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冷笑,右掌伸前一拂道:这是什么?“他右手往前一伸之际,一股真气便触及到了杨琼的剑柄。略一回收,劈空里便将青玉剑夺在手掌上,一招“拂叶拈花”的无影手真个是神鬼不觉,功力深不可测。”

  杨琼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怪异之举惊得毫无防备,省悟之际,青玉剑早被他夺了过去。心下怎么也想不明白:彼此相距两丈之远,青玉剑怎么可能被他瞬间既夺?真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道:这不过是江湖上最为寻常的一把钢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觉得眼前这个大汉武功极高,漫不经心的露一手便是惊世骇俗的绝技,若是与他对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心中仔细寻思利害时,腰背上陡然间冒出心虚的冷汗。

  那大汉将青玉剑默然的冷视一番,似有不屑之意。杨琼以为他不认识青玉剑,也就不会起什么贪心,心中正暗叫惭愧。那大汉似能看穿他的心思,冷笑道:好锋利的青玉剑。

  杨琼一听,不差些昏了过去。这青玉剑是中原有名的三奇之一,能与【三绝刀法】媲美,习武之辈谁不想得之?心中颇有些十万火急,恐怕他会贪为己用。此刻只是一眼不移的看着他的言行举止,迫切希望他能把剑还给自己。

  那大汉冷笑道;一把破铜烂铁,也值得当成宝贝?反手将剑一挥,剑尖便稳平的刺入剑鞘之内,与初时夺剑的手法一样,无有出右。皆是顺手拈来,随意收回。其手法神速如电、经手稳当。若有半点偏差,杨琼根本无法阻挡,早被一剑穿心。

  杨琼被他这两手高明至圣的剑招惊得哑然无语,还能被他时不时的看破心思,不禁有些心虚寒凉。但又心想:这前辈的武功真是世间罕见,他若真想杀我,就刚才十条命也是没了。看来他并不想为难我,只是想从我口中套出师父的下落。只要我不说,他便会留着我的性命,那时候却相机行事,再行逃走不迟。

  如此一想,便胆大了些,笑盈盈道:前辈的剑法真是当世奇闻,天下第一。那大汉也不欢喜,只是冷冷道:用不着你来拍马屁。

  杨琼感觉自讨没趣,便不再说话。那大汉双掌背手后,悠悠踱步的问道:我再问一遍,杨顺天在哪?说出来便饶你性命,否则死无全尸。杨琼道;我不知道谁是杨顺天,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下落?

  那大汉冷笑道;你知道的,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便拿你没办法。杨琼兀自摇头道:我不知道。心想:你若杀了我,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师父在哪。你好歹也是武林前辈,怎么敢杀我一个无辜的人?

  那大汉冷笑道;你不怕死,很好。回头与那两个大汉道;把这小厮剁成肉泥喂狗。那两汉齐声应道;是。

  那大汉转身退出,这两个汉子便来捉拿。杨琼心中大惊道;不能教他们这样无缘由的害了性命,事已至此,好歹要拼个鱼死网破。“正要挥剑来交战时。那大汉略一回身,杨琼只觉胸口一痛,稍慢了些身手,早被这两个汉子锁住两条臂膀,瞬间动弹不得。”

  杨琼虽有催烟功力护体,点穴之术本对他无用。但此时已被人牢牢捉拿住,便是再有手段也是使不出来。

  只听得那左手边的蒙面汉子笑道;师父说拿这厮砸碎了骨头喂狼。右边那汉子摇头道;不对,师父说的是将这厮剁成了肉泥喂狗。

  “喂狼。”

  “胡说,是喂狗。”

  “是喂狼,山谷下最多的就是狼,哪来的狗?”

  “想要一条狗还不容易吗?随便去哪家农庄里牵一条来就是了。”

  杨琼见他俩吵吵闹闹的将自己喂狼喂狗,听得毛骨悚然,直打寒颤。若说到死,他一口气上便是觉得大不了是被一剑抹喉,双眼一闭的事。却不想要历经如此的惨死之法,大出自己的意料,不容不惊。

  见那大汉要走时,急忙叫住他道:前辈如此以大欺小,人多欺寡,赢了也不算什么本事,杨某死不瞑目,做鬼也要找你。

  那大汉驻足冷哼,头也不回的径直而去。杨琼恐这两个下人真会做得出来,想到那等惨死之法,倒不如自己了断来个痛快。假意叫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杨顺天的下落。

  那大汉冷笑,果是又返回房内,骂道;我知道你这小厮迟早会说的,说出来便饶你性命。杨琼点头,挣扎开这两人后,颇有恨意。

  那大汉便示意那两人退下,又喝道;快说。杨琼默然嘀咕,口里不知在说什么,突然拔剑便是自刎。剑锋还未到喉结,脉搏上突然一酸,青玉剑便自发落地。

  那大汉冷冷道;不说出杨顺天的下落,那你就慢慢的死,想死个痛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杨琼怒叫道:不要欺人太甚。“转首见旁边一堵厚实的石墙,便又迎头撞去,欲求一死为快,免受这些歹人的折磨。”

  那大汉眉目稍惊,一个身影晃动下,伸手抓住他后颈一抛,杨琼只觉被一道千斤之力所提,身不由己的翻倒在床榻上,一身酸麻难耐。本欲再有寻死之心,奈何动弹不得,只得破口大骂。

  那大汉并不计较,语气也稍稍缓和些道:看来你很不怕死,可我并没有让你死。你若真的不想活命,那也可以咬舌自尽啊!

  杨琼本有这心思,但见他说了出来,心中也颇为怪异,心想:这厮屡屡能看破我心中所想,这究竟是为什么?怒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毫不相干。你的仇人是杨顺天,你不去找他,让我来折磨算什么本事?

  那大汉驱散身后的两人,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杨顺天的后人,莲花圣母之子。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应该还有一个妹妹。

  杨琼听得惊讶模糊,但知他是师父的仇人后,也就知他或多或少对师父这个仇人必是有所了解,怒回话道;关你什么事?

  那大汉也不生气,从旁边拖过一把交椅坐定,呵呵笑道:咱们来聊聊天如何?杨琼闻言一惊,颇为好奇,点头道:聊什么?那大汉笑道:那你说聊什么?

  杨琼愣住,以为他这是以退为进之法,目的便是以曲线巧夺的办法从自己口中套出师父的下落,心头谨慎道:我不知道。

  那大汉笑道:不要这么戒备森严,你若早有戒备的话就不会落在我的手里了。现在还想着提防,不觉得太晚了吗?

