才能关掉。此时快入冬，屋子里寒意渐渐，小雪艰难地离开温暖的被窝，走到电视机跟前，拿起遥控器关上了，再把遥控器一扔，跳回床上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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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夜开始，这个电视机就和小雪较上劲了。每隔两三天，每次都是深夜2-3点左右，那都是小雪休息的时刻，电视机总是会自动打开，然后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就会自顾自地在音乐下跳起舞来，搞得小雪每次都要再次手动关掉电视。有一次，小雪没有去关电视，而是一反常态想看看这个女人想跳到什么时候，结果这个女人从这么不停歇地跳了两个小时，其中的动作也没有重复，看不出有剪辑的现象。
起初，小雪并没有在意，认为可能是电波干扰，或者是近距离内有人用相同品牌的遥控器所造成的误开机。但是，这种现象的频频发生，正在逐步干扰她的正常作息时间。以次数来说，这个现象从每两三天出现一次，变成了每隔一天出现一次，然后是每天出现一次，再然后是每天出现两次。基本都是凌晨三点一次，后来又是凌晨四点一次。无论小雪睡前怎么反复检查，无数次恢复出厂设置，无数次调成雪花频道，种种努力都没有改善，即使调为静音，一到半夜，自动开机的电视仍然会恢复到中等的音量，里面的红衣女人都会坚持不懈地骚扰着房屋主人的睡眠。
奇怪的是，每次到了双休日，即小雪白天在家时，这个电视机却总是乖乖地处于关机状态，从没有自动开启的迹象，这种迹象只出现在半夜里。
本来小雪是打算，干脆把电视机的电源线发掉，无奈这位房东老人把电线布局成了电视机和机顶盒的电源线共用一根总线，同时，数字机顶盒又兼具wifi的作用。这意味着，一旦小雪拔掉电源，便同时无法使用电视和网络。这下她可犯难了，小雪的工作有一部分可以居家办公，没有网络，她就不能查阅资料，不能发送邮件，连最基本的微信都要依靠极为龟速的数据流量。
终于，她不想再忍受了。果断找了一家电子器械上门修理服务，要把这该死的电视机好好拆修一番。
这天下午，小雪吃着便利店的盒饭，静静地等待维修师傅的到来。清脆的门铃声响起，瞄了一下猫眼，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师傅已经站在门口，再看看墙上的钟表，维修师傅很守时，在规定的是时间应约而来了。
“问题就如客服所说的，电视机会自动开启的问题是吗？”维修师傅开门见山问道。
“是的。而且自动开启的都是我不知道的频道。”
“不知道的频道？没有频道的图标吗？”
“没有。”
“那会不会是u盘的视频内容，现在电视机都可以播放u盘视频了。”
“我从来不在后面插u盘，而且这个电视机的u盘插口坏了。你看。”小雪示意维修师傅看。
“确实是烧坏了。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内容？一般多久自动开启一次呢？”
小雪把自己所知道的，也是看到这儿的你所知道的所有情报，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了。
“我需要把外壳拆开检查一下，请让一下。”说完，师傅一把抱起卧室里的电视机，搬到了外面宽敞的客厅里，打开工具包，熟练地将固定外壳的螺丝、支架等一一卸除，翻开外壳，露出里面的电路板，各种颜色的电线仿佛人体的器官一般。只见师傅拿着电压检测仪在各个地方逐个仔细筛查，最后重新把电视装好。
“我想我弄清大致的原因了，但还知道得不够彻底。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您的电视机我能否带回工厂检修，这大概会花一天的时间。”说完，维修师傅给小雪呈上自己和公司的联系方式，仿佛已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电视机带走。
小雪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至少今天这个晚上，她绝不会受到这个电视机的骚扰了。维修师傅小心翼翼地将电视机里外包好，并承诺明天这个时间，会把修理完毕的电视机物归原主。
“这是本次维修的费用，今天先付定金，请在明天向我支付补款。如果在一周内仍有相同的故障发生，请把故障现象拍下照片或录视频上传给客服，最后是退还费用还是继续修理，由客户决定。”
语毕，维修师傅整理一番仪表，麻利地抱着电视机下楼了。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小雪偶然间瞥见到，那个师傅挂在左胸上的胸牌，上面写有他的名字和职务——小王，高级技师。
总算，问题解决了。或是说，半解决了。卧室没有了电视，至少睡觉不用再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被打扰了。所以小雪今天的心情不错，她边哼着歌，边吸着奶茶，倚靠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客厅的电视没有动过，维修师傅小王把卧室的电视搬走后，唯一的机顶盒也失去了电源，想和客厅电视的接通小雪又不会弄，干脆就不去管它，只有一天而已，看看手机，发发朋友圈，时间就过去了。
