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贰 风劲弓鸣猎渭城,寻思嫁与作鸳鸯(1 / 1)

醉花阴·流年 几度斜晖 2150 字 2022-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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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萧琛更衣毕,自与众男子坐一桌。有人送来了茶水与点心,萧琛吃了,不久便有宦官传圣上旨意,说是可以开始冬猎了。众人纷纷上马。

虞人在山中赶猎,待得将那些活物都引出来了,萧琛这才牵了马出来,是一匹青骢,遍体油毛。萧琛翻身上马,一勒缰绳,青骢马嘶鸣一声,已奔了起来。青骢马腿长,脚程甚快,跑起来时只觉耳畔生风。崔辑识马声,转头见正是萧琛,勒一勒缰绳,有意放慢了步子,直待萧琛上前来。萧琛在后头瞧见他动作,微微一笑,也勒一勒缰绳,青骢慢下来了,但毕竟是匹良骥,走路倒也不慢,不时便赶到了。崔辑看一眼青骢,赞了一句:“好马!”又道:“季二向来心急,这会子已先去了,咱们便一道罢。”萧琛笑道:“那是好极!季二便是这性子,任谁都劝不住的。”崔辑微微一笑,道:“季六姑娘倒不是这般。”萧琛笑道:“那倒也不是,小姑娘急了,跟她二哥倒是一个模样儿。”崔辑道:“奇怪!奇怪!我与季姑娘认识这些时日,倒不曾见过她着急,连上回庆功宴倒也不甚急。”萧琛道:“崔兄不知,阿……季姑娘到底小姑娘脾性,若是将她惹恼了,还不知要哄多少时候,往后也要让着她些些的。”崔辑笑道:“啊哟,这方定了这门亲事,便已唤起人家小名儿来了,季相晓得了,还不恼你?”萧琛笑道:“这话不对,小姑娘也舍不得我挨训了。”崔辑观他神色,便知他极是满意这门亲,心底也高兴,摇了摇头,道:“我比你大了些,倒还不曾定亲,你与季姑娘这样交好,我还真真羡慕不来呢。”萧琛面上微烫,道:“在季姑娘面前崔兄也莫出此言,小姑娘害羞着,听了指不定要怪我说话孟浪了。”崔辑自然答允,想了一想,蹙眉道:“上回圣上讲的那事儿……”萧琛剑眉微蹙,道:“圣上旨意,不敢违拗。崔兄,今个儿不说这话,若真是说起来了,吕三的事儿还没个头绪,所以我们且顾眼下。”崔辑释然,笑道:“是。这便走了。”说着*用劲一夹,那马立时奔腾起来。萧琛笑了笑,亦跟了上去。

季湫已猎了几只鸽子并一只兔子,见了他二人,欢喜招呼道:“萧四,崔兄!来这边罢!”崔辑朗声应道:“这便过来了——”季湫给他们看了猎得的物事,崔辑奇道:“你猎这么多鸽儿做甚么?”季湫颇有深意地向萧琛望了一眼,笑道:“待得那些进贡的贡上去了,好歹留些些物事。我想三姊姊翌年就临盆了,想着给三姊姊补补身子。至于六妹这边……自交与六妹夫啦。”萧琛抱拳笑道:“二哥之命,做妹夫的不敢不从,自会将季姑娘养得极好,二哥放心。”季湫微微颔首,笑道:“我便与你讲,六妹小时便是娇养着的,我这个做二哥的最看不得人家欺负她,你若是待她有一点儿不好,二哥头一个来寻你算账。”萧琛笑道:“自然。”崔辑含笑道:“你们一家子倒好,生生将外人隔绝了,何况这外人近在咫尺呢!”季湫与萧琛闻言,笑着好生陪一番错,三人这才笑着往前去了。

申时中,男子们骑马归来了。有新妇上前递了茶盏,低声问收获几许。与萧筱季浅同席的也走了大半。一边的萧筱促狭地推了季浅一把,竟是要她众目睽睽下上前去体恤萧琛。季浅面上倏地一红,小声道:“萧姊姊!我……我与你四哥还不曾成亲,这……这若被人瞧见了,可不还怪我不懂规矩?”萧筱咧嘴一笑,微微眯了眼,道:“你只管去,有四哥护着你,才不会让人得罪。”本朝风气较之前朝是开放了不少了,及笄了的女子给心仪的男子递茶递帕子,汴京人是见怪不怪的了。只季浅是江南姑娘,素来矜持,自不敢上前去。

