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稍歇至黎明,次日又在官道上行了两日路程后,已临近荆州城不远。这时却正值天色暗昏,不适合进城里去下宿,就于城外地寻了一家迎宾客栈安歇。在客房稍歇了一会,把行李整理妥当,洗去身上的尘土,便下楼来吃些晚膳。寻思着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清早趁着人多进城。想起这些时日一直周转浪荡在江湖漂泊,有惊有喜,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感慨!

  杨琼下楼寻着一副座头坐定了位置,店小二便摆定诸般果蔬先行伺候,泡上一壶荆襄一带独有的茉莉清茶。杨琼便先沏上一杯香茶在那解渴,禁不得思绪万千,都是想着无聊的诸多事物。店里陆续的进来了不少客商,也是来安歇过夜。天色渐渐暗将下来,飞蛾不解人意的乱窜,让人心烦。那店小二便在客栈内掌上了灯,飞蛾一时便少了许多。自古云;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那些客人在正在喧哗之际,杨琼无意中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魁梧高壮的和尚大咧咧的跨步而入。那和尚外披一件烈火袈裟,里穿一套灰皂直缀。腰肋下一口耀眼的戒刀,两耳缀挂着玲珑金环。一部络腮大胡格外显眼。

  杨琼见他气势非凡,不免好奇,仔细看那和尚时,但见:

  身高八尺长大,腰阔十围粗壮。

  挺上一个将军肚皮,烙着一行青头佛印。

  相貌猛硕,一双冰闪若刀的眼光摄人心颤抖凉。

  龙威虎气,一身金刚之躯的威武教人避祸为妙。

  蚕眉冲宵,似如关帝临凡世。目耀星辰,可欺夜斗愧无光。

  难言高僧势降龙,只叫尘子望泰山。

  杨琼暗暗喝彩道:好一个威猛的大和尚,可真是威风八面。

  这大和尚正是离恨大明王禅师,是禁王府赵禁德王爷坐下第一个了得的阐师,精通武艺,内力奇深。与镇西天王南燕承源出同宗,在荆楚之境无人匹敌,傲视全雄。

  那大明王走进店中,见店里热闹难定,熙攘不休,似乎谁也不曾在意他的到来。不禁眉目一挤,喝声;老爷在此,你等还不避上那个鸟嘴?

  他声似暴雷,如同晴天霹雳,小店里的客人都被他气势所震慑住,无不惊愕的看着他。有认识他的江湖豪杰与同伴低声说道:这和尚可鲁莽得很,切切惹他不得。众人也有知他威名者,也不敢在高声说话。众人虽是畏惧,但似乎人人心有不服,竟无一人立身与他打招呼。

  那大明王闷哼一声,就近身处择了座头,一股坐在结实的柏木凳上,拍桌喝道;快上酒菜。众汉子闻听他的声音颇有愤怒,也不作声,只是更为小心翼翼。

  店小二见他一个和尚却有那般的粗鲁暴气,倒是吃了一惊,又见他来势凶猛,连忙应声。先上一壶清茶伺候。大明王一把拿将过来,也不用茶杯,待茶水些冷,就直的把茶壶口往嘴里送,咕咚咕咚的喝下肚子。杨琼暗笑道:这和尚可真了得,居然不怕烫伤了喉咙,真是有趣。众汉子也有暗笑不迭者,但又都佩服他的功力,毕竟不是绝世高手绝无这般厉害的功夫。

  那大明王似乎有意滋生是非,忽的眼眉目一皱,闷呛几声后,便把茶壶猛的一摔,高骂道;真他***,什么鸟味道,难喝得要命,呛得老爷喉咙直痒痒。

  他不住的在那左吐右咳。又在那倒吐出一大堆漱口水,教吃客看着便反胃。他这怪异的举闹,有人便看不下去,却不敢争执,叹息的摇了摇头后,多有客人往外走去,避开这个和尚。

  店小二见客人一一往外而去,正纳闷不已,刚想要问明白缘由,只听得那大明王道;你那小二过来说话。

  店小二不敢逆了言语,只得应声过去。大明王初时一言不发,突然却指着他鼻梁大骂道;你这破鸟煮的是什么茶?把茶叶根也放里头,呛得爷爷喉咙直的难受,你在厮安的是什么黑心?

  杨琼与他相距不远,听他所说,忍不住暗笑道;这和尚真是无理取闹,喝茶谁不用杯?他倒好,直把茶壶把来嘴里灌,呛到了喉咙倒颠怪别人,真是让人好笑又气愤。

  店小二被骂得傻直一楞,随即笑道;大师傅好不通情理,我这小店安敢有什么歹心?适才却见大师傅不顾了前后,因此这般了。大师傅怎的说我小店里不干净?如此说岂不是让其他客官误解?

  大明王自知理亏在先,一时哑语无言,眼珠子滴转半晌才从口中强挤出一句话道;分明是你这店里的茶水不好,倒敢在老爷面前胡说八道,不信你来喝上几口试试?“那双凶红的眼睛直看着店小二不放,虽无杀气,却也吓唬人。”

  店小二倒也是个正直忠厚的人,听得那般说时,便要证明清楚看看,便把杯中茶水喝上一口,尝尝味道如何。一般品尝后,摇头徐道;茶叶并无甚异味,又反复的看着茶几道;茶几也干净整齐,并无什么不对之处。难道大师傅对这茶不中意?

  大明王被他这一说,又见客栈里的人食客都在怪眼奇看,只感觉脸上没了光彩。便一把楸住他道;放屁,你这厮明明知道洒家是出家人,却挨这等破茶伺候,想存心耍弄老爷不成?

