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戴方原以为只是在附近的小饭店随便吃一顿, 却不想燕时找的地方看上去格外高档。戴方站在门口迟疑不定，不知道是否该走进去。奈何姜棠压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往包间走。
燕时点了几个姜棠喜欢吃的菜, 又问戴方。戴方摇了摇头, 小声回答：“我什么都可以。”
燕时又顺手点了几个, 其中一个菜品的名字叫做步步高, 姜棠看到了以后笑眯眯地对戴方道：“你燕时学长这是祝福你，学业步步高。”
“加油。”燕时笑了笑。
戴方咬了咬唇，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然而想起自己此刻的遭遇, 却又生生止住了。他敛下眼睛，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示着戴方此刻的不安。
燕时和姜棠对视一眼, 后者无声道：“没事, 不着急。”
姜棠双肘抵在桌子上，捧着脸等了一会儿，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很快, 一连上了好几个, 姜棠便时不时用公筷替戴方夹肉，“你看着比我还瘦, 多吃一点。”
燕时看他一眼, 语气平静，“还要吃青菜, 你别把青菜都夹人家的碗里。”
姜棠：“……”
小动作被发现以后，姜棠讪讪地捧着碗冲燕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紧接着嘟嘟囔囔的，“我吃就我吃嘛，又不是能吃死人的。”
两人的相处看似很平淡, 然而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温馨。戴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目光时不时落在面前两人身上。
他想，真神奇。
他们年级前段时间抓早恋，被号称李秃头的教导主任抓到了一对男生。李秃头气得不行，据班里的百事通说，李秃头为此两天没吃下饭，觉得这学生谈恋爱也就罢了，但你好歹和女孩子谈，怎么能走上歪路呢？
奈何两个男生都挺有脾气的，面对李秃头的质疑和气愤，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和我男朋友都成年了，谈恋爱的事情我们家长都同意了，你气什么？我又不是把你儿子拐到歪路上去了。”
说到‘歪路’二字的时候，男生的语气格外重。
于是教导主任更气了。
这件事情的后续是怎么样，戴方没有关注，不过班里的学生们对他们的讨论很多，有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两个男孩子经常被指指点点，两人全当没看到，继续做自己。
平心而论，戴方挺羡慕他们的。因为他们可以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和讨论，可以安心地做自己。
戴方问姜棠：“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有遇到困难吗？”
这还是从相撞之后戴方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问题，姜棠弯了弯眼睛，立刻便笑吟吟地将他与燕时的情况说了一遍，他摆摆手，冲戴方眨眨眼，“我们双方的父母很开明，对我们的恋爱都很支持。”
姜棠注意到戴方在听到‘父母’二字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心中隐隐了解到了什么。他笑了笑，捡着周围的趣事说了很多，当听到姜棠以前还是个明星的时候，戴方愣了一下，显然显得很意外。
姜棠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嘛。我没什么名气的，以前都是跑得龙套，后来演了一个古装剧的小太监，还没上线呢。听导演说，好像要等到半个月以后，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看呀。”
说着说着，姜棠便说起了自己演戏时候的很多事情，好事坏事都没有落下。
听到姜棠被人误会紧接着又被一群记者堵在门口质问时，戴方的心脏都抖了抖。他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无力，手指紧紧捏着筷子，嘴唇翕动。注意到他这般反应，比起刚才提到父母时还要夸张直白，姜棠眯了眯眼睛，轻声问他：“你愿意和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戴方沉默。
直到姜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戴方却说话了，“我……我对一个女生做了不好的事情。”
姜棠闻言登时抬眼看他，他注意到戴方的眼中闪烁着不安和几分孤掷一注，他仿佛是自暴自弃的说了几个字：“强奸未遂。”
戴方想，如果他说出了这四个字，不管姜棠和燕时之前对他有多么的和善，他们都会用失望的目光注视着他，随后转身离开。
戴方低垂着脑袋，不敢再去看姜棠。
尽管这一路上他表现得非常慢热，不怎么说话，但不可否认的是戴方对姜棠的好感压根不像表面表现得这么少。他甚至很喜欢姜棠。
在事情发生以后的这段时间里，姜棠和燕时是唯二对他露出善意的人。
但他想，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迟疑和沉闷将包间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就在戴方按捺不住打算站起来离开时，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疑惑地抬眼看去，只见原本坐在他对面的姜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姜棠那双很漂亮的杏眼里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信任。
戴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下一刻却听到姜棠道：“我之前说过我是个算命先生，我会看相的吧？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眼睛很干净，你的成绩优异，以后会上一个很好的大学，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姜棠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自己看相的能力，也相信我看到的你是真实的你。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事情详细说一说，而不是像刚才一样自暴自弃。”
