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学弟是娇气病美人 第21章

小说:竹马学弟是娇气病美人 作者:板栗丸子 更新时间:2024-08-18 11:53:45 源网站:顶点小说
  况穆不知道季宵焕这句话是对着他说, 还是对着秋晴说的。

  四个人隔着玻璃相望。

  况穆手里依旧端着牛奶,手腕颤抖,他感觉浑身的血都在这一瞬间冲到他的心口,顶的他头脑发昏, 连喘息都变得格外艰难, 眼前的景象由彩色的画面渐渐蜕变, 变成了黑白色。

  况穆其实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季宵焕了, 他好想他,好想他。

  他本以为他们下次相见会是在学校里。

  那时候假期过完了, 他会剪一个干干净净的头发,气色也养得好看一些,遇见季宵焕的时候, 如果季宵焕看他了,他就迎着季宵焕的目光多看他几眼。

  如果季宵焕不看他, 那他也高傲一点。

  总之一定不要表现出很高兴, 很想他的样子, 那样太没出息了。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下一次想见来的那么快,还是在这种情况。

  复杂的情绪充斥的况穆的心脏,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窗外季宵焕目光嘲讽的看着他,身边还有个新的女孩。

  况穆觉得自己可笑的厉害, 他煞费苦心不让秋晴不去找季宵焕,甚至做出了他曾经最不屑的事情。

  他之前还在为秋晴不再找季宵焕复合而沾沾自喜, 可是他却没想到, 季宵焕身边早就已经换了人。

  女生.......

  又是一个女生.......

  新的,清纯,甚至比秋晴更优雅漂亮。

  那么他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耳边不断的回荡着季宵焕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况穆,你是不是觉得从我手里抢到都是好东西?但你有没有想过, 你能抢走的都是我不稀罕的东西呢?”

  “可即便是我不要的东西,我也讨厌别人觊觎,比如你刚刚的行为.......就令我很厌烦。”

  果然是这样,季宵焕之前就提醒过他。

  只要况穆能抢走的,都是季宵焕不屑一顾的。

  他这次肯定又令季宵焕厌恶了。

  况穆在季宵焕的目光下,感觉自己无处遁形,就像是伏在地面上的一坨泥人,马上就要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一滩烂泥。

  他就知道人不能有坏心思,他况穆活那么大就这一次利用了别人,动了一次不正当的想法,结果就被撞了个正着。

  他活该。

  季宵焕身边的女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她不是洛雅学院的学生,不明白这三个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她顺着季宵焕的目光朝店内看。

  店里靠窗的桌子坐着两个人,少女明艳靓丽,穿着一件碎花的吊带连衣裙,正睁大了眼睛,讶异的看着季宵焕。

  而坐在少女对面的少年,竟然更加的漂亮!

  他发丝微翘,精致的脸庞只有巴掌大小,只是脸色泛着病态的白,红润的唇微微的颤抖,手腕处的袖子被撒出来的牛奶浸湿,眼角的皮肤赤红,就像滴落在宣纸的胭脂。

  此时那双大眼睛里含满了水汽,好像只要轻轻的眨一眨,眼泪就会如窗外的雨滴一般,落得停不下来,这般模样比女人还要惹人怜,任何人见了都只想好好疼他,哄他。

  方晓晓眼神微震,目光在况穆的脸上停留了好久,才转过头轻轻的唤了一声季宵焕的名字:“季宵焕,你们认识吗.......”

  季宵焕听见方晓晓的声音缓缓转过头,脸上的冷意瞬间褪了个干净,他笑着说:“不认识。”

  方晓晓皱了皱眉。

  她并不信季宵焕的说辞,可是她和季宵焕才刚刚认识,两个人并不熟悉,她没有权利对季宵焕过问。

  季宵焕看破了女生的心思,他抬起手朝店里面指了指,指尖的位置恰好点到了桌子上那束扎眼的玫瑰花。

  况穆心头一紧,手腕垂在身侧颤抖的厉害。

  果真下一秒,季宵焕的嘴巴张了张,笑眼弯弯说:“喜欢花吗?”

  方晓晓愣了一下,小脸瞬间开始泛红,她的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是娇羞的点了点头,接着季宵焕打着伞两个人朝远处亭子下走去。

  那里有个买花的小男孩正在亭子下面避雨。

  况穆目光紧紧的跟着两个人的背影,脊背崩的像是一只待发的弓。

  不要买.......

  不要给她买玫瑰花......

  况穆想要站起身,冲过去拉住季宵焕,对他解释这一切,告诉他他和秋晴只是一起练了琴,他不喜欢秋晴,他们今天是第一次一起出来,秋晴的那束玫瑰花不是他买的,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这次真的没有要抢什么!

  所以他能不能不要厌恶他啊.......