  杨琼想着也对,心想:反正已经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也是取决朝夕的事。便大胆道:我若不说杨顺天的下落,你又会拿我怎么样?

  那大汉摇头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从冰云山来吧?杨琼猛的惊骇道:你怎么知道?那大汉笑道;你包裹里的书信不正清清楚楚的写着吗?杨琼见他私自阅信,大骂道;卑鄙下流。

  那大汉挥手笑道: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看一看书信有什么要紧的。我若真杀了你,书信不也早晚归我来看吗?

  杨琼寻思也对,也就无言争辩。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师父的下落,那我岂不是对你没有了价值,你还不放了我?

  那大汉呵呵大笑道;急什么,该报仇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他,我不想去的时候,谁又能奈我何?杨琼听得一阵不解,寻思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问道:你是被谁打伤的?杨琼摇头道:没有,只是于路风餐露宿,中风所致。那大汉惊奇的道:中风?你说你的伤是中风,谁告诉你的?杨琼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那大汉哈哈大笑起来,半晌不绝,勉强的点头后,笑道:且不说这事,我来问你,你师父这二十年来勤于练剑吗?

  杨琼见他终于说到了正事,早知他是为了探自己的口风而来。生怕自己不是师父的对手,担心重演二十年前的败绩,便会来盘查自己,做到知己知彼。便趁机说道:十分勤练,每日里有六个时辰都在钻研剑术,师父的剑法早已是运通如神,天下无敌,奉劝前辈不要去找他比剑。

  那大汉又是大笑道:你这小子满口都是瞎话,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吗?如果我现在去找他的话,你凭心而论,认为我会输给他吗?

  杨琼听到这话,倒也不敢胡乱应声,毕竟这不是说笑,静心而思道:我虽然未见他亲手使剑,但短短的几个招式中便隐隐觉得其中深不见底,能以肉掌暗制青玉剑的利锐,这是师父都没有做过的冒险事情。其剑术可见非同小可,只怕师父未必能胜他。

  想不一刻,回道;前辈剑术高强,与师父并立于世,两者可以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各无逊色。

  那大汉一改常容,立身踱步道:没有什么并立于世的,要么是他输,要么是我赢。杨琼见他突然发狠,不懂他的脾性,只是觉得他和殷幕然几乎是同一种脾胃。

  那大汉又低头沉吟,转身往外而走。杨琼叫道:你不放了我,我也要逃走。那大汉道:想要逃走的话,那就凭自己的本事,不然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

  杨琼料想他与师父的仇恨既深,必不会放过自己,如今他该问的问完了,自然不会再有初时那般客套的说话,叫道;你放开我,我来和你比试剑法。

  那大汉笑道:很好,我也正想看看杨顺天的高足有多厉害。拂袖一扫之下,一阵香风迎面扑来,杨琼一身的酸痛便解。

  杨琼暗怒道:这厮卑鄙,竟然对我暗下软筋散,看来他的诡计还真多。我也正好看看他的剑术到底如何,即便我赢不了他,也要知道师父能不能赢他。

  那大汉冷笑道;如果你输了,你可就要遭受零碎之苦,我说到便做到。

  杨琼早被他的这些威言恫语说得习惯了,反而不觉得奇怪。心想终究不免一死,关键之时自我了断便是,必不可受他那零碎之刑。跃起身后,持剑与他对峙起来。

  那大汉也不再言语,打了个轻蔑的手势后,昂然傲视。杨琼亦不多言,突然的前刺一招万箭穿心,疾步朝他的胸口上刺。他知道这个大汉精通于剑道,若是明战的话,还未出剑便已是大露破绽,只得是暗以巧法取胜。

  正满拟得手,那大汉并不慌忙,也不回避。剑尖将临胸口,微余一寸。他中食指紧紧一夹,杨琼便在剑柄上使不出三分力来,无论是绞、推、扭、翻,竟然毫无动静,好似剑柄如在他手。杨琼知他指尖上的剑气便不比自己的剑气弱,奋怒之下,使出催烟功力灌注剑锋,化解他的力道。

  那大汉果是微惊,双指将剑放开,边闪一侧。好在这偏房内空荡宽阔,适宜打斗。杨琼一剑刺空,顾不得招式上的限制,回头迎着他顶门狠狠的劈砍一剑。那大汉身影略往后掩,躲开这招。口中只是嘿嘿发笑,并不反击。

  杨琼见他轻功极快,趁他只顾闪避之际,自觉不能停手下来,必须以迅雷之法来斗他。又使出数十招迅猛凌厉的剑法快袭,一招快过一招,那大汉浑然不惧,见彼处剑快,亦是回避得快,游刃有余,不损丝毫。

  杨琼见倾尽所学也不能占他丝毫上风,手中的宝剑几乎连他的衣襟都未划破一处,这时心中求胜的欲望渐渐的破灭。第十三招“风雪晃影”刚横削而去,却被他眼明手快,一手将青玉剑锋死死的抓住,一个扬手挥洒之下,早被他震翻到一边。

  杨琼又羞又怒,自己带着兵器的情景下居然与他尚有如此之大差别,形如是一个大汉与一个孩童的玩闹,根本谈不上是在过招。不禁暗暗叹息道;无论是明战还是暗袭,我都不可能伤到他半根毫毛,再斗下去也只会是一场闹剧,反而自献其丑。“一声感慨下,青玉剑不知不觉的倾斜了下来,不住的点滴。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泪水滴在了青玉剑上。”

  那大汉看出了他的心思,遂轻笑道;我一生专研剑术,身经百战,从来都是胜多败少。唯一一次便是败给了你的师父杨顺天,这是我平生最大的耻辱。你的剑术慧根其实很不错,虽然有些拘泥不化,不过只要改一改也就没什么要紧的。我习学了三十多年的剑术才有今天这种境界,你不过才十年的功底,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我?如果你觉得输给我很是耻辱的话,那么不妨大叫出来,这并不丢脸。

  杨琼本有挥剑自绝之心,但见他如此说时,便知他是阅人至深的绝世高人,可轻易的看透道出自己的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后,将剑弃在地下,叹道;前辈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我输了,如果前辈真要杀我,并不用你亲自动手,我不会求饶的。

  那大汉笑道:即便我与你师父有仇,也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来。刚才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对死亡的承受意志,看来你很不错,大出我的意料。

  杨琼疑惑的抬眼看着他一刻,惊道;这么说前辈是不杀我了?那大汉仰面大笑一阵后,点头道:无冤无仇,我杀你干什么?我就不怕身败名裂、名节不保?

