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亚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他既要保护方楚楚,还要保护我们,他宁可我们误会他,宁可他的妹妹埋怨他,也不解释半句。这样的承受能力,有多人真正承受的了?

  直到笑够了,她再次开口:“我自认为我的身世,比你糟糕一百倍,可为什么,他对你的怜惜,远远超过了我的?钟起晴,这个问题,你能回答我么?”

  我深深的凝视着她,过了许久,我才道:“也许,我能回答你!”

  “是什么?”

  她急忙问道。

  这一刻,我似乎可以感觉到,她是屏住了呼吸,她就在等待着我说出这个答案。

  这一刻,我似乎忘记了我们过往的恩恩怨怨,坐在我对面的,仿佛就只是一个想爱却不曾被爱过的女人。我为她的疼痛,而死死疼痛着!

  “因为,我和唐泽亚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你们却有着兄妹血缘。如果你们之间没有这层关系,那么楚楚,相信我,他会爱你!”

  说实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但此刻,我宁愿用这么一句话来安慰她。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她沉默了,但她的眼眸间,闪烁着一种熠熠夺目的光亮。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个小故事

  “楚楚,你知道吗?以前有个年轻人,就跟你一样,是一个被痛苦缠身的人,他四处寻求解脱的方法。有一天,他走到一个山脚下,看到一个牧童休闲的骑在牛背上,还吹着悠扬的横笛,很是逍遥自在,于是他便问‘你看起来很快活,能教我解脱痛苦的方法吗’,那个牧童就说‘骑在牛背上,笛子一吹,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然后这个年轻人就试了试,却无济于事,于是,他又继续寻找……”

  “过了不久,他来到一个山洞里,见到了一个面带笑容的来人独坐着。他深深一鞠躬,说明了来意。这个老人就问他‘这么说你是来寻求解脱的?’年轻人点点头。那老人便笑着问道‘有谁捆住你了吗’,年轻人摇摇头。那个老人又问了‘既然没有人捆住你,又何谈解脱呢’?……”

  讲完了这个故事,我轻轻的笑了一下,“快乐往往很简单,就看你肯不肯让自己快乐了!”

  她没有抬头。

  但我知道,她听进去了。

  今天我们说了太多,我想,她也累了!

  走之前,我没有去给她上铐。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喊住我,我回头,见她的目光就盯在桌子上的手铐上,她问着:“明天,你还来吗?”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便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我跟邵清风说起了这些。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赞叹着:“晴儿,你居然做到了!”

  “做到什么了?”

  “方楚楚啊!据说,她被拘留的时候,可是一句话都不说的,没想到,居然跟你说了这么多。”

  可,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方楚楚她只是被她自己捆绑的太久了,她心中的死结,有一部分就是我,所以她才会对我说这些吧!

  “晴儿!我敢说,不出三天,她一定会告诉你一切的。”

  一切啊……

  她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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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我。

  我像往常一样,在她面前坐下,每天都带一些家常菜过来给她吃。我知道,她的时间也不多了,也许就在今日,也许就在明日。她说出真相之时,也许就是她的世界末日。

  她做了那么多的孽,到最后,只不过是一声枪响,便结束一切。有时候想想,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她造就了那么多人的痛苦,最后最痛快的还是她。

  可,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也许那一枪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吧!

  一个活在悔恨之中的人,她所承受的痛苦不比每个人少。

  “钟起晴,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她轻声问着。“昨晚,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你有没有强烈的恨过一个人?你知道不知道,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怔了怔,或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吧,又想了想,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那你呢?你有没有去深思过一个问题?”

  见她不回答,我继续说:“我恨过!在小的时候,钟老太太经常用她的那一根拐杖打我。我恨,为什么我和钟双,同样是钟家的女儿,待遇却如此不同呢?但是,这样的恨也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罢了!既然没有人爱我,那我何必去恨他们?我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活的更好,这样才算是对他们真正的报复吧!因为,他们不希望我过的好,不是吗?”

  顿了顿,我又继续道:“尤其是,当我看见清尧和钟双滚在床上的那一幕的时候,当钟夫人跪下祈求我,求我把清尧让给钟双的时候,我更恨!……我用一个清尧,偿还了他们十八年的养育之恩,离开钟家的那一刻,我曾经诅咒他们,我要他们全家都不得安宁,我诅咒他们,钟双和清尧一定不会幸福,呵……”

  现在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恶毒呢?

  如今,钟双死了,清尧死了,钟夫人疯了,钟老太太成了永远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了吗?

  不管钟家人怎样,我现在真的希望,清尧是真的幸福了,而不是只变成了一具冰冷的躯体。

  想想,为什么要诅咒他们呢?

  也许钟家流离失所的命运不是因我而起,但现在的我真的希望,当初我说的话是那句“清尧,我祝你幸福”,而不是,“你们永远不可能幸福”。

  “后来,我就遇到了邵清风。不可否认,邵清风找上我的时候,我真正的想法的确是要报复钟家,报复清尧的,我想要亲眼看着他们痛苦。你知道吗?每一个深夜里,每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只有层层的孤独围绕着我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一定要报复呢?我对他们真的有那么恨吗?他们不爱我,痛苦的人是我;那我恨了他们,最痛苦的不还是我吗?因为自始至终,不管我做什么,人家对我都是没感情的啊!……就这样,‘恨’这个字于我来说,已经淡了!而钟双的死,也彻彻底底的结束了我残余的恨根。”

  现在想想,也许是天性使然吧,当初我没有选择恨下去,也许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钟家的亲生女儿。

  她沉默着!

