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45(宁愿饮鸩不愿忍耐...)===

小说:十一年夏至 作者:明开夜合 更新时间:2024-08-18 15:25:04 源网站:顶点小说
  为免吵醒徐宁, 夏漓进门时动作放得很轻。

  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在床上躺下, 整个人有种熬了通宵的昏昏沉沉。

  睡不着,眼睁睁熬到平常上班时间起床,洗漱时看一眼镜中自己, 脸色暗沉毫无气色。

  一上午都头重脚轻, 开会时思维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叫她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

  彼时夏漓正准备起身去倒水, 有个同事叫了她一声,循声望过去, 却见那同事身旁站着的, 是设计部的林池宇。

  夏漓笑着打声招呼, 还是叫他“zack老师”。

  林池宇因这称呼有些不自在, 再次强调可以直接叫他“小林”。

  “听说昨天是你生日,但你好像你一整天不在公司。”

  “怪不得。”林池宇将手里拎着的一只礼品袋递给她,“给你准备了一点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

  夏漓笑说“谢谢”, 往袋里看一眼:“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吧?”

  “不是。自己设计打样的一组徽章, 小玩意儿。”

  林池宇始终有些局促, “那,那我先回部门了。”

  林池宇走后, 夏漓拆了礼物。

  徽章一组六个,动物园题材的, 每种动物都特别憨态可掬。

  烤漆珐琅工艺,十分精致。

  但她好像想不出怎么派上用场,赏玩了一会儿,就随手放进电脑桌的抽屉里了。

  这天夏漓没加班,到点便走。

  到家,一眼便看见桌上那一束白玫瑰,它那么安静漂亮地存在,好像因看见它而产生的几分伤感,都是对它的不公正。

  夏漓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坐在那里呆呆地欣赏了一会儿,拿手机拍了张照,这才起身去洗了个澡。

  回到房间里,又一眼看见了早上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的,晏斯时送的礼品盒。

  犹豫了好久,还是将其拆开。拆得很快,像是故意对抗那潜意识里几分珍视的心情。

  里面有两样东西。

  一条项链,铂金线条状的鱼形,简洁优雅,鱼眼处镶一粒蓝色宝石,灯光下折射的光芒,如同鱼从海底跃起,鳞片反射阳光的那粼粼一瞬。

  另一样,是一副3020厘米的小幅油画。

  整幅的墨蓝色,点缀几笔白色,是深夜静谧起浪的大海。

  角落里,更细的画笔落了两行字:

  the big wave brought you.