  内心强烈的解释|欲冲撞着况穆的心脏,震的他振聋发聩。

  况穆恨得立刻就飞到季宵焕身边,可是目光触及到季宵焕背影时,况穆又回想起季宵焕看向他的眼神,那一瞬间心脏的敲击声都淡下来不少,他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次况穆害怕了,害怕他像个疯子一样跑过去,可是最终只换来了季宵焕的冷眼相向,就像之前的每一次。

  或许季宵焕并不在乎况穆和秋晴的关系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厌恶况穆这个人。

  不管况穆做什么都会让他厌恶。

  季宵焕和方晓晓走到买花的小男孩身边,方晓晓蹲下身子,很认真的看着男孩身旁摆着的花束,然后她指了一束花,抬头试探的看向季宵焕。

  季宵焕站在原地没动,抬起手指向了另一束,说了些什么,方晓晓目光微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两个人买下了那束花走了。

  秋晴也看着窗外,忽而笑了一声,拿着汤勺搅了搅咖啡:“又一个,真有本事。”

  况穆头脑发蒙,秋晴的话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缓缓地回过头,木然的问:“什么意思?”

  秋晴单手撑着头,长卷发披在颈肩,她竖起纤长的指甲点了点店外:“刚刚那个人你应该看见了吧,他是季宵焕。”

  况穆:“恩。”

  秋晴耸了耸肩:“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刚刚那个女孩挺漂亮的,季宵焕虽然是花心,但是眼光不差。”

  “........他很花心?”况穆咬着牙问道。

  秋晴倒是不以为意,她抿了一口咖啡,咂了两下嘴说:“现在长得帅的男生有几个不花心的。”

  况穆单手放在腿上,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的指尖捏紧了裤子上的布料,也掐的自己皮肉刺痛。

  秋晴看着咖啡发了一会呆,又看向况穆,若有所思的说:“不过我觉得你和他们都不一样,还是你好,比季宵焕长得还好看,学习好,家世好,连琴都弹得好听,却不像他一样........”

  况穆死死的咬住下唇,抬手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牛奶摇摇晃晃的洒了出来,他呼噜一声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划出一声刺响,眼睛充血的看着秋晴,手捏的桌台咯吱咯吱作响。

  秋晴吓了一跳,抬头瞪大了眼看着况穆。

  她不明白她怎么惹到况穆了。

  秋晴本意是夸一夸况穆,她觉得况穆不喜欢季宵焕,所以才处处针对季宵焕,如果她将季宵焕和况穆相对比,凸显况穆的好,况穆一定会的开心的。

  可是况穆现在身上充满了压抑的气势,任谁来看都能发现那是一股风雨欲来的怒气。

  咖啡店里原本安静悠然,被况穆弄出来的声响惊的众人纷纷侧目,连忙有店员拿了一块抹布跑了过来,擦拭着桌子上的牛奶渍,连声询问况穆是不是他们服务有什么不周到,让他生气了。

  况穆闭上眼睛深喘了两口气,身子摇晃了两下,他朝服务员挥了挥手,抬起腿大步走了出去。

  秋晴回过神来也急忙跑出去,连玫瑰花都没拿。

  推开咖啡店大门,况穆已经走到路的对面,秋晴跑过去挡在况穆身前,声音焦急:“况穆,你怎么了?”

  况穆已经冷静了不少,他看着秋晴,脸色像往日一样拒人千里。

  “没事。”

  “那......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况穆的脸色白的厉害,他睫毛颤了颤,语气冷然的说:“我要回家了。”

  “可是现在还在下雨。”

  “没关系。”说完况穆转身就走。

  秋晴不好再拦他,站在原地面色为难,眼睁睁的看着况穆一步步远去。

  雨势渐小,从大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细雨。

  况穆埋着头一路快走回家,脸上身上被细雨淋的半湿,他草草进浴室里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没有吹,就穿着一身浴袍躺在了床上。

  况穆感觉很困倦,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困倦,他想要睡觉,可是眼睛只要一闭上就会出现季宵焕和那个女孩站在一起的身影。

  季宵焕笑着对女生说话,季宵焕和那个女孩共撑一把伞,季宵焕带着女孩去买花。

  还有季宵焕用嫌恶的眼神俯视着他,对他说:“真巧啊。”

  可不是真巧吗?

  冥冥之中就像是命运一样。

  在况穆人生的前十二年,给他送来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他把况穆宠上了天,让况穆享受尽了哥哥所有的好,而后却让两个人反目。

  现在的季宵焕愿意把他的柔情给所有人,却独独不愿给他。

  秋晴还说季宵焕花心,无情.......

