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46(我找到你了...)===

小说:十一年夏至 作者:明开夜合 更新时间:2024-08-18 15:25:04 源网站:顶点小说
  夏漓从旧金山回来后不久, 有猎头前来联系。

  滨城一家研发无人机的科技公司,对她的履历很有兴趣, 邀请她聊一聊。

  夏漓私底下与这家公司的两位部门主管电话聊过几轮, 对方对她很满意,邀请她去滨城一趟,见面详谈, 夏漓也就趁着周末飞了一趟滨城。

  回来以后, 工作再度进入高强度的节奏,秋季要召开全球新品发布会, 宣传和营销部门尤其有得忙。

  恰好在这时候,夏漓收到家里的消息。

  姜虹五月做体检, b超发现左侧胸部有个包块,医生建议她过段时间再复查。

  这两天姜虹洗澡时摸到那包块似有所增大, 重新去拍了个片子, 发现已有4厘米大小。不过那包块边界清晰, 回声明显, b超初步判定为肿瘤, 良性可能性较大,建议手术切除送检。

  姜虹就说,想趁着学生开学之前去把手术做了, 开学以后, 托管班又要接收一批新生, 那时候会比较忙。

  “不用吧, 一医贵,而且手术床位不晓得排不排得上。”

  整个楚城就一医这一家三甲医院, 周边县镇看大病都会往一医跑。

  夏漓沉吟道:“那再去妇幼保健医院复查一遍,手术也尽量在妇幼做。乳腺手术他们可能专业一些。”

  过了几天, 姜虹告知夏漓,在妇幼的复查结果与三医一样。

  姜虹让她不必回去,医生说了不算是大手术,做微创的话三天就能出院。

  夏漓到底不放心,最后还是请了两天年假,周三下午下班之后乘飞机到江城,坐大巴赶回了楚城。

  抵达楚城已是凌晨,早过了医院的探视时间。

  夏漓在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去医院陪同手术。

  夏漓联系夏建阳询问病房号时,才知道,姜虹是在一医住院。

  而没想到罗卫国也在,他带了花束和果篮,分外热情,让夏漓很觉得陌生——

  一贯以来,罗卫国对她家的关照,实则都带有一些俯视意味,这回却有些讨好。

  闲话几句,护士将已经做好准备的姜虹推进了手术室。

  罗卫国因厂里还有事,便先走了,说晚上有时间再过来瞧瞧。

  等待手术结束的时间,夏漓问夏建阳:“你们不是一直嫌一医贵吗?这回怎么想通啦?”

  夏漓父母平常小病小痛的,能诊所解决就诊所解决,不能解决的再去医院,但首选一定不会是一医。

  夏建阳支吾了一下,“一医毕竟是三甲,保险一些。”

  夏漓认可地点点头,“还好有床位。”

  夏建阳也说:“运气好。”

  夏漓却瞧出他脸色有几分不自然,他一直是个几分木讷的人,一旦出现这种神情,表现得便很明显。

  夏漓了然:“是罗叔叔帮的忙是吧。”

  夏建阳点点头,目光却有两分闪躲。

  那手术很快,不到两小时便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姜虹麻醉刚醒,神志尚不是完全清醒,到病房后没多久,就又睡去。

  夏建阳下楼去买中饭,夏漓留在病房陪护。

  她坐在床畔,盯着输液瓶时,摸了摸姜虹的手背,有些凉,再摸摸脚,也是冷的,便将被子掖得更严实些。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

  夏漓抬头看去,推门而入的人让她大吃一惊——

  是戴树芳和霍济衷。

  夏漓赶忙站起来,同两位老人打招呼。

  戴树芳也稍有怔愣,笑说:“小夏请假回来了呀?”

