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晃晃悠悠般的恍过神来时,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如清风般清丽,如朗月般朗润的女孩车厘子,他的头脑中出现了蒙太奇般的图像。

  那也是个美丽的女孩子,稍有不同的是,她在脑海中给人的印象更加的温婉可人,不同于眼前这位女子般的娇俏。

  接着他听见脑海中泛起回响的波涛――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好像是一句诗?谁的诗?为什么独独记得这一句?它对于我而言有什么含义?

  薄雾已经散去,阳光渐渐刺穿阴霾,虚晃的日光照的青年好生刺眼,眼前不由得出现一片阴翳。就在青年陷入冥想时,他又再一次昏迷了。

  “他怎么又昏过去了?”车厘子对哥哥说,说着不经意间摸了摸青年的额头,他的面颊好生苍白憔悴,额头一片滚烫。“不好了,哥,他发烧了。”

  “是吗?”哥哥将他因常年采药而伤痕遍布的手放到了青年头上一摸,的确很烫。

  他立马把青年再次背起,就如同那日在岸边见着他那样,兄妹二人又跌跌撞撞把青年背回了家。

  回了家后,只见无论是冰疗还是汤药,青年就是不退烧。车厘子和哥哥可又着急起来了。

  “快去喊师傅和莫姑娘。”

  妹妹找遍了村落都没找到莫师傅父女,感觉青年这次可能真要小命不保了。

  突然她灵机一动,一路小跑地跑回了家。

  “怎么样,师傅他们呢?”哥哥见妹妹独自一个人回来好奇地问。

  只听得妹妹回了一句:“我找了许久,就是不见他们的踪影,哥,咱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人命关天哪。”

  “那怎么办,我也束手无策。”哥哥很是懊恼的拿起右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似乎要从脑袋里拍出个所以然来。

  “唉?哥,你等着,我想起来了。”车厘子好似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浮现出浅浅笑意来。

  说完妹妹凝神屏气的走进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锦盒来,打开来一看,是一块拿丝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玉坠。

  这块玉坠成色上佳,晶莹剔透,拿在手里细腻润泽,没有一丝的杂色,浑身透着通透的墨绿色。

  “妹妹,你该不会是……”

  “对啦,妈告诉过我们这块玉是她祖上传下来的稀世珍宝,特别的有灵性,据说放在高烧不退的人的口中,不消半个时辰便可退烧。”

  “真有这么神奇?”

  “试试看就是喽,还记得你有一次发烧,妈不是也是这么做的吗?”

  “哦,我好像是有这么个印象。”

  “救人要紧。”车厘子将玉缓缓塞入青年的口中,放在他的舌下,让他含住,接着又慢慢合上了他的嘴。

  车厘子在香台上插了一柱香,看一柱香灭后青年的温度是否会降低些。

  哥哥也在静观其变。也许是累了,看着看着,车厘子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只留下哥哥一个人在看香。

  “唉,这个又辛苦又可爱的小傻瓜。”此刻桌子上熟睡的车厘子真的就好像一枚鲜艳欲滴的车厘子那样纯真可爱。

  她的汗水夹杂在发丝之间,睫毛微微颤动,就好像毛绒娃娃一样,仿佛她一眨眼,时光就会凝固,接着从天而降一场声势浩大的苍雪来。

  她那样纯洁,她那样美,简直像坠落人间的天使可人儿,要融化在这午后的日光中。

  哥哥第一次心里产生了怦怦跳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片叫温暖的草地上,他眼神所到之处都开出一朵温柔纯净的花来。

  也许是爱神丘比特在此刻对他的脑子射了一箭,他居然觉得脑子一片热,不由自主的弯下腰,用他那鲜红的薄薄的唇浅浅的吻了吻妹妹的脸颊。

  天啦,当他的唇触及到少女那光泽的肌肤时,他感受到来自肌肤的如凝脂般的娇嫩以及淡淡的女儿香,还有温热的体温。

  吻过车厘子的脸颊后,哥哥抬起头来,他有点诧异的用自己颀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唇。

  对于自己刚才的举动他感到羞涩不已,再低头望了望熟睡中的车厘子,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续守候着那一柱香。

  “吧嗒”只听见门外一阵药罐子掉落在地破碎的声音。

  “谁?”但当哥哥走到门外时,才发现门外空无一人,那人已走远了。只留下一地的瓦罐碎片和散落在地的草药,还有那氤氲在空气中浓烈的中草药的芬芳。

  一柱香过后,哥哥上前摸了摸青年的额头,烧确实退下去了,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取出青年口中的玉坠并叫醒了妹妹。

  妹妹小心地将玉坠收好,放入锦盒中,毕竟这是她未来的陪嫁礼物,还是要小心保管的。

  “看来我这个盖世医圣,在你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了。”哥哥打趣地对车厘子说。

  但是此时看向车厘子的眼神里已经开始有闪烁的小星星了,哥哥若有似无的在躲避着妹妹的目光。

  车厘子听说青年烧退了,还是自己的功劳,激动的在房里又蹦又跳,兴奋头过去了她赶紧去看青年的状态。

  但是她又注意到哥哥的脸红扑扑的,像一枚暖阳爬上了山头,懒洋洋的红晕在脸颊上泛滥四溢。

  “哥,你也睡了一觉?”妹妹探问。

  哥哥把头一扭,尽量避免触及妹妹的视线“我,我怎么敢睡呢?”