萧筱美眸骨碌碌转了两转,笑道:“那你总得体恤体恤你二哥罢?你三姊姊是双身子,令尊令堂自然要去陪酒的,便只有你一个亲眷啦。这样罢,我去给四哥递茶,你去给令兄递茶,好不好?”季浅想了一想,答应下来。

季湫等三人已在席上坐下了,正要吃茶,说是三人一时吃的。崔辑眼尖,与季湫碰了杯,先吃下了。萧琛与季湫不解,只听季湫道:“崔兄这是何意?”崔辑笑得促狭,扬了扬下颔,道:“你没见六姑娘与萧二姑娘来了么?”季湫向崔辑会意一笑,亦将茶吃了,向萧琛看去。萧琛面上一热,轻咳一声,却状似自然地将茶盏放下了。

萧筱与季浅来时,却见萧筱先一步已向崔辑走过去,笑吟吟道:“崔大哥,我原是想给四哥递茶去的,但体恤四哥,家中也好体恤,何况季妹妹也来了,想来四哥也不愿吃我的茶了,这便来找您啦。”崔辑会意,从萧筱手中接过茶盏,低头去吃,笑道:“谢啦。”季浅见了,却不看萧琛,径向季湫走过去,轻声道:“二哥,你也劳累了半日啦,小妹这便给你递茶来了。”季湫摆摆手,道:“二哥吃过了,不信,你问崔兄。倒是萧四还不曾吃过。”季浅面上晕红,小嘴一扁,手中茶盏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只恨恨瞪一眼季湫,季湫却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与崔辑与萧筱说话去了。季浅当下好生无措,稍稍一抬眸,正撞入一双含了笑意的凤眸,心下登时乱了一瞬,复又低头,已稍稍平静下来,这时方慢吞吞走过去了,轻声道:“萧……萧学士……你吃茶罢……”萧琛剑眉一挑,似笑非笑道:“你唤得不对,我不吃。”季浅秀眉微蹙,急得跺了跺脚,道:“你……你这人也忒……”过了一会儿方小声道:“子珺,你、你吃茶罢。”萧琛微微一笑,竟是就着她手吃光了茶,更轻吻过她手指,仰头笑道:“嗯,今个儿不好吃,似乎不够烫了,没有阿浅沏的茶好吃。”季浅耳根也红了,道:“你、你这人好不知羞!”萧琛故作不知,道:“甚么?”

就着我手边茶盏吃茶还亲我手指头。季浅自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的,只瞪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来。萧琛凤眸微阖,闲闲问道:“怎生第一杯茶不是与我的?”季浅小嘴一扁,道:“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呐,我哪敢啊?”萧琛笑道:“那阿浅原是想给我递茶的了?”季浅轻哼了一声,赌气地别过头去,面上却又微微红了。萧琛晓得她怕羞,也不再逗弄她,只道:“阿浅这便唤阿筱归席去罢,晚间你若无人谈天,我便教阿筱过来陪你。”季浅又瞪他一眼,道:“要你讲么?我自有分寸。”说着便起身走开了。

萧琛目送着她离开,这才移回了视线,但见季湫与崔辑一脸促狭地看他,心下颇有些不自然,面上微微发烧。只听崔辑道:“啊哟,季二你瞧,常听人家讲‘小别胜新婚’,我算是晓得了。”季湫端详了一会儿,摸了摸下颔,正色道:“崔兄这话不对,这还没新婚呢,便这般如胶似漆了。父亲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恼了?”萧琛微微一笑,道:“二哥多虑了。说起来,崔兄,我看你与舍妹相谈甚欢啊。”崔辑点了点头,道:“萧二姑娘是性情中人,倒是很好。”季湫笑道:“那是,崔兄且看看有这么一个四哥在,萧二姑娘想不是性情中人也难。”萧琛微微一笑,道:“季二谬赞了,不想在季二眼中,萧某倒还是性情中人。”季湫向他瞪了一眼,道:“你若不是这般人,你与六妹的亲事能成?就是父亲答允了,我也头一个不答允!”萧琛笑道:“自然,自然,季二放心。”季湫“哼”了一声,端起手边酒觥吃了一口,道:“这还差不多。”