  y

  夏漓盯着落款“y”看了好久,盯得那画里的海面都泛起一点雾气。

  /

  之后并不是没再碰见过晏斯时,毕竟在一个园区。

  一次是在中庭的咖啡座那儿打电话,遥遥看见晏斯时朝他们公司那一栋走去。

  他穿一件白色衬衫,也看见她,投来一眼,微微点头以作打招呼,像青灰天色里,一掠而过的白羽云雀,惊鸿一瞥,缥缈而不可及。

  一次是她跟林池宇在星巴克里聊新项目视觉传达方面的问题,晏斯时过来买咖啡。

  她注意到时,他正站在出餐区那儿看着她。

  不确定他看了有多久,但当她看过去时,他同样只是颔了颔首,随即便转过头去了。

  取了咖啡,他推门而出,一道暑气卷进来,片刻便消散。

  还有一次,是在园区门口。她加完班,在门口打车,就看见晏斯时拿了一瓶茶,自便利店方向走了过来。

  他正在打电话,讲的是英文。对面大抵是同事或者同行,太多计算机领域的专有名词,她只听懂七八分。

  晏斯时留意到她,步幅似放慢几分,将走到她跟前时,他打完了那通电话,问她一句,才下班,她说是。他顿了顿,似有话要说,但最终没说什么。

  这几次偶遇,夏漓总觉得晏斯时又变回了那晚在便利店里,他们重逢时的样子。

  天寒地冻,世界尽头的无人之境。

  除此之外,两人生活再无交集。

  八月中旬,夏漓去旧金山出差。

  一年三次大的品牌营销活动,分别在春夏秋三季。

  从活动落地到结束后复盘,待了一周多,行程满,事情繁杂,一趟下来,身心俱疲。

  回国当天,不幸碰上飞机晚点,在机场多待了四小时。

  夏漓总觉得美国那边室内冷气开得要比国内低,大抵就是多余吹了这四小时冷气,让她在长途航班上睡了一觉之后,发觉喉咙发疼,鼻子也堵住了。

  预感要糟。

  落地北城,辗转到家,第一时间冲了一杯也许只能发挥安慰剂作用的感冒灵。

  最后还是没逃过,感冒了。

  但几乎每年都会感冒一次,仿佛已成了年度打卡任务。

  这一回来势汹汹,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烧。

  她在家里没找到药,喝了杯热水,而后在外卖app上下单了一些退烧药,到沙发上躺下,给徐宁发微信:说不定给你的稿子后半篇有着落了。

  徐宁发来一串问号。

  上上周有部网剧在甬市开机,徐宁作为编剧之一跟组去了,得常驻到剧集基本杀青。

  夏漓:我发烧了。

  徐宁:多少度?

  夏漓:没找到温度计。家里好像没退烧药了,我刚刚叫了外卖。

  徐宁:那你吃了药先休息。如果烧没退,到时候得去医院啊。

  夏漓:好。

  夏漓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放,随即阖上眼。

  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她听见有人敲门。

  全身绵软无力,不想动弹,只听那敲门声叩三声,歇一会儿,再叩三声。

  有规律,不急不缓。

  好有礼貌和耐心的外卖员,换其他人,估计已经要踹门了。

  她蓄力了好长时间,终于一咬牙爬起来,靸上拖鞋,头重脚轻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晏斯时。

  她可能是烧傻了,愣了一下:“……你怎么开始送外卖了?”

  晏斯时低头看她,声音很是平和:“徐宁说你发烧了。我住得近,她让我过来看一眼情况。她不放心。”

  “那我的外卖呢?”

  “什么外卖?”

  她摸睡衣口袋,摸了个空,折返回去,在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点开外卖app一看,她那笔订单下单以后并没有支付,超时以后,直接取消了。

  “我能进来吗?”

  她有点怔愣地回头,“哦……可以。”

  大抵是没找到合适的拖鞋,晏斯时脱鞋以后,就穿着袜子直接踩着地砖进屋了。

  他将手里提着的纸袋放在茶几上,走到餐桌那儿去,端起烧水壶。

  那里面应当是满的,她先前烧的,只是不知道还热不热。

  晏斯时倒了一杯水,走过来搁在茶几上,从纸袋里拿出一支电子体温计,按下以后,递给她。

  她在沙发上坐下,接了体温计,自领口伸入。

  而晏斯时在这时背了一下。

  片刻,她放好了体温计。

  他方才转身,从纸袋里拿出退烧药,从铝塑的包装里按出一粒,连同杯子一起,递到她手边。

  她做什么反应都慢了半拍,迟缓地接过,就水服了药。

  电子温度计“嘀嘀”响了两声。

  她取出来,捏在手里去看。38.5度。

  晏斯时也凑近看了一眼。

  “你房间在哪儿?先去休息。”他说。

  她点点头,“那你……”

  “我待一会儿就走。”

  她便起身,脚步虚浮地朝自己房间走去,也没关门,合衣蒙头倒下。

  大抵药开始生效,迷糊间只觉得一直在出汗。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有人轻叩门扉。

  夏漓睁眼,朝卧室门口看去,看见晏斯时立在那儿,一下愣住。

  原来先前发生的不是梦。

  “……你还在。”

  晏斯时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烧退了吗?”

  “不知道……好像退了。”她想,应当是退了,因为此刻她已能正常思考。

  已能开始感知他的存在感。

  “再量一量体温?”

  夏漓点头。

  她记得温度计在外面,就说:“可以拿一下温度计给我吗?”