  杨琼疑惑道;前辈究竟是谁?那大汉徐徐说道:甘辛卫,也就是你要找的黑风神客。杨琼翻身惊拜道:原来是甘师叔,弟子见过师叔。甘辛卫轻笑道:你起来吧!

  杨琼好奇道:师叔为何会与家师结下了仇恨?到底是什么仇,有多深?甘辛卫默然唏嘘一时后,揭下面纱,指道:这便是拜你师父所赐。

  杨琼一看,心中顿时一阵惊骇。只见他的右脸颊略有凹陷,伤疤尤新,好似曾被人用极为凌厉高明的剑法削了一层面皮。杨琼不敢无礼多看,知晓这是师父当年给他留下的一世心伤,心中愧疚不已。

  甘辛卫叹道:你都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耻辱,拜杨顺天所赐。杨琼默然失色,毕敬的跪拜道:晚辈替家师向师叔道歉。“他心中这才想到了殷慕然所说的其剑术不压师父的人必是甘辛卫。师父当年只因一时误手,才给师叔遗留了这等难以抹迹的阴影。如果换成是自己,何尝又能走出这片失败羞辱的阴影去?”

  原来这甘辛卫也是逍遥山庄内的剑术奇才,与杨顺天、吕长安等诸多元宿齐名。其剑法变幻无穷,无坚不摧,达到出神入化之境。因在二十年前的争夺剑术排名的大技校上,不欲全力与杨顺天争夺剑术第一名流的席位,在关键性的胜负上有意退让半招,让杨顺天得胜。却不料杨顺天浑然不知晓,一时错手下,剑锋扫掠过他的脸部,将其削去半边颜面。

  二人本是称兄结义的当世豪杰,论的只是剑术上的高低,并不较量生死。杨顺天这一剑也实属无心之过,但事已铸成,大悔不及。甘辛卫认定他是故意所为,从此败而转恨,又受到江湖流言的压迫下,心中亦恼恨不休,便自发悄然的退出了逍遥庄。杨顺天深感悔恨,也曾多番知错自裁,又以武林盟主之位相托。甘辛卫全然未动,只是欲报此仇。后闻杨顺天退出江湖不知去向,彼此间再无任何相见的机会。时日渐长,人老多情,恨彼之心也逐渐的磨灭,但心中仍自有一丝遗憾。他并不知道杨顺天的剑术与自己到底谁更高一层,一直都有比试必胜的信念。因此这二十年来苦练深研剑术,不敢怠慢,只待一朝重夺天下第一剑客的名位,方才甘休。其实杨顺天所说的仇人并不是是甘辛卫,而是另有其人,只是杨琼不知罢了。

  杨琼听闻他说出这段遗恨的往事,不敢妄自定论,叹道:前辈之间的是非恩怨非小侄所能理解,小侄不敢多言。甘辛卫点头道:贤侄的话有道理,这是我与杨顺天的私人恩怨,不会牵扯上你们这些晚辈。杨琼拜谢道:小侄多谢师叔的费功之力、救命之恩。甘辛卫挥手道:谢就不必了,如果贤侄真想要做些补偿才能心安的话,师叔这里正好有些事情须要你去做,不知你有这等智谋和胆量吗?

  杨琼不知何事,但想既是凭借智谋和胆量去做的事,必是非同小可的事,也不敢急于应声,点头道:师叔请说,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排除万难。

  甘辛卫指道:此山以南六十里处有个凌河镇,此镇不远处有座阎王庙,庙主名叫王卜,绰号蝮里蛇,是个极为凶悍残忍之徒。这人的武艺高强,以你的武功如今尚不是他的对手,贤侄若能把他杀了,为民除害,倒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不知贤侄有兴趣吗?

  杨琼身入江湖以来多番历劫生死,诸事也都不再随口应诺,以免到时言而无信,空教人齿冷。心中思虑道:“这王卜能得到师叔的赞扬,武功必然要高于我,想要杀死他倒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须要像个万全之策,不能冒然行事。”便点了点头,表示感兴趣。

  甘辛卫轻笑一声道;年轻人三思后定也是对的,师叔当年就是意气用事,造成了许多人生遗憾!这王卜不是等闲之人,如果贤侄自觉不能办到,那就不要逞气勉强,师叔空暇之时自会前去解决他便是。杨琼深谢道:多谢师叔照料,小侄会想明白的。甘辛卫笑道:但愿吧!

  两人齐走出偏房,在山巅上的吊桥上漫步赏景。这时临近午时,烟雾早散,乾坤光彩,山河青秀。一阵北风掠山而过,将吊桥吹得摇荡起落,甘辛卫丝毫不惧,闲步如常。杨琼却无他一般深厚的功力,只是牢牢的抓住吊桥的铁链扶栏,有些晕头转向。

  甘辛卫也不见笑,待山风停滞后,望山而叹道:贤侄觉得这里如何?杨琼环顾了四周青翠欲滴的高峰绝岭,微笑的点头道:这里大好山河,怡感心境,虽不是世外桃源,却也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净土。

  甘辛卫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峦道:当人的一生走过半程路的时候,回望过去的岁月已经错失了许多美丽的事物。人生真是梦里梦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然的过完一辈子。

  杨琼想起了绝陵峰上的那首油诗,叹道:人都会死的,没有天长地久。只要能感受到人生的美丽价值,才不会虚度年华!