  “是的,还是回来看看放心一点。”夏漓对他们会出现在这儿分外不解,“二老怎么……”

  “哦,我们过来办事,正好过来瞧瞧。”戴树芳将手里抱着的向日葵放在床头柜上,走到床边观察姜虹的情况,又看了看监控仪器上的数据,和输液瓶旁挂着的今日注射清单。

  “戴老师,我的意思是……”

  戴树芳转头瞧了她一眼,笑说:“他可不让我们告诉你。”

  “他”是谁,聪明如夏漓,怎么会猜不到。

  一定是晏斯时拜托了二老多多关照她父母,而罗卫国和她家走得近,又常在霍济衷跟前走动,作为中间人,自然有什么第一手的消息都会直接汇报给二老。

  所以罗卫国才一改常态,态度殷勤。

  他本就是个很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人。

  戴树芳同夏漓寒暄几句生活与工作近况,便准备走了,说是中午约了饭局,实在不能久留。

  夏漓将二老送到病房门口。

  戴树芳这时候才笑说:“小晏还得麻烦小夏你多多关照。”

  夏漓有两分不安,“我……”

  “我的意思是,小晏现在还来往的老同学老朋友不多,又没怎么认识新的朋友。这孩子不大会表达,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先反省自己。我们倒是宁愿他自私一些。小夏你平常周末要是有空,跟他吃个饭,看个展,叫他不要老是一个人呆着,我们也能放心些……”

  面对戴树芳殷切的目光,夏漓没办法不点头。

  戴树芳叹声气,“你是个好孩子。”

  潜台词隐约含了两分惋惜的意思。

  夏漓想,晏斯时叮嘱他们不要告诉她,一定是提过的,不要打扰,不要叫她有负担。

  二老离开后没一会儿,夏建阳买饭回来。

  夏漓不甚有胃口,挑着米饭,食不下咽,她跟夏建阳说了方才二老来探望的事,夏建阳很是惊讶。

  “爸,霍董他们关照我们多久了?”

  夏建阳只得说实话:“有一阵了。罗卫国不让我们跟你说,说是那个小晏总吩咐的。这回我们也没想麻烦到霍董他们,是罗卫国来找我们吃饭,我说你妈要住院了。他就自己汇报给了霍董,霍董直接叫人安排我们来一医做手术,叫我们不用担心,会帮忙安排最好的医生主刀。”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吗?”

  “罗卫国还来问过我们,想不想再回厂里,霍董可以替我们安排。”

  “你们答应了吗?”

  “没有……”夏建阳有些讪然,“现在工作做得挺好的,回厂里做什么……还有,听说我们在看房子,罗卫国说集团在开发区投了一个楼盘,马上就要封顶了,霍董说到时候可以给我们一个员工内部价。”

  夏漓听得几分失神。

  如果不是因为晏斯时,霍济衷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哪会有精力和闲心关照两个过去厂里毫不起眼的员工。

  而对于晏斯时而言,她的父母就是陌生人,面都没见过,或许连名字都不知道。

  他明明是那样一个与世疏离,不愿意沾惹人情世故的人。

  出院时间安排在周一,夏漓周日就得回北城。

  临走之前特意给夏建阳打了一笔钱,说住院的床位安排已经麻烦人家了,治疗费用该付的还是得自己付。况且能医保报销,也花不了太多钱。

  夏建阳说知道,不会给人添麻烦。

  又让她别老打钱,两人工资够花,她年节给他们发的红包已经够多了。

  姜虹则问夏漓:“国庆回不回来?”

  “回来。林清晓要结婚了,我给她当伴娘——您还记得她吗?”

  “记得,你高中最好的朋友嘛。她都要结婚了啊?对象哪儿的?”

