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儿奉泽夕小姐之命,去冥后湾接应公羊正则。丧尸蔓延速度如此之快,真要打起来,她恐怕没法儿招架。我去瞧瞧!”躺医疗舱里检查完毕的达米诺斯,干干的跟云歌招呼一声,翻身起来,开辆太空摩艇把自个儿发射了出去。

  他可不想围观两位将军神仙打架,当心溅一脸血。

  云歌沉浸在骨灰的震惊里没回过神来,转头鬼影都瞧不见一只,堪堪地开通讯骂人:“谁让你去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狗撵的吗?”

  通讯那边,达米诺斯委屈得快要哭了。“我和蓓儿都是奉泽夕小姐之命,去海边救人的。你中途将我喊走,丢下人一姑娘家孤军奋战,不大好吧?再说,要是不把蓓儿带回去,皮小鹿恐怕会跟我没完。”

  泽夕小姐威仪赫赫,任何时候搬出来都能让羽弗将军没脾气,做挡箭牌妥妥的。

  云歌深深吸一口气,在肺里憋了半晌,才拉长调子重重地吐出来。“在海岛上给你留架重甲,务必全身而退。敢死在我前头,没人给你收尸的!”

  “……”达米诺斯硕大一口气憋成爆破音,在通讯那头答个“是”字,再不敢多话。

  云歌碰得满鼻子灰没地儿撒气,见几个不要命的丧尸追来,他“一脚油门点火”把机甲踩上天。

  机甲高能尾焰产生的冲击波,将本就狼藉的废墟震得钢渣、水泥渣乱飞。几千度高温掀起的热浪,在钢渣、水泥渣抵达之前,将丧尸和漫天乱飞的甲虫生物烧成炭渣,然后埋掉。

  烈烈炽焰,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惨白,却不妨碍它将机甲送上高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云歌机甲升空十五分钟后,另一重甲撞进阿瓦隆星大气层,在天色微明的海岛上空徐徐下降,落在滨水的沙滩上,腾起一阵白烟在高空拢成蘑菇云。两千海里之外,趋近大陆架的甲虫生物,乌压压一群飞蛾扑火似的就朝海岛这边压近。

  退守方向后方的人鱼,瞧见低空逼近的不明生物,哪里还敢迎战,都闷头扎水里去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人难以克制。

  冥后湾燃起的熊熊烈焰,没能阻止这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甲虫,它们穿越了公羊正则和勇士们用血与火筑起的防线。海水能否阻挡它们,还是个未知数……

  原油烧起的烈焰上方,几架近地机甲列队靠近海湾。

  海湾里到处是火,虫子和人纠缠得难分难舍。驾驶机甲的蓓儿有些发愁,她这一趟回来是要接走公羊正则的,可探照灯草草往下一晃,人都瞧不见在哪儿。

  在甲虫成群乱飞的混乱里,能听见的只有枪声、厮杀声、以及忍无可忍的惨叫和烈焰灼烧的爆破音。与甲虫群裹成一团冲进火里的,都是拼尽最后一丝清醒意识的勇士。那些意志不够坚定地的,被甲虫啃几口就丧尸病爆发,管他同类还是猛兽,抱住就是一通乱嘶乱咬,场景着实可怖!

  更让人汗毛倒立的,是与火圈遥遥相望藏在树丛里的森绿眼睛。它们是等待大火燃尽后,来捡烤肉的丛林野兽。

  “是野兽,还是丧尸兽?”冷不丁一个疑问从后脊梁里冒出来,蓓儿禁不住浑身一个战栗,不敢细想。不管是兽,还是丧尸兽,拣食大火焚烧不尽的烤肉,势必感染甲虫生物携带的朊病毒,再通过食物链进行传播……这颗星球还有救吗?

  广袤无际的海域,也未必保得住幸存者。

  “蓓儿!”跟达米诺斯单线联系的通讯,快两小时没动静了,这会儿突然有了声音。“不要恋战,快走。岛上有机甲在等我们。”

  “公羊正则还在……”海边苦战。蓓儿话没说完,就慌不择路地率一众近地机甲转向海面,险些没撞进原油点燃的烈焰中。突然有一大群甲虫生物撞向机甲,噼里啪啦炸西红柿一般在操纵网里炸成一坨一坨的油绿,恶心到她想吐。

  “诶,别你想不开就自杀!万一有甚不测,让我回去怎么跟你伯父交代去。”达米诺斯及时介入操纵网替她稳住近地机甲,这才没掉海里喝水。

  轰!轰!轰!轰……

  海面上,陆续传来爆炸声,火焰也一团一团膨胀起来,将蓓儿的机甲吞没得干干净净,操纵网里油绿的虫子酱也瞬间烧成灰烬。

  “达米诺斯……”蓓儿一声惊呼,近地机甲已在太空摩艇防护盾的保护下冲出火海。她没好意思骂某人“疯子”,透过火焰热浪回头凝望一眼海湾沙滩上的战场,喁喁地在通讯里问他:“公羊正则怎么办?”

  通讯那边,沉默半晌无语。

  甲虫和战场被远远甩在身后,视野尽头只剩下茫茫沧海和沧海上的粼粼波光时,也只听见他极其低沉的声音附和蓓儿。“你能活着离开,也不枉他苦战一场。”

  蓓儿一怔,良久,沉沉地瞌上眼眸,转头眺向远方宁静的海面。她从达米诺斯那里接管了近地机甲的操纵权限,脑海却是挥之不去血与火的印记。

  在海平线泛起鱼肚白的地方,有一座海岛在视线里逐渐清晰,那是达米诺斯标注给她的航行目的地,重甲落地的坐标。

  登上那架重甲,他们将永远离开这座星球。

  “防护盾,开到最大!冷却系统,准备!”通讯那边,达米诺斯的声音格外清晰。

  两千海里说远不远,恍然一顿胡乱思绪过去就已走到尽头。那架重甲停在海边,近在咫尺,收发站舱门打开的一瞬间,围着机甲嗡嗡乱转的甲虫生物,与达米诺斯的太空航舰和蓓儿的近地机甲一同蜂拥而入。

  呼!操纵网感官落入火海,炙热难耐的高温裹挟而来。

  ——达米诺斯如法炮制,将羽弗云歌加码隔离舱、火烧甲虫生物的方法照搬过来。

  “天呐!”蓓儿一声尖叫,险些以为要殒命于此。火焰消退,她后背竟已惊出一层密密冷汗。“康杨队长,你要谋杀我,可以找个不那么恶劣的理由吗?”

  通讯那边没有回话。在操纵网里可以看到,达米诺斯已经不在太空摩艇上了,他正手持冲锋枪逐一拨弄地板上烧焦的黑炭,是被火烧焦的甲虫生物。

  拨弄完虫子尸体,又有医疗舱进来。达米诺斯这才极其绅士的,过来替蓓儿拉开近地机甲舱门,“蓓儿小姐的命,金贵着呢!要谋杀,也轮不到我动手。”

  “做完病毒检测,你去副驾待着,等我收拾完残局来开机甲。如有意外,你也可以选择走为上策。”扶蓓儿躺进医疗舱,达米诺斯把自个儿独自关在隔离舱内处理甲虫尸体。

  这身先士卒的传统,到底是继承了上野家的衣钵。他向来如此,烽火十剑每一名战将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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