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徐叫花的祖上曾经在一清斋的地下发现一处墓穴的入口,当时由于种种意外不得已进入,遂留下了地宫的线索,准备留待日后再来发掘,却没想到一拖就是几十年,徐叫花也是从父辈的遗志中才得知有这样一处地宫。

  徐叫花从老家赶来J市,得知当年的旧址已经被拆迁,上面新建了个古董店铺名叫一清斋,在附近徘徊半月,最终确定当年地宫的入口就在一清斋的店铺里,但是找不到借口进去。今日徐叫花试探了冯宝宝几次,觉得对方也是爽快重义气的人,便将此秘密说了出来。

  最终,徐叫花与冯宝宝约定,打开了地宫的入口,两边分头行动,谁能最先找到地宫的寝殿并打开棺椁,就算哪一派的本事高,地宫里面的宝贝就归谁。

  冯宝宝听完后直摩拳擦掌,毕竟事关她北派摸金的名誉,怎么也不能输给南派的卸岭铲子狗,当即让眼镜出去关了店门打烊了,随后掏出钥匙打开了贮藏室的门,把里面的赝品古董让胖子清了出去。

  徐叫花站在空荡荡的贮藏室里等了会儿,听见楼上有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搬什么东西。

  过一会儿,就见到冯宝宝穿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服走了进来,焦糖色短发向后束起,露出光洁白皙的脸颊,整个人显得十分利落,如新月清晕,远山眉两侧的鬓发依旧各自垂着,两条匀称的长腿上套着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咯吱咯吱的响。

  胖子也穿了一身迷彩服,只不过脚上穿的是双篮球鞋,似乎并没有找到合适码的靴子,因而搭配着军绿色的迷彩看着挺滑稽。眼镜的迷彩服则是显得宽松许多,像是浴袍,穿着皮靴顶着眼镜框,有点像鬼子翻译官。

  徐叫花看着这仨人啧了声,“几位这是要咋的,出去打仗去啊?”

  胖子松了松顶出肚皮的扣子,哼哼道:“那可不咋滴,我们老大说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败在南派手上,让我们下墓都放亮了招子。”

  眼镜低着头托了托镜框,深沉道:“宝姐说过,倒斗是门手艺活,穿衣打扮就更不能随便了,迷彩服便于行动,我们以前都这么穿的。”

  徐叫花撇了撇嘴,“你们北派就是条条框框的多,下个墓穿这么板正干毛。”

  冯宝宝鄙夷道:“土狗。”

  徐叫花懒得跟她顶嘴,黑黢黢的脸上看不出紧张与否,只是从身上掏了掏,拿出了块石板搁在地上,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丑字:“专业催债,一百元一天……”

  看着徐叫花那副宝贝兮兮的样子,冯宝宝气笑了,“叫花子,你下墓还带块板子,是打算给鬼收债去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块板子是进入地宫的钥匙。”徐叫花故作神秘地拍了拍石板,从上面曝起一团灰尘。

  随后,他从地上站起来,用脚使劲踩了踩贮藏室的几个角落,负着手走来走去,手指头拈来捻去不知在算什么,终于,他停在了东南角落里一块大理石地砖上,黑脸上浮出一抹白来。

  “冯宝宝,你们北派如果下铲子,会选在哪里?”徐叫花问道。

  “一样。”冯宝宝抱肩看他,意味深长。

  “胖子,把工具都搬过来,咱们让南派见识见识,并不是北派的人连个盗洞都不会打的。”

  冯宝宝招呼了胖子一声,胖子咣啷啷从外面拖进来一箱东西,里面铁钎、工兵铲、凿子、锤子各种工具都有,徐叫花蹲下身去扒拉了几圈,又找到了荧光棒、伞兵刀、对讲机这些东西,却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些东西你还嫌不够?”冯宝宝掐着腰看他,束在脑后的短发马尾一晃一晃的。

  “这些工具充其量也就应付一下墓里看得见的古怪,那些看不见的古怪,你就不管了啊?”

  “能有什么看不见的古怪?”冯宝宝斜睨道。

  “你们摸金校尉不是都随时带着黑驴蹄子的吗,你的蹄子呢?”

  “哦,上次去倒明朝王爷的一个斗,不小心弄丢了,也没来得及准备。不过你放心,要是敢有粽子起尸,就算没有黑驴蹄子,本姑娘照样三铲子给它拍晕过去,你不用害怕啊。”