  那店小二见他是关西汉子,口粗气大,出手有力,也有些害怕,告饶道:小人怎么敢对大师无礼?但求宽恕一回则个。大明王见他求饶,口中嗯一声,才将他放下道;看你这厮也不禁打,便饶了你这次,快上酒肉来。

  店小二在侧轻问道:大师要吃什么样的酒肉?大明王道;狗肉牛肉羊肉鱼肉一发都上,先把你这店里最好的老酒端来,老爷要尝尝滋味。店小二笑道:大师是出家人,也不忌这清规戒律么?大明王睁眼怒道:洒家要喝酒吃肉,也要你来多嘴?老爷心情不好,休要来聒噪。

  店小二不敢多说,便自转了去,口中兀自嘀咕不满。不一时先上了几盘鸡鸭牛羊,一坛陈年老酒。大明王也不忌于场合,撒手大吃了一回。遮莫半个时辰后,自觉饱满,方才满意的捉刀立身自去。

  店小二见他要走,虽说不敢与他多言,却还有讨要酒钱的胆量,便拦在前道:却还不见大师的银两?大明王一愣,骂道:你这厮不认识老爷是谁?店小二疑惑的摇头道:小人眼短,却不认识大师。

  大明王点了点头道:这也怪你不得,把你这店掌柜叫来,这酒钱洒家和他说。店小二摇头道:掌柜不在店里,有事外出了。大明王道:既是如此,待他回来的时候,你和他说一说便是。

  打了几个饱噸后,又待走时,店小二又伸手拦住道:这却是不太好说,掌柜的不在店里,小人也做主不得。

  那店小二是个老实夯货之人,又不知道他的背景来历,还道他只是个出家行脚僧,知道的决计不会与他要钱。若是个晓事的人见他这个莽汉要走,心中宁可倒贴银钱了事,却见那店小二斗胆问他讨要酒钱,旁观者早在提心吊胆,却又都好奇这和尚会不会如此无理赖账。因此人人都冷眼旁观,只是愣看。

  大明王见己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店小二拦住,初时的颜面尽失,颇有些怒道:你这厮敢向洒家讨要酒钱,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洒家是谁吗?店小二又摇了摇头道:小人不知道。

  大明王巨哼一声,也不与他计较,将他推开后又待要走。店小二见他壮实,哪里拦得他住?便叫道:大师好没由来的吃白食。

  大明王怒骂道:他***小子,敢辱骂老爷,活得不耐烦了?反手又是一把提起,如撵草芥。店小二哪里挣扎得脱?又道:大师真不依本分,胡乱的动起手脚。

  众人都为这店小二说这话吃了一惊,原以为那大明王说什么也不得甘休,将小事作大。却又见他似乎不愿闹事,大笑道:洒家告诉你,洒家是禁王爷驾下第一高手,吃你这一顿酒肉是给你这破鸟店长点光辉。你这厮不知好歹,倒敢向洒家讨钱,知道禁王爷是谁吗?

  那店小二摇头道:没听说过。“禁王府在大江南北端的是有名,武林豪客无有不知,这大明王的名声在荆楚一带也是如雷贯耳,无人不晓。但这店小二却是乡农外来之人,哪里懂得什么禁王爷、大明王?”又道:就算大师鼎鼎大名,吃饭也得付银子才是道理。

  大明王虽说脾性暴躁,却也不愿和一般凡夫俗子计较。焦急道:你这厮可真聒噪不清。“暗里摸一摸,却哪里有半分银子?他自持在荆楚一带有着赫赫威名,向来是左右豪杰邀请他入席便吃,却从不带银子在身。若有银子自然不会这般与他尽说些尴尬话,但此刻却是实实的没有,有些难为情。”

  杨琼见他颇有窘张,怕他恼怒成羞,这店小二这般不谙世事,必然是自讨苦吃,便有心要与他付这银两。但想到他是禁王府的第一高手,若是此刻趁机结识的话,日后在江湖上不免是个有力的外援。细细想定主意,便暂时决定不管这事。

  大明王气恼得将他反复提起又将他多次丢在地下,破口大骂道:怎么荆楚地境有你这个夯货,连老爷也不放在眼里?那店小二诚然大胆,不依不饶,丝毫不知道他的来历,只道是一个名门正寺的出家行僧路过此地,心里倒无所畏惧,只以为是出家人不会不讲道理。

  大明王被他捉了短处,气怒得难以分辨,当他面一脚将旁边的一副座头踢得粉碎,以示怒火。岂料那店小二仍不惧怕,看了一眼后,指道;大师打碎了桌椅,须在酒钱里多添一两银子。

  众人只觉这店小二过于夯呆,也不懂见情势,只顾着讨要银子,却将脑袋都提在了裤裆上。不禁好气又好笑,不住的唏嘘。

  这店小二不说则万事皆休,一说则大祸临头。那大明王大怒,把他又楸到面前,一大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个酿跄,顿时晕头转向的栽倒在墙脚叫苦连天。

  杨琼见他动手欺人,才觉有可趁之机。看那店小二摸样时,只见他嘴歪一处,舌伸一边,大半边脸面被打得红肿如绵,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如彩虹一般。幸好这大明王只是气他不长眼,用的是生力,只是把他的脸面打得麻木了,一时间没有了知觉,并不曾丢了性命。

  客栈里多有过往行商都明者智退,惧怕他的发作。只有数个武林豪客悠然不惧,只顾自己畅饮。巧逢那店掌柜恰巧回店,见到客栈狼藉。又见店中小二倚在墙头上叫苦,惊道;出什么事了?那店小二愤怒的指着离恨和尚道;那和尚吃了酒肉不肯付银子,还动手打人。

  那店掌柜的却也是个鼠目寸光的夯货,只看眼前,哪里懂看情势危急?刚要问时,大明王脾性发作,不待他说话,怒骂道;他***,早不回来晚不回,算你晦气。“将他胸前衣襟一抓,便如抛稻草而去,只顾逢人便打,店里数个小二皆乱成一遭。”

  正是眼不见,心不烦,杨琼就在旁边看得多时,不容他一味无礼。说时迟那时快,从怀里取出两枚流星镖私下暗发过去,出手轻疾,只是一心要制止他的胡为。

  大明王虽说体型高壮,却也心灵技巧,身手灵敏,反手便接个正着。因他刚才一心只顾打人闹事,行事风风火火,粗枝大叶,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暗器,就顺势扔在地上骂道;他***,哪个贼糕敢暗伤老爷,还不滚出来领死?声势巨雷,气如长虹。惊得那店掌柜偕同店小二的连滚带爬躲进帐房。