  甘辛卫微笑点头,颇似赞许,问道:贤侄初涉江湖,心中可曾有大志?不妨对师叔说说看。杨琼道:如今江湖各自割据为敌,争强好杀。小侄最大的愿望便是一统江湖,结束这长久以来的割据。“刚说出这话,自觉武艺低微,智谋不足,如此大言不觉有些羞愧,哑笑道:这是贤侄的狂妄,师叔见笑了。”

  甘辛卫呵呵道:这是个很好的想法。想要一统江湖不外乎有两个法子,第一是武力夺取,血洗江湖。第二是化解争斗,重归于合。贤侄既有大志,不知你会选择哪一种?杨琼不便直言,问道:小侄可以思虑一下吗?甘辛卫笑道:当然可以,先思后言。

  杨琼寻思道:“当年师父便曾以杀戮平定了江湖,却造成了难解难分的武林恩怨。一旦他退出后,武林不多时便又大乱起来,可见武力平定根本就不足以平服人心,只会令人感到一时的畏惧而非心服口服。久而久之便会爆发愤怒,又导致天下大乱。”

  如此利害分明的三思下,点头道:小侄愿选后者,“化解争斗,重归于合。”

  甘辛卫点头道: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必须要首得人心,欲得人心者必要深层接触了解,推诚相见。要想武林豪客为之所服,那就得感化于他,至于方法嘛!呵呵,那就是解其所难,推心置腹。杨琼赞成道;小侄正是此意。

  甘辛卫道:如今的江湖枭雄遍地,风起云涌,要想以武力平定是万万做不到的。吕长安、骆高英、屠龙圣、和赵禁德都明白这个道理。杨琼道:既然他们都明白武力不能摧毁对手意志,那为何还要连年干戈相见,血流成河?

  甘辛卫叹道;为人首领者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明知是错,却也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心有不甘。杨琼疑惑道:这真叫人纳闷不解。

  甘辛卫笑道:这没什么纳闷的,自来人性贪婪多疑,谁也不会拱手甘让利益,当两者相持不下的时候,只能凭武力解决。一个人的心中只要有太多的疑念,便会以己度人,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不遗余力的去争那些所谓的颜面,所谓的利益!

  杨琼感慨万分,久久难言。他知道江湖上的矛盾由来已久,四方霸主各无相让相敬。逍遥庄与黑莲神教的实力最强,却又是一对明争暗斗的宿敌。眼下能和平相处已是不易,要说精诚团结却是无从说起。禁王府和尚武堂的实力稍弱,但彼此却又是联盟一处,互成犄角。四方都在你争我斗的拼尽死活,到头来万事皆空,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断送了无数英雄好汉的身家性命,令人痛惜!

  想不一刻,突问道:师叔觉得一统江湖眼下的谋路是什么?先拆散禁王府吗?甘辛卫摇头笑道:这里是山清水秀、天设地造的家园,能在此地快活一世,此生已无憾。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事,与师叔再无任何关系。

  杨琼本无教他重出江湖、一统武林的意愿。见他误解后,也不便多言,微笑道:小侄认为,若想让江湖太平,逍遥庄首先得承认尚武堂的存在,不能再率动刀兵欺辱。可先与黑莲神教明确的划分地界,多予以重利,使其按兵不动。然后与尚武堂言和,不先用兵,待放宽其心后,乘势瓦解与禁王府的同盟。只要尚武堂能与中原言和,黑莲神教地处陕川西域,必然坐视不理。一旦禁王府被江湖豪杰所孤立起来,那时晓以利害,逼迫王爷解散禁王府。没有了禁王府的掣肘之力,尚武堂便会感到江湖一统是大势所趋,只要逍遥庄和尚武堂同时革名,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剿灭一些毒瘤逆党,那么数年之后,彼此豪杰已经双融,江湖就会从此太平。

  甘辛卫颇为惊讶的笑道:真是好计划,好蓝图。若以此计而行,江湖不出二年便会合二为一,结束十几年来的刀兵争斗。

  杨琼笑道:这不过是小侄纸上谈兵的说法,若要实现这个愿望,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的劫难。晋王府也不会坐以待毙,要是知道了小侄的这个计划,只怕立刻会派杀手前来。

  甘辛卫道;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开头困难,不经历磨难反而不知道和平来之不易。你要发奋图强,不但要勤练武功,智谋也要高人一筹,才能实现这个愿望,这也是师叔的愿望。杨琼热血沸腾,用力点头道;小侄一定会竭尽全力,促成江湖太平。

  山巅上连住数日后,杨琼这些日来颇受教益,学业有成。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显得出类拔萃。性情上也温和了许多,不再似以往那么意气用事、不珍惜性命。思程心切之下,便欲拜辞下山。甘辛卫也不强留,只是嘱咐了些江湖经验。

  其实他初时逼迫杨琼说出杨顺天的下落只是个幌子,只是想考证他的后人的品行如何,并不是要真正的去找他报仇,毕竟看透世俗之人,眼光也就不再有那些功名利禄的存在。杨琼也知他的真正用意后,不禁对他的智谋、武功、人品、心怀都敬服有余。

  夜间拜别,打理好行装,晨光初晓之际赶下山去,沿着官道行了数个时辰。这时有些饥渴,便从包裹里取出些干粮来吃,突的发现包裹中多出一本书籍。惊讶之余,连忙拿来翻看,却是一部剑谱。书中画有剑招姿势,也有招数口诀,也有一些精奥难解的拳、掌、暗器的练旨,每一招式的武功都有详细的解说疑难。这部剑谱名为【黑风秘籍】,外以牛皮黑纸作装裱,看似有些古旧。剑谱略有半寸之薄,记载五六十余高明的剑法招式有“回风落叶式、”“清雾烟山式、”“拂扫云海式,”等剑招,高明精辟之极。

  他知晓师叔传授剑谱之意,欢喜之余亦是肃然感激。吃了些干粮后,择一处僻静无人的树林,将剑谱从头翻看,第一章是剑谱的开章序言,写的是有关剑术之道,遂念:始之勤学、恪之意融、达之精悟、终之止觉。精须多透、术无所滞、智者所妙、痴者所空。

  念毕,杨琼徐徐思虑道:我记得师父也曾提到过“达之精悟”四字。只是说剑术的最高境界自始至终皆是循环上进,至于如何梯次上进,师父却没有详细的说法。这师叔能一语道出剑术的最高之境,其领悟境界显然要比师父高上一筹。勤学之后便是意融,之后便是精悟,然后才是止觉。咦!难道说剑术也要练到一定的境界后便要收手,不能再入深境?世人常说的学无止境难道不可尽信?