  “哦?”妹妹很是机灵古怪的一问,“那你是又喂他药啦?”

  “车厘子,你……”哥哥面有愠色的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径直走向门槛,心里却在打着鼓,老天啊,可不能让这个小调皮鬼知道我趁她睡着偷亲了她呀。

  “好疼,我的脚……”只听的床上的青年在吃吃的喊疼。

  青年又是一次从昏迷中渐渐苏醒了过来,于是哥哥见此机会,自顾自的走到床前弯腰给他渗血的伤口换布。

  见哥哥对自己的玩笑不予理会,车厘子也没趣地闭上了嘴

  她端了一盆热水,移步来到床前,拧干毛巾,给床上的青年擦了擦头上的密密麻麻的汗珠。

  “姑娘,你,是你救了我?”青年说话还有点有气无力,他努力支撑起身体使自己靠在床头,一只手去摩挲自己的后脑勺。

  彼时脑袋还晕得很,他也没有太多的体力。

  “对,不止是我,还有我哥,和他师傅及女儿,一块儿救了你。”

  “你哥哥,是这位给我包扎的青年吗?”

  “对,这就是我哥,我隆重的介绍一下,玥池,车玥池,车家长子,我哥哥,举世闻名的莫家医术接班人。”说着车厘子调皮的向车玥池挑了一下眼,心里却在说,哈哈,这下我可在外人面前给你长面子了吧。

  “别听小妹乱说,我只是有那么点小小医术罢了,也就是一个乡医。”车玥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车玥池?车钥匙?我还记得,你妹妹,对了,你妹妹叫一个什么水果,对,车厘子,就是车厘子,怎么你们兄妹两个人的名字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啊?”这个车玥池可回答不来,不过答案也可想而知,谁叫母亲和莫师娘是闺密呢,这种思维跳跃也是可以传染的吧。不过除了念起来不太好理解,名可都是好名啊。

  “我怎么什么也记不得了,好像零星有些记忆,我是掉下山崖的,当时有一个人在追我。”

  “你还能想起来什么来呢?再想想看呢。”车厘子好奇的问。

  青年望向屋外,半眯起眼睛来,似乎是在冥想。“我记起一个戴头罩的人来,他手上拿把刀,他把刀指着我,突然,明晃晃的刀刺眼的刀光晃了一下,黑暗中,我看见了他亮晶晶但是恶狠狠的双眸,我拼命而无力的往前逃……”

  “还有呢,还有呢?”车厘子竖起耳朵来,屏气凝神的听着青年的叙述,就好似在听一部惊险的武侠小说一样。

  “他突然绊了我一脚,”青年舔了舔略微有些干的嘴唇,咽了一下口水,声音伴随着嘴唇略微的翕动起来。

  “我扑倒在地,他一把抓住我的脚,将尖刀刺向我的腿,我这一生也忘不了这个人的狞笑,那是多么的恐怖,多么瘆人……”

  连车玥池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妹妹车厘子更是脸色都煞白一片。

  “我,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用没受伤的那条腿猛地踹了他一脚,他好像疼了,在地上直跺脚,我趁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前一瘸一拐地跑的时候,竟然被树丛旁边的一根藤子给挡了一下,我一不小心从悬崖边上掉了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醒来就是在你家了。”

  听青年缓缓说完这整个故事,兄妹两都感觉脊梁骨有一阵阴风吹过,好像你纵身一跃跳进了一个冰窟窿里,彻骨的冰凌钻入骨髓的那种感觉。

  “那你真的其它的都想不起来了?”车厘子的思绪才从如坠深渊的冰窟窿里跳出来就迫切的问。

  “我还记得一个温婉得像初晴时的雪一样的女子隐约的脸,以及一句莫名其妙的诗。”

  一听青年印象里还有一个女子和一句诗,车玥池判定这个青年不简单,说不定已有妻室,那句诗也许就是他们定情之言。

  “那是一句什么样的诗呢?”车玥池也很想知道能让人失忆都还记得的一句定情诗是怎样的一句诗。

  “对对,我也想知道。”车厘子随声附和道。

  “哦,是什么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青年娓娓念来。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妹妹低垂下头在心中反复默念,小声吟诵,“好唯美清新脱俗的一句小诗啊。”说着妹妹拿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代表月亮,又用食指中指比作人的两条腿在空中来回游移了几下,“只因谁在山中呢?”妹妹自己沉思起来。