  大明王眼向着四周转了一圈,见店无旁边人,楼上也空空无物,侧墙边只有杨琼和几个武林豪客正喝着清茶,不知何人。又骂道:哪个贼王八敢偷袭老爷,有胆量便站出来说话。

  那几个豪客都知是杨琼出手相止,却不愿说,若无其事的喝茶聊天,没有要走之意,甚有些毫不在意的感觉。

  杨琼见他人明知而不言,心中暗暗感激。但又担心这大明王脾气不好,乱迁怒其他豪杰,便有意显露。将剑狠狠的往桌面一砸,轻声自语道;好香的茉莉茶,这荆洲的茉莉茶真个是名甲天下,很不错。“慢悠悠的品味着,似乎若无旁人。“

  大明王只见杨琼在一旁有所怪异之举,他人却风平浪静,便对他稍有戒备。杨琼知他已是察觉,心中正有意与他激斗一场,看看这禁王府第一高手的实力有多强,因此并不惧怕。侧眼一看时,正好两人对目而视。只见那大明王眼神愤怒,似有争杀动武之意。

  大明王怒视他一刻,冰冷冷问道;刚才是你这小厮使的暗器么?杨琼冷笑,半认半拒,只是悠闲的举杯轻饮,还不住的道好。

  大明王见他话也不回,理都不曾理会,面上如泼冷水。勃然大怒道;你这厮吃了豹胆熊心,嫌活得不耐烦了?

  杨琼猛的立身相视,慢悠悠的道;大师不是出家人吗?怎的就乱动手脚?请大师看在萍水相逢的缘分上,不如陪兄弟喝上一杯如何?

  大明王呵呵指笑道;就你这小厮也配和洒家称兄道弟,你知道洒家是谁吗?杨琼点头道:刚才听大师说是禁王府第一高手,这是真的吗?大明王一愣,笑道;莫非你这小子想来试一试?杨琼道:不敢,不过在下倒是非常的好奇。

  大明王扬手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刚才的事情就算了。转身待走时,杨琼道:这怎么能算了?还是请大师等一等,在下还有话要说。大明王道:看来你倒敢为难洒家来了,胆量不小嘛?杨琼道:岂敢,不过在下想要结识大师,不知可有这个缘分?大明王倒是颇为惊奇,笑道:你小厮这话倒是中听,不过洒家的职务繁忙,没那闲工夫与你攀亲。

  杨琼见他要走,便有意激他,冷笑道;大师说职务繁忙,这可真是怪事了。不知大师是胜任了达摩院首座之位,还是罗汗堂首座?

  大明王不知话里之意,却接过话头说道;咱家的职务不是那些佛家首席,乃是荆州府第一高僧。不过你这小厮倒问得挺有意思的嘛!

  杨琼笑道;原来大师是禁王府的第一高僧,不知道可有法号?大明王道;洒家乃是离恨大明王禅师,你这厮想必也听说过。

  杨玉臣暗道:他倒是直言不讳的狂妄,不过倒不像是徒有虚名,是个干净痛快的汉子。笑道;当然听说过,好几百年前就听说了。大明王威镇江湖,天下人无不恭敬相让。想必大师在禁王府也如此所向无忌,骄横跋府吧?

  几个豪客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暗笑,但立时又为杨琼捏着一把汗,毕竟这是他主动挑事惹祸,须有死而无怨的大无畏气概。

  大明王眼一滴转,听出门道,刚才还喜欢的脸色一时阴沉下来,大怒道;原来你这小厮在转弯抹角辱骂洒家。“顿时又心生怒火三千丈,暴躁起来,霍然的拔出戒刀在手。”

  原来那大明王十分好强,吃别人辱他不得。听杨琼抢白了在指桑骂槐,恼羞成怒,便要使出那翻江倒海的脾气。

  杨琼有心与他结交,哪敢对他有藐视之意?见他那把戒刀雪亮耀眼,夺人视觉,不用说便知是上好的寒冰玄铁千锤百炼打就的,非一日之功而成。

  杨琼见他拔出了戒刀耀扬,知他要动手较量,正合自己心意。也紧握着手上的青玉剑道;大师难道想和兄弟切磋一番?

  大明王摇晃着手上的戒刀看了看,吐了一口唾沫,冷森森道;洒家的刀却好,只是还不曾发功,今晚先借你的头来忌刀,你怕不怕?

  大明王之意是要杨琼向己求饶,自己便不为难,岂料他是个性情刚烈之人,此番较量又有目的,怎肯伏低做小?因此,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杨琼寻思;他既是禁王府第一高手,必然好本事,今天被我撞遇上了,须与他切磋几招,不得让他小了我,我也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遂冷笑道;头只有一颗,岂能借人?大师看来很有把握赢得了在下。

  刚说出这话,料想大战在所难免,又恐伤及无辜,回头与众位武林豪客陪个礼道:在下不才,斗胆要与这位禁王府第一高僧比试武功,打扰各位豪杰吃酒,真个对不住。

  数个豪客见杨琼要挑战禁王府的第一高手,惊讶的看了看他,说不出的担忧还是敬佩,都齐声劝道:少侠可不能开这等玩笑,还是不要和他比武,你非吃大亏不可。杨琼道:无妨,在下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今晚一定要与这位大师分见胜败。还请各位前辈回避一遭,以免被刀剑误伤。

  众豪客见劝不下他,又见他志在必得,好似有胜算,便迟疑的点头,齐出门去。

  杨琼见众人都已离去,笑道:大师不妨与兄弟放心的来打一场,看看咱们能不能喝一杯。

  其实杨琼若无结交他的心思,必不敢舍着性命去迎战禁王府的第一高手。他也并不指望有任何的胜算,也不是不怕死。只是他觉得要结识到大明王这等豪客,必须拿出些本事来与他看,不能教他小觑。自来武林豪客惯爱以武会友,彼此都钦佩对手有真才实学,才有深交厚谊的心思。