萧筱收回了视线,一手托着香腮,一手玩弄着酒器,百无聊赖模样。季浅微微一笑,道:“萧姊姊今个儿怎生蔫成这副模样儿?”萧筱摇了摇头,怔愣一会儿,叹道:“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季浅闻言奇道:“萧姊姊怎么啦?怎生伤起春来啦?”萧筱不语,兀自长叹一口气。季浅心下愈发疑怪,却不好多过问,只道:“那末,萧姊姊过会儿好生歇息罢。”萧筱却道:“季妹妹,我问你啊,你……是怎么晓得自己欢喜四哥的?”季浅道:“嗯,当时我也不晓得,只你四哥冒了大雨来寻我,又想及他往前举止,我……我便明白了几分啦。”因想及了萧琛,季浅不禁嫣然而笑,却又忽想及萧筱在旁,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也不晓得,当时见了他这般,一时便答允了,大抵便是‘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了罢。但现下想来,却也不曾后悔过,嗯,我信你四哥为人,绝不是那孟浪轻浮之人,会待我好的。”萧筱闻言,眉眼弯弯,道:“定会的,季妹妹且放心罢。”

却说筵席过后,自有宫女领了小姐们回舍歇息,季浅遂到了自己住房。小宫女十五六年纪,轻声道:“季小姐,到了。”季浅微微颔首,道了声谢,小宫女便福了福身,退了下去。季浅推门进去,好生打量一番,见是间亮堂屋子,心下已欢喜了几分,这时又见一面碧纱柜边置了一面书柜,上边却有许多卷书;正中一张红木小圆桌上放了一只茶壶,又有白玉茶盏数只;红木妆镜台上一面小巧的薄螺钿漆花鸟纹镜。翠柳环视一周,欣喜叹道:“小姐,这皇家的屋子真真不比咱们府上的差哩。”紫菀一敲她脑袋,斥道:“翠柳,你怎地这般不活泛?这里是行宫,怎会比相府差呢?”翠柳吃痛,低低“哦”了一声。季浅微微一笑,也不管两个小婢女斗气,径自走到书柜前,打量一番,喜道:“此处竟亦有《陶渊明集》呢。紫菀,翠柳,可还记着我上回讲过的?”翠柳想了一想,道:“对啦,小姐讲是要教紫菀姊姊与奴婢二人甚么‘归来去兮辞’的。”季浅含笑点头,道:“翠柳讲的却是半对。五柳先生写的却是《归去来兮辞》,不过不打紧,往后翠柳便写了一篇《归来去兮辞》也未可知呢。”翠柳撅了撅嘴,佯装不悦道:“小姐便晓得调侃奴婢,却不讲紫菀姊姊。”季浅微微一笑,道:“紫菀已有了竹影,只要我过些时日与子珺讲了,你姑爷一点头,立时便可以嫁过去了,你道还是原来么?”翠柳会意道:“哦,那往后紫菀姊姊就更是奴婢姊姊啦。”紫菀闹红了脸,急得直跺脚,大呼:“小姐!”季浅又笑,这时道:“好罢,今个儿不免劳顿,你二人也在外头歇歇罢。”紫菀与翠柳应了一声是,自出去了。虽是隔了一道门,季浅却仍是可以听见她二人争执声,却晓得是小女儿家时常有的些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不禁微微一笑,也不加劝阻,兀自看起书来。

一柱香时候,紫菀看了看天色,自照例出去准备沐浴用的香汤。翠柳不见季浅吩咐,一时竟无了差事,打了个呵欠,便要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却听得一阵叩门声,不禁柳眉微竖,原不想理睬,却念及到底是在行宫里,行事得合规矩,只得走去开了门,探出头去,却是个面生的女子,一身掐丝翠绿袄裙,作婢女打扮,遂问道:“甚么人?”那婢女打扮的道:“奴婢是萧二姑娘身边丫鬟,这边可是季六小姐住所?”翠柳一听是萧筱身边的人,打扮得又是不俗,晓得是萧筱亲近的得力丫鬟,当下不好怠慢,笑道:“您客气了,此处确是咱们小姐住所,奴婢问萧二小姐贵体安康。”那丫鬟亦笑道:“小姐好得紧呢。”说着从怀里小心地摸出一个小手暖炉,笑道:“喏,这是咱们小姐让捎来的,因见六小姐今个儿似不曾拿小手炉,生怕受了凉,这便让奴婢送来了。”翠柳接过了,笑道:“萧二小姐心细,真是多谢了。小姐晓得了,免不得又一番言谢。”那丫鬟道:“那自然是的!六小姐往后是咱家的四夫人,就是二小姐不送来手炉,四爷也要送来的。”翠柳与她攀谈几句,再三道了谢,好生将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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