  心中颇为怪异不解,正苦苦寻思着“终之止觉”其意是何道理。突然双睛一明,心胸顿时一宽,眼睛死死的看着后面数十字不移。他这才想到了“精须所透、术无所滞,”八字。其实不是多习无益,而是要习学领悟到剑术的精华所在。心想:天下高明的武学数不胜数,以少林寺而言便有七十二般绝技、黑莲神教有六十般绝技、逍遥庄有七十般绝技。无论是哪一种武功,只要刻苦领悟精华,必能练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但武学毕竟是浩瀚无止的,武功之精深不在于个人所学的种类多少,而是个人领悟的境界有多深。善刀者未必善枪,善枪者未必善刀。天下的武功好比是海底的一堆金,贪多却坠入海底,反而得不到什么价值。只有“达之精悟”者才能有所艺成心得,贪痴者却落得贪多无用。武学之道,与其贪图万千莫如钟情一种,如此反而才是武学上的高明宗师。

  杨琼读懂这短短的数十字后,心中大为赏悦,对师叔敬佩之余又多添几分亲切的温馨。

  正倚剑随书记载的招式练习几招,剑尖稍动,脑海中突然想到什么。将剑停将下来后,内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将秘籍放入包裹后,徘徊思虑片刻。他决定返身回去,先诛灭了蝮里蛇这个恶贼再行赶路,免得师叔小觑了自己的智谋和胆量。

  定下心思后,沿着官道找了一家客栈下宿,把行李放在客栈内,备了一匹快马,打听凌河镇的坐落后,快马折南而去。

  午时三刻出发,申酉更替之初便来到这小镇外的一处高坡,先仔细的打量地势。这是个约有二三千人家的镇宇,高坡之下一派辽阔平坦,座落着数个村镇,星罗满布,颇有河南农下村镇散落的形状。阔野的田埂纵横交错,满见黄噔噔的稻谷,隔着远处也能闻到乡田稻谷的芬芳。才过申时,小镇上便有沉昏落幕之气。炊烟袅袅,远飘饭熟菜香之味,教过路人饥肠辘辘,不甚渴求。

  杨琼策马进了镇心大道,寻了一家客栈,点了酒菜。心中料想那王卜不过是个了得的暴汉,单枪匹马。仅对付一个人倒是干净利落的事情,便决定今夜动手,明天赶路。一碗老白干还未饮尽,便唤来店掌柜问道;蝮里蛇王卜在哪?

  那店掌柜是个三十来岁,斯文清瘦的汉子,见说到蝮里蛇时,惊吓了一跳,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杨琼,慌忙支吾几句后便躲进账房,甚是胆怯。

  杨琼见他对王卜如此惧怕,更知这蝮里蛇是个为祸一方的恶汉,师叔之言却是丝毫不差,心中更有杀蛇之意。吃得酒足饭饱后,待客栈里稍闲下来,便径直走入账房。那掌柜惊慌不迭,只是求饶。杨琼将他扶起后,笑道:在下是个过路的江湖侠客,你不用怕我,我是为那王卜而来,不是什么歹人。

  那掌柜闻说,这才缓和了一下颜面。仔细打量眼前这少年,只觉他一股好些正气,这是恶汉完全没有的气势。点了点头后,又问道:你真的不是那恶贼一路的?杨琼笑道:在下怎么会与这厮一路,我今晚是来找他算账的。

  那掌柜彻底舒松了一口气,笑道;吓煞我也!杨琼道:你为何会这么怕那蝮里蛇,这里的人都怕他吗?那掌柜点头道:大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他的厉害。

  杨琼道:一个恶贼能有多厉害,我今天就是来给他送棺材的,你只管放心的说,不要忌讳遮掩。

  那掌柜嗯声,就账房里置茶后,两人分座,他才从容而道:小人名叫莫成,世居于此,这里叫凌河镇。杨琼道;你只管捡重要的说。听说那条蛇就在这附近,有多近?

  莫掌柜打个手指道;就在离小镇二十里外的明月山,那山腰上有座阎王庙,那恶贼便住在那里。杨琼道:既然有他的下落,我今夜便动手,到时你来帮我。莫掌柜慌道:小人不懂武艺,如何帮得?

  杨琼道:不是教你与我一道去杀贼,只是有些事情须要你的指点。莫掌柜道;那恶贼的武功高强,有人说他是黑莲教的高手,一把刀千百人也拦不住他。原先也有几个好汉来行侠仗义,结果反被他害了性命,官军更是奈何他不得。所以大侠要多带人手,不要一人前去冒险。

  杨琼道:我就喜欢冒险,今夜我非去不可。“闻那王卜竟然是黑莲教的人,不禁沉吟,嘀咕道;这里就是黑莲教的管辖之地,怎么他们也不来管一管?”

  莫掌柜道;大侠知道黑莲教吗?杨琼道:天下第一教会,当然知道。莫掌柜道:这厮的武功就是在黑莲教学来的,非常厉害。杨琼打断他话道;你只管说他有什么劣迹,这人该不该杀。

  莫掌柜怒道:便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够解恨,这厮专一在这一带奸、*、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看俺们这里没有一个姑娘便知道这厮有多坏了。

  杨琼道:那姑娘们都去哪了?莫掌柜气愤道;逃难去了,若是敢留在这里,只怕又遭那*贼的奸侮,谁敢留下来?

  杨琼闻说,气怒得一拳将茶几敲碎,大骂道;他娘的东西,这狗贼可真猖狂,真是无法无天。又问道;他有多少同党在这?莫掌柜苦笑道;这厮原本有许多奸朋*党,不过被官军剿灭了大半,只剩余下这恶贼的武功了得,谁也奈何他不得。

  杨琼道;很好。莫掌柜惊疑道;好什么?杨琼解释道;这厮既是一人在这里,那我也是一人,单打独斗,你说这难道不好吗?我正担心他有许多狗党,今晚他死定了。“伸手去拿茶来饮时,兀的才知茶几已被自己打碎,不觉尴尬的笑了笑。”

  莫掌柜会意的端来一杯清茶,问道:大侠真的要去?杨琼知晓他担心自己不是那王卜的对手,自觉与他这种俗夫子难以解释,道;难道你不希望我去为民除害?莫掌柜欢喜道;只要大侠杀了这条蛇,俺们这附近的乡民都会磕头烧香,把你供上高台。

  杨琼见他激动得言无所忌,也不见怪,苦笑道:如果莫掌柜肯为我引路的话,那我便去杀了这厮。如果你怕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

  莫掌柜迟疑的点头道:小人愿为大侠引路,只不过大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小人可负不了责任。

  杨琼道:我不要你负责,生死由命。今夜午时三刻,你便引我去半月山脚下,你在山脚下等我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我回不来的话,你就当我死了,不必再等。如果我把他杀了,便以呼哨为信,你便上山来做个见证。告诉左右乡邻,这条蛇已死,教姑娘们都回来吧!