  季宵焕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他曾经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况穆蜷缩了起来,他捂着心口的位置,掌心感受到心脏的律动,心脏跳得有些快的失常,一下又一下激烈的撞击他的胸腔,这让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屋子,夜晚漆黑寂静的令人感到可怕,况穆想过无数次他了无生息死在家里的情景。

  他每天都在害怕这件事情发生,晚上睡觉时他只有捂着心口,才能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况穆躺在床上没多久,头脑就开始昏昏沉沉,他陷入了一场梦境中,那场梦太浅,让他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在回忆过去,还是睡着了做的一场美梦。

  梦里他回到三岁的那年。

  三岁的况穆还太小了,他记不清很多的事情,可是唯独记得他见到季宵焕的第一面。

  那时他的亲生母亲才去世,况进山带着况穆到了明城投奔最好的朋友,当时在明城赫赫有名的季家二少爷——季明义。

  去季家那天,况穆还穿着幼儿园的英伦小校服。

  况进山总是不会打扮他,自从况穆母亲去世后,他穿的衣服都乱七八糟,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这一套校服。

  黑轿车驶入了一个豪华的富人小区,双开门的铁栏杆大门缓缓打开,轿车路过修剪漂亮的花园,停在房门处。

  季明义和严敏慧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车门打开了,况进山将况穆抱了出来,对况穆说:“况穆,叫季叔叔和严阿姨。”

  那时候小小的况穆缩在况进山的怀里,双手抱着况进山的脖子,头埋在况进山的脖颈处,就像一只奶白的小团子,哼哼唧唧的哭喘着,别着小脑袋不肯说话。

  他从小就身体不好,晕车晕的厉害,所以况进山很少带他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坐那么久的轿车,车里高档皮料的味道把他熏吐了好几次,他只觉得自己好难受好难受,却又说不出来哪里难受,只能用哭表达情绪。

  况进山觉得况穆没有礼貌,他拍了拍况穆的后背,再一次让况穆叫人。

  况穆哭的声音又大了些,怎么都不愿意开口。

  季明义大步上前走了两步,接过了况穆打圆场:“来来来,让叔叔看看怎么哭的那么厉害。”

  况穆吸了吸鼻子,透过满眼的眼泪看向了季明义。

  季明义长得十分英俊,眉眼中尽是柔和,况穆从小就认生,除了况进山和他母亲之外谁都抱不得他,可是那天他看着季明义只有满满的亲切,没有丝毫的抗拒。

  他揉了揉眼睛,头贴在季明义的肩头,任由季明义抱着。

  “他晕车。”况进山空了手,转过身去车上拿送给季家的礼物:“我很少带他出来,麻烦。”

  季明义伸出手擦了擦况穆的小脏脸,丝毫不嫌弃他满脸的鼻涕眼泪:“你不早说,你要是早说穆穆晕车,我就让我家司机去接你们了,我正好有辆车开着稳当,坐着舒服不少。”

  “多大点事,从机场到这里也就四十分钟车程,他多晕几次就不晕了。”

  况进山总是对况穆很不在意,他从车里拿出一堆礼品,随着季明义走进了况家。

  季明义一进门就将况穆放到沙发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盒,不停的翻找,况进山站在门口望了一圈问:“小焕呢?怎么没有见到?”

  “别提了,上午刚吵了他一顿,现在一个人在房间里不肯下楼。”

  严敏慧说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况进山。

  况进山接过拖鞋,朝严敏慧笑着道谢。

  季明义在药盒里翻不到合适的药,回头看着还在小声哭泣的况穆很是心疼,他抱起况穆说:“叔叔带你去找哥哥玩好不好,哥哥的屋子里有好多好吃的,你要不要啊?”

  况穆听见好吃的停下哭声,他张嘴打了两个小哭嗝,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况进山,软声软气的说:“要,要的.......”

  况进山正由严敏慧带着参观家里,他看见季明义在哄况穆,挥了挥手:“明义,你不用哄他,把他放在沙发上,他自己哭一会就好了。”

  季明义没有这样做,他抱着况穆上了二楼,敲了敲一间房间的门。

  那个房间敲了好久都没人开门,直到季明义有些生气了,他将况穆放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两下门,厉声喊道:“季宵焕,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三的那个音刚落,房门就缓缓打开。

  窗帘干干净净的束在窗户的两侧,房间是简洁的深灰色调,季宵焕穿着一身深蓝的对襟睡衣,脸颊映在阳光下,更显的他鼻梁高挺容颜帅气。

  况穆看着季宵焕的脸,呆呆的忘了哭,他觉得这个哥哥真好看,像是幼儿园老师给他看的画本上的一个小神仙。

  他好喜欢那个小神仙的。

  “干什么?”季宵焕刚刚被严敏慧吵了一顿,心里憋着一口闷气,他皱着眉头朝外面打量了一圈,语气不善。

  “我之前和你说的况穆弟弟来了,你出来陪弟弟玩玩。”

  “不陪,他自己不会玩?”说完季宵焕又要关门,却被季明义一把挡住。

  况穆瘪了瘪嘴,双眼蓄满了一泡泪,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哥哥不像小神仙,他好凶啊,他不喜欢他了。

  季明义见况穆又哭了,不由分说将况穆抱到床上,回身叹了口气对季宵焕说:“弟弟身体不好,现在还不舒服,你之前不是老吵着没有人陪你玩吗?你好好对弟弟,以后弟弟就一直陪着你了。”

  况穆还是哭个不停,季宵焕却不说话了,他站在原地歪着头看了况穆一会,突然站起身跑到书桌前,拿了一个糖塞到况穆的嘴里。

  他嘴巴张了张,别扭又笨拙的说了句:“你!别哭了。”

  你好好对弟弟,以后弟弟就一直陪着你了.......

