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六年,三月初,位于大唐最南边的交州早已进入了夏季,雷雨伴随着炽热。

  “嗒嗒!”

  交州都督府中,大唐右屯卫将军、交州都督、谯国公柴哲威上身着一件短打,在堂内踱步,面情凝重。

  “夫君。”

  “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长安来的消息很严重?”

  柴哲威的夫人刘婉君是邢国公刘政会的小女儿,自然对朝局有所了解,关切道。

  “夫人呐。”

  “祸事来矣!”

  柴哲威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刘婉君,依旧愁容满面。

  怀揣着疑惑,刘婉君接过书信,美眸圆睁,娇俏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这这是”

  “太子殿下的亲笔手书。”

  迎着她的目光,柴哲威摇了摇头,苦涩道:“夺嫡之争,二弟深陷其中,站在了魏王一方。”

  “梁国公次子与高阳公主同样站在了东宫对立面,如今高阳公主被褫夺一切封地,禁足公主府,房遗爱同样被剥夺了官职,只剩下一个驸马都尉的空名头。”

  ‘啊这?’

  刘婉君张开了樱桃小嘴,俏脸有些发白道:“夫君。”

  “二弟他”

  “唉!!!”

  柴哲威长叹了声,无奈道:“二弟幼年时与房遗爱交好。”

  “当初,吴王李恪聪慧非凡、勇猛善战,他们两,还有卢国公次子程处亮、鄂国公次子尉迟宝琪、秦怀玉、罗通等人与吴王交情甚笃。”

  “怎料吴王就藩之后,魏王留在京中,有意识的结交起了二弟他们。”

  “尤其是二弟尚巴陵公主,房遗爱尚高阳公主,同为皇亲国戚,来往更加密切。”

  “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参与到夺嫡之争。”

  “夫君,何不告知二弟,让他远离魏王。”

  美眸顾盼,刘婉君提出了一个建议。

  “夫人。”

  “二弟现如今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你以为太子殿下这一份手书仅仅是警告吗?”

  “现如今,就连我都身不由己,要么站在魏王一边,和东宫撕破脸,要么跟二弟划清界限。”

  柴哲威脸上表情愈发难看,眼神闪烁,心中五味杂陈。

  本来他远在交州当都督,掌谅、峰、交、爱、驩五州军政事宜,妥妥的安南土皇帝,一方封疆大吏。

  再加上其父柴绍,其母平阳公主李秀宁留下来的遗泽,贞观一朝,至少柴家恩宠不衰。

  谁曾想因为柴令武的站队,让原本游离在长安之外的他也受到了波及,且被动的卷进了这个旋涡,夺嫡之争有多凶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玄武门之变,他也经历了。

  “夫君。”

  “太子殿下他”

  “我们不是跟东宫合作的好好的吗。”

  听到这话的刘婉君有些不太相信。

  “夫人。”

  柴哲威一屁股坐在了胡床上,端起手边的茶水,饮了一大口,这才解释道:“你真的以为那是合作吗?”

  “且不说那是不是东宫之意,单说我们的合作对象是四海商行。”

  “四海商行本质上是一个货栈,通过我们的手将白皂倾销出去,再以低廉的价格收购甘蔗萃取红糖,送往长安,只是这么一个过程,红糖变成了价格高昂十倍甚至是几十倍,上百倍的‘雪糖’。”

  “利益让人疯狂,只是短短几个月,安南五州所有的官员、世家、当地土司都被捆绑到了一起。”

  “如果不让他们卖白皂,出售甘蔗,那他们第一个撕碎的就是我们。”

  “事实上,四海商行已经不需要我了,反而是我们需要四海商行,每年数万贯的利润,你舍得吗?”