“戴方，连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你让别人怎么相信你？”
一个个字像子弹似的全部落在了戴方的心脏上，他茫然无措，他以前也解释过，可没有人相信他。所以他才放弃了——
他只是没办法了。
“戴方，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学长。”燕时抬起深邃的眼眸，如姜棠一般，轻声安抚着这个少年，“我可以帮你。”
“是啊，你燕时学长都能捐一栋楼的，找他帮忙绝对错不了。”
姜棠和燕时连声安抚，轻柔的语气却带着一股力道，登时冲破戴方心底的一道屏障。他张了张嘴，眼泪却先顺着眼眶滑了下来。
仿若不能自控似的，戴方将脸埋进了臂弯里，嚎啕大哭。
姜棠摸摸他的脑袋，无声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没关系，咱们慢慢说，会好起来的。”
这个慢慢便等了戴方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尽管戴方很想控制自己，然而哭得太厉害，他整个人都有点发晕，说话更是抽抽搭搭，还打起了嗝。
戴方一边打嗝一边说对不起的样子把姜棠给逗笑了。
缓了许久，戴方终于再次开口了，“那天我上了晚自习回家，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听到有声音，走过去看才发现我们学校的男生压着女生，想做不好的事情。”
他的睫毛颤抖着，喉结滚动，片刻才继续：“那个女生我认识，是我们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我也是数学课代表，我们还是同一个老师教的，所以很多时候都会碰面。她见到我之后一直喊我的名字，我觉得我不能坐视不管。”
姜棠点点头，“你说得对。”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远远脱离了轨道。
戴方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但他也不需要别人知道。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希望有些事情被知晓，所以假装没有发生过那天晚上的事情。
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也和平时一样的态度。
他想，自己就像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一样。直到两周前，一封被放到校长办公室的信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更将他一脚踹入了无边地狱。
班主任将他带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戴方有些紧张，还未搞明白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听到教导主任问他，“今天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里面说你想要对这个女孩子图谋不轨，是真的吗？”
戴方当下便愣住了，他心想怎么可能呢？
他分明是帮忙和救人的那个。
戴方当然是否认的，班主任也不信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学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然而就在一天后，前一天还匿名的女生似乎因为自己的事情得不到解决，直接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戴方看着陌生的女孩，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压根就不认识对方，什么侵犯不侵犯的事情压根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戴方觉得非常离谱，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女生，女生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强奸犯。
戴方还是之前的态度，拒不承认。可女生带来了几个人，那几个人纷纷证明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要不是他们及时制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后来……
后来戴方被全校的同学排斥，他从云端跌落到地底，像一只老鼠一样只能藏在臭水沟里。
戴方离开学校回家前遇到了他救下的隔壁班数学课代表。女生哭着抱住他，说着‘我相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戴方想，这件事情里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他救下的小姑娘和别人不一样。
他没有救错人。
戴方抬起通红的眼睛，嗓音还带着哭过以后的沙哑，“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本来……本来今天去公园是准备自杀的。”
他毫不避讳地对姜棠和燕时说出了之前的想法，但现在，戴方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再撑一撑。
姜棠一点都不意外戴方的话，如果不是看出这个男孩子不对劲，他也不会和男孩子搭话、甚至将对方带到餐厅来循循善诱这么久。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他道：“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活着还能解释，死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嗯。”戴方轻声应下。