  ........

  况穆睁开眼睛,他望着黑漆漆的窗外觉得眼睛湿漉漉的,嘴里仿佛还能尝见那颗糖的味道。

  好甜好甜,好好吃。

  况穆揉了揉眼睛,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侧过头看了看床头的闹钟。

  他下午六点多躺到床上,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深夜对于况穆而言格外的难熬,他毫无睡意又无所事事,只能坐在床头发呆,脑袋里不断的回想着梦的情景。

  其实他三岁的记忆早已经变的十分模糊,可是这场梦就像一卷记录回忆的胶卷,将当年的每一个细节的拍摄的清清楚楚,连同其他的记忆都一同连根拔起。

  况穆弯腰打开了床头柜的最后一层,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相册。

  那本相册他随身带在身旁,却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翻开过了。

  因为他不敢打开看。

  况穆将相册放在腿上,手指颤抖着手打开了第一页。

  相册的第一页放着一张照片,是一张大合照。

  上面有五个人,季宵焕和况穆两个人个子小小的站在最前面,季明义,严敏慧,还有况进山站在后面。

  那年是况穆八岁生日,况进山特意办了一桌宴席庆祝,连远在外地的严敏慧都赶了回来。

  所有人都在祝福况穆生日快乐,季宵焕送了况穆一个篮球,说希望况穆的身体可以越来越好,陪他一起打篮球。

  季明义送了况穆一本童话书,他弯腰摸了摸况穆的头,笑着说:“我希望穆穆可以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就像童话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一样。”

  况穆伸手摸了摸照片,他的手指拂过季宵焕,拂过季明义,最后停在严敏慧和况进山身上。

  在照片里,严敏慧站的离况进山很近,两个人的手背几乎贴在了一起,他俩一起穿着黑色的衣服,更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张表面幸福的照片更像是某种预兆,照片里的五个人的关系注定要支离破碎,而况穆注定做不了童话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况穆啪的一声合上了相册,他的心脏又开始难受了,难受的他眼睛酸涩。

  况穆低下头,双手耷拉在身侧,胸膛都在不停的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捂上了眼睛。

  曾经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像是噩梦一般缠绕着他。

  他又想起了........当初季宵焕离开时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大雪纷飞的冬夜,季明义和严敏慧离婚后没多久季明义就带着季宵焕搬家了。

  季家和况家已经彻底决裂了,况穆还是从孙姨的口中知道了季宵焕要搬家这个消息。

  晚上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偷偷的从家里溜了出来,站在季宵焕家门口的那颗香樟树下,静静的看着他们搬家。

  季家的佣人一箱一箱的将行李搬到车上。

  东西太多了,佣人忙不过来,连季宵焕和季明义都在搬东西。

  以往况穆是季家人的掌上明珠,上到季明义下到新来的佣人,每一个人都很喜欢他,就连不经常在家的司机伯伯看见况穆都会蹲下摸摸他的脑袋。

  但是那晚季家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况穆,大家却都很有默契的对他视而不见,宛如况穆是透明人一般。

  况穆没有走上前,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看着季宵焕一趟趟的搬东西,一趟趟的无视他的存在。

  他的脚缩在被单薄棉拖鞋里,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浸湿,浑身都没有了知觉,可况穆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绞痛的厉害。

  终于东西都搬完了,以前热闹繁荣的大别墅瞬间变得萧瑟空落,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发佝偻的老爷爷。

  啪的一声,别墅里的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季宵焕抱着最后一箱子东西走了出来,他从况穆身边路过时,况穆终究是没忍住哭了,他声音又低又软的叫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就像是一句魔咒,季宵焕一下就定住了脚,背对着况穆一动不动。

  “哥哥.......”

  况穆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

  过了许久季宵焕低下头,沉沉的叹了口气,他转过了身,隔着漫天的大雪一步步的朝况穆走来。

  况穆眼里的光一下就亮了,他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季宵焕走到他身前,就像一只祈求得到食物的小鹿,绵软又乖巧。

  季宵焕什么都没说,他站定在况穆身前,将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披到了况穆身上,又弯下腰替况穆拉上了拉链。

  就像之前每次况穆冻得发抖,季宵焕会将自己的衣服披到他身上一样。

  衣服上还带季宵焕温暖的体温,这让况穆萌生了一点点的勇气,他颤抖的抬起手,用指尖拉住了季宵焕的衣角,不愿让季宵焕再走。

  季宵焕却握住了况穆冰凉的手,一点点的将他的手扒开,最后他问了况穆一句话。

  “况穆,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况穆愣在原地,红润的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那时候还小,没有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他心里只是在计较着这次季宵焕没有叫他弟弟,也没有叫他小月亮,而是直呼他的全名。

  季宵焕也没有等况穆的回答。

  他转过身径直走向了轿车,身上的黑色毛衣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单薄的后背在冬夜里格外的决绝。