  “我”

  刘婉君陷入了沉默中。

  早在四海商行派人到交州的时候,谯国公府已经在交州购买了上万亩田地,种植甘蔗,光是这一项每年的进账多达数千贯,何况还有白皂在安南的销售权。

  通过谯国公府,四海商行每个月将数万块白皂输入安南五州,高昂的价格依旧引得无数当地人疯抢。

  不过数月,四海商行接连推出了玻璃制品、如同雪花般洁白的糖霜,临近的真腊、林邑等国的王公贵族争相追捧,源源不断的利润产生。

  一年数万贯的进账,别说是她,就算是朝中的亲王、重臣都无法忽略。

  “夫人。”

  “你可知四海商行只是东宫明面上的幌子。”

  “就像这一份太子手书,从草原到交州,只用了五天时间。”

  “东宫借着四海商行将他们的消息渠道扩展至全天下乃至周围的邦国。”

  “魏王以为有山东士族的支持就可以和太子分庭抗礼,简直可笑之极。”

  “单单是一个四海商行,一年至少能够聚拢上千万贯的财富,东宫有这样一个聚宝盆,想要做什么事做不成,太子暗地里藏了多少手段,谁又知道呢?”

  “或许连陛下都不知道。”

  目光幽暗深邃,柴哲威沉声道。

  此时此刻,刘婉君的身子已经完全僵硬了,刺骨的寒冷让她的心彷佛坠入九幽。

  是啊,连他们都通过四海商行获得了如此庞大的利益,那么,始作俑者的东宫获得了多少利益呢?

  在这个世界上,权力确实是至高无上,但还有很多东西是滋生权力的养料,金钱便是权力最大的补品。

  “夫君。”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刘婉君一双柔夷环抱着柴哲威,从他身上感受到温度才勉强驱散了恐惧带来的寒意。

  “现在不是我要怎么做,而是太子殿下想要我怎么做。”

  “这一份手书不单单是警告,更是通知,通知我回到长安。”

  “明日,我便上书请辞交州都督一职。”

  事已至此,柴哲威别无选择。

  “不管夫君做什么样的决定,妾身都支持。”

  刘婉君的美眸中泛着清波,浓浓的情意似乎要融化柴哲威。

  “夫人。”

  柴哲威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一对老夫老妻相互依存着。

  与此同时。

  “哒哒哒!哒哒哒!”

  沉闷的马蹄声在土默川响起,蓝天白云下,一座青色的城池屹立在大地上。

  刚刚赶到这里的武连县公、左武卫将军李君羡都忍不住拉紧了缰绳,踯躅不前,一双犀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好像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哗啦啦!”

  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从大青山流淌过这片平坦的土地,两边水渠纵横,一块块平整过的田亩上已经生长出了郁郁葱葱的麦苗,田间地头还有正在巡视的农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靠近黄河的那一片滩涂地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牧草,不少突厥人正在放牧牛、羊。

  在这一刻,农耕、游牧文明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融洽,就像是靠近朔州边墙的定襄城和近在咫尺的云中城一样,双方距离大约120里,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一个是靠近塞外的交易中心,一个是靠近关内的交易中心,来往的商旅比比皆是,哪怕现在刚刚开春。

  “统领。”

  “有人来了。”

  陪在李君羡身边的百骑露出了警惕之色。

  “哒哒哒!哒哒哒!”

  不远处十数骑驰骋而来,越来越近,就在距离李君羡不足百米时止步,来人穿着朱色小科绫罗圆领衫,腰缠草金钩,脚踏八方靴,璞头束发,这是大唐五品以上官员才有的服制。

  “云中都督府长史曾勍见过武连县公。”

  为首之人立即拱手示意:“都督请您过府一叙。”

  “好。”

  审视了曾勍一会儿,李君羡点头答应。

  随即,一行百骑跟着他们策马进入了云中城,一路疾驰来到了城中央的云中都督府。

  “武连县公。”

  “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一身红色圆领袍衫,璞头束发的赵节出现在了李君羡面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开化郡公。”

  李君羡愣了下,他完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古铜色皮肤,眉宇间透着一抹久经沙场的坚毅的男子跟昔日那个白胖子一样的开化县公联想到一起。

  “哈哈哈!”

