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未免太过贵重了,坚无功而受禄,刘公,使不得。”孙坚连忙摇头,做推辞之状。

  虽然在和帝元兴元年,时任尚方令的蔡伦便向天子进献其总结故往经验,以树皮、破麻布、旧渔网等物所制的新造之纸;然而这种纸张虽然有取材容易、来源广泛、造价低廉等诸多优点,但无奈优品率实在太低,依其法所造之纸,大多浸墨极重,难以书写。

  事实上,真正可以用于大规模书写的纸张,是到了东晋衣冠南渡之后出现的以竹子作为主材料,在蔡侯纸的基础上所成的竹纸;之后历代又加以改进尝试,及至唐朝,宣纸的问世,正式标志着中国古典制纸技艺的完全成熟。

  因此,在这个年代,竹简依是主要的书写载体,因为书写载体的落后,知识的传播就受到了非常大的局限性,因此也就诞生了通过对学术、知识的垄断而在豪强基础上所诞生的的门阀。

  是以,莫要看刘弘将他所注释的《春秋》送出了一套又一套,便以为这乃寻常之物,不足为惜。当然,连送了数套,刘弘这近十年的积累也去之大半。

  刘佑在一旁看着刘弘与孙坚在那围着竹简推让,心中忽有点想笑的意味,这笑,笑的既不是刘弘也不是孙坚,而是他自己。

  因为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正是他曾经所亲身经历过的。那是山阴平定之后的第二个夜晚,在郡府的内堂之中,自己与刘公抵足夜谈,由开始的互相试探,到后来言至兴起之时的言无不尽,在昏黄烛火摇曳的陪伴之下,这一说便是一宿未眠。

  到了第二天,在别离之时,刘弘便送了刘佑他亲手注释的《春秋》,而通过对这卷《春秋》的研读,刘佑那本就亢奋的心情简直要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炸裂开来。

  也是自那日以后,刘佑事事便隐隐以刘弘为尊,自愿附其骥尾,因为他清楚,这小小的剡县、会稽,乃至扬州,绝对不会是刘公的终点——荆棘之地,岂是久栖鸾凤之所?有一些人,观其言行,便知其注定不会平凡。

  过了一会,孙坚最终还是接受了刘弘的馈赠,刘弘也满意地回到了座位上,这时席间的话题才开始步入正轨。

  “文台,我险些忘了问你,如今吴郡是什么情况?”

  孙坚执手答道:“刘公,如今天子表臧公代扬州刺史一职,司围剿许逆之事,臧公以吾为三军前锋,先行驰援山阴,其于后方征调各郡人马,不日将至。”

  “哦,那吾就安心了。”刘弘笑呵呵地答道,然而在其内心深处却是一声长吁:“总算快到了,不枉吾等待这许多时日。”

  ……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就是熹平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三千越军,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回到了句章县中。

  不过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休息安整,而是一项新的任务——在句章城外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后在这空地之上以土、木、石为材料铸造一九层高台。

  这道莫名奇妙的命令自是让长途跋涉归来的越卒心怀不满,但面对新晋越王许昌较其父强硬且神经不只一筹的作风,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偷偷地磨洋工了。

  而此刻,县府之中,许和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许昌,试图让其打消他那个骇人听闻的念头。

  “好了,丞相。”许昌长袖一挥,转过身直视着许和,一字一句地道:“汝需明白,孤才是这大越之主!”

  “臣自是明白。”许和重重顿首一拜,脑袋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抬起头,沉声道:“但先王晏驾之前,将这大越江山安危托付于臣,臣不可让大王胡来。”

  “哈哈哈。”许昌怒极反笑,伸手指着许和骂道:“孤胡来?孤看你是老糊涂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孤若不履至尊之位,如何与汉贼相争?再说,这皇帝尊位,那洛阳城中的黄毛小儿坐得,孤却坐不得?好了,孤意已决,汝且起来,自行退下吧。”

  “臣不起来。”许和摇着头,一脸坚决地道:“大王若不收回成命,臣绝不起来。”

  “哦?”许昌缓缓地低下身子,盯着许和的眼睛,阴恻恻地道:“丞相,汝这是在要胁孤吗?”

  “臣不敢。”

  “不敢,孤看你敢得很呐。”许和直起身子喝道,然后猛地一脚将跪在地上的许和踹倒,并厉声道:“还不快滚!”

  许和却挣扎地爬了起来,又一次摇了摇头:“臣不走。”

  “好好好,汝等这些旧臣,欺孤为新晋之君,平日便飞扬跋扈至极,孤念先王尸骨未寒,不欲与尔等多计较,岂不料汝目无君上,竟至于斯!”