  大明王见杨琼言语刚强爽朗,死亦不惧,心中便有三分佩服,点头道;既然如此说了,洒家可就不容情了。

  言毕,抽刀便斩下,刀锋上暗夹内力,刀卷长风来袭,果然凶猛异常。杨琼见状不慌,掌心一翻一推,把一张柏木桌掀去阻隔,轻闪过一处敞地。

  大明王浑厚的刀气早将那桌椅挥做两段,听他喝声彩道;果然是上好的映雪轻刀。这仙剑山庄铸得好刀,当真是名不虚传。

  一刻不缓,又是挥刀猛攻而来。杨琼明知道免不了一场生死恶战,但他心有准备,虽见他刀气如江浪奔,却也不曾畏惧。毕竟自问还有些本事,不至于临阵逃脱.权衡利弊下,只得先避开他的威猛刀式。

  大明王见杨琼是一个少年剑客却敢不服自己的威名,心想是他不曾见到过自己的本事,故此要施威出来给他看看。见杨琼跃离在对面数丈,气聚于臂,忽的反身手砍一记烈焰刀逼来,刀气凌厉,可轻易教人尸首两异。

  杨琼未料到他会用少林派的骇俗绝技,深吸一口真气,挥剑横使个斜里劈。暗以催烟功力贯于剑锋之上,形成一道利锐的剑气来阻隔他这招烈焰刀。两人的刀剑各有绝妙。杨琼出剑重于稳和,凭借剑气相迎,不以内功相拼,只欲自保。大明王的刀法则是以罡阳之气的高深的内力所发,一刀断流之威。刀剑之气恰及相撞,刀气穿破剑网直撞,其利度不下一把锋锐的钢刀。杨琼也知凭自己的功力说什么也抵挡不住他的气功刀,催烟功力也只是内防有余,外用不足,因此早在暗中便留一手。见刀气袭来之际,便用青玉剑横掩中宫,胸口虽是着了一刀,却只是生疼,并无震伤肺腑的迹象,故此吃亏也不算大。

  这门烈焰刀乃是大明王的扬名绝技,异常了得,青玉剑也不能随意化解。烈焰刀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须苦练三十年,大明王四十有五,早已对此刀精熟惯练,天下无敢出右。其刀一旦出招便是辣毒的重手,难以抵挡。就凭这一门独家绝学,这禁王府第一高手的名衔却是响当当的无愧于名。

  大明王见杨琼中了自己一记烈焰刀却能无大碍,心中暗自吃惊。他并不知道这是青玉剑的功效,满拟是他剑气凌厉,中刀之时刀气已被剑气化解了大部的力道,内以功力相抵,故此中刀也不碍事。

  笑一声道:你这厮功力不错,竟然能化解得了洒家的烈焰刀,真不是等闲之辈。杨琼笑道:如果大师看得起在下的话,那么与在下结拜如何?

  大明王笑道:这么说的话倒是洒家被迫停手,传扬出去,这第一高手的名号可要一落千丈了。杨琼将剑一抖,点头道:那在下领教大师的高招。

  大明王见杨琼的气度高雅,并不是一般江湖豪客,心中一股要赢的念头愈来愈浓。这时更是不顾了一切,正如是将遇良才好用功,不容分说,招招都抢进攻。

  挥刀扣数几个刀式过后,迎中便是一刀斩劈下。杨琼暗道:他也会三绝刀法,却又不是原模原样,这可奇怪了。“他听叶挻讲解过这刀法的破解之法,即刻挥剑迎中宫门相破十余剑而上,果是有效。”

  大明王见他轻易的破解了这三绝刀法中最凌厉的一记雷云斩,唏嘘一声。见杨琼剑锋已来,连挥刀隔拨数招。虽不见得杨琼的剑法有多高明,但却十分的轻巧,身手飘忽敏捷,这却正是他所不擅长的近身战。一刀挥扫个回旋敞地后,退身数尺,见杨琼仍自疾剑而来,呵呵一笑,右臂掌心五指一个虚晃下便又是一记烈焰刀斜砍而下,比初时一刀更为凶猛,好似发挥出八成的功力。

  杨琼的剑锋本是去得极快,却不想这大明王瞬间又以凌厉的掌刀相劈斩。这时两人相距已不过六尺,杨琼知他刀法凶猛,若是不加以克制,顷刻间便会被刀气迎头劈成两半。但要说在大意不备之下突逢掌刀来袭,又不知生死如何。他想到了刚才以青玉剑相隔烈焰刀一事,虽是被刀气击得火疼,但好歹是化解了。这时情急,只得再冒险一次。

  连忙将自化剑式而回,用青玉剑横栏在胸口,运起催烟功力相抵。刀气迎胸口一个实实的撞击在青玉剑上,只觉刀气之力真个是无穷之大。杨琼力抵不住,被刀气震翻数十步,压碎数张桌椅。他恐大明王借势发威,连忙忍痛挺身翻起,强笑一声道:大师好刀法。

  青玉剑和催烟功虽是化解开了烈焰刀上的罡强内力,但毕竟刀剑所发的撞击生力却是化解不掉。就如同是一个大汉用生拳力道打了一个少年的胸口一拳,虽说这一拳并未用上内力,但也着实教人疼痛不堪。

  大明王见他连受两记烈焰刀居然丝毫不损,不禁咋舌称奇。这刀法是他毕生精力所苦练,杀人极易,有万夫不当之勇,自然是难以相信会被一个少年如此轻易便解。其实他出手已是留情,烈焰刀并未尽情发挥。料想杨琼能强受第一招烈焰刀或许情有可原,但能承受起两记火焰刀而不受伤却是他万万意料不到的结果。

  惊问道:你这厮居然能受得了洒家的两记重刀,这是怎么回事?“摇头称奇后,看了看自己硕大的手掌,有些不大相信自己到底是用了多少层的内力。”

  这烈焰刀的威力奇大,杨琼其实已经深感其中之害。若无青玉剑和催烟功力的抵挡,只怕登时便会毙命。苦笑一声道:难道大师这么希望在下死去,在下可想和大师共饮一杯酒,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大明王的性情本是傲慢尊大,武林豪客中让他佩服的几乎没有几人,这时却也不得不对杨琼刮目相看,不禁默然的点头道:你虽年少,但功夫不错,洒家都有五分敬佩。

  杨琼要与他结成叶挻一般的生死厚交,自然不甘才让他敬佩五分,见他有住手不忍之意,笑道:如果在下赢得了大师的话,那么大师便陪在下喝一杯酒如何?