从戴方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经过，姜棠总算是将一颗悬起来的心放下了。吃过晚饭以后姜棠询问了戴方的意见，两人便将人送到了燕氏旗下的酒店，姜棠又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对方，“别想太多，对你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你燕时学长会帮你把事情都处理好的。”
戴方握着门卡，用力地弯腰说了一声谢谢。
看着男生走进房间，离开时燕时找了经理过来让帮忙盯着点戴方。尽管戴方刚才表现得非常好，也同意了他们的帮助，但燕时担心小男生一时间又想不通，还是找个人看着点安全一点。
老板的要求，肯定是要达到的。
经理连连点头，“您放心，绝对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燕时便找人去调查戴方的事情了。第二天，姜棠便去了酒店找戴方，去的时候他还特地带了京市的特产——各课的提优卷。
一方面是不想戴方堕落下去，戴方如今步入高三，明年夏天就要高考了，学业自然是不能落下的。另一方面则是担心戴方在酒店里无事可做，他便给戴方找点事情。
戴方见到那一沓卷子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我会考第一名的。”
姜棠笑了笑，走到戴方身边坐下，“要是我和燕时早点认识，我也想考个第一名，变成京市一中的好学生，把照片贴在他旁边。”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戴方就拿着卷子去做练习了。临近中午，姜棠收到了燕时的信息，说是事情大概已经理清楚了。
到底是一群高中生的计划，比不上其他成年人。燕时找人去调查的时候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甚至还拿到了一份监控。说来也巧，戴方救人的那个巷子是没有监控的，但斜对面是一家小商铺。前段时间小商铺经常丢东西，老板便气哄哄地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好将那晚上的画面全部拍下来。
个头高，身材强壮的男生按着女生进了巷子，没过多久之后戴方路过，站在路口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进去帮忙。
戴方不是男生的对手，但他手里拿着砖块。
没过几分钟，先前进去的男生匆匆跑出来。戴方和女生在几分钟之后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长脑子的人一看这个视频就知道和学校里传言的不一样。
与此同时，燕时也查到了那高个头的男生的身份。是京市一家小企业老板的儿子，戴方坏了自己的好事以后怀恨在心，便特地找了一个女生以及几个所谓的目击证人演戏。
人证都在，戴方压根无可辩驳。人言可畏，戴方瞬间坠入地狱。
哪怕被他救下的小姑娘一直解释，换来的也只是旁人一个怪异的注视以及一句：你是不是疯啦？还是你喜欢戴方啊？你竟然帮一个强奸犯说话！
戴方原以为只是在附近的小饭店随便吃一顿, 却不想燕时找的地方看上去格外高档。戴方站在门口迟疑不定，不知道是否该走进去。奈何姜棠压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往包间走。
燕时点了几个姜棠喜欢吃的菜, 又问戴方。戴方摇了摇头, 小声回答：“我什么都可以。”
燕时又顺手点了几个, 其中一个菜品的名字叫做步步高, 姜棠看到了以后笑眯眯地对戴方道：“你燕时学长这是祝福你，学业步步高。”
“加油。”燕时笑了笑。
戴方咬了咬唇，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然而想起自己此刻的遭遇, 却又生生止住了。他敛下眼睛，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示着戴方此刻的不安。
燕时和姜棠对视一眼, 后者无声道：“没事, 不着急。”
姜棠双肘抵在桌子上，捧着脸等了一会儿，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很快, 一连上了好几个, 姜棠便时不时用公筷替戴方夹肉，“你看着比我还瘦, 多吃一点。”
燕时看他一眼, 语气平静，“还要吃青菜, 你别把青菜都夹人家的碗里。”
姜棠：“……”
小动作被发现以后，姜棠讪讪地捧着碗冲燕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紧接着嘟嘟囔囔的，“我吃就我吃嘛，又不是能吃死人的。”
两人的相处看似很平淡, 然而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温馨。戴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目光时不时落在面前两人身上。
他想，真神奇。
他们年级前段时间抓早恋，被号称李秃头的教导主任抓到了一对男生。李秃头气得不行，据班里的百事通说，李秃头为此两天没吃下饭，觉得这学生谈恋爱也就罢了，但你好歹和女孩子谈，怎么能走上歪路呢？
奈何两个男生都挺有脾气的，面对李秃头的质疑和气愤，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和我男朋友都成年了，谈恋爱的事情我们家长都同意了，你气什么？我又不是把你儿子拐到歪路上去了。”
说到‘歪路’二字的时候，男生的语气格外重。
于是教导主任更气了。
这件事情的后续是怎么样，戴方没有关注，不过班里的学生们对他们的讨论很多，有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两个男孩子经常被指指点点，两人全当没看到，继续做自己。
平心而论，戴方挺羡慕他们的。因为他们可以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和讨论，可以安心地做自己。
戴方问姜棠：“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有遇到困难吗？”
这还是从相撞之后戴方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问题，姜棠弯了弯眼睛，立刻便笑吟吟地将他与燕时的情况说了一遍，他摆摆手，冲戴方眨眨眼，“我们双方的父母很开明，对我们的恋爱都很支持。”