  “也是明中的,跟我们一个年级,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

  “那好啊,这么多年,知根知底了。”

  夏漓却知道,林清晓跟聂楚航这么多年没那么简单。

  毕业之后,两人大学不在一个城市,异地了四年,四年间无数次分分合合。

  徐宁说简直像在看《老友记》,rachel和ross就是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互相折磨到白头。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林清晓去了东城,跟聂楚航同居。

  去年两人开始谈婚论嫁,但因为聂楚航那个强势的母亲,又发生了不少的矛盾。

  他俩吵得最严重一次,林清晓连求婚戒指都退回了。

  后来聂楚航几番挽留,还是断不了,再度复合。

  聂楚航跟家里闹了一次,扛住了他母亲的压力,也跟林清晓订好了未来的计划:五年之内在东城买房,往后两人不跟父母同住,要不要生、什么时候生小孩由林清晓全权决定,生了小孩请月嫂照料。总之,不叫聂妈妈有太多插手他们二人生活的机会。

  姜虹难免窠臼地问了问夏漓,现在有没有在谈恋爱,打算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夏漓敷衍道:“工作忙。再说吧。”

  /

  夏漓回北城以后,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请晏斯时吃顿饭。

  出于礼节。

  她斟酌用词,发微信消息给晏斯时。

  yan:不用客气。阿姨手术结果如何?

  sherry:已经出院了,目前在家休养。

  yan:那就好。

  sherry:最近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这次实在太过麻烦你了。

  过了一会儿,晏斯时才回复。

  yan:最近不在国内,在公司加州总部做交流。这顿饭我心领了。

  夏漓打了几个字,又删除了,没再说什么。

  后来没过两天,那沉寂了有一阵的“诈尸群”里,王琛丢了个视频,并发消息@晏斯时:你还在加州?我后天来加州开会,有空我俩吃个饭呗,关于视频的内容,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晏斯时回了一个“ok”。

  随后,聂楚航冒泡,说视频只看了一分钟,就感觉真是隔行如隔山,完全听不懂。

  夏漓正在办公室里写文档,戴上耳机,点开了那视频。

  是在硅谷办的一场关于人工智能前沿理论的研讨会,视频截取的晏斯时发言并回答提问的那一段。

  晏斯时穿一身剪裁与廓形皆属上乘的银灰色西装,眉目矜冷,清贵冷峻不似科研人员,倒似豪门贵公子,几代以上的老钱家族浸润出来的气质,似玉斐然。

  如果不是他胸口夹了一张参会证,而手里又捏着ppt遥控播放器,大抵不会有人觉得这是正儿八经的学术研讨。

  而他聊的话题,是另一种意义的高不可攀:

  他用一个例子,解答作为“前馈神经网络”的卷积神经网络,其算法的具体原理。

  夏漓非常努力地想要跟上思路,但在听到“c1层的3个特征映射图,各组像素经过求和,加权值和加偏值,再经由sigoid函数,得到三个s2层的特征映射图”这一段时,不得不承认,领域与领域之间有差异,智力与智力之间也是。

  这视频是有字幕的,夏漓已经放弃了对内容的理解,只看着讲述这些内容的人。

  这些大多数人听来艰涩无比的概念,在他那儿却好似通俗语言一样流畅,甚而因为熟稔,显得比日常对话还要自如。

  那清冷微沉的嗓音,不带情绪的冷静与从容,都叫她想到那句话:sart is newsexy.

  和她下定决心不再沉溺不矛盾。

  这视频中的晏斯时,让她遵从本能地犯了一会儿花痴。

  /

  晏斯时从加州回来,多要了一天假期,在家休息。

  他很厌恶舟车劳顿,不是因为累,而是厌恶机场大量陌生人聚集的嘈杂环境。

  那种急匆匆的吵闹让他很不舒服。

  到家也不得清闲:

  接到电话,晏爷爷住院了。

  出于应尽的礼数,晏斯时去了一趟医院。

  刚走到病房门口,便听里头有吵闹声。

  他顿了顿,推门一看,晏绥章和上回那个女人都在,晏爷爷半躺在床上,正朝着晏绥章发火:“你还敢来?你是真打算气死我。”

  一直照料晏爷爷的助理连声劝道:“您别生气,再气血压又要上来了。”

  “我能不气吗?我还没死呢,就有人急着败坏晏家的门风。”

