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场的赛况如火如荼,城中主场自然也是进行得热火朝天。

  话说这边苏玖泠为了上台比试,少不了一番折腾。在顺走了不知哪家倒霉弟子的身份名牌后,酒中仙瞧着台上花招百出的各路才俊们却又犯了难。

  比武自然是要展露武功,少不得拆招解招的你来我往。这些五湖四海的青年英杰们手上多少都有几招拿手绝学,不然怎能在交流大会中崭露头角。

  可苏玖泠会什么呢?

  几式江湖拳脚自然信手拈来,可这些如何能抵挡得住别人的看家本领。

  要说苏家的武功套路,那自然也是当年名震江湖,数一数二的绝学。可是不要忘了,作为当今所谓的“前朝余孽”,苏家光是夹缝求生就已经很艰难了,更不要说让苏家子孙在外抛头露面,甚至参加交流大会这样的全国性活动了。

  倘若让苏玖泠以家传绝学同人比试,被人看穿暴露了身份,那可不是一个行司一个洛城能解决的事儿了,哪怕是武圣在此,也未必能收得了场。

  谁愿意试探朝廷的底线呢?

  其实与前朝相比,大宋已经算作是政治环境极为宽松的存在了。只因当年太祖一句“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警戒子孙后代不杀士人,历代的大宋皇帝都给予了官员,甚至百姓极大的言论自由。

  要知道在仁宗时期,连“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一是乾坤”这样赤裸裸鼓动四川独立造反的诗句,都能被皇帝宽容,说成不过是博人眼球之举罢了。试问还有哪朝的皇帝能有如此开明心态?

  但是为什么独独对苏家如此严苛?这恐怕只有那位葬身诏狱的苏家先祖知道了。

  酒中仙思来想去,自认是当今天下身居武道巅峰之人,又怎能被这小小问题难倒,当即决定临时抱佛脚,就教授苏玖泠一招半式,叫她足以在大会中游刃有余。

  我堂堂酒中仙的随手一招,不也比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们厉害?

  叫苏玖泠用自己教的武功路数与人比试,这样一来,岂不比自己登台亲试还要有趣得紧。以他这贪玩的性子,如何能错过这样的良机。

  打定主意,酒中仙高兴地搓了搓手,拧开葫芦又灌了一大口,回味地砸了咂嘴,但总觉得这味道有些腻了。

  对啊,小楚不是说今天要请我醉仙楼共饮的吗?

  …………

  金裕大街会场中央,选手们的比武切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啧,三合就下台了,就这点水平?

  脚步虚浮,下盘不稳,这也不行。

  这个刀客么……冲劲倒是十足,不知道能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对手?

  台上的刀光剑影,磅礴气劲,叫围观者无不拊掌称赞,不过却丝毫入不得这位女子法眼。

  不消数个来回,台上那位刀客便气喘吁吁,再没了开场的气势。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刀客毫无疑问地输掉了比赛。

  “唉……不过如此吗?”

  作为大宋各路英才汇集的交流大会,就只有这种质量吗?

  女子摇了摇头,忍不住叹出了声,殊不知此举引来了周围不少人侧目。

  比武切磋自有输赢,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女子已是三番五次地在台下显露出不屑之色,如今更是出言嘲讽,自然引来其他参会者的不满。

  “哦?不知这位女侠姓甚名谁,师从哪家,江湖可有什么名号?”

  一位身着西江派服饰的弟子出言问道。

  这西江派乃是洛城东北临近忘川支流的一个小门派。说其小是规模有限,但实力并不孱弱,又因其与朝廷交好,这些年来已经向洛城包括周边输送了不少武人,像洛城衙门,城主府护卫等这些武官职位中其实有不少是出身西江派的弟子。

  这西江派多以刀剑见长。适才台上这名刀客其实武艺并不低下,这西江派弟子自忖也未必有其水平,可转头却见那女子出言讽刺,自然跳脚,当即便想回怼一番。

  见那女子不答,西江派弟子又出言道:“阁下似乎眼界不凡啊,我西江派弟子斗胆领教高招!”

  大会首日本就是自由比试,于今日太阳落山前攒够一定胜场即可,这西江派弟子以武相邀并无不妥。

  谁知那女子竟是充耳不闻,对那西江派弟子连正眼都没瞧上一下,径直向下一处擂台走去了。

  西江弟子自然恼火,但见女子走得匆忙,自认为她是怯战而逃,当下又得意洋洋向周围同道一番评头论足。

  “哼,原来是个花架子,与人一试的胆量都没有,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就是,就这还敢在台下大放厥词?”

  “不说话装高手?还带个斗笠,真以为自己是大侠了?”

  “跳梁小丑罢了,反正明日的会场肯定见不到了。”

  女子早已走远,根本不会听到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背后那隐隐约约的阵阵嘲笑声,让这位北地远来的少女对族中长辈的教导越发产生了怀疑。

  这就是让曾祖爷爷无比仰慕的大宋王朝?