姜棠注意到戴方在听到‘父母’二字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心中隐隐了解到了什么。他笑了笑，捡着周围的趣事说了很多，当听到姜棠以前还是个明星的时候，戴方愣了一下，显然显得很意外。
姜棠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嘛。我没什么名气的，以前都是跑得龙套，后来演了一个古装剧的小太监，还没上线呢。听导演说，好像要等到半个月以后，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看呀。”
说着说着，姜棠便说起了自己演戏时候的很多事情，好事坏事都没有落下。
听到姜棠被人误会紧接着又被一群记者堵在门口质问时，戴方的心脏都抖了抖。他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无力，手指紧紧捏着筷子，嘴唇翕动。注意到他这般反应，比起刚才提到父母时还要夸张直白，姜棠眯了眯眼睛，轻声问他：“你愿意和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戴方沉默。
直到姜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戴方却说话了，“我……我对一个女生做了不好的事情。”
姜棠闻言登时抬眼看他，他注意到戴方的眼中闪烁着不安和几分孤掷一注，他仿佛是自暴自弃的说了几个字：“强奸未遂。”
戴方想，如果他说出了这四个字，不管姜棠和燕时之前对他有多么的和善，他们都会用失望的目光注视着他，随后转身离开。
戴方低垂着脑袋，不敢再去看姜棠。
尽管这一路上他表现得非常慢热，不怎么说话，但不可否认的是戴方对姜棠的好感压根不像表面表现得这么少。他甚至很喜欢姜棠。
在事情发生以后的这段时间里，姜棠和燕时是唯二对他露出善意的人。
但他想，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迟疑和沉闷将包间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就在戴方按捺不住打算站起来离开时，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疑惑地抬眼看去，只见原本坐在他对面的姜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姜棠那双很漂亮的杏眼里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信任。
戴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下一刻却听到姜棠道：“我之前说过我是个算命先生，我会看相的吧？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眼睛很干净，你的成绩优异，以后会上一个很好的大学，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姜棠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自己看相的能力，也相信我看到的你是真实的你。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事情详细说一说，而不是像刚才一样自暴自弃。”
“戴方，连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你让别人怎么相信你？”
一个个字像子弹似的全部落在了戴方的心脏上，他茫然无措，他以前也解释过，可没有人相信他。所以他才放弃了——
他只是没办法了。
“戴方，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学长。”燕时抬起深邃的眼眸，如姜棠一般，轻声安抚着这个少年，“我可以帮你。”
“是啊，你燕时学长都能捐一栋楼的，找他帮忙绝对错不了。”
姜棠和燕时连声安抚，轻柔的语气却带着一股力道，登时冲破戴方心底的一道屏障。他张了张嘴，眼泪却先顺着眼眶滑了下来。
仿若不能自控似的，戴方将脸埋进了臂弯里，嚎啕大哭。
姜棠摸摸他的脑袋，无声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没关系，咱们慢慢说，会好起来的。”
这个慢慢便等了戴方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尽管戴方很想控制自己，然而哭得太厉害，他整个人都有点发晕，说话更是抽抽搭搭，还打起了嗝。
戴方一边打嗝一边说对不起的样子把姜棠给逗笑了。
缓了许久，戴方终于再次开口了，“那天我上了晚自习回家，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听到有声音，走过去看才发现我们学校的男生压着女生，想做不好的事情。”
他的睫毛颤抖着，喉结滚动，片刻才继续：“那个女生我认识，是我们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我也是数学课代表，我们还是同一个老师教的，所以很多时候都会碰面。她见到我之后一直喊我的名字，我觉得我不能坐视不管。”
姜棠点点头，“你说得对。”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远远脱离了轨道。
戴方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但他也不需要别人知道。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希望有些事情被知晓，所以假装没有发生过那天晚上的事情。
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也和平时一样的态度。
他想，自己就像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一样。直到两周前，一封被放到校长办公室的信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更将他一脚踹入了无边地狱。