  未等况穆回过神,一行人就走远。

  从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

  现在的况穆明白了季宵焕的意思,农夫与蛇这短短的四个字包含了季宵焕所有的恨意。

  季明义和季宵焕是农夫,而况穆和况进山是蛇。

  当年况进山丧妻,带着三岁的幼子投靠挚友。

  那时况进山只是个普通人,远不如季明义家世显赫,可是季明义却从未嫌弃过他们,他给况进山介绍资源,他带着况进山进入高端场合,他给况进山提供资金。

  甚至在况进山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常常在外面出差回不了家,就将况穆就放在了季家,由季明义和季宵焕陪伴着长大。

  季明义就是况穆另一个父亲。

  一年有十二个月,况穆有十个月都住在季家。

  况穆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哭闹,照顾况穆比季宵焕要麻烦百倍,季明义却从来没有因为况穆不是自己的孩子而薄待过半分。

  他对待况穆甚至比对待季宵焕还要上心,而季宵焕更是将况穆捧在掌心,他只比况穆大了一岁多,他是季家的长子,本该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却因为有了况穆这个脆弱的弟弟,而处处哄着他宠着他。

  季家待他们况家父子掏尽了真心,可是况进山却在事业有成时与严敏慧暗中修好,最后两个人苟且在一起,狠狠的反咬了季明义一口。

  是况进山抢走了季明义的妻子,是况穆抢走了季宵焕的母亲。

  况穆想到这里,手脚都在颤抖,眼睛一阵酸涩,一股热流顺着眼眶滑下,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心里突然冒出不切实际的妄想。

  如果他现在去告诉季宵焕,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想抢他的母亲,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季宵焕会不会认为他也是无辜的?

  季宵焕会不会原谅他?

  况穆在床上呆坐了片刻,越想就越觉得荒唐,是他把季宵焕的一切都拿走了,却转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这可真的恶心至极。

  况穆心里难受的厉害,胃里忽然也跟着一紧。

  他呼噜一声直起身子,连拖鞋都顾不得穿,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洗手间,手撑着洗手池,一阵阵的干呕反胃。

  胃里像是被一双大手不断的搓揉玩弄,引的他难受的厉害,他抵在洗手台子前难受的眼睛通红,最后他呕的嗓子出血才将下午喝的那杯奶吐了出来。

  吐出来之后胃里不再反胃的厉害,反倒是开始疼了。

  况穆吐得浑身脱力,连站都站不稳,他手撑着洗手池勉强稳住了身子,又捧了捧冷水往脸上洗了洗,撑起身子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眼睛红的充血,只要眨一眨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狼狈不堪的像个疯子。

  况穆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他不想让自己的在哭了,可是眼泪却越来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他气恼的将案台上东西都推到地上,胸膛剧烈喘着粗气。

  况穆一直觉得他长大了之后,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爱哭了,可是这些都限于他与季宵焕重逢之前。

  况穆不忍在看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低垂下眼睫,手掌贴的着墙,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胃里的疼痛愈演愈烈,痛的他手指尖都在颤抖,况穆半跪在床柜前打开了抽屉,很努力地扒拉着床头柜里面的药。

  里面的药还是上次季宵焕给他买的,有的是治疗胃痉挛,有的是缓解胃胀,有的是促进消化.......

  况穆将所有的胃药都扒拉出来,指尖都在细微的颤抖,也顾不上管功效便一并干咽了下去。

  弄完这一切他手脚并用的爬回床上,整个人缩在被窝里,默默的缩回床上忍痛,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顶。

  胃痛的习惯了,况穆知道这些药都是治疗药,没法短时间让疼痛消失。

  最有效的强效止疼药对身体不好,有一定的成瘾性,季宵焕从来都不会买给他。

  小的时候他疼的时候,季宵焕会一边哄着他,一边用手替他按揉,那比什么止疼药都管用,所以那时候的况穆并不需要止疼药。

  可是现在季宵焕早就不会这样对他了。

  况穆想到这里肩膀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他手指紧紧的揪着被角,手脚都蜷在一起,缩的更紧了。

  三天之后,国庆节过完了。

  况穆一大早就将自己整理好,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皱了皱眉,这几天他在家里睡了快一半的时间,可是脸色依旧不太好。

  况穆厌恶极了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像是在博可怜一样。

  要是真的能博到可怜也好,可惜那个人要和他做陌生人,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那么他这副样子就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矫揉造作。

  况穆抬手泄愤般的拍了拍两颊,直到脸上出现了一丝血色,他才整理了一下自己出了门。

  路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人行道旁学生们骑着单车,互相打闹着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四处都洋溢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

  况穆走在人行道的最里面,避免与旁边闹腾的同学发生碰撞。

  “况穆,早上好啊。”

  忽然有一个人蹦跳的出现在他面前。

  况穆肩膀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看见秋晴一脸笑意的站在他的身前,他一下有些愣神,没有说话。

  秋晴抬起手又打了一声招呼:“早啊。”

  “早。”

  况穆这才回过神,从嗓子间发出一声应,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况穆对秋晴很冷淡,秋晴却不以为意,一路上和况穆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时不时说一些无关精要的事情。

  快要进校门时,秋晴忽然惊呼了一声:“况穆,你不冷吗?今天才二十二度。”

  况穆转过头看向秋晴,不明所以。

  秋晴指了指况穆身上的衣服。

  国庆之后的天气明显凉了不少,路上的学生都穿上了秋季校服,而况穆穿着一身短袖校服显得十分突兀。

  况穆看了看周围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夏季校服,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为什么感觉冷了。

  “不冷。”况穆嘴硬道。

  秋晴朝况穆竖起来一个大拇指:“牛!”