  这时候,晏爷爷往门口一瞥,“小晏,你来了。”

  晏斯时走过去,目光略过晏绥章和那个女人,却见那女人诚惶诚恐地看了他一眼。

  “您情况怎么样?”晏斯时走到床边。

  “没事儿,就是被你爸气得,高血压犯了。”晏爷爷情绪稍缓,“正好,小晏你做子女的最有发言权,你劝一劝你爸。”

  晏斯时不明就里,看向晏绥章。

  晏绥章面色沉冷,并不说话;他身旁的女人倒是嗫嚅片刻,但也没出声。

  气氛沉默得诡异。

  晏斯时看晏爷爷,而晏爷爷也不说话,好像说出来就会污了他的嘴。

  直至晏爷爷的助理小声地说了一句:“晏总打算跟许女士结婚。”

  晏斯时蓦地抬眼,看向晏绥章。

  晏绥章并不瞧他一眼,只对晏爷爷道:“我的事轮不到一个晚辈来干涉。而您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这是我的决定,不是商量。”

  晏爷爷却是冷笑:“我倒要看看,我不同意的事,你怎么把它办成。”

  这时候,晏绥章身旁的女人出声了,那声音带着一丝怯怯的恳求:“我们不是故意要与您作对,只是晏先生也有他不得已的地方……”

  晏爷爷的修养,再生气也不会同外人口出恶言,他甚而是温和的:“小许,恕我直言,这是我们晏家的私事。”

  女人咬了咬唇,忽地一折膝,在病床旁跪了下来,“我并不想掺合晏家的私事,只是……只是我已经怀孕了。”

  晏爷爷一震。

  女人垂颈,那神情柔弱极了,似带露的百合花一般,“……我并不图晏家的任何,我可以让晏先生提前立下遗嘱,我分文不取。我只想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也可以不结婚,只要孩子生下来可以光明正大地姓晏,可以养在晏先生膝下……”

  晏斯时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过来。

  每次他被“礼数”捆绑,而参与晏家相关的事情时,都会发生叫他作呕的事。

  就像此刻,恍如有冰冷的毒蛇爬过他的脊柱,嗓子里叫人硬生生塞进一把蟑螂的卵。

  他无法再待下去。

  他快吐了。

  他径直朝着病房门口走去,开门,反手摔上。

  “嗙”的一声巨响。

  /

  夏漓正在微信上跟林池宇对接工作上的事,有个同事私聊她,说门口有人找。

  夏漓跟林池宇说了声有点事先离开一小会,便拿上工卡,起身。

  在门口刷了卡,却见前方走廊里有一人看了过来,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是闻疏白。

  夏漓很是惊讶,“闻先生你找我?”

  闻疏白走到她跟前,“抱歉啊,没打一声招呼就突然跑过来。我没你的微信,只记得晏斯时说你在这儿工作,就直接找过来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疏白神色几分凝重,“这两天——就前天晚上到现在,你跟晏斯时有过联系吗?”

  夏漓愣了下,“没有,我跟他……最近都没怎么联系。”

  “他前天的飞机回国,我晚上给他发了消息,约他吃饭,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复。他手机也一直关机。去他住处找了,人也不在。也问过方舒慕——我们一个共同的朋友,还有其他同学和朋友,甚至问了晏家的人,还有他的心理医生,都说这两天没跟他联系。公司这边也问了,说请了三天年假。”

  夏漓心脏直朝着不见底的深渊跌去。

  她艰难地消化了闻疏白的话,勉强维持镇定:“……他的外公外婆呢?”

  “还没问,他们年纪大了,怕他们担心。就想问问你,能不能试着联系一下他。假如再联系不上,我准备报警了。”

  “你们都联系不上,我……我又怎么……”

  “你试试。”闻疏白看着她,“你对他而言还是不同的。孟医生说,假如他只是单纯不想搭理人,那或许你联系他会有用。”

  夏漓心乱如麻,没仔细分析闻疏白这番话,只低头去解锁手机。

  大拇指起了一层薄汗,指纹解锁失败,输密码,又输错一次。

  对话列表翻不到了,只好直接搜索他的名字。

  点进去,也没斟酌,飞快打字:你在哪里?