  我浅浅的一笑,“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管是恨还是爱,怎么能用这么理性的角度去分析呢?”

  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我又笑了,“能理性去分析的,是因为投入的感情还不够。”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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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爱的够深,怎么还能够这么理智呢?

  我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晶亮的眼眸中倒映着我,我自始至终都微笑着:“楚楚,你有没有深入的去思考过,到底,什么是恨?什么是爱?”

  “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她喃喃的重复着。

  我点点头,“是的,楚楚,有爱才有恨,不很便不爱。可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呢?”

  这个问题,很抽象,也许没有人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吧?

  她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口中喃喃的重复着,“什么是爱?什么是很?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也不准备逼迫她。

  方楚楚这个人也不能逼,你越是逼她,她越会反其道而行。

  然后,我离开了拘留室,邵清风也如往常一样在外面等我。我们相视一看,浅浅微笑。

  他朝我走过来,拥住我现在已经微微凸起的身子,柔声问着:“累么?”

  我摇摇头,“风,我想去一个地方。”

  “好!我陪你!”

  他什么也不问,也许是想到了我要去哪里吧!又也许是,不管去哪里,他都会陪着我!

  这是第二次了,再次来到这个山脚下的时候,刺骨的寒风迎面吹着,不由自主的,我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记得爸爸下葬那天,还不是很冷,但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如今,已经是深冬了,怎么却一场雪也不下了呢?

  “风,你不问我,要去做什么吗?”我轻声问着。

  他环抱着我,深深凝望,“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话,他只说了一半。

  没有说出口的,我也懂,

  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会陪在我身边,保护我!

  在这样一个萧索的冬天里,寒风中,他滚烫的吻落在我的眉间。然后,他慢慢的蹲下了身,伏在我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柔声说着:“小宝贝,你爸爸欺负过的人太多了,现在,你妈妈要去帮爸爸积德,你要乖乖的,不要捣蛋哦!”

  我听着,心里酸酸的!

  想起这个孩子,跟着我,还没出世就多灾多难的。

  他的命运就跟我的一样,甚至,他比我更顽强,在这样的风浪中,都顽强的活了下来。

  “晴儿,我们走吧!”

  这段山路不是很难走,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就到达了山顶,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这一次,只不过多了一个孩子,我却才走到半山腰,就已经累的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了。

  他擦拭着我额上那层薄薄的汗珠,心疼的道:“晴儿,是不是很累?坐下来歇会吧!”

  我无力的笑笑,“不累。”

  若我累,他会更累。一路上山,他都紧紧的搂着我,用他的手臂支撑着我的力量。

  “你呀!真傻!”他点点我的唇,看着我这么累,他眉宇间满满的都是心疼和不舍,“这么做,这么为她,值得吗?”

  “当然!”我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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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他的手臂,笑着,“不止为她!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爸爸,为了二姐和清尧,再累,也值!”

  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不希望看到我们这么一直斗来斗去的,最后还搞得两败俱伤的情况。

  尤其是爸爸和妈妈,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宽容的人,他们不会希望我们这么艰难的活着的。

  “傻晴儿啊!”他再一次拥紧了我,看着山下,“最陡峭的部分我们都走完了,接下来的路比较平坦……”

  在我还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一把将我抱起,继续往山上走去。

  我反射性的揽住他的脖子,“风,你放下我下去吧!这样你太累了!”如今的我还不是一个人的分量,是两个人的分量。

  他不放,只笑着,“没关系,我喜欢抱着你!”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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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顿,又说:“别看不起你未来老公好不好?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抱不动呢?”

  “风……”

  我恳求的喊着,他充耳未闻。

  看着他额上不断的渗出的汗珠,我不时的为他擦拭着。虽然他说的也对,可,远远望去,还有那么长的一段山路,尽管真的比较平坦。我还是不忍心他继续这样抱着我上山。

  “风,你就放我下去吧!人家医生不都说了吗?适当的运动对孕妇是有好处的,再说了,你这样抱着我,怎么能显示出我们的诚意呢?”

  “怎么不能?”

  他理直气壮的打断了我的话,“你我本来就是一体,我抱着你,不止证明了我们的诚意,更能证明我的感情,我看谁敢反对?”

  他真的,一路将我抱上山。无论我怎样好说歹说,他总是没放我下来。

  当我们站在山顶,走了那么远那么累的路程之后,忽然发现,这座没有荒芜的山上,竟然也有着这么美丽的风景,就连这冬天里的风,也是暖暖的!

  然后,我们在山上的那唯一一个小房子里,又见到了那个老爷爷。

  此时的他,端详的坐着,见到我们的到来,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讶异,仿佛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来一样。

  我忽然觉得,他就像是一个世外高人,一个人在这里,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样,是不是更惬意一些呢?

  “丫头,坐吧!”

  他出声招呼我们,然后起身,去外面端了一杯水进来,“丫头,累了吧?先喝点水!”

  邵清风接过来,握着水杯,问:“大爷,有热水吗?晴儿怀孕了,再加上是冬天,我不想让她喝凉水……”

  那老爷爷摇了摇头,“我这里只有山泉,没有热水。”

  “啊?没有热水?这是在民国几年啊?”邵清风失望的叹了一下,转向我,“晴儿,你等一下!”

  “嗯,我还不是很渴。”

  我正说着,就见他把水杯放进了自己的怀中,我大吃一惊,“风,这山泉的水很冰的……”他贴着自己的胸膛暖着,我担心会冰到他。

  他只是笑着,“没关系,总比让你喝冰水要好!”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他从怀里拿出来,递到我面前,“晴儿,喝一点,不太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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