  况穆和秋晴两个人走在一起就是学校八卦的漩涡,一路上都尤为显眼,学生们纷纷侧目看向他们两个人,手里指指点点。

  这种情况在秋晴和况穆一起踏入校门后愈演愈烈。

  连学校里路过的老师都要多看他们几眼。

  况穆加快的步子,想要摆脱秋晴,可是秋晴却丝毫没意识到况穆的抗拒,她小跑的跟在况穆后面,说:“还有十分钟才上课,你急什么?”

  况穆自然不是害怕上课,他只是害怕会突然在校园里碰见季宵焕。

  上一次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季宵焕会怎么想,如今再和秋晴走在一起,他更是解释都解释不通了。

  可是这次并没有那么凑巧,一路上况穆没有遇见季宵焕,一直到他坐在座位上探头朝对楼的高二三班张望,也没有看见季宵焕。

  季宵焕好像又迟到了。

  况穆手指敲了敲桌子,焦急的朝窗外探头,一上午也不知道是往窗外看了多少次了,早上的两节课也上的极不安生。

  上午第三节 课的大课间,况穆,秦米和小眼镜,三个人被数学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里。

  数学老师坐在转椅上,手下压着一张表对他们三个人说:“知道我叫你们过来干什么吗?”

  秦米弱声的接话:“竞赛成绩.......”

  “对,竞赛出成绩了。”数学老师手指点了点表,三个人的目光立刻都落到了表上面。

  数学老师本来还想压一下情绪,嘴角却不住的上扬:“你们三个名次都还不错,并且咱们班出了一个全省第二名!”

  “哇!”秦米捂着嘴巴惊呼了一声,目光惊慕的看向了况穆。

  数学老师的眼睛也看着况穆。

  这个竞赛的第二名是谁,已经不需要猜了。

  况穆是三个人里面实力最高的,并且他对于考试一向没什么胜负欲,反而心态冷静平稳,考前连老冯都说过——况穆只要竞赛的时候不出幺蛾子,全省前五不在话下。

  数学老师将名次表直接拿给他们三个看,秦米手里拿着表,小眼镜和况穆站在旁边。

  秦米第36名,这个名次在全省也名次很靠前了,很有可能在高三拿到报送大学的席位,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考的那么好,激动的满脸通红,不停的蹦跳。

  小眼镜这次没考好,只考了126名,他找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脸一下沉了下来。

  况穆的名字高高的挂在了第二位,与第一名只有0.5的分差。

  然而第一名的那个人,却不是况穆意料中的名字。

  等到旁边的两人都找到自己,况穆目光却依旧没有从名次表挪开,他拿过秦米手里的表,顺着名次表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脸色越差。

  “怎么了况穆?有什么问题吗?”数学老师问。

  “老师,这个表里面怎么没有季宵焕?”况穆问道。

  “啊?没有他吗?”数学老师愣了一下,他从况穆手里接过表看了足足五分钟。

  “还真是。”数学老师转头拍了拍另一个老师的背:“就是,李红,你老公班里的季宵焕是怎么回事啊?我记得去年那个孩子可是第一名,超了第二名十分啊,今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名次都没有?”

  李红正在批改作业,闻言连头都没抬,干笑了一声:“呵,你说季宵焕啊,别提了,他就是没个谱,那天他压根没去考试,老王把他电话打到爆炸,一直没人接,过了三天他才回复老王电话,说自己睡过了,当时给老王气的血压升高,差点没吐血。”

  况穆手掌一下就捏紧了,他脚步不自觉的向前挪动了两步,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季宵焕为什么没去考试?”

  数学老师诧异的看了况穆一眼,在他印象里况穆这个孩子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说话也冷冷的,很少有这般起伏的语调。

  “这谁知道。”李红耸了耸肩:“可能有事吧。”

  三个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秦米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情绪很高,小眼镜和况穆却步履缓慢。

  等到三个人走到教室走廊处,况穆停住了脚步,他站在走廊的边沿,朝着对面的教学楼张望。

  “况穆,你看什么呢?”秦米问。

  况穆没吭声,只是默默的朝对面看着,忽然他转过头朝楼梯走去。

  秦米愣了一下,在况穆的背后喊:“况穆,你去哪啊?快上课了!”