班主任将他带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戴方有些紧张，还未搞明白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听到教导主任问他，“今天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里面说你想要对这个女孩子图谋不轨，是真的吗？”
戴方当下便愣住了，他心想怎么可能呢？
他分明是帮忙和救人的那个。
戴方当然是否认的，班主任也不信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学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然而就在一天后，前一天还匿名的女生似乎因为自己的事情得不到解决，直接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戴方看着陌生的女孩，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压根就不认识对方，什么侵犯不侵犯的事情压根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戴方觉得非常离谱，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女生，女生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强奸犯。
戴方还是之前的态度，拒不承认。可女生带来了几个人，那几个人纷纷证明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要不是他们及时制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后来……
后来戴方被全校的同学排斥，他从云端跌落到地底，像一只老鼠一样只能藏在臭水沟里。
戴方离开学校回家前遇到了他救下的隔壁班数学课代表。女生哭着抱住他，说着‘我相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戴方想，这件事情里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他救下的小姑娘和别人不一样。
他没有救错人。
戴方抬起通红的眼睛，嗓音还带着哭过以后的沙哑，“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本来……本来今天去公园是准备自杀的。”
他毫不避讳地对姜棠和燕时说出了之前的想法，但现在，戴方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再撑一撑。
姜棠一点都不意外戴方的话，如果不是看出这个男孩子不对劲，他也不会和男孩子搭话、甚至将对方带到餐厅来循循善诱这么久。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他道：“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活着还能解释，死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嗯。”戴方轻声应下。
从戴方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经过，姜棠总算是将一颗悬起来的心放下了。吃过晚饭以后姜棠询问了戴方的意见，两人便将人送到了燕氏旗下的酒店，姜棠又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对方，“别想太多，对你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你燕时学长会帮你把事情都处理好的。”
戴方握着门卡，用力地弯腰说了一声谢谢。
看着男生走进房间，离开时燕时找了经理过来让帮忙盯着点戴方。尽管戴方刚才表现得非常好，也同意了他们的帮助，但燕时担心小男生一时间又想不通，还是找个人看着点安全一点。
老板的要求，肯定是要达到的。
经理连连点头，“您放心，绝对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燕时便找人去调查戴方的事情了。第二天，姜棠便去了酒店找戴方，去的时候他还特地带了京市的特产——各课的提优卷。
一方面是不想戴方堕落下去，戴方如今步入高三，明年夏天就要高考了，学业自然是不能落下的。另一方面则是担心戴方在酒店里无事可做，他便给戴方找点事情。
戴方见到那一沓卷子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我会考第一名的。”
姜棠笑了笑，走到戴方身边坐下，“要是我和燕时早点认识，我也想考个第一名，变成京市一中的好学生，把照片贴在他旁边。”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戴方就拿着卷子去做练习了。临近中午，姜棠收到了燕时的信息，说是事情大概已经理清楚了。
到底是一群高中生的计划，比不上其他成年人。燕时找人去调查的时候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甚至还拿到了一份监控。说来也巧，戴方救人的那个巷子是没有监控的，但斜对面是一家小商铺。前段时间小商铺经常丢东西，老板便气哄哄地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好将那晚上的画面全部拍下来。
个头高，身材强壮的男生按着女生进了巷子，没过多久之后戴方路过，站在路口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进去帮忙。
戴方不是男生的对手，但他手里拿着砖块。
没过几分钟，先前进去的男生匆匆跑出来。戴方和女生在几分钟之后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长脑子的人一看这个视频就知道和学校里传言的不一样。
与此同时，燕时也查到了那高个头的男生的身份。是京市一家小企业老板的儿子，戴方坏了自己的好事以后怀恨在心，便特地找了一个女生以及几个所谓的目击证人演戏。
人证都在，戴方压根无可辩驳。人言可畏，戴方瞬间坠入地狱。
哪怕被他救下的小姑娘一直解释，换来的也只是旁人一个怪异的注视以及一句：你是不是疯啦？还是你喜欢戴方啊？你竟然帮一个强奸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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