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做人流。」戚绵深呼吸了一口，「要去临城的医院，一大早就去。做完手术后在旅馆里休息一晚，然后第二天回来。来回的路费、吃饭的钱，还有订旅馆的钱我来想办法，做人流的手术费你得出。」
「要多少？」
「一千五。我已经打听好了。」
看曹正星面露难色的样子，戚绵突然窸窸窣窣地哭了出来。曹正星知道她害怕，恐怕比自己还要害怕一万倍。他们定好了，下个星期六，在长途客运站坐最早的一班车去临城，戚绵已经提前打听好了一家私人医院。早上九点半的手术，然后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坐早班车回来。曹正星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东拼西凑，把所有的毛票连带钢鏰儿都算上，还是只有三百出头。
他没有办法，只能找到了李静容。「妈，」他叫李静容，「你能给我点钱吗？」李静容抬起头看看他，又低下头问：「你要钱干什么？」「我快过生日了，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以后变成大人了，也不能再像小孩那样庆祝生日了，所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庆祝生日。我想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出去吃饭、唱歌，然后我自己也需要一些新衣服、新鞋，还有书。」
李静容没想到他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有些震惊地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她似乎就是在那几秒中的对视里，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曹正星已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默默地长成了一个即将年满十八岁的男人。
她挪开视线，想起来曹正星的生日真的快到了。曹正星没有说错，自从出了正河的事，她和曹庆忠就再也没有对正星的生日上过心。而出事以前，他们仅有过的庆祝，也只是带着孩子去照相馆拍一张生日照。
她感到曹正星的眼光，一直灼灼地聚在她身上，她有点羞愧了。她问：「你想要多少？」
「一千二。」她听见曹正星说。
她吃了一惊，「怎么要这么多？」她问曹正星。
曹正星不说话，还是看着她。
「我做不了这个主，得等你爸回来，我问问他再说。」
「最好快点，我和同学们约好了，这个周末就要过生日。」曹正星小声说完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去学校了。
那天半夜，曹正星隐约听到父母卧室里传来的说话声。他借着月光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一点半了。他想曹庆忠是不会同意给自己那么多钱的，自己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临一场什么样的风暴。戚绵怎么办？怀孕的事该怎么办？他会被开除吗？戚绵的家人会放过他吗？
他怕极了，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和自己商量的人，他的心情无处诉说。巨大的孤独感吞噬了他，他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住，蜷缩起来，像个无助的胎儿一样，发出低沉的、破碎的、呜咽的哭声。
第二天早上，曹正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头边有一叠面额不等的钱。他把钱舒展，一张一张地落好，然后数了好几遍，都是一千整。他不知道李静容对曹庆忠说了什么，能让曹庆忠顺利地拿出这些钱来，他明白这已经是这个家能为他做的极限了。他没有再去找李静容。
他把一千三百块钱，交给了戚绵。周末，他们按照原计划去了临城，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面无表情的护士端着白色的托盘，用镊子拨拉着盘子里的东西给曹正星看。曹正星看了一眼就几近晕厥。
他陪着戚绵在医院里打完了点滴，因为住旅馆的钱不够，两个人就在客运站的候车厅里坚持了一晚。曹正星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把自己的衣服铺在塑料座椅上，让戚绵尽量舒服地躺下。
戚绵虚弱极了，面色如透明的蜜蜡。她也许是真的累了，躺下没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曹正星守在她的旁边，听见她梦里低声的呓语。他觉得自己有如在梦中一样，而他也根本不知道，这场梦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下班的时候，毛心婷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又问小曹呢，什么时候你们俩一起回来，家里又换了个保母，做得一手的好川菜。毛心婷说一切都好，又说曹正星这几天忙着查案子，得等过阵子不忙了以后再说。挂了电话，她走到停车场去开车，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车子旁站了一个人。那人站在阴影里，可毛心婷还是认出了，是曹正星。
「你下班了。」曹正星笑着对她说。
毛心婷看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又想着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心里也就浮上来了一层柔软。但她还是故意板着脸，径直地坐进驾驶座里。曹正星见她只是启动了车子，却还是等在原地，马上识趣地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毛心婷开车回了家，曹正星那天晚上没走。
曹正星并不是毛心婷的第一个男友，她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毕业工作后，也有过两段分别持续了一年多的恋情。毛心婷知道自己的相貌并不出众，婚恋市场里，自己手中的王牌只是家世背景，但这样已经足够。不过问题好像也总是出在这里。
大学里的那任男朋友来自普通的工薪家庭，在得知了她的家庭背景后，明白很难有结果，所以大学毕业也是分手。参加工作以后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自己认识的，什么都挺好，两个人也合得来，只可惜他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他和寡母。毛心婷的妈妈第一个反对，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找单亲家庭的。
第二个男友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是父亲的世交。对方来自巨富之家，是未来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毛心婷妈妈很是满意，可毛心婷自己却不开心。
原因是对方根本没有把她太当回事，以前的恋爱都是对方时时刻刻把她捧在手心，可现在世家公子根本不愿讨好她，她使出来的那些小性子对方也不接招。而且世家公子的身边是从来不缺漂亮女孩子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闹了一场，对方正好顺水推舟，把她蹬了。