  听见秦米的这句话,况穆更是加快了脚步,他逆着走廊里的人流,被人群撞的身子抖动,可他却顾不上这些,下了楼又穿过走廊,快走到了对面的教学楼。

  洛雅高中高一和高二分别占一栋教学楼,两栋教学楼相对而立,对面的楼上全部是高二的班级,况穆是第一次来这栋楼。

  正是下课的时候,楼道里下来的同学一看见况穆都瞪大了眼睛,两两三三的埋头议论。

  “这是谁啊?!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你不知道他?况穆啊!”

  “他就是况穆?!他不是高一的吗?来这里干嘛?”

  “据说他最近和秋晴走的很近吗?我猜他肯定是来找秋晴的。”

  “怎么又是秋晴......什么帅哥都被她占了。”

  几个画着淡妆的高二的女生走在况穆后面,声音毫不避讳的传到了况穆的耳朵里,况穆却顾不上她们说的话,他走的有些太快了,导致现在心脏发紧,气息微喘,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况穆脸色白的厉害,手指用力的撑着扶手,顿了顿身子努力的压制胸口传来的心悸,他缓了一会,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步走到了高二三班门前停了下来。

  这下更是印证了那几个女生的说法,那几个女生也不走了,就站在走廊处看着况穆。

  高二三班的同学有的正站在走廊上聊天,况穆的到来像是给周围都按下了暂停键,大家都停下了说话声,看向了况穆。

  况穆发丝蓬乱,眼睛也被风出了迎风泪,眼眶红红的走到了窗口处,朝教室里张望。

  季宵焕的背对着他,侧爬在桌子上睡觉,骨骼分明的手腕耷拉在桌子角,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况穆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况穆看见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今天有点冷,季宵焕只穿了一个短袖睡觉不冷吗?他为什么不把椅背上的外套盖上呢?

  况穆站在窗外呆呆的看着季宵焕,时候有些长了,不知道是谁叫了秋晴的名字,秋晴正在和朋友坐在位置上聊天,听见喊声回过头,待她看见窗外的况穆时,眼睛一下就亮了,连和朋友说话都顾不上,站起身跑到了门外。

  “你怎么来了啊?”

  秋晴穿着校服的深红色短裙,蹦蹦跳跳的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也不知道况穆和秋晴站在一起怎么就触到了班里人的情绪了,有一个男孩吹了一声音调高亢的口哨,继而整个班都轰的炸开了。

  况穆一下就慌了,他的脚尖蹭着地,后退了两步,急忙与秋晴拉开了距离,慌乱的看了一眼季宵焕。

  周围的声音太乱,季宵焕动了动胳膊,却没有起来。

  况穆正要松一口气,却看见他前桌的刘汉文回过头,看见了况穆和秋晴站在一起后,立刻瞪大了眼睛,敲了敲季宵焕的桌子。

  况穆浑身进入警觉状态,他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连连后退,嘴唇颤抖的说了一句:“我不是来找你的。”

  说完便转过头跑下楼,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溜了,独留下秋晴一个人站在原地。

  教室里,季宵焕睡眼朦胧的坐起身子,撸了一把头发,朝周围看了一圈,皱着眉头问刘汉文:“没上课,叫我做什么?”

  “焕哥,你看.......”刘汉文朝门外指了了一下:“唉?卧槽人呢?!”

  “什么人?”季宵焕莫名其妙的看了刘汉文一眼。

  “况穆啊!”瞧着季宵焕一脸不理解,刘汉文立刻给季宵焕解释:“刚刚况穆跑到咱们教室来了,还把秋晴给叫了出去,我正要叫你起来看,况穆就走了,好家伙,这小子溜得够快的。”

  季宵焕眉头皱了一下,眼神越来越清明。

  刘汉文继续说:“并且我还说听班里的女孩说,今天早上这两个人还是一起来学校的,焕哥,我其实特别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你和秋晴到底为什么分手啊?不会真的是像外面传的一样吧........”

  季宵焕坐直了身子靠到了椅背上,手里拿着一只笔在指尖摇转,沉着声音问:“外面传的什么?”

  刘汉文啧了一声,看了一圈四周,凑到季宵焕身前,声音也压低了些:“当然是说你和秋晴分手是因为况穆插足........”

  季宵焕眯着眼睛问:“你觉得呢?”

  “我哪里知道啊,我就是觉得你和秋晴分手的太突然了........卧槽!不会真的是因为况穆吧,我说怎么我问秋晴分手原因,秋晴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呢!”

  刘汉文忽然想到了什么,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焕哥,你和我说个实话,是不是那小子!要是那小子搞得事情,我找人把他教训一顿!”

  季宵焕手指的笔依旧在转动,他看了刘汉文一会,垂下了眼睛手指按了两下笔:“不是,我和秋晴的事情和况穆没有一点关系。”

  刘汉文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却看见季宵焕已经打开了课本,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他也不再自讨没趣,低声补了一句:“艹,要是这样,那小子捡漏也太快了吧。”

  晚上放学,季宵焕刚走出校门,就看见了方晓晓。

  方晓晓站马路边台阶上,穿着粉白色的外套,小脸清秀白皙,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甚至还有几个小混混朝她吹起了口哨。

  方晓晓眼眸微垂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学校大门,等到季宵焕一出来她立刻笑开了,迎了上去。

  季宵焕站住脚步,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方晓晓举着手里的盒子。

  “这是什么?”