  莫掌柜跪拜道;大侠真是大仁大义,小人给你磕头了。杨琼也不知这一去生死如何,或许真的不敌那王卜。生死无度之下,受他几个磕头也不算折寿。见他只顾着磕头,闷叹道:看来这厮真是罪不容诛!

  莫掌柜见杨琼叹气,还道是他害怕,又跪拜道;大侠真是好气魄,小人即便是贪生怕死,也要给你收尸立坟。杨琼一听,眉目紧皱,甚觉得这话不吉利。

  那莫掌柜自知失言,慌忙改口笑道;大侠一定会马到成功。杨琼欢喜道;很好,这话中听。

  至夜午时,莫掌柜入房叫醒杨琼,安排了些酒菜,两人吃了一回后便悄出了客栈,打了一个灯笼,沿着街道前去。外面月朗风清,繁星点缀。两人乘着月辉雪光来到山下的一处稀疏的松林后,莫掌柜便熄灭了灯火,指道:那座山便是半月山,这恶贼说不准就在山上。

  杨琼见此处离山还有百十丈远,知他灭火之意,笑道:你若是害怕的话,现在可以返回去,不用在这提心吊胆。待我诛杀了恶贼后,你再来不迟。

  莫掌柜愕然不解,省悟的笑道:大侠误会了,此处离那阎王庙已近在咫尺,他那山腰居高临下,专门有人看守。若是看见了这里的灯火,岂不是教他先吃做了手脚?

  杨琼见说有理,笑道:倒是在下误解了。莫掌柜道;大侠初来咋到便敢夜闯阎王庙,这真是千古美谈。杨琼道:还不知鹿死谁手!莫掌柜在后暗暗祈福道:但愿大侠能化险为夷。

  杨琼将宝剑、短刀紧带在身上,沿着山路悄然的潜伏上去。暗至半山腰后,一处平坦的敞地上有一座宽大的庙宇,其内灯火明亮,将庙宇照应通红,隐隐可听到庙宇的耳房内有一阵阵男欢女泣之声。暗骂道;这狗贼果然在庙里,这是最好不过了。

  悄移至一处茅草中,偷眼看时,只见庙外不远处有几个黑衣汉子在懒洋洋的巡视把风,来回走动,相距十来丈远一个。杨琼要做出其不意的袭杀,便将宝剑束在腰背上,匍匐前行。趁一个汉子小解之际,悄然一刀便得手,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将衣饰换了后,倚剑一侧,若无其事的走到庙门,却见是紧闭不开。便靠近耳房的窗阁边偷看,只见一个赤裸半生的大汉正在搂抱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耍风情。那姑娘只是哭哭啼啼的不从,那大汉却也有耐力,也不使强,只是不住的在那戏言调弄。

  杨琼看得怒火中烧,知晓他便是王卜,恨不能撕碎了这条毒蛇。但想到师叔说这厮武艺高强,不宜明斗,须以智谋得胜。又见他侧手便放着一把锋利的钢刀,料想不必与他斗狠。便忍耐一时,走过一处寻思:我虽然不怕他,但也没有把握赢他,须要提前将他打伤,如此便可将这厮手到擒来。这门外这两个小厮倒不打紧,若是敢过来,便是一刀两个。

  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计策,便模仿着那死去汉子的声音,走到庙门大叫道:说道:师父快出来看看,这是不是夜明珠?

  他这一叫唤,耳房内那王卜没有立即打开庙门,倒是把庙外不远处的两个汉子引来,都笑问道:师弟捡到夜明珠啦?边说边走过来。

  杨琼本是意在庙内的王卜,不想这两个先赶来送死,暗笑道:来得正好,这厮两个助纣为剠,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夜就一发教他们断了根。“将身背对着那两个,口中只顾喜叫道:这是夜明珠,夜明珠。”

  那两个汉子越发好奇,疾步赶来看时,恰一近身,杨琼反手一招横扫千军而过。这招刀法本是双臂长刀所使,方才威力极大。但此刻情况不同,为避免惊动庙房内的王卜。杨琼便将这招刀法的手式抬高了些,倒像是一剑封喉的招数。那两个蠢汉本是无备,突遭重手快刀所袭,未及发出一些声响便已被刺破喉咙。他将这两个尸体拖在一侧,将宝剑带住,便在庙宇正门外面耐心的等待着。

  庙宇的耳房传出一阵喜悦的笑声道;夜明珠在哪?杨琼又仿着另一个汉子的声音道:夜明珠在这,师父快开门。“稍刻听到一句有力的字道:便来。果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似走来开门。”

  杨琼屏声促气,将手中短刀牢牢抓紧后,万念一发,只待他开门之际便将刀飞刺入门缝里,教他来个负伤上阵。

  说时迟那时快,庙门未开半点缝隙,杨琼将手中短刀精准的刺去,如发闪电之疾。只听到庙宇内发出一声惨叫,后又将庙门紧紧关闭,慌步奔进耳房内,似去拿刀。

  杨琼已知得手,心头一宽,见这庙宇是个三面石墙,一扇大门的寺庙,没有后门可逃,也料定他自持武功高强,必不会甘心逃走。便从容的将庙门一脚踹开后,进入正堂内。

  只见宽阔的正堂两侧灯架上都是火把,高台上有一尊气势凶杀的阎君铜像,座一把大交椅,手按一把大铜剑。左侧边是一个威严不阿的执笔判官,好似钟馗。右侧边是一个狰狞的执斧牛神,姿势怪异。

  杨琼见庙宇宽大,正好打斗,先行拜了阎君后,心中暗道:这厮居然能在阎王庙里住得心安理得,真是大胆包天。便在正堂内等待着,他知道这条蛇早晚会出洞来。

  那王卜在不防之下被一刀刺中了左肩颊,伤势不小。又气又恼,入耳房将伤口敷了些白药,略略包扎,仍自裸露着上半身,手操一把钢刀酿跄的撞出房来。杨琼正好在庙中正堂相等,两人一见之下,顿时杀气相向。

  王卜吐了一口浓痰,怒骂道;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偷袭老爷,有本事便来光明正大的厮打。

  杨琼见他只是胡乱的包扎了一下伤口,鲜血瞬间将纱布染红,便知他伤得不浅。也吐了一口唾沫,笑道:在下杨琼,怎么样?