很快，睡觉时间到了。小雪关掉房间里的灯，甩甩清爽的短发，觉得头发已经干了，便跳上床盖上被子，不久，进入深沉的睡眠中了。
无梦、无惊扰的睡眠果然是最甜美最享受的，好像世界的人都消失了，毛绒绒的，软绵绵的杯子包裹着自爱的身体，说不出的舒适宜人。
就在小雪准备再深入享受一番时，一个熟悉又恐惧的音乐，再次传入她的耳中。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来自卧室，而是来自外面的客厅。小雪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胸口在砰砰直跳，诡异的音乐声毫无阻碍地进入她的耳中，霎时间，小雪竟呆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等她再次回过神，只觉得口中干渴，手脚发麻，艰难地摸摸脖颈，竟满是汗水。
4
她惊恐地望向卧室房门的缝隙，紧闭的门缝外，刺眼的白光从门缝四侧投射进来，形成一个长方形的方框。小雪发了好大的劲儿才驱使自己下床，没去穿拖鞋，而是颤抖地拉动门把手，打开一条能容纳眼睛的缝隙望向客厅。哎呀，莫不是眼花？白色的背景，不伦不类的礼服，不认识的女人，红唇下苍白的牙齿，不悦的背景音乐，没有logo的电视屏幕。这个女人转移到了客厅的电视机里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说，机器也换上了传染病，一个电视机的毛病会传染给另一个电视机？要是这种结论，小雪倒是会捧腹大笑，因为这实在是很有意思的想法。可惜，她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单纯地在跳舞里，她多了不少额外的举止，这和病毒的复制行为完全不是一码事。
原本女人从来不看向屏幕外的小雪，而这次，她看了。不是看几秒，而是一直在看，随着舞步，她的脸永远会扭转到屏幕的正面，看向小雪，露出两排牙。没有笑声，可能是被音乐声盖过了，可以的话，小雪希望永远不要听到这个陌生女人的笑声。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呢？
不止如此，她离屏幕的距离也变近了不少，本来很看到她的脚，现在只能看到她的裙摆。是摄像机靠近了，还是她故意走近了。想到此处，小雪突然加快脚步回到房间，取出手机，抖抖地打开录像，把这个女人的影像整整录制了十分钟，最后，鼓足勇气走到电视机前，一把拉下电源线，影像才消失了。
这一天，小雪再没有睡过。
直到第二天，小王师傅再度敲响了她的家门，兴致勃勃地将电视机搬了进来。
“我已经把会出现问题的零件全部换新了，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他信心十足地说道。
“不……”
小雪弯下腰，抚摸着电视机，顶着黑眼圈的眼睛毫无光彩。
“我认为没有。”
“嗯？”小王狐疑地看着小雪，他有些怀疑这位小巧的客人是不是想诈钱财，但随即小雪一反常态道。
“费用我会全额付清的。不过，我想请你看看这个。”她拿出手机，调出昨天拍下的视频。
“这是什么？”
“我按照你的要求，把故障的现象拍摄下来了。”
“可那是你客厅的电视。我修理的是你卧室的电视啊。”
可小雪固执地把手机摆在小王师傅的面前执意要他看。
“一样的。你走后，我家客厅的电视也出现了相同的影像，嗯，说不定是传染病吧，呵呵呵，开玩笑的……你看，就是这个女人，穿着红色裙子在跳舞的影像，师傅你也觉得很怪异吧？”
小王师傅愣愣地看着小雪手机里的视频，一开始是小雪托着手机，后来变成他拿着了，看来，他也被这个影像迷住了。看了约五分钟，小王师傅按下暂停键，重新问道：“对不起，你能再说一遍这是什么影像吗？”
“咦？所以说，这是你要求我拍下的电视机有故障的影像。”
“我不是说这个，”小王呆呆地打断道，“我是说，请你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影像内容，是一个什么人？穿什么衣服？在干什么？”
小雪有些不耐烦了，她确认自己拍的视频相当清楚，难道这个师傅没看明白吗？她加重口气，重复道：“我是说，电视屏幕里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一个人不停地跳舞，后来她还在对屏幕笑呢。你没有仔细看吗？”
“看了！”小王师傅没有理会小雪的语气，反而用更粗硬的口气回复道，“问题是，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女人，什么红色衣服，也没有跳舞的动作！”
“这怎么可能！？你的眼睛是不是……”
不等小雪的辩驳，小王继续补充道。
“我看到的是一个男人！”
令人愕然的回答，小雪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维修师傅。小王的眼神坚定，回答得不拖泥带水，种种迹象都在说明他没有欺骗他的客户。可是，为什么同一个视频，两个人会看到截然不同的影像。
“你为什么说是男人？”小雪追问道。
“因为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咳咳，对不起，”小王师傅纠正道，“准确地说，他是一个拳击手的打扮，光头，黄皮肤，肌肉发达，穿着运动短裤，还有拳击手套。正对着电视屏幕，就是那个屏幕，在疯狂出拳，表情很凶恶的样子。”说着，他指了指客厅的电视机。
许久后，等到两人认为实在找不到很理性的解释后，小雪叹口气道：“师傅，麻烦你把这两台收走吧。”