  方晓晓笑了笑:“你上次不是说我笑起来就像向日葵一样吗?为了感谢你上次送给我的花,我给你做了向日葵饼干.......”

  方晓晓声音越说越低,脸上也染上了淡粉色,在路边黄色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娇羞。

  “什么向日葵?”季宵焕皱了皱眉。

  方晓晓一惊,抬起头:“你不记得了?就上周国庆节下雨,刘汉文拜托你去接我放学,你送了我一束向日葵,说向日葵比玫瑰花更适合我。”

  季宵焕蹙眉想了一会,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方晓晓眼神晦暗,有些不高兴。

  她和秋晴的性格不一样,秋晴是在男人堆里混大的,性格直爽泼辣,不计较小节,有话直说,像一朵俏辣的小辣椒。

  可是方晓晓说话软软柔柔,连笑起来都半带着含羞,令人和她说话都不经放轻了声音,生怕惊到了她。

  季宵焕沉默了一下,弯腰接过方晓晓手里的盒子,朝盒子透明包装里看了看,盒子里的饼干做成了向日葵的样子,小巧精美。

  季宵焕笑了笑:“谢谢,我很喜欢。”

  方晓晓这才开心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走在路上,方晓晓和季宵焕说这些饼干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路上学生声喧闹,方晓晓的声音需要季宵焕微微俯下身才能听得清,季宵焕也就微欠着身,很礼貌的应着,不曾错过她的一句话。

  季宵焕的脸距离方晓晓很近,他没有察觉,方晓晓却越说小脸越红,心思也乱跳的厉害。

  忽然她顿住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

  前方的路灯在地面上打下了一个硕大的光影,一个少年面色清冷,站在路灯下,目光沉沉的望着季宵焕和方晓晓。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或走过或跑过,如同开了快进键从他身边飞速流转,而他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方晓晓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是咖啡店里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

  她抬起头看向了季宵焕。

  季宵焕也看见了况穆,他愣了一下,不动神色的挪开了目光,低下头继续问方晓晓:“你刚刚说用的什么面做的叶子?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

  “.......菠菜面。”

  “那一定很好吃。”

  “啊.......对。”

  方晓晓咬着嘴唇,又犹犹豫豫的朝况穆的方向看了一眼。

  况穆分明就是一直在看他们,可是季宵焕却丝毫没有停留下脚步的意思。

  果然,当二人路过况穆身边的时候,况穆忽而开口:“季宵焕........”

  他的声音又低又弱,听起来就像是一直虚弱的小猫,在低微的唤着他的主人。

  季宵焕的说话声骤然的停下,笑容渐渐退散,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才顿住了脚。

  况穆看着季宵焕的背影,眼眶渐红,季宵焕又背他而立,一切如同倒退回了五年前季宵焕离开的那晚。

  “季宵焕........”他又叫了一声。

  季宵焕淡淡的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方晓晓的肩膀:“抱歉,你先去那边等我一下。”

  方晓晓仰头看着季宵焕,又侧过头看了况穆一眼,最终她点了点头,走到了远一点的树下。

  况穆向前两步,走到了季宵焕身前。

  秋夜泛着彻骨的凉意,可是况穆却只穿了一件短袖的校服,衣摆随着风一起被吹起,灯光下显得他的手腕纤细,身子单薄的几乎快要被照成透明。

  季宵焕看了一眼况穆穿的衣服,皱起了眉,下意识抬起手拉开自己的外套拉链。

  况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手。

  季宵焕瞥见况穆那种目光,手下动作忽而顿住了。

  他最后也只是把自己外套拉链拉开,双手插兜问:“什么事?”

  况穆眼眸暗了暗,问:“你为什么没去参加竞赛?”

  况穆说的这句话好像触及到季宵焕的禁忌,季宵焕的脸忽而冷了下来,低声问:“况穆,你管的太多了。”

  季宵焕绕过他想走,况穆却转过身两步又挡到季宵焕面前,咬着嘴唇,眼睛瞪的大大的,有点凶却又带着怯意,像只咬牙切齿卖凶的小兽。

  况穆从来就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他今天既然敢站在这里等季宵焕,就摆明了他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就算季宵焕对他出言不逊,他也要问清楚。

  季宵焕被他缠的头疼,他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况穆:“你真想知道?”

  “恩。”

  况穆的小脸在路灯的照射下白的泛光,他立刻点了点头。

  季宵焕双手抱胸,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臂弯,好像很认真的在思考。

  况穆就静静的站在原地,微仰着下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的望着他,他在看着季宵焕的时候总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天真又真诚,就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猫,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要凶巴巴的竖起爪子,可是面对季宵焕时他会收起所有尖利的爪牙,将自己柔软白嫩的肚皮露在季宵焕的面前。

  季宵焕眯着眼看了他半响,忽而嘴角勾起,弯着腰凑近了况穆一些,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我那天去了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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