  “汝以为孤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了吗,左右侍卫何在?”

  听到许昌的高呼,两个侍卫持戟入室,行礼道:“见过大王!见过丞相!”

  “将丞相给孤关到县牢之中,无有孤的敕令,任何人不准放其出来。”

  听完许昌的命令,两个侍卫迟疑住了,这顿时引来许昌不满地咆哮:“怎么?孤的话听不懂?”

  两个侍卫吓得连忙上前,对许和使了个抱歉的神色,然后一左一右协住他的胳膊,将许和架了出去。而许和仿佛是认命了似的,再未有做任何挣扎。

  夜里,许和从牢狱中的稻草卷上爬起来,他凄惨的苦笑一声:“大越完了。”

  皇帝这个称谓自祖龙一统六国,定鼎天下提出来之后,便为历代汉家天子沿用,其的政治意义与影响,远不是一个区区的越王可以比拟的。

  称王尚有婉转迂回的可能,而称皇号帝,则必将招来朝廷大军不死不休的严厉打击,对一个初生的政权来说,没有比这更糟糕恶劣的情况了。

  毕竟,战争所打的本就是一个政权或国家的综合实力,而这种大势,又岂是一两个贤相名将就可以逆转的。更何况,对于越军此时的具体情况,没有比许和更清楚的了。

  许和摸着粗糙的石墙,他的一生就好像一场大梦,越王许生就是进入这梦境的钥匙,如今他亡了,这场梦也到了该破碎的时候,什么帝王将相,什么汝南王家,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然而他今日所走上的道路,又岂是他所愿的?只恨这世道不公,浑浊如泥,良善难存,为斯人奈何!

  许和缓缓敛衣正观,重新束带,接着喃喃自语一句:“大王,臣来陪你了。”便后退数步,鼓足力气向石墙一头撞去。

  翌日天明,等侍卫将许和狱中自杀身亡的事情禀告上来,许昌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连连踹翻了几个案子,嘴中一直愤愤地骂个不停:“逆臣,逆臣,这些逆臣……”

  直到中午,随着他细心挑选的良时将至,许昌才勉强熄住怒火,换上衮服,乘着往昔许生攻打句章县府时所乘的那辆青盖马车向城外行去,接着在越军士卒与被迫出城观礼的百姓的注视之下,趋步登上了这花了一昼夜所修建的小土堆上,祭告天地,称皇帝,号为“阳明”。

  刘弘对远方句章县许家父子所上演的又一场闹剧一无所知,倘使他知道,一定会很开兴,因为抓住一个称王的贼首和抓住一个称帝的贼首,这两者的功劳显然是有较大差异的。

  不过,刘弘此时也未闲着,他正忙着在郡府中接待刚刚抵达的吴郡太守兼扬州刺史的臧旻,席间,臧旻坐于上首,刘弘坐于次座,其余诸人,则以品秩大小,依次落座。

  众人欢饮笑谈,气氛和睦无比,这一点在刘弘又一遍将他与贾威的事迹说了一遍后,达到了顶峰。

  在臧旻的提议下,众人纷纷举樽向刘弘与贾威二人致敬,等这一杯饮尽,臧旻开口道:“吾受天子之命,兼扬州刺史一职,掌地方监察之权,今日子毅、公彦破贼有功,吾当上表天子,为汝二人请彰。”

  “子毅(公彦)谢过臧公。”

  刘弘与贾威齐声开口答道,此时却不是客气推脱之际。

  “不过。”臧旻看向刘弘:“子毅,你这名字需得改一改。”

  “改名?”刘弘皱起眉头,名字乃父母所赐,岂能轻易,但通过孙坚对臧旻的描述与自己与其这短暂的接触之中,刘弘虽还不敢对臧旻下一个明确的判断,但也深知其绝非是一个会开如此玩笑的无聊之人。

  等等,刘弘似想到了什么,一会眉头舒展开来,冲臧旻执手谢道:“子毅谢过臧公提点,要不然险些犯下大错。”

  臧旻笑着道:“分内之事,何必言谢?不过,子毅可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刘弘低下头,此事他还真得好好想一想,名字毕竟代表的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脸面,容不得草率。说实话,刘弘这个名字,他已叫了多年,这一时之间要换一个名字,还真是不太习惯呢。但无奈的是,谁叫当今天子也叫做“刘宏”呢,为尊者讳,除非他愿意当一辈子小吏,否则改名是势在必行的。

  半响后,刘弘开口道:“臧公,就取吾表字最后的一字,唤做刘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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