  晏斯时转身去了客厅。

  片刻回到卧室门口,稍顿了一下,才走进来,走到了床边停下。

  她从他手中接过温度计,拉过被子掩了掩,自领口伸入腋下。

  晏斯时单手插袋地站在她床边,目光似是在看她的书桌。

  她顺着看过去。

  是那副小油画。

  书桌她铺了白色桌布,认真布置过,那副蓝色油画靠着她那些灰白色书脊的原版书籍,漂亮得不得了。

  夏漓最后瞥了一眼那小画落款处的“y”,随即将目光转移到晏斯时身上。

  前几回大约只是远远地打招呼,所以感觉不甚明显。

  此时近看,只觉得他好似清减了两分,那白衬衫衬得人有种清臞之感。

  他好像状态不太好,眉眼间有隐隐的郁色。

  因他打量了那副画太久,夏漓忍不住问:“是你自己画的吗?”

  “嗯。”

  “不知道你会画画。”

  “在国外的时候学的,只学了半年。画得不好。”

  “已经很好了,很漂亮。”

  晏斯时不说话,回头看了她一眼。

  很难说这一眼里有怎样的情绪,她也没去细究。

  体温计响了两声。

  夏漓取出一看,“36.9。差不多已经退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饿了吗?帮你点了一份粥。”

  饿的感觉不明显,只有种虚脱的轻松感。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补充一点能量,就点了点头,手臂撑着床沿,起身。

  晏斯时先一步出去了。

  夏漓走到餐桌那儿,晏斯时已经食物摆在了桌面上。

  除了一份鸡丝粥,还有几样清爽小菜。

  她识得那筷子上的logo,不由地怔了一下。

  是上回,晏斯时点“外卖”的那一家港式茶餐厅。

  大约是三周前,她跟徐宁在家,为庆祝徐宁参与编剧的剧集即将开机,就说吃顿好的。徐宁那天懒得洗头,非不肯出门,只愿点外卖。

  夏漓想起这家港式茶餐厅,但点进去一搜,他们根本没开通外卖服务,打电话过去确认,也说从没开通过,短期之内都只能支持堂食。

  晏斯时将粥碗放到她跟前,她拿起勺子,垂眸道了声谢。

  没有问他,是怎么叫人送的“外卖”,猜也能猜到一定费了些周章。

  生病让人神志软弱,她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没有问。

  清粥的微热香气,叫她生出一些胃口,舀了一勺尝了尝,清咸的口感很是熨帖。

  晏斯时将送餐的提篮盖好,往里面推了推,随即说道:“慢吃。我先走了。”

  夏漓微怔。

  这时候去看时间,才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她至少睡了三个小时。

  他一直在等她退烧吗?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晏斯时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毫无波澜,“需要帮忙就联系我。”

  夏漓点头。

  说完,他就转身朝门口走去了。

  换了鞋,只在玄关那儿同她道别一句。

  他开了门,走出去,轻关上了门,锁舌锁定,有一声轻响。

  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夏漓放下勺子,给徐宁发了条微信:我烧退了。晏斯时已经走了。谢谢你让他过来。

  徐宁二话不说,直接丢过来几张截图。

  第一张是她发的屏蔽了同事和领导的朋友圈,吐槽自己落地就发烧了。

  第二张是徐宁和晏斯时的对话。

  yan:冒昧打扰。请问夏漓现在情况怎么样?

  xn:我不在北城,在外地跟组呢。

  yan:那她一个人在家?

  xn:是的。

  yan:你们有没有共同朋友在北城,能过去看看她的情况。

  xn:你不就是吗?

  xn:你不放心的话,过去也帮我看一眼吧。

  夏漓看完,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徐宁:下回可千万记得屏蔽他啊[坏笑]。

  小区门外。

  停靠太久的车再度喜提一张罚单。

  晏斯时坐在车里,很久没动。

  明知应当不会,却也担心万一,万一她还有需要联系,他能第一时间赶到。

  他已努力不作多余关心,不叫她因此产生负担。

  今天或许也不该来。

  但倘若不看一眼,总不放心。

  也有私心,因为太久没见,心里隐隐的焦渴之感,在看到她的朋友圈那一刻到达沸点。

  宁愿饮鸩,不愿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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