  王卜见他不过是个少年剑客,适才不过是偷袭所致,算不上本事,料定一个少年也没有什么特大能耐,心中顿生藐视之心,又骂道;你这小贼想干什么?杨琼也不管他的粗言浪语,笑道;你就是蝮里蛇王卜,我听说过你,真是臭名昭著。

  王卜骂道:小贼无礼,既然听说过老爷的名号,为何还敢前来送死?有能耐就别使阴招,遵守江湖道义。

  杨琼哈哈大笑道:对付你这十恶不赦的狗贼,还须说什么道义?可笑在下是个江湖微末之人,却能偷袭得了大名鼎鼎的蝮里蛇,真是妙极!

  王卜见他反唇讥嘲,又是十分气恼,怒道:看来你这小厮也没有本事,不要以为一时得手就不知天高地厚。他动气之下,伤口发作,忍了忍痛后,接道:你若是现在赔礼道歉,此事便罢了,否则的话便要取你小命来抵血债。“欺前几步后,将刀略抖一抖,气势颇为凶猛。”

  杨琼将他的伤势看得清清楚楚,如何相信他一条胳膊也会是自己的对手?冷笑道;除非你这狗贼会独臂刀法,不然你的死期就到了。王卜一愣,仍自一副凶猛态势,却已有三分担忧。

  两人僵持一刻后,杨琼忽然疾步上前,往他正面上前砍一剑。这一剑无招无式,他以前绝不会使出这等无用的怪招来,但见到【黑风秘籍】上的一句“剑无所拘,灵捷之便”的见解后,剑术大有改造,倒也不再出剑都按规章旧路,也会使一些无名无号的招数来迎战。心想对付一些武林败类,根本就不需要循规蹈矩,得胜便是好。

  王卜却有些看不明白。“这原本是最普通的一剑,他误以为剑招里有什么特别的变动。”慌忙抬刀一隔,疾步一退,却无见杨琼有多大动静,放心下来,问道:你这小贼用的是什么招,这么奇怪?

  杨琼心想看来越是简单的招式反而让人雾里看花,这厮居然也分辨不出来。便道:这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招数,叫做乱劈乱打,打死恶贼。王卜明白过来,骂道;他娘的小贼,竟敢戏弄老爷。

  杨琼冷笑,趁他挥刀前来之际,斜腰抢侧刺他的腰肋一剑,虽也是无招之剑,倒也招招可致人要害。王卜又是惊闪一边后,见杨琼只是出些教人意料不到的剑招,不虚不实,越发怒骂道;凭这等下三滥武艺也敢来打扰老爷的美事,真是自寻死路。

  杨琼笑道:等会你就知道老爷的厉害。步尖猛地一闪,一招万剑穿心便如闪电般的刺去。

  王卜见到真正的剑招却不慌忙,连忙挥刀一隔,腰胯扭闪到侧边去。杨琼一剑落空,倒折燕体而回,剑尖撒开一道剑影逼去,如凤扫尾,这两招才是高明的剑路。

  王卜右掌使刀连砍数刀后,力化此剑。因伤势不轻,功力难以得到尽情的发挥,又见杨琼的剑法原本不弱,这才绝了抢攻的念头。

  杨琼知晓他神教中人善使刀剑,自己的剑法未必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虽见他受伤,但自保还是有余,便有意激他出手,如此方能觅其破绽而入。将剑在手中得意的摇晃个几圈后,呵呵冷笑道:才三招两式,匹夫就不敢动手了吗?看来这些剑招倒是对你这贼鸟管用。

  王卜怒骂道:雕虫小技。一时恼起,大喝声:看刀。右臂挥刀斩下,刀锋上濒出一道无形的刀气,将火把风向随着刀气拂来。杨琼知他这招刀法的厉害,腰背一翻,使一招“伏地游龙”让刀气掠过眼前后,暗下一剑疾刺而去。

  王卜一刀刚下,还未来得及回神,低头仔细一看,见杨琼用使怪招来袭,急速前来。大惊失色下,抽步而退,欲避开剑锋。杨琼钻临过他身时,将剑一个乱剑扫风,青玉剑便将他大腿肱骨划上一剑,虽不见得有多伤重,但毕竟是占了上风,教他流下第二滴血。

  王卜着伤两处,不觉大怒,将刀予以左掌带住后,腾出右掌一抖,化成一记无影掌刀倾斜里劈下,刀法力道皆属一流的武技。杨琼一剑得手,见他即刻反击,连忙将剑一荡一翻,连人带剑腾升而起,躲避开刀气后,神速的回掠一剑,出剑亦是极快。王卜这番有了防备,进攻虽是不多,却有七分守势。将刀随着剑锋一划,刀剑顿时擦锋而过,激起火花。

  杨琼一剑穿过前方稳身,这一招交合未见高低。仔细一看,只见他掌刀落过之处掀翻起庙堂下的一层碎石,便知他这刀法的厉害。也不避讳,放声大笑道:贼鸟好厉害的无影刀,可惜对我没有半分用处,因为我也会使用无影刀。

  王卜那一刀原名为“无息绝影刀“,以内力混罡元之气伤人,如同少林派的燃木刀法,要旨于快。兵器却是不大容易使出,须以肉掌化刀方能发挥出凌厉的功效。杨琼在复仇门养伤期间多曾与叶挻讨论神教的刀功绝技,颇有知晓。此刀重于肺腑真气,内力未出臂腕便要以气快砍,去势凶狠,达到无影无形之境。常人若不能提前看穿这招刀法的破绽,便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刀气所袭,催筋断骨亦不在话下。

  王卜听得他能说出这招刀法的名号,又说会使,疑道:莫非你这厮是也是黑莲教的人?杨琼笑道:是又如何?王卜缓和些肃容道:原来是自家兄弟,真是幸会。“连忙笑呵呵的自行将刀收了,便要攀说起话来。”

  杨琼见他居然称自己为兄弟,真的是哭笑不得,忍不住笑道:好一句自家兄弟,这话有点意思。王卜道:贤弟这是怎么说?杨琼道:你既是黑莲教的人,如何能行欺师灭祖的事情,就不怕总坛派人来收拾了你?

  王卜笑道:贤弟此言差矣!如今的黑莲教已无多少作为,教主也已昏老年迈,行事不公,留在总坛只会遭到各大长老的迫害,倒不如在此地享受快活,也免得遭到总坛的清洗。

  杨琼冷笑道;你这厮真是不要前程的逆贼,不但玷污总教的名声,还祸害了无辜百姓,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真是恬不知耻。

  王卜挥手笑道:黑莲教未必就是我等好的归宿,还是趁早另谋高就,良禽择木而樨,自古皆理。杨琼见他似有打算,随口问道:你想去哪?