  大明王好奇道;就这么简单?要是你输了,那又该如何?杨琼点头道:要是在下输了,那就再也不敢有和大师称兄道弟的欲望,还以前辈相称,不知这个交易如何?

  大明王心想:这种交易真个是有些出人意料,这小子一口一声要和洒家结拜交情,这是为何?天下只怕没有这等好事,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便道:看来洒家的人缘倒还不错,竟有人肯主动来攀交情,真是难得。

  其实这话他却是反着说的。他的脾性多于无礼傲慢,向来视天下英雄如草芥,因此也得不到其他豪客的尊敬。杨琼便是看准了他脾性暴躁,寻常的武林豪客难以与他推心置腹,这才投其所好,与他比试武艺,结交情意。深知似他这等豪客虽是粗鲁,却无虚伪,比起那些满口仁义却又暗行龌龊的人相比,自然是干净豪爽许多。”

  杨琼笑道:大师不必客气,咱们今晚便要打个痛快,以武会友如何?大明王欣然长笑道:洒家纵横江湖数十载,平生只敬佩五个人,别的都是宵小之辈。不过今日洒家愿改上一改加上少侠的话……他这时突然才知没问对方是谁,尴尬的笑道:少侠不妨透露大名,洒家想知道。

  杨琼微笑道;在下杨琼。问他道;不知大师敬佩的五个人是谁?大明王笑道:第一个是杨顺天,此人剑道高深,威震四海。当年大破魔刀,乃是首功。杨琼见他首先敬佩者便是师父,得意的笑道:大师高见,在下也有同感。

  大明王笑道:第二个是甘辛卫。此人精通剑术,侠义卓著。其剑术虽不见得在杨顺天之上,但也绝对不会输落于他。杨琼道:在下倒是与甘前辈相处过一段时日,得到过他的剑谱相赠。

  大明王又道:第三个便是叶云风。此人乃刀家鼻祖,武功盖世。野心是大了些,但武功却是了得,多有绝技,洒家始终都不会相信他是被文朗所杀,这其中必有缘由。杨琼疑道;在下也曾质疑,却又苦无证据。

  大明王道:第四个便是慕容天王。当年他率领群雄大战魔刀,武功气概皆是令人敬佩。虽说已经身受魔道之害,但其英雄气概仍不输当年。杨琼道:在下也曾与慕容天王相处过,老天王才德服人,的确令人敬佩。

  大明王接道:第五个是柳燕章。此人刀法凌厉,只怕整个江湖的刀客没有人敢与他斗刀,连文朗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这人向来是深藏不露,但一出手便是狠毒之招,杀人如麻,人称杀无赦,这可不是虚名。

  杨琼听武林豪客说江南最厉害的善刀之人便是文朗,人称刀圣。江湖中人向来是如此说,倒没有人说过是柳燕章列第一位。心中一时对大明王这个心中的排位颇有不解,心想:江湖高手如云如星,黑莲教、逍遥山庄、少林寺、尚武堂哪个不是高手密集的地方。他怎么只佩服师父等几个人?

  待要问时,大明王却笑道:其实洒家只是与这些人接触过,别的英雄倒也不曾来往,所以也算是洒家见识不多,今番少侠也算一个。杨琼笑道:在下荣幸至极,不过这酒还是要喝的。

  大明王道:少侠真有把握赢得了洒家吗?交个朋友认识倒还可以,这结拜的酒还是算了。

  杨琼见他始终不曾与自己推心置腹,只是随便的与自己聊聊天,心有不甘。便用硬朗的语气说道:要是在下能把大师留下来的话,那么今夜的酒是一定要喝的了?

  大明王见说到痛快处,点了点头,大声回话道:杨少侠好气魄,要是你今夜真能把洒家留下,那么洒家就是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与你结下八拜之交。不过要是不能把洒家留下的话,那么杨少侠可要自讨苦吃了。

  杨琼朗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视死如归。大明王见说,亦是豪气大发,连连点头道:痛快,洒家今夜可要拼命一搏,可别怪洒家刀下不留情。

  杨琼呵呵一笑,便道;大师如何不来厮杀,在下奉陪到底。大明王虽说喜爱杨琼的豪爽快意,但要说堂堂不惑之年去和一个少年结拜,不免在江湖遭人非议,也显得自己太过随意。这事关乎一生一世的情意,非同小可,他也不知道杨琼有没有真本事,值不值得自己去结拜,便争起一口恶气道;休要得意,待会便知。

  他呼啸一声,挥刀向前砍来。杨琼吃过他刀功上的苦头,知他神力无穷,便量力而行,不敢再与之硬遮硬拦,捷身闪过一处而去。大明王不容丁闲,一刀未准,脚步一梭使的一招将军开路赶上,双臂挥刀猛烈的斩下,果是凶悍无敌。杨琼见这刀法虽是力重,却慢了一程。看出空缺后,轻步斜地穿梭在后。这一招用得及时,因此并无受到刀气的一丝伤害。

  大明王一刀落空,反转其身,集刚烈真气,看着杨琼使燃木刀法,狠狠一刀劈过。杨琼只见刀口上突生火焰烟气逼来,急闪开数步,脚点中堂大梁,腾身翻越到一侧墙。那一刀果然厉害,只见数张结实桌椅一片摧残,刀气之重不言而晓。

  杨琼心里正凝神提防,未有丝毫懈怠。大明王见他轻易躲过自己数招霸刀,暗自喝彩不已。刀光一晃,步扎一稳,集胸中之气,运手腕之力,看得亲切,猛可的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横劈,这一刀真个是山倾海翻、神鬼难挡。杨琼被逼到了一侧的死角处,自知道不能躲过,情急之下,真气立灌青玉剑去抵住利刃。大明王这一刀的威力形如猛虎出山,其势万恶。杨琼那微不足道的内力,如何挡得住?以硬碰硬,自然是他吃亏。一时被刀口上的力气冲退数丈,往后踉跄撞倒,大明王便乘势追杀上前。他并不想伤害杨琼的性命,却只是要将其降住,方才甘休。

  杨琼知他出手厉害,情晓祸临,脑海中突然想起【黑风秘籍】中的一招“回风落叶式”,料想此刻真是大派用场的时候。急吸一口真气入肺,暗提内力,举剑一翻一转,反腰刺斜里划使而下。只听剑声悠耳一声的脆响,一道无形利锐的剑气如闪电冲前,亦是凶悍。