  徐叫花嘁了声,起身从贮藏室出去,不多会儿,背了个藏蓝色的旅行包进来,上面还有层泥沙没来得及抖掉,像是刚刚从土里面挖出来的。

  “你这包里面装的又是什么宝贝?”冯宝宝围着包打转。

  “秘密。”徐叫花咧了咧牙,宝贝似的将包护起来。

  冯宝宝懒得理他,招呼着胖子来到东南角那块大理石地砖附近,拿凿子将大理石板敲碎掀了出来,又将水泥面地基一点点用铁钎跟锤子砸开,一时间碎石渣子四下溅飞。

  冯宝宝十分卖力地握着锤子对准地面一阵狂捣,搞得灰头土脸,看不清本来的面容。

  “胖子,你负责挖洞,眼镜,你负责散土。”冯宝宝指挥道。

  只见胖子跟眼镜两人人手一把工兵铲,泥土飞扬,地上的坑洞挖的极快,笔直的圆圈洞口转眼已经下去一米多深。

  徐叫花屁股坐在地上直摇头,抚膺长叹,“哎,这工兵铲毕竟还是没有洛阳铲的效率高,如果有一把洛阳铲的话,盗洞早该挖好了。”

  冯宝宝怒怼道:“洛阳铲有工兵铲结实吗,这么厚的水泥地面要是洛阳铲来挖的话,早就断了。”

  这时,整具身子已经埋在盗洞里的胖子从下面喊了句,“老大,铲子碰到硬家伙了,是不是挖到墓砖了!”

  冯宝宝跟徐叫花俩人都是神情一震,靠近过去,让胖子从盗洞里先出来,俩人下去查看情况。

  冯宝宝第一个爬进了盗洞去看,身上用尼龙绳绑着,从腋下缠绕腰背,然后一点点放进了盗洞。盗洞深约两米半,冯宝宝靴子踩在洞底,泥土有些湿漉,像是有地下河水渗透出来。

  盗洞是胖子根据他的体型挖出来的,所以冯宝宝躬下身子绰绰有余,她伸手触了触洞壁,发现这些湿漉漉的水珠都是从墙壁上淌下来的,可以确定就在与此处水平高的地下,应该毗邻着一条地下暗河。

  摸着洞底被工兵铲磕出来的两道青白,冯宝宝嗅了嗅指尖,一股发酸发霉的味道。

  “怎么样了?”徐叫花从洞顶探下脑袋来问道。

  “果然是夯土层,下面应该会有琉璃顶,打开琉璃顶下面就是墓室了,看来我们挖对了。”冯宝宝哈哈一笑。

  “老大,给你醋!”

  冯宝宝马尾一甩,焦糖色的靓丽在盗洞里格外迷人,抬手便接住了胖子丢下来的一瓶热醋,喜笑颜开,“行啊胖子,越来越有眼力见儿了。”

  胖子在上面憨憨的挠头,“嘿嘿,还不都是老大敲打得好。”

  冯宝宝继续蹲下身去,将洞底那层坚硬的地面清理干净,露出一大块灰白的石块来,那就是夯土层,据传是古人以玄派秘方调制,里面还掺杂了童子尿、糯米、雄鸡血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刀枪不入,比水泥钢筋还要结实。

  冯宝宝是不知道这种夯土层的制法,假如知道的话,不说在别的领域,光在建筑学方面便是一项巨大的突破,什么防震建筑在这种夯土层面前都将如泥猪瓦狗一般。

  北派的土夫子们有一招专门克制夯土层的法子,那就是用热醋泡,至于其中是否涉猎到某些物理化学反应一类的冯宝宝并不清楚,她只知道用热醋泡过的夯土层就如同豆腐一般,一敲即碎。

  热醋浇在夯土层上,哧哧哧的散出一阵阵白烟来,像是在蒸发里面的水汽,冯宝宝靠在盗洞的墙角上,捏着鼻子不去闻这些气味,等了十几分钟,热醋已经基本渗进了夯土层中,反应也没那么剧烈了,冯宝宝才敢提着工兵铲过去。

  一铲子下去,夯土层变成软泥一般,冯宝宝招呼胖子把塑料桶放下来,然后一铲一铲的将夯土层化开的软泥锄进去,来来回回折腾了三桶,夯土层下面的一层才被清出来。

  冯宝宝将工兵铲丢到一边,摸了摸下面的一层泥土,松松软软的,能感觉到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瓦片,里面有一排排整齐摆布的袋子搭着,这就是墓顶的第二道防线琉璃瓦。

  冯宝宝用手在琉璃瓦上拂过一圈,冰冰凉凉的,与之前下的明清墓的琉璃瓦触感明显不同。

  她的脸上居然浮出大大的笑容,如花树堆雪,又来回摸了几次,雪白的米牙越咧越大。

  “看看,看看,这还没等下墓呢,你们老大就中邪了?”徐叫花趴在洞顶嘴角抽搐起来。

  “去去去,你才中邪了呢!”冯宝宝笑骂,眼睛亮闪闪的道:“你猜这是什么,这是地元丹砂琉璃顶啊,底下起码也得是个唐墓呢!这回赚了,不亏不亏!”