“我不能收，这不符合规定。我只能带走一些失去功能的电器零件。”
“那就把这两台电视的液晶屏、扬声器都拆了带走吧，让它们丧失播放的功能就可以，我会付钱的。”
“你确定吗？”
“我确定。”
5
夜深了，人静了，但小雪静不下心来。现在是凌晨1点50分，她完全没有睡意，盘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把脸露出来。卧室的电视机已经被拆解了重要零件，不能播放了。小雪还是把屏幕的那面贴在墙面方向，电视背面面对床头。她害怕即使这样做了，可能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影像会突然冒出来。
2点20分，半小时过去了，电视没有反应。小雪则开始变得困了，毕竟前一天也没睡。
2点40分，就在小雪要保持这个坐姿睡死过去时，一种难听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让小雪猛地惊醒了。她看到紧贴着墙边的电视机的左上角处，伸出一只手，一只左手，紧接着，右上角伸出的是一只右手，然后在屏幕的正上方，钻出一个女人的脑袋，她长什么样小雪没看清，因为她已经蜷缩在被子不敢动弹了。
最糟糕的事发生了，观赏自己舞蹈的观众一再地拒绝自己，使得电视里的女人心生糟乱，不得不亲自现身，这女人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用猜的，大概是想杀人的表情吧。
作为最后防线的被子，被撕扯开来，即使如此，小雪仍然不敢正视这个女人。小巧玲珑的她蜷缩成一个球，双手合十，语无伦次地祷告：“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为什么？”小雪听到前面有声音。
为什么？老姐，我还想问你呢！
可不等小雪心中有牢骚，恐怖的女人已经释放出她的咆哮，将小雪最后那一丝抵抗无情地击碎了。
“为什么，你，没有，变成，我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深人静的街道，只有便利店的灯光还在亮着。在店外的桌椅上，放着一碗热乎乎的关东煮、一杯热咖啡、一根热气腾腾的维也纳香肠。小雪端起咖啡，时不时抿一口，再吃一块关东煮的萝卜后，冰冷的心终于划开了。这时，一只毛绒绒的流浪狗走近小雪，闻着小雪周边食物的香气，可怜巴巴地呜咽着。
“想吃吗？”
小雪拿起香肠，小心翼翼地扯下一块，吹去热气，摆在小狗面前，小狗不客气地吃下，由于食物有点热，它的嘴巴张开，大口大口的呼气，让食物慢慢咽下去。小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她拍摄的那个视频，像之前一样，摆在小狗的面前，小狗先是看了屏幕一样，随后，像是闻见食物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随后几分钟，它发疯似地朝小雪的手机大声吠叫起来，连口中的食物也吐了出来。小雪收回手机，离开了便利店。
今天，她要住在商务旅馆里。明天，她准备搬回原来的出租楼，如果这样还不能解决，让就真的没辙了。
“喂，是房东先生吗？对不起，我还是想找一间小一点的房间。”
“是吗？那随便你吧。”
“对了，房东先生。你家的电视是什么时候买的？”
“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做出一番事业后，奖励我自己的，大概10多年前吧。”
“你住的时候，这个电视有出过故障？”
“从来没有。它的性能很好。”
6
小雪，5岁，幼儿园中班。是一个调皮可爱的孩子。曾是。
一次，园里组织大家去歌剧院看儿童舞蹈剧，好像是天鹅湖改编的幼儿版本。台上女演员婀娜多姿的舞姿，还有装饰在背后的白羽翼，从高台上跳起，仿佛鸟儿般飞起，一旁的老师解释说，舞蹈演员们在模仿天鹅的样子。
什么是模仿？什么是舞蹈？什么是天鹅？5岁的小雪压根不知道，喜欢蹦蹦跳跳的她只知道，像鸟一样长出翅膀，在天空中飞翔，实在是太棒了！看着所有人都在给台上的那个女演员鼓掌，小雪在心中暗自下决心，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那个——会飞的、比自己灵活得多的、被好多人鼓掌的女人……然而，20年后她坐在办公桌前，连下楼买杯饮料都想叫同事帮忙带一下。
小王，5岁，幼儿园中班。是一个爱冲撞的孩子。曾是。
一次，他刚和同班的人打了一架，被老师训斥一番后，全身泥巴地回到家。看到父母正在看自由搏击比赛，电视里的人面露凶相，沙包大的拳头和铁管般的膝盖，重重地打在对方的身上，台下的观众连声喝彩，连父母也在喝彩。小王很不服气。
为什么他们在打架时，其他人都在笑，而我在打架时老是在挨骂？小王记得父母教育过他，打人、骂人都是犯法的，不可以伤害别人，否则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杀人抵命，欠债还钱，这是这个国家的法律，绝对不能犯法。
因此，小王得出的结论是，电视里的人虽然在伤害人，但没有人在责备他们，说明这是合法的，既然是合法的打架，那么喜欢打架的自己何尝不去参加呢？他暗自决定，只要自己成大到和电视里的人一样的块头，就可以去参加那个合法的打架，这样爸爸妈妈也不会再责备我了，反而会喝彩……然而，20年后他拿着精密的修理工具，手脚变得细致了许多，生怕一用力就把手头的电子零件给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