  大明王未料过杨琼会使回风落叶的剑法,即刻挥刀化解剑气,刹时便破。大夸一声道:好剑法,咱们来斗上三百回合。

  杨琼暗思;我的武功远逊于他,斗三百回合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能是尽力而为,侥幸赢他一招半式。随朗声应道;恭敬不如从命。“话虽说了,却还使个见识道;只求大师点到为指。”

  大明王呵呵一笑,不再说话。举刀旋步一转,霍然前斩一招“裂山削峰”的刀法,刀气汇集着一股浑厚的内力劈过对面。杨琼神凝心明,看清了这一招刀法的破绽,便计攻在他的上首虚弱。巧妙的躲避这一刀后,乘势而起,轻身一越,步踔残壁,反攻一招金凤穿花而去,双臂紧握住剑柄旋直冲刺,剑穿惊鸿,身过凤影。

  大明王一惊,侧过身躯,奈何管不住魁梧身躯的笨重,自个一跤扑通的摔在地上,连忙翻身起来后,却见杨琼早已轻刺在后,运开另一路剑式。

  原来杨琼甚为乖巧,知他刀法气重,便不敢正面上与他强硬拼斗,却会接他的下手刀,教其防不胜防,再随手洒开剑法迎战。虽然这些招数都难以决定胜负,但也着实教人不可小觑。

  大明王见彼身手不凡,能教自己吃了便宜,正是一对极好相当的敌手。又大夸道;杨少侠的剑术真是一枝独秀,非常了得。杨琼提防正紧,也谨慎而道;哪里及得上大明王的刀法?

  大明王本是粗鲁好斗,却见杨琼绝非等闲的剑客,心中不敢大意。虽见他的剑术未必有多高,但是身手灵捷,若不与人硬拼硬斗,却不易被人顷刻击败。隐隐感觉两人平分秋色,交了数十合刀剑,彼此招招凶险,但仍不分胜败。他倒不敢再贸然的的出手,便休整一会,以待一会的恶战。

  杨琼也思量着不能硬拼,只靠智取。看得这样的打法,自己毫无胜算,渺茫无计,心中不禁犯出一丝迟疑。眼见他又要攻来,便大叫道:大师且慢,在下有话要说。

  他见这大明王的内力无尽,用之不竭,可随意的发涌泉之急,如涨潮之象。也怕自己一时半会想不到破解他刀上的破绽,就被他所杀。便预思着拖延一时,另谋良策。

  大明王听得有话说时,便又等着一刻,却见杨琼并不曾说过什么言语,只道是他已胆怯,不耐烦道;把话先搁下,先和洒家斗上三百回合却才理会。

  杨琼正要说话时,大明王哪还回话?正是手心痒痒,杀得性起。抖数威劲,戒刀一整,又是一招夺魂绝命,狠狠的直砍前来。杨琼见他这招力道甚猛,步伐疾刻轻点旁边一张破桌一角,敏捷的闪身在后。这时心里越发吃紧,处处得防守他攻来。

  杨琼的脚力极好,轻功一流,但此刻却只适宜提防,却不适宜还招。对于大明王这般霸悍的刀法,只得是凭自己的眼明手快来躲避,若一时不慎,非死既残,不容小心接招。

  两人恶战之时,杨琼欲凭自己预想的战术来抛砖引玉,施开几路高明的剑法,或许几十回合中便可稍占他的便宜。但接上几十招猛刀后,才知这大明王就是一头猛虎,刀法颇称霸刀。每接他一刀,都要依尽自己所有的气力和心机来应付,不得有半分迟疑。杨琼的内力本不济事,在这空间狭隘的小小客店中,剑术的敏捷优势却又施展不开。稍有呆滞,立刻成这大明王的刀下冤魂,自顾不及,哪里还有还招的余地?

  大明王那一招夺魂绝命刀汇集着九成功力与之恶拼,休说是杨琼这般的后辈不可敌对,便是深通剑术之道、冠绝江湖的杨顺天也不敢冒然接招。

  若是天下第一刀的叶云风来看时,只能苦笑。其实这是两败俱亡的打法,杨琼并是不懂破解,若是羞怒之下,不顾一切的望着大明王的胸膛处的破绽使刺剑式。顾名思义,杨琼以借力打力的办法,是可把他的胸膛穿剑而过,然自身也免不了被一刀两半的下场。不过杨琼之意并不是要与他较量生死,哪里肯做那同归于尽的蠢事?

  大明王那一招夺魂绝命刀被杨琼闪身过后,因自己砍得力足,却收手不住,直飙的砍透到了店堂中央的大梁里。那大梁柱有铁桶般粗细,是云贵之地盛产的铁冷衫木所造,十分坚硬。他内力本是深厚,一时却也拔不出来。直嘘嘘呼呼的来回抽动。

  杨琼暗惊道;这大明王刀法迟慢,招数单一。出招虽猛,却不知掩饰其身。若论兵器上的精华和要旨,他倒也不算是行家。但他的烈焰刀却着实的吓人,要是再吃上他一记重刀,那可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我若只是与他在兵器上游刃般的比试,不与他比试内力,那我一时半会还是输不了的。

  杨琼正潜心寻思间,只听见大明王怒吼一声,猛的刀背一搅,直的从大梁里拔将出来,把整个客店摇晃得一颤,顺刻掉落不少的瓦片茅草。杨琼被吓得一跳,心里暗暗称奇。大明王也不歇息,只要发作,将刀带住后,又是一记烈焰刀劈来。杨琼正是担心他会使这门绝技,心惊急防,斜转身躯后伏退数丈。虽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刀,然心里早已是惊骇不定,不知不觉中却发现自己汗流如雨。

  大明王见好几招烈焰刀却不伤着杨琼半分,气势上也有些不自信,喘声而叹道;杨少侠身手真是了得,轻易的躲过洒家三记重刀,在江湖后辈当中,你真是出类拔萃。

  杨琼见他也是有些气累,也料定他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轻笑道:在下已经吃受了大师两记烈焰刀,要是再吃上一刀的话,那可就要大难临头。大明王笑道:能受得了洒家两记烈焰刀,这也算是非同寻常的高手。杨琼笑道:大师过奖了。