  徐叫花也睁大了眼睛,黢黑的脸盘子笑得挤出褶子来,“还真是个大墓!怎么样,冯宝宝,你行不行,应付不来就换我下去。”

  冯宝宝后脑勺对着洞顶,用铲子使劲捣着琉璃顶附近的积土,头也不回的呛道:“不劳您下来了,我怕你瞎一折腾,再把本姑娘今生今世的荣华富贵给毁喽。”

  胖子在一旁拽了拽徐叫花的胳膊,“徐叫花,啥叫丹砂琉璃顶啊,我只听老大提过天宝龙火琉璃顶,还是第一次听这个东西,你给解释解释呗。”

  眼镜蹲在另一边狂点头,明显也想听点边角料。

  徐叫花解释道:“你所知道的天宝龙火琉璃顶,那是北宋年间才出现的一种墓穴防盗措施,墓顶事先铺设一层极薄的琉璃瓦,瓦上的一排排小袋装的就是西域火龙油,然后再用琉璃瓦和封土堆封死。这种琉璃瓦,稍有外力撞击就破,里面的西域火龙油见空气就着,瞬间可以将盗墓贼烧死。

  而在北宋以前,古墓里最常用的防盗措施就是在墓顶铺设丹砂琉璃瓦,因为丹砂琉璃瓦与火龙琉璃瓦两种使用的时间比较长久且久经考验,是最常见的防盗手段,于是盗墓贼们分别给它们取名叫天宝龙火琉璃顶和地元丹砂琉璃顶。

  地元丹砂琉璃顶与西域火龙油的原理类似,只是那时还没有从西域传进火龙油,袋子里装的是丹砂,也就是水银。一旦水银袋受到外力撞击,立刻喷溅出来,瞬间化成毒气。无论是西域火龙油还是丹砂,这些整齐排列的小袋很少会出现同时被击破的情况,因而可以重复触发多次。只是后来盗墓贼研究出多种预防水银毒气的方法,于是地元丹砂琉璃顶在北宋年间以后,就被西域火龙油逐渐取代了。”

  这时,冯宝宝已经将洞底的琉璃顶表面清理干净,拽了拽绑在身上的尼龙绳,“眼镜,你找找店里有没有硫磺粉,胖子,拉我上去。”

  眼镜赶紧起身去找,胖子两手抓住绳子,冯宝宝背上工兵铲,借力将脚踩在洞壁上一点点向上爬,她的身子轻巧,所以很容易爬了上来。

  “宝姐,店里没有硫磺粉了,怎么办?”眼镜找了一圈,不记得什么时候买过那玩意儿。

  “去棺材铺,你去附近的棺材铺问一下,那里应该有硫磺粉卖的,多买一些,反正以后肯定还用得到。”徐叫花朝眼镜说道。

  眼镜嗯了声便出去了,冯宝宝、徐叫花跟胖子三人从贮藏室出来躺到了沙发上,三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不过冯宝宝却是呲着个牙嘿嘿的笑起来,一口银牙与脸上杏黄色的土渣形成鲜明对比,想着这次挖到的大墓又要出不少的明器,母亲住院化疗的费用有了着落,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

  胖子偷眼瞧了瞧冯宝宝傻笑的模样,戳了戳徐叫花,“哎,你不是学过几天茅山道术吗,你给开天眼看看,我们老大该不会刚才在盗洞底下让小鬼给附身了吧?”

  徐叫花打眼一看,将冯宝宝的表情尽收眼底,鼻音哼哼一笑,“还真是,不知道被哪个做发财梦的小鬼给附了身了,而且是病入膏肓。”

  胖子被徐叫花唬住,咽了咽口水,紧张问道:“那那那……还有没有办法救啊,你给行行好,救我们老大一条小命啊。”

  冯宝宝四仰八叉大章鱼似的正瘫在沙发上哼调调,小脸徜徉未来,“日本岛国中,趴着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三万六千八。八嘎八嘎,真呀真多呀,数不清到底多少鸭,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徐叫花回道:“无药可救了,给你们老大提上一大捆真金白银乐呵乐呵估计就活过来了。”稍后,他又堵起耳朵来,龇牙咧嘴,“我靠,你们老大唱歌可真难听啊。”

  过了会儿,眼镜买完硫磺粉回到了店里,重新将店门关好,几人再一次聚到贮藏室的盗洞前,狼眼手电将盗洞照得透亮。

  “胖子,拿钢珠枪来。”冯宝宝招呼一声。

  胖子哎了声,从箱子里捣鼓一下,掏出把黑色的手枪来,抽出弹夹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银色钢珠小球,重新插回去上了膛,交到冯宝宝手中。

  这种钢珠枪是冯宝宝托关系从黑市买来的,最远能打出百米远去,二十五米内可以打爆啤酒瓶子,杀伤力巨大。

  眼镜跟胖子两人将硫磺粉从盗洞口撒下去,将琉璃顶覆盖在下面,稍后,冯宝宝吩咐胖子搬了个大纸箱过来,大小刚好能盖住洞口的那种。

  砰!砰!砰!

  冯宝宝对准盗洞底下连开几枪,能听见下面传来噗噗噗的响声,是琉璃顶被钢珠打穿了。

  冯宝宝一把将纸箱盖在洞口上,拿工兵铲压在上面,小脸呵呵拍手道:“三个小时后,咱们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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