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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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玉卿宫主殿的东厢房里,还有一个人也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便是嘉善公主的执事嬷嬷——周氏。

周氏年近五旬,先是江左豪族章氏的家奴,为争主子跟前得脸的机会,挖空了心思表现,后来,主子成了皇后,又是中宫说一不二的执事尚宫。

周氏迎来送往半辈子,见过雷霆盛怒、血流成河的场面,也见过不少翻覆云雨的人物,若说被九五之尊吓到,被阁臣宿将吓到,她都能不以为耻,只会更加小心谨慎。

却偏偏被一个被长辈冷落、幽闭深宫的小丫头吓到,她真是又羞又恼,还有几丝自己也不愿检视的后怕。

她扪心自问,连死都不怕,还怕一个小丫头愤怒的眼风吗?

难道真是自己落魄太久,早已经心虚胆怯了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就说前几日拜见三殿下,正巧被陛下撞见,她都不曾如此胆寒过。

她回想近日在玉卿宫的见闻:初来时,她心里尚在懊恼,没能到三皇子宫中伺候。

对皇后、对望月公主心存不满,又见这公主形如枯枝、面青肌瘦,说句话便气短声细,分明不是个有福气的,就是拿来和亲,还怕那些小国嫌弃。

怪道她无依无靠,三年前却不曾被遣了去和亲,心中不免轻视。

不过大半生几经起伏,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还是有的。

住了些日子,这玉卿宫倒有些怪异之处——只说一样:她见过最多的世间常态便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一人若然势败,依附者早晚是各奔前程、另图富贵,不离不弃者哪有几个?

譬如她的故主,端孝顺诚皇后章氏,一朝撒手西去,留下九岁稚龄的三皇子沄。

以国后之尊生前一呼百应、时人莫敢忤逆,她薨逝后,生前提拔恩宠的宫人太监,自愿留下照看幼主的不到一半。

一两年后,众人发现皇三子病弱,文武稀疏,亲父疏无眷顾,母族逐年式微,那不到一半的旧仆又去一半。

就算有内侍省、尚宫局的分配,也不该离了旧主身边,就全当他是陌路人了。可见时人就喜欢锦上添花,做不来雪中送炭。

而这嘉善公主,处境比皇三子更不堪,偏偏如流云涧水,成日自在悠闲地很。

更可怪的是,满宫人对嘉善公主的恭顺信服之态,竟不像是作伪。

此间之主虽势成孤落,宫奴却不敢偷奸耍滑、欺心犯上。

她来了一个多月,先前见的是病榻上的嘉善公主:素衣散发,精神倦怠,说话也有气无力,不过是寻常的病女。

后来能起榻了,也不过看书赏景,写写画画,不然摆个棋枰上来,一个人摆弄棋子,偶然也将红木嵌八宝的古琴拿出来拨弄,又不见什么动人的曲调。

再不就是与宫婢闲谈私话,笑笑闹闹——当然,在她看来,上位者与卑贱之人厮混嬉闹,不但有失体统,且使贱人易生不平之心,而生妄念。

在病弱的基础上,周氏又意识到嘉善是鲜活的人,而且颇有些不甘久居人下的傲气,在视下之道上,除了对奴婢和善宽厚些,瞧不出来有什么过人的手段。

她难道有什么惑人心智的妖术吗?这念头一出,周氏自己也忍不住嗤笑。

她的旧主章氏一门,最迷信些鬼神八卦之道,敬神甚于敬贤,事鬼甚于事君。若冥冥之中真有神力,也不至于一代不如一代。

以往她真是有些托大了,即便是她以为的辛、安两个太监在扶持嘉善,也不该对国之公主动辄说教。

现在想来,她是小瞧嘉善公主了。她教导公主,言虽无误,却每每不论场合,有犯上之嫌,这事情就算捅到皇后娘娘那里,也是她没理。

今天这一着,虽有嘉善公主疼爱十五殿下的缘故,未必她心中一直就没有不满,可怜她一直没有察觉到,实在失策。

她体验过极致的富贵,也领略过跌落云端的凄凉窘迫,不是心胸狭窄、自欺欺人者,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省而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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