  杨琼忽见他正在闭目凝神,心中暗寻思道;这大师一定是刚才耗费了不少的功力,没了初时的那般狂盛的戾气。我且抓住时机,一举占他些便宜。便道;在下还想领教一下大师的刀法,今夜一定要把大师留下来。

  大明王笑道:如今胜负不分,洒家这心里也还不甘心。大喝一声,便是一招直透斜阳砍来,力道似乎也不在如初时那般勇不可挡。“他见杨琼在自己的手里交合六十余招而不落败,心中自是佩服这等少年,因此出招也不在是欺招,而是有些敬让。”

  杨琼见他这刀轻梭极快,也不闪躲。轻退数步后,剑锋迎上一搅,巧用四两拨千里斤之计,用剑尖接逼住刀口,使孔雀开屏的剑招翻搅起一道剑网。这一有名的招法,顿时把他的刀气化解力度,如同一般刀法。大明王也不再使任何的刀功绝技,两样兵器一相碰,便是一场恶斗,真的是好一场厮杀的场面,但见:

  刀剑频撞,错眼乱觉。

  举重若轻,飘洒如意。

  冲冲撞撞,翻翻点点。

  一上一下,似鹰战虎。

  左挡右攻,如狼争食。

  剑影若网,刀气似雾。

  刀劈头面争隔半厘,剑刺心坎微余丝毫。

  剑飘飞雪,漫天里如披白妆。

  刀落骤雨,乾坤内银河汪洋。

  一个降龙伏虎,啸天能使天公抖。

  一个幻影移形,凌霄殿外栽梭罗。

  浑如蛟龙斗风云,好似麒麟抢前端。

  两人大战到六十回合,不见高低。大明王见杨琼剑术上甚有妙路,刀法迟迟占不了剑术的上风。一时便生下一计。渐渐的放慢刀法的攻势,瞧个破绽后,用刀架开杨琼的青玉剑,使出内力猛的一掌击来。杨琼见势着急,但两人刀剑交缠,极难闪躲。情急之中,一时气运丹田,压引玉枕,使出催烟功力,被迫一掌对击。霎时掌心一震一麻,杨琼心中焦急道;这下糟糕,非被他以高深的内力震伤不可。

  正茫然中,杨琼却查觉道自己体中异常变动,感觉丹田之中冰冰凉凉,身盈轻飘,胸腹广纳万物,一时有说不出的快意。惊奇的发现一股神来之气爽上手腕,活络漫游于八脉之间,不曾感到手臂上有丝毫损伤,只觉掌心冷热交加,如同吸取他人的真气在外,如灌江河之水一般,泻之既融,一股化解掉的戾气腾腾升空。

  大明王只是猛烈的输以罡强内力,欲图将杨琼一掌击伤,教他休整三五月。可连自己也不清楚,丹田内力越是外用,越是感觉到臂腕之力被一圈圈的融解消逝掉,形如反噬,大明王突觉到自己体中有空虚之感,甚为惊骇。

  杨琼也感到腹中的精柔之气游窜肺腑而充沛,源源不绝,好似遇强越强。这一掌不但尽数化解了他的掌上力道,却还颇有占领上风之势,感觉到他的掌力逐渐轻飘外泄,没有多少的气力。

  大明王亦是察觉己身的内力如江河之水外泄,不可止住,大感内力脱躯之苦。大喝一声下,间断内力输比,抽掌一退下便身不由己的倒掩得一阵酿跄。他这时顾不得心中诸疑,连忙运功休整,平息内力。只见他头顶上蒸冒出灼气白烟,一道真气慢慢的平散腹中。

  杨琼被他一掌震退,也禁不住急掩几步,顺势舒张狼腰,倒扭燕体。稳身寻思道:这催烟大法可真是神妙,居然能轻易间便化解了这大师的功力,真是世所罕见。“首先自查到丹田内并无内力虚脱之象,不曾吃着半点便宜,只是打斗中劳累了筋骨,有些酸麻疲惫。”

  看大明王时,只见他仍自在闭目运功,运复内力。他似乎料准杨琼不会在此刻出手,因此也不避险,一心无二的平息功力,忘却身边之事。

  杨琼看视一刻,不便干涉,轻倚在一张破登上稍歇。心中自庆幸道:我的剑法恰好可以抵住他,内功上却是相差了天高地远。这次能侥幸赢得一招,这都是催烟大法的神妙。不然以他那凌厉的掌法,便是十条命也折没了。

  他庆幸之余亦是不露声色的欢喜,料这大明王是武林中的一代高侠,此番恶拼之后必不会食言不诺。想到目的已经达成,便在侧静心的等候。

  半晌,大明王睁开那一对赤红疲惫的虎眼,见杨琼不但非为掌力所伤,却还精神爽朗。疑虑不解之下,唏嘘一声道:你这厮刚才用的什么武功,竟然能吸内力,奇怪奇怪奇怪。

  他连道三声奇怪,显然不知这是催烟大法的奥妙,也难以相信杨琼的内力竟能胜得了自己。朦胧不清下,便思忆起刚才的情形,自个看了看的掌心,口中斟酌起来。

  杨琼见他不识这门武功,本欲以实情相告,但又不知他的诚意如何。想起了殷慕然的叮嘱后,便忍而不言,另说道:在下的这门武功出自佛家真源,能化解天下掌力。大师的内力虽然深厚,但急切中不能伤到在下。

  大明王原也是少林寺出身,他却并不知道少林寺中有这门武学,听得一阵模糊不解,却也不强问,点头叹道:罢了罢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今夜就算洒家输了,都散了去罢!“拾起地下那柄戒刀后,摇晃着便要出门。”

  杨琼见他言语上已是服让,颇觉欢悦。见他要走时,连忙快步拦在前方道:大师哪里去?难道忘了和在下的约定了吗?