  王卜笑道:贤弟可知禁王爷招贤纳士,其意甚诚。若是想要前程的话,那还不容易?只要一纸书信递上,王爷立刻派人前来迎接,那时施才报效,却不是有了用武之地?

  杨琼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有些愕然。“若是不知道他的恶迹却还真个相信他这话,但知他是这般罪不可赦的人,不禁直摇头。心想:即便是禁王爷求才若渴,也不会去收揽一个祸国殃民的采花*贼,真个是大煞威名,令人齿冷。“哂笑一声道:王爷若是知你这般贼性不改,朝三暮四,又岂能甘心收纳你这等邪恶之徒?

  王卜笑道:贤弟这就有所不知了,禁王爷胸襟广博,连酒井和阿里莫这等枭雄都可以收纳,又岂能拒我等中原豪杰于门外?所以贤弟大可放心,我已派人和王爷联系,不日便有消息。

  杨琼心疑这酒井和阿里莫之名怪异,想来也不是中原之人,百家姓里也没有这等姓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酒井是谁?阿里莫又是谁?“初时听到他自夸成是“堂堂中原豪杰,”心中豁然不忿,本想骂他几句,但细细一想:此人行径虽恶,好歹也是一个武林中人,行径也算光明正大。虽是不屑于他,却也只得与他几分薄面。毕竟世上无奇不有,没有他这等恶人,江湖上也就没有了侠士,自己也就谈不上来这除暴安良。”

  王卜得意道:贤弟可能不知道,这禁王爷帐下多有异国猛将,为人所不知。那酒井二兄弟原是扶桑人,年龄稍长者名叫酒井上千卫,另一个叫酒井十兵卫,兄弟两个都是流菊派中的高手人物。阿里莫是西洋人,绰号狼心刀王。这三个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其下多有精兵猛士。杨琼听到“狼心刀王”四字,笑一声道:看来和阁下一样,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

  王卜一愣,以为杨琼在说笑,并不计较,又道:王爷帐下高手如云,个个享受尊荣,比起黑莲教的刻薄不知要好多少倍。杨琼笑道:你在黑莲教学会了一身本事,到头来却是欺师灭祖,这可真是忘恩负义。

  王卜道:如今江湖分裂,群豪并起,大明王、黑鹰、王府台和花惜容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贤弟若有大志,晋王府才是最佳之地,不可错失良机。

  杨琼暗道:这厮想来是足不出山,竟然不知道花蝴蝶已经死了,还在这座井观天,真是可笑。不过他倒是说了些我不知道的事,看来晋王府这里面的水很深。

  见他诺诺一词的要做自个的说客时,心中有些反感,冷冷回笑道:你这厚颜无耻的恶贼,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拖延时间。你整日和阎王爷相处一室,肆无忌惮,胆子倒是挺大。你就不怕阎王一时怒起,收了你的魂去?

  王卜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菩萨阎王、玉皇大帝?我的阳寿未尽,阎王爷又奈我何?杨琼笑道:阎王爷在阳世自然拿你没有办法,要是到了阴间,你可就要剥皮拆骨了。王卜道:我才不信这一套。

  杨琼见将过一个时辰,也不在与他纠缠说嘴,怒骂道:狗贼的末日就要到了。将剑一抖,欲速战速决,这番铁心要彻底的下手段解决掉这个江湖毒瘤。

  王卜又羞又怒,见说不动他,愤愤的吐了一口唾沫,以示不满。杨琼笑道:你若还有话说,就不妨说出来,免得到了阴间责恨杨某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王卜原先只想他会看在同是神教中人的份上,放己一马,却见已无成效。这时见势不妙,料难抵挡,眼珠滴滴一转,便转身奔向庙门,欲图钻进深山一逃了之,日后计较。

  杨琼早知他意,喝道:哪里逃?身影一闪在前,剑光一晃,刷刷横扫两剑将他逼退原地。王卜见逃脱不开,这才奋勇来战,一把刀全力相抵。杨琼不敢小觑他,也是尽力挥剑迎上。剑光撮影,刀气纵横至三十回合后,杨琼越战越勇,怪招乱招剑招一发齐上,扑朔迷离。剑招之中隐有迷魅之式,灵捷多变,教人难以排分。

  王卜独臂难支,眼见败落之下,突然身躯一闪,又欲钻进耳房去。杨琼知他是想拿耳房之中的女子做要挟,这时两人交险多招,哪有回旋之地?见他要行这卑鄙之事,凌空一跃,忽使乱剑斩劈下,剑影化圈逼去。王卜恰要进入耳房,闻得背后有剑声铮响之音,颇为凶猛。他未敢大意,仓促间回身挥刀连砍。这乱剑斩是杨琼的绝学,剑中之最,一个时辰之内也只能使得出一招。这一招中的剑影密密层层,如网罩人,力道无穷,他一支臂膀如何解得开?刚起手快拨十余剑,遂抵挡不住,一时便被剑圈利刃侵身罩住,合绞成一堆碎尸。碎肉鲜血喷溅在庙宇的耳房内,惨不忍睹。

  杨琼也未料到这乱剑斩的威力竟有如此之大,轻易的将一个武林高手剁成一堆肉泥。唏嘘一声后,摇头叹息不已,虽说不是杀孽,却也难免教人恻隐。回头见高台上的阎君时,只觉肃容更为愤怒威严。他已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此深夜庙堂中仍自有些心虚,不寒而栗。

  被血腥震呕了一会后,入耳房一看,只见那女子早已挥刀自尽,鲜血尚热。原来她怕杨琼不是他的对手,又不愿受那侮辱,这才自绝了事。

  杨琼伤叹一声,不忍多见,退出庙宇后打了个呼哨。不一时只见数十个高执火把、带刀拖枪的汉子快步奔上山来,见杨琼身上有血迹,便知已将那蝮里蛇杀死,尽皆欢呼一声,拜谢之声响彻山间。

  杨琼对那姑娘之死颇怀内疚,丝毫不悦。吩咐众村汉将阎王庙里的事善后,怏怏不乐的奔下山去,却难休寝。一匹快马连夜赶回原处,于路甚是感痛,只觉这夜色甚是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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