  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发凉,尤其是手指,打字时几分难以自控的颤抖。

  没有得到回复。

  她竟不觉得意外。

  她看向闻疏白。

  闻疏白:“打个语音试试?”

  她已经有些无法思考了,依言照做。

  点语音点成了视频通话,也没注意。

  那拨打的提示音枯燥地响了好一会儿,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闻疏白又说:“电话。”

  她觉得他们好笨,应该一开始就打电话,假如是关机的话,前面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手指好像有些不听使唤,滑动屏幕翻找通讯录时有种冷涩的卡顿感。

  找到晏斯时的名字,拨出。

  片刻,手机传来有规律的,不紧不慢的“嘟”声。

  这是……打通的提示?

  夏漓惊愕地看向闻疏白。

  闻疏白急切地问:“怎么?”

  夏漓没回答他的话,因为听见手机里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

  清冷的,渺远的。

  好像是从时空的那一端,穿越茫茫的尘世传来。

  夏漓站不住了,蹲下去,撑住额头,听见自己声音有哭腔,“……你在哪儿?”

  /

  夏漓不知闻疏白究竟什么来头,他们下飞机之后,竟有一部直升机来接。

  穿过将暮的云层,花了半小时不到,降落在渔岛上。

  停机坪附近有一部车无缝衔接,载着他们直奔晏斯时发来定位的位置而去——他被他们勒令待在原地,哪里也不许去。

  车窗大开,夏漓几乎半个身体都探出窗外,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急切地注视着前方。

  远远的,出现了一块红色塑料招牌,那上面的字,依稀看去,是“阿翠超市”。

  夏漓按捺激动,指了指:“那里!”

  车开到了超市门口,夏漓等不及它完全停稳,就拉开车门跳下去,直奔超市而去。

  老板正嚼着口香糖看电视,夏漓往柜台一扑,吓他一跳。

  “老板,刚刚有没有一个人在你们店里面等人?”

  “他应该去旁边了。”老板往店门右手边指了指。

  夏漓道声“谢谢”,匆匆跑出门。

  顺着老板所指的方向,她沿着沙地快步走了不到五十米,便看见一棵遮天蔽日的榕树下,站了一道清孑的身影。

  “晏斯时!”

  那人转过身来。

  天快黑了,暮色只将人勾勒成了模糊的影子。

  夏漓小跑而去,晏斯时也朝着她走过来。

  离他两步距离,夏漓顿下脚步。

  到这儿,他才似从影子变成了人,让她能看清他的脸。

  他头发被海风吹乱,整个人都如同这即将堕入夜色中的海,沉默孤独,一个永恒的谜。

  她深吸一口气,一路上积攒的所有情绪此刻全都涌上来,忍不住劈头盖脸道:“你是不是又要人间蒸发,说消失就消失!”

  晏斯时愣了一下,“……我只是过来散散心。手机没电了,才充上。”

  夏漓呼吸一滞,“……那你为什么不充电?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你,会像傻-逼一样一直一直找你,一直一直给你发消息,一直一直等你……”

  她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了……

  她住了声,退后一步,抬手掩面,无法自控,哽咽出声。

  晏斯时一时怔住,心脏被揉皱,眼底泛起无声而汹涌的波澜。

  他两步走到她跟前,垂眸看去,她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双肩颤抖,那么纤薄的身体,好像要因此散架一般,从她指缝间,泄出破碎的呜咽。

  他有些手足无措,轻声问:“……我可以抱你吗?”

  夏漓发不出声。

  不待她回答,他伸臂,径直将她搂入怀中。

  她如同被清咸而微凉的海风拥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回,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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