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天上盘旋观察的直升机,打着转儿坠落。

  “轰”地一声,爆发出冲天火光。

  躲在附近商场中,一直坚持举着摄像机拍摄的独立摄影师。

  “啪”地控制不住地将摄像机丢下,捂脑哀嚎。

  所有尚未来得及逃出观音街的人,全部都跌跌滚滚,躺倒在了积水污泥之中。

  “哗啦!”

  坚硬厚实的地砖如水般破碎,从中伸出无数双白嫩细手。

  每支手上都化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五官俱全,神情肃穆。

  一些嘴里念念有词:“观音倒坐。”

  另一些嘴里三复斯言。

  “倒坐观音倒坐观音倒坐观音……”

  他们伸向地上躺倒的人,抚弄他们,摩挲他们,拖下他们。

  满地白手,犹如洪水蔓延。

  数十双手蜿蜒爬向直立在雨中的李悟。

  此时,头顶支撑光罩的阵旗已经全部跌落。

  光罩消失。

  宝剑也已经尽数合一,握在李悟手中。

  这是他第一次,执剑上手。

  雨丝飘落,本会落在李悟身上。

  但他身上好似有某种看不见的磁场,引导着雨丝转了个弯,落到他手中的剑上。

  逶迤、蛇行。

  再由剑尖滴滴落下。

  李悟闭着双眼,一会儿紧皱眉头,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他没想到,竟然连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念诵声侵染!

  从无知无觉的痛苦中一次次挣出。

  又一次次陷入。

  白手如蛇般抚摸上他脚上的云靴,缠绕。

  寸寸往上。

  当第一只白手挨到他身上的“海水江崖袍”的瞬间!

  “轰”一道蓝光!

  海水江崖袍的自主护体功能被触发。

  白手瞬间被绞杀成灰!

  也就是这转瞬即逝的瞬间!

  仍紧闭双眼的李悟翻转剑柄,呵斥。

  “滚!”

  伴随着剑尖甩出的水珠,所有缠绕在他身上的白手,如潮水般退去。

  李悟缓缓睁眼。

  直视空中的那位僧人。

  僧人此刻,竟然盘腿坐在空中,从脑袋到脚下,整个人倾斜了十几度!

  她依旧低眉垂眼,嘴角微笑。

  李悟举起宝剑,剑尖直指。

  “无论尔等为何诡物……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

  僧人嘴角的笑容扩大几分。

  地上的白手再次齐颂。

  “观音倒坐倒坐观音观音倒坐倒坐观音坐坐坐坐坐坐坐坐——”

  僧人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

  15°、45°、90°……

  “轰!”

  李悟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僧人背后!

  伴随着漫天细雨,落下摧枯拉朽的一剑!

  宝剑上燃烧着金光,将空气都烫出了一道黑洞!

  僧人却如镜子碎片一般,一片一片,相继消失不见。

  李悟没有丝毫犹豫,化出剑雨,笼盖四面八方!

  僧人被迫显形。

  她依旧是盘坐着,眼睛却微微抬了起来。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古怪音节,继而念诵。

  “能解众结缚,断除无放逸。色受想行识,犹如朽故车。能谛观此法,则成等正觉……”

  仿佛与空气共振的虚无缥缈,令地上众多古怪生灵再次唱响。

  “具启人尊,所生成道。名姓种族,知见深法。成无上道!”

  “成无上道!”

  “成无上道!”

  “成无上道!”

  白手放声高唱。

  “观音倒坐!”

  “倒坐观音!”

  “观音!”

  “倒坐!”

  所有古怪生灵都伸展五官双臂,拥抱向雨丝!

  浑浑沉沉、浩浩荡荡地簇拥向僧人!

  “倒坐!”

  “倒坐!”

  “倒坐!”

  重重叠叠的音节犹如浪潮。

  它们每唱响一句,僧人倒坐的角度便倾斜一度!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李悟当机立断!

  他松开宝剑。

  宝剑悬浮。

  发出“嗡嗡”的啸鸣。

  剑锋之上,金光闪烁,越来越盛!

  无数雨滴也全部悬停。

  随着嗡嗡的啸鸣,不断颤抖着,震动着。

  溢出越来越盛的金光!

  无数金色细小的光芒,铺洒于夜空。

  恍若星辰。

  李悟目光深邃,轻声道。

  “去。”

  宝剑长啸龙吟!

  无数金色光芒,化作流光扑向僧人!势要将他穿透撕裂!

  刹那,僧人被迫停止倒转,消失在原地。

  塞满世界的古怪吟唱也被迫停止。

  世界安静。

  独留沙沙的雨声。

  几秒钟后,僧人再次缓缓显形。

  坐在了观音街的地上。

  一空中,一地上。

  遥遥对峙。

  只是这一次,僧人的身上却多出了许多逸散着金光的细小窟窿。

  低眉垂眼的她,看了看身上的逸散金光。

  极轻微地笑了一下。

  然后,伸手。

  点向旁边地上一男人的眉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发出悲鸣,整个身体就像放了气的气球,迅速干瘪!

  眨眼间,成为一具干尸!

  同时,僧人身上的细小窟窿蠕动着、修复着。

  如此恐怖的一幕,让那些因为古怪颂唱声停止,而逐渐清醒过来的人们,双眼瞪大,浑身颤抖!

  有警察因为承受不住种种,直接举起手枪,扣动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更多枪响响起!

  “砰砰!”

  “砰!”

  子弹脱膛,在空中划出道道轨迹!

  出乎意料地,射进僧人的身体里!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僧人往后倾倒!

  “咚——”

  她躺倒在地。

  同一时刻,一道龙形金光,带着无数密密麻麻如金墙的雨点从空中坠落,砸下!

  “轰!”

  精准无语地朝着僧人碾压!

  地面随之震动!

  就像一栋万吨大楼坍塌!

  从头到脚,僧人身体的寸寸,都被碾灭成了黑色灰尘!

  犹如朝水中扔了一块石头。

  黑色灰尘以僧人躺倒位置为中心,一层层、一浪浪地涌动开去!

  扑散到睁眼呆滞的众人脸上!

  “咳咳!”

  “艹!”

  “呕——”

  第一个开枪的,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警察。

  他仍站在原地,呆呆地举着枪。

  不敢相信那个拥有神秘力量的诡物,就这样被消灭。

  或者说,要不是地上还残存着那些长满嘴巴的生灵、布满人脸的手臂。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里发生过那恐怖的一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拼尽全力的呐喊!

  “快跑!!!”

  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感到自己被一个人用力推出去!

  “啊!”

  他踉跄着跌倒!

  回头!

  就见刘局被数十双白手撕扯!极速干瘪下去!

  他最后的目光,好似在深深看着这位年轻警察。

  又好似穿过他,在凝望着许多人。

  同一时刻,地上响起无数声尖叫!

  上一秒还犹如死掉藤蔓的白手,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动起来!

  扯住旁边的民众,贪婪地撕扯吮吸!

  李悟也没料到这个情况。

  反应过来以后,火气瞬间从他的心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他眼中有火苗燃烧,一字一句。

  “你,找,死!”

  回应他的,却是天上地下众多古怪生灵,缓缓撕扯出的,诡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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