  反而是赵节看见他那惊讶的样子,爽朗一笑:“没曾想赵某变化倒是让武连县公见笑了。”

  “来人,上茶。”

  “是。”

  都督府侍从连忙泡了一壶茶水,连忙上前伺候。

  “我确实没想到郡公如今变得这番雄武。”

  “不过,看见这云中都督府的繁荣,我倒是明白了。”

  “昔日一片荒芜的塞北,不过半年竟然变成了塞上江南,这一杯,我敬郡公。”

  李君羡发自内心的对云中今日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对云中都督赵节更是敬佩不已,举杯相敬。

  然而,赵节摇了摇头,谦逊道:“云中都督府今日之景并非我的功劳,我只是按照太子殿下当初的构想一五一十的践行,从筑城到开垦农田,同化突厥人,建立定襄、白道二县。”

  “今日,云中都督府治下有民二十五万,开垦良田三百余万亩,畜养牛羊不下数十万匹,骏马数万,这些都仰赖与东宫的大力支持,移民戌边。”

  ‘嚯!!!’

  这一消息让李君羡张大了嘴巴。

  大唐治下有三百六十州,十万户以上为上州,二万户以上为中州,二万户以下为下州。

  以贞观十三年为例,地处河北的冀州不过16500户,相州15000户,贝州14000户,反观云中都督府治下至少四万户,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当然,云中都督府本就接收了东突厥部众三万户,就算如此,迁徙至塞北的汉人也有几千户。

  “武连县公是否以为这里是个例。”

  “那你可就想错了。”

  “居延都督府的人口与我这里相差无几。”

  “东胡都督府稍微少一些,却也有近二十万人。”

  接着,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从赵节口中吐出,让李君羡再度陷入了呆滞中。

  这怎么可能?三个新近设立,不满一年的边境都督府治下有如此之多的人口。

  “呵呵。”

  赵节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讥笑道:“朱门骨肉臭,路有冻死骨。”

  “武连县公执掌百骑司,应该对此很了解。”

  “京兆府的乞儿多达上万人,每年涌入的流民更是数以万计。”

  “东都洛阳、晋州、并州、冀州、青州、润州、庐州、襄州、秦州、益州不外如是。”

  “天旱水涝、蝗灾鼠害,地龙翻身,天从来不会垂怜地上卑微如蝼蚁的人们,长安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还有那些世家门阀何曾在意过寻常百姓的生死。”

  “太子殿下命四海商行为流离失所的百姓提供粮食、粮种、农具,鼓励他们前来塞外开垦荒地。”

  “知道吗?云中都督府三百余万亩良田,超过一百五十万亩都属于百姓,官员最多拥有上百亩地。”

  “在这里,我们实行了二税一的政策,所有的赋税全部免除,按田收税,得到了所有的百姓的大力支持。”

  “呼!!!”

  长吐出一口浊气,李君羡有些不解:“如此高的田税,百姓为何愿意?”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

  赵节悠然自得的饮了一口茶水,笑了笑:“我大唐的赋税主要是租庸调制,建立在均田制基础上。”

  “租:凡授田者,岁输粟二斛或稻三斛谓之租。”

  “庸:用人之力,岁二十日,闰加二日;不役者,日为绢三尺;加役达二十五日者免调,达三十日者租调皆免,民役每年不过五十日。”

  “调:丁随乡所出,岁输绢二匹,绫绢二丈,布加五分之一,绵三两,麻三斤,非蚕乡刚输银十四两。”

  “陛下宅心仁厚,轻徭薄赋,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规定民役每年不超过五十日。”

  “贞观初年,租庸调制为大唐恢复元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现在不是贞观初年,现在是贞观十五年,天下真正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吗?”

  “世家门阀、王公贵族,乃至寻常的官吏都在不断的侵占田地,租庸调制成为了压倒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中都督府治下,他们不需要服任何劳役,更不需要租田,所有开垦出来的田地都属于他们自己,一家五口人完全可以侍弄4、50亩地,甚至是上百亩。”

  “就算缴纳二分之一,剩下的二分之一足够他们吃饱穿暖。”

  “而且,都督府雇佣百姓服役,同样会支付报酬,增加了百姓收入。”

  ‘咯噔!’

  李君羡抬头看向赵节,问道:“这也是太子殿下做的?”

  “自然。”

  赵节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顿时,现场陷入了一片沉寂中,李君羡第一次对李承乾感到陌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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