  “可惜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写的,我们乡村里的孩子,学识比较短浅,可能这个帮不上你了。”妹妹望向青年的眼神满是无奈。

  暮色像一只小熊,缓慢的爬上了屋顶,倦鸟带着游离的倦意纷纷躲进自己的温暖港湾。

  暗红色逶迤着织上了群岚,斜阳挂在稀稀疏疏的树枝枝头。

  一曲叫漂泊的曲调吹响在无边尽头,离人的愁闷,化作一壶酒涌上心头,举杯消愁愁更愁……

  待到青年伤势渐愈,他也与车氏兄妹结下深厚的友谊,眼见青年能下地行走,且无多大障碍时,时间已过去了大半年。

  从飒飒寒风起的令人诗意正浓的秋天逐步跨越到了冬天,每一天,车厘子都会守在青年床前给青年讲故事,讲救起他的经过,讲哥哥是怎么吃不好睡不好的为他喝不下去药而担忧的。

  “后来呢,后来我是怎么自己喝下那些药的呢?”青年不免有些好奇。

  “那你就要问我颇有医德的哥哥啦!”说着车厘子朝着哥哥车玥池那里瞟了一眼,一抹甜的像捣碎的月光般的笑容灌进她扬起的唇齿间,又带着有揶揄味道的飘进了哥哥眼里。

  最终,车厘子还是没告诉青年他是如何喝进药的,只是,每每问及此事,哥哥总要眼神一紧,脸颊一红,而妹妹则是会意一笑,这样的默契真让青年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只是,青年知道,只要他问车厘子有关他吃药的事,她总会咯咯的笑

  他觉得她笑得真好看,真甜,好像一泓心涧上的清泉,甘甜清冽,让人想忍不住掬一捧入心窝里来。

  于是,他也傻笑,也经常故意问车厘子他是如何吃药的来逗她笑,惹她生气了,也用这个来逗她。

  只是他不知道该笑话的是他自己,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实情还笑不笑得出来。他喜欢她笑,喜欢她的眉眼,如清风明月。

  时间久了,大家才发觉青年失忆了,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于是车家连同莫师傅父女召开了一个讨论会,讨论给青年取名字的事。

  “既然他是我们老车家人救的,干脆姓车好了,又在河岸边救来的,就叫车河来吧。”刻板又固执的车老爷子执意要给这个青年取名叫车河来。

  这下,莫老师傅可不乐意了,他认为人既然是他救的连同车老爷子儿子车玥池的手艺都是他教的,就应该听他的话,跟他们家姓莫,就当认了个干儿子。

  莫师傅和车老爷子在蓝庄小渔村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抬了大半辈子的杠,两家是世交,两人既是拜把好兄弟患难见真情,也是天天拌嘴吵吵嚷嚷。真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车母和莫师母也是以好姐妹相称,不同于丈夫的所谓男人之间的“面子”相争,她们可是好到令其他闺蜜艳羡,大概是因为两人的频道都在同一波频吧,比如思维很跳。只是可惜的是莫师母病逝得早,在小莫黛九岁那年就年华早逝,徒留小莫黛与莫师傅相依靠,幸得车母一直贴心照料小莫黛,把她当女儿看,小莫黛也和小车厘子从小长大,以姐妹相称。

  就在莫师傅和车老爷子为了青年到底跟谁姓争的不可开交之时,莫黛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爸,叔叔,还是让他自己去选吧。”

  车厘子向青年挤了挤眼,青年顿时就心领神会。

  “两位伯父都不要争了,既然我们有幸在小蓝庄相会,也许是上天的旨意,那就让我随小蓝庄姓蓝吧。”青年声音宽厚,带有自己独特的磁性。

  “既然他失忆了,我提议他就叫蓝忆吧,希望他能早一点记起自己的身世来。”车厘子觉得忆这个字带着青年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非常符合他,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乖女,就听你的了。”车老爷子点头称是。

  莫师傅也默许了。

  “我以后就叫蓝忆了,在湛蓝的天空下回忆我的前尘往事。”说着青年也就是这时的蓝忆眼神里带着亮晶晶的东西望向了车厘子,这个娇俏得像在清晨露珠里滚过的车厘子一样的女孩子。

  车厘子在他的眼里亦看到了和那一日在哥哥眸子里看的同样的亮晶晶的透明物质。

  哥哥车玥池也注意到了,有一丝担忧爬上他的眉梢,他微微的蹙起眉头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揪,微微的一阵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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