  大明王见他乘势发难,只道欺人,勃然大怒道:你这小厮真不知好歹,你以为洒家真的会输给你?“怒而抽刀一挥之下,侧旁尚余的几张桌椅顷刻被刀气搅为齑粉。似在彰显功力雄厚,并无任何的惧战。”

  杨琼见他功力大损之下仍自势不可挡,心中暗暗佩服。他并不是真的敢为难这大明王,怕他一时误解,连忙解释道:大师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大明王怒道:那你想怎样?

  杨琼轻笑道:在下只想把大师留下来,同桌共饮,推诚相交,至始至终都无歹意,此事请大师明见。大明王口中哦了一声,徐徐说道:原来只是这样。

  杨琼笑道:在下切切相盼,诚心有余。倘若大师看得起在下的的话,便留下来陪在下共饮几杯如何?“他有意要和这大明王结拜轻易,因此也不称晚辈二字。如此一来,诸事便可直言不讳,避免两人在年龄上的距离尴尬。”

  若江湖此刻是太平时节,彼此只要志同道合,知心会意,也就不必有如此的多疑。但这是江湖乱世风云,四方豪杰无不各自为据,相互算计。以往间便有那般插入内部、打探敌情的事情发生,龌龊摩擦之事更是无数。致使诚信二字在江湖大受冷落,教人难以置信。武林豪杰无不是对陌生之人心疑从从,以己度人。大明王是禁王府首座,其智勇更须万事三思,从不轻易倒栽他手,更不会随意的相信中原的豪杰。

  杨琼见他面色疑虑,颇为踌躇。这时心中的一片热诚之心也在渐渐的冷却,觉得不再自讨无趣。若强人所难,这酒也喝得不痛快,反生烦恼。轻笑道:既然大师自有难处,那在下不敢勉强。在下十分尊敬大师,若有机缘的话,日后还会请大师喝酒。

  大明王听说,豪气顿时冲天,挥手大笑道;哪里的话?洒家岂是那等言而无信的宵小之徒?杨兄快人快语,洒家喜欢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倘若不弃,洒家愿与你结拜成金兰兄弟,你意下如何?

  杨琼正是此意,闻言如获碧玉,连忙弃剑于地,双膝跪拜道:小弟愿终生服从大哥的的命令,至死不渝。大明王单膝还拜一礼后,大笑道:贤弟真是痛快。

  两人虽是潦草的结拜了金兰,但其意甚诚,也就不太在意那等世俗虚礼。杨琼自觉得还是称他为大师的好,不但可避免诸多豪杰的疑问尴尬,也不让他人轻易得知自己结交了禁王府的高手。

  杨琼大喜下,急忙唤来店掌柜大摆筵席,侧里拖过几张破桌烂椅凑合起来,两人对坐相谈,十分畅快。这客栈被两人如此一番激烈的恶战,早毁得八九不离十,丝毫不再是一个客栈的摸样,想不重建都难。偌大的客栈显得有些孤寂,只有两人畅快的欢笑声。

  店掌柜自知逢上了江湖上的豪杰,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硬汉子,见他们欢笑言和时,料想此番的损失有了着落,更为小心伺候。不一刻,客堂内数个小二流水般的上齐酒菜,一侧斟酒相候,寸步难离。两人自是欢喜,只顾畅聊。杨琼自觉初结情意,不宜此时聊江湖之事,以免他误以为自己是中原遣派的细作。因此言语上只聊江湖之外的琐事,或是武功修为,或是吃喝爱好。那大明王却也是言语上滔滔不绝,诸般事情皆能融入,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之觉。

  饮至深夜里,大明王早已是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杨琼却有催烟大法的功力醒神。酒一入喉,酒度立刻化为清凉的酒水,因此只是喝饮得八分醉。大明王却不知晓,又以为杨琼的酒量胜过自己,对这个初相结义的义弟又多几分佩服。

  至晨卯时,杨琼早醒,见大明王仍自在酣睡时,也不忍叫醒他。吩咐了店掌柜一些嘱咐后,赔清昨夜打闹造成的客栈损失,便独自在趁晨凉之际,一径地赶往荆州城去。路程并不算远,只行了十余里路后,便来到城下。驻足四处观望这荆州西门女墙,杨琼想起了历朝历代的江山来源,皆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得。却只有这大宋的江山却是兵不血刃,不禁心有所思。

  这时天已大亮,早见扶桑国的太阳从东方冉冉而升,此时正值是四月末旬的花盛之季,阳光怡人,德泽万物。四下里一片万紫千红,共采光辉精华,装饰着荆洲城一派朝蓬生机。

  杨琼知晓这荆州是江南各郡城中列为首要,比苏杭更胜丰姿。不但人口百万,民殷国富,地势当道,自来就是险要之地。前古乱世三分,诸葛亮曾[隆中对]有言;荆州北拒汉岷,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乃用武之地。然而诸葛亮却疏忽了致命之处,如此的战略要地,必然是兵家常争之处,一但得到了荆州,若无实力却难坐镇。南有孙权虎视眈眈,北有中原每欲侵犯,必须东连孙吴,北拒曹操。后因关云长骄傲自满,不纳良言,导致大意失荆州的悲剧。昭烈皇帝急于报仇,却又出师不捷,五虎上将,又折其二。不但报仇落空,反被火烧连营七百里,使得繁盛一时的西川蜀国走向衰败。导致三分割据,终归一统。

  诗言:忆昔前朝三分乱,江山英雄皆如烟。千秋血泪万年史,独有荆州温古情!

  杨琼随着众路黎民百姓列队一并入城,只见西城门的防务到处是兵卫将校,严密守把。巡楼女墙下数队官军正在盘查检验来往客人的行李物件,官兵人人一副不敢懈怠的摸样,颇有气势。遥见烽火台、西郭门、望烟楼、点校场,遍插旗帜,也都是些带刀捕快来回巡视。杨琼见状,心中一阵茫然,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至如此。

  遂到入城门处,依例检查包裹后,一侧轻声问个老军道;借问大哥,这荆州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这般严查?

  那老军见杨琼有龙凤之姿,又是个江湖剑客,气势英朗,他道;少侠不知,这荆州城里发生了天大的怪事,我若说与你知,教你如雷贯耳。

  杨琼见他这言语甚严,料其不是假话,却又疑惑道;都说这是太平时日,朗朗乾坤,会有什么天大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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