  抛开文化科技,这武力真是堪忧啊!

  找这样的盟友,真的能帮我大辽解决如今的危机吗?

  连主会场都如此,想必阿哈(兄长)那边更不会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了。

  少女寻了一处石阶轻轻坐下,撑着下巴望向会场中央,她有些想念北方的草原了。

  那自由驰骋的骏马,那丰盛美味的头鱼宴……

  这还是她头一回远离家乡,南下异国。

  中原之地固然富庶繁华,但心头自始至终都压着一块大石头,她又怎么有心思去看那花天锦地。

  毕竟她也不过是个桃李年华的女子罢了。

  可惜世事不公,她生来就肩负着不同常人的使命。

  因为她是天祚帝的女儿,辽国的公主。

  她叫耶律骨欲,和兄长耶律敬宏一样,此番南下,只为了与大宋和谈结盟一事。

  “这主会场看来是没什么意思了,也不知道阿哈那边有没有找到带着涵渊宝剑的王家后人呢?”

  耶律骨欲回想起带他们兄妹二人潜入城中的那位清瘦庄稼汉子,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人不太靠谱。奈何耶律敬宏心中急切,执意就跟了进来,照那汉子的主意混进了交流大会会场。

  “但愿一切顺利吧!”

  耶律骨欲伸了个懒腰,突然耳朵一动,又听闻会场之中官员传来宣判之声。

  “七号台,黄大山胜!”

  嗯?

  这个黄大山,似乎已经听到很多次了嘛!

  耶律骨欲来了些许兴致,抬眼向七号擂台上眺去。

  …………

  苏玖泠在台上摩拳擦掌,玩得好生痛快。

  真有意思,老头儿这招还真不赖嘛!

  别人上台都取那刀枪棍棒,苏玖泠只用那巧手一双,已经缴了好几位上来打擂之人的兵刃,玩得是不亦乐乎。

  时至中午,堪堪上台的这位“黄大山”已是连战连捷,击败了五六位少年武人了。

  不远处的醉仙楼上,楚天曦眉头一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金裕大街中央。

  “嘿嘿,怎么样,你瞧我这小女娃还挺机灵吧!是不是比你那小子强多了?岚山上可没见过这么好玩的娃儿吧!”

  酒中仙在碗沿嘬了一小口天仙醉,登时露出陶醉的神情。

  楚天曦嘴角一抽,尬笑两声道:“不是,酒前辈啊,你啥时候连老大哥的摘星手都偷……借来了?”

  酒中仙眼睛一瞪,“怎的?他观星客有甚么了不得?再说了我只是给他改了改借来玩玩罢了,有什么干系。”

  楚天曦苦笑道:“前辈,酒可以随便喝,这东西可不能乱教啊!”

  酒中仙待要发作,看了眼手中的大碗天仙醉,讪笑一声,闷头不答。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再说了,给小楚说两句咱也不丢人。

  楚天曦见酒中仙还没醒悟,无奈地看了眼这个老顽童,悄声道:“前辈,她可是姓苏啊……”

  “呦!坏了!”酒中仙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这茬。”

  “这老苏家跟观星客可不对付啊!”

  “完了完了……”

  这下好了,酒也没心情喝了,酒中仙蹿起身来就想下去把苏玖泠抓走,却被一旁的楚天曦拦了下来。

  “唉,事已至此,就暂且这样吧。反正这手法除了咱们,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来。更何况人可是江湖弟子黄大山,跟你那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楚天曦笑着端起酒壶,又给酒中仙添了些许。

  “来,晚辈敬您!”

  “啧……害,可真是老糊涂咯,这剧本儿以后得交给年轻人来写了。”

  酒中仙摇了摇头,也不再想那些个麻烦事儿,和楚天曦你一杯我一碗地畅饮起来。

  …………

  “这位黄道友又是哪儿来?这掌法好生厉害,可有人识得这是什么套路,哪家绝学?”

  那位西江派的弟子与一众选手在台下看得啧啧称奇,不禁向左右问道。

  “不知道啊,当真是闻所未闻,确实厉害!不知若是徐兄上台有几分胜算啊?”

  那西江派弟子连连摆手,“我哪里是对手,你没看那一手卸人兵器的功夫出神入化。实在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咳咳,可还有人要挑战?”苏玖泠打得兴起,叫起阵来。

  台下众人叽叽喳喳,却是无一人上台应战。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黄大山”最多不过丙等下位,能连胜这么多场,手上功夫必然了得。实力低微者当然不愿自取其辱,境界较高者也怕不慎翻船丢了颜面。

  那头擂台之上,苏玖泠才要下去歇息,忽地被一声清喝叫住了身形。

  “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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