失恋对毛心婷的打击很大，她大病一场，把她妈也吓得不轻。
「要多少？」
「一千五。我已经打听好了。」
看曹正星面露难色的样子，戚绵突然窸窸窣窣地哭了出来。曹正星知道她害怕，恐怕比自己还要害怕一万倍。他们定好了，下个星期六，在长途客运站坐最早的一班车去临城，戚绵已经提前打听好了一家私人医院。早上九点半的手术，然后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坐早班车回来。曹正星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东拼西凑，把所有的毛票连带钢鏰儿都算上，还是只有三百出头。
他没有办法，只能找到了李静容。「妈，」他叫李静容，「你能给我点钱吗？」李静容抬起头看看他，又低下头问：「你要钱干什么？」「我快过生日了，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以后变成大人了，也不能再像小孩那样庆祝生日了，所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庆祝生日。我想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出去吃饭、唱歌，然后我自己也需要一些新衣服、新鞋，还有书。」
李静容没想到他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有些震惊地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她似乎就是在那几秒中的对视里，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曹正星已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默默地长成了一个即将年满十八岁的男人。
她挪开视线，想起来曹正星的生日真的快到了。曹正星没有说错，自从出了正河的事，她和曹庆忠就再也没有对正星的生日上过心。而出事以前，他们仅有过的庆祝，也只是带着孩子去照相馆拍一张生日照。
她感到曹正星的眼光，一直灼灼地聚在她身上，她有点羞愧了。她问：「你想要多少？」
「一千二。」她听见曹正星说。
她吃了一惊，「怎么要这么多？」她问曹正星。
曹正星不说话，还是看着她。
「我做不了这个主，得等你爸回来，我问问他再说。」
「最好快点，我和同学们约好了，这个周末就要过生日。」曹正星小声说完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去学校了。
那天半夜，曹正星隐约听到父母卧室里传来的说话声。他借着月光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一点半了。他想曹庆忠是不会同意给自己那么多钱的，自己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临一场什么样的风暴。戚绵怎么办？怀孕的事该怎么办？他会被开除吗？戚绵的家人会放过他吗？
他怕极了，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和自己商量的人，他的心情无处诉说。巨大的孤独感吞噬了他，他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住，蜷缩起来，像个无助的胎儿一样，发出低沉的、破碎的、呜咽的哭声。
第二天早上，曹正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头边有一叠面额不等的钱。他把钱舒展，一张一张地落好，然后数了好几遍，都是一千整。他不知道李静容对曹庆忠说了什么，能让曹庆忠顺利地拿出这些钱来，他明白这已经是这个家能为他做的极限了。他没有再去找李静容。
他把一千三百块钱，交给了戚绵。周末，他们按照原计划去了临城，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面无表情的护士端着白色的托盘，用镊子拨拉着盘子里的东西给曹正星看。曹正星看了一眼就几近晕厥。
他陪着戚绵在医院里打完了点滴，因为住旅馆的钱不够，两个人就在客运站的候车厅里坚持了一晚。曹正星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把自己的衣服铺在塑料座椅上，让戚绵尽量舒服地躺下。
戚绵虚弱极了，面色如透明的蜜蜡。她也许是真的累了，躺下没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曹正星守在她的旁边，听见她梦里低声的呓语。他觉得自己有如在梦中一样，而他也根本不知道，这场梦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下班的时候，毛心婷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又问小曹呢，什么时候你们俩一起回来，家里又换了个保母，做得一手的好川菜。毛心婷说一切都好，又说曹正星这几天忙着查案子，得等过阵子不忙了以后再说。挂了电话，她走到停车场去开车，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车子旁站了一个人。那人站在阴影里，可毛心婷还是认出了，是曹正星。
「你下班了。」曹正星笑着对她说。
毛心婷看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又想着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心里也就浮上来了一层柔软。但她还是故意板着脸，径直地坐进驾驶座里。曹正星见她只是启动了车子，却还是等在原地，马上识趣地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毛心婷开车回了家，曹正星那天晚上没走。
曹正星并不是毛心婷的第一个男友，她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毕业工作后，也有过两段分别持续了一年多的恋情。毛心婷知道自己的相貌并不出众，婚恋市场里，自己手中的王牌只是家世背景，但这样已经足够。不过问题好像也总是出在这里。
大学里的那任男朋友来自普通的工薪家庭，在得知了她的家庭背景后，明白很难有结果，所以大学毕业也是分手。参加工作以后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自己认识的，什么都挺好，两个人也合得来，只可惜他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他和寡母。毛心婷的妈妈第一个反对，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找单亲家庭的。
第二个男友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是父亲的世交。对方来自巨富之家，是未来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毛心婷妈妈很是满意，可毛心婷自己却不开心。
原因是对方根本没有把她太当回事，以前的恋爱都是对方时时刻刻把她捧在手心，可现在世家公子根本不愿讨好她，她使出来的那些小性子对方也不接招。而且世家公子的身边是从来不缺漂亮女孩子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闹了一场，对方正好顺水推舟，把她蹬了。
失恋对毛心婷的打击很大，她大病一场，把她妈也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