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预兆的，朱祁钰突然就在斋宫倒下了，沐秋水一直在旁不眠不休地照料。按御医的嘱咐，未免路上折腾，因此只能就地修养，等恢复再做打算。
太医已来看过几回，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开的药方大多也只是让他吊着精神。可光是这样哪里能成？沐秋水忧心忡忡，日夜守着生怕他病势突变。
朱祁钰一觉醒来仍然觉得头晕脑胀，躺着不动清醒了一下，这才歪过头。正见沐秋水正趴在床沿边打盹，朱祁钰脸上不觉轻轻露出一个笑容，卯足了劲才动了动手指，正好触到她头边。
沐秋水担忧着他，睡得很浅，因此立时就转醒过来，一见他醒来立刻喜逐颜开问：“皇上醒了？今日可觉得好些？”
他见她眼下淤青脸色苍白，知道她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既心疼又感动。想到自己前几日对她动了气便觉得愧疚不安，想开口句话贴心话，又觉得嗓里能冒出火来。
“……水……”
她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去倒了杯茶，细心地吹了又吹才喂到他嘴边。喝了水又问：“皇上能坐起来吗？要不靠在床头坐一会，身也会活泛一些。”
他点点头，由她将枕头垫起，又在她的帮助下坐起，短短一点时间身上已出一阵虚汗，湿透了中衣。
“朕真是不中用。”
沐秋水心里难过，一边替他擦着额头和脖里的汗，一边声：“奴婢去找御医来给皇上看一看罢。”
“不急，”他了一句，换了好几次气才接着道：“太史阶……”
“皇上要见太史大人？”
他微微合眼默认。
太史阶随御驾在此，闻得朱祁钰醒来第一个召见的竟然是他，大感意外，连忙jru寝宫面圣。朱祁钰病得重，话不得利，因此太史阶几乎就按着床沿边见到了他。
不过几句话而已，他已经停下歇了好几次。
“皇上要微臣代替皇上前去祭天？臣世受国恩，只恐资历浅薄，不能担此大任。”这虽是上上荣宠，可太史阶未免仍然觉得有些惶恐。
朱祁钰喘了口气：“去便是……朕信得过……”
太史阶又装模作样推辞一番，这才心安理得接下这份殊荣。
翌日曹贯衷便找了他去，开口就问朱祁钰的病情，他如是这番了一通后，曹贯衷意味深长地：“如今大人无愧是皇上的宠臣，难怪连祭天这样的大事都能放心交由你去。”
太史阶晓得曹贯衷的权力有多大，他手中握有兵权，又握有宫禁大门的钥匙，地位直逼当年的王振。更为不得了的是，曹贯衷乃是当年太上皇的旧人，在这一朝能坐到这位置，可见手段心计有多高明。
曹贯衷这番话，究竟是忌惮自己得了圣心，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尴尬的笑笑没有着急回答，就听曹贯衷话锋一转问道：“皇上可有和你提过订立太的事情？”
“没有。”
“没有？”
“确实没有。”
曹贯衷脸色一沉：“太史大人贵为宠臣，就没有主动和皇上过这事？”
太史阶思量片刻答道：“我怎敢这种话？皇上正当盛年，立储的事可徐徐再议。”
“我看是等不了了。”
“公公此话怎讲？”
“皇上登基快八年，除了已故的怀献太，后宫再无一个后妃生下一，这难道还不让人担忧？如今忽然病重，若是就此驾鹤西去，岂非民心不定朝堂大乱？经此一事，可见立储是当务之急。”
“可是眼下皇上没有嗣……曹公公，我曾听岳父提及，皇上属意襄王。这已不是襄王第一次被议储，如果皇上起了这念头，他会有很大的胜算。”
曹贯衷不屑一顾道：“皇上打得好主意，襄王乃是外藩，若是能够立储，将来继位必然对皇上感恩戴德，身后之事便不用担心。”
太史阶听他如此这番法，心下便已明了。眼前最顺理成章的继位者分明该是南宫里的太上皇，朱祁钰偏偏舍近求远，无非是担心兄长报这些年的软禁之仇、夺位之恨。
朱祁钰明明属意外藩亲王，曹贯衷却偏偏不屑，看来是想着将来得了机会要匡扶旧主，好谋得个前程似锦。他今日便是来试探自己的。
眼下朱祁钰才一病重，这些个牛鬼蛇神便坐不住了
可朱祁钰尚且健在，自己如今又是他的宠臣，若是了违背他的话，来日被人告发就是死罪；若是当面拂了曹贯衷的面，他位高权重，来日于公于私又不好相处。因此左右为难，拿捏片刻笑道：“曹公公的是，只是这事咱们不好开口，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曹贯衷也明白他的顾及，因此没有多加为难，只是哼了一声道：“真是天不佑我大明。”
太史阶笑笑，没再多什么，却隐隐觉得有一股势力已是暗潮汹涌。
他代朱祁钰祭天后前来斋宫复命，正好见到了来看诊的御医刚刚出来。走过几步，私心一动喊住御医问起朱祁钰的病情。
御医见是他问，因此也不加隐瞒道：“皇上的病情很不好，脉细混乱，左右都不见起色，微臣实在汗颜。”
这些御医虽然医术高明，但久在宫闱治得也都是些不咸不淡的病症，若是病势忽然凶猛，往往大多束手无策。不似民间秘医，对着九死一生的病人多了，倒是见识也更多。
太史阶闻听此言，不觉大为灰心。他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再不用仰张軏鼻息，却不想朱祁钰忽然就得了重病。他若撒手人寰，自己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怀着这沉重的心事进了寝殿，朱祁钰身边只有蒋安在伺候。他复了命，借着话的机会悄悄观察，果然见他日趋消瘦，眼见是不行了，于是愈加感觉丧气，灰头土脸地就出去了。
朱祁钰又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问蒋安道：“秋水呢？”昨晚睡得早，只记得当时她还在，今日整个早上却都不见她，莫非太过操劳病倒了？
蒋安磕磕巴巴不敢，朱祁钰大感不妙，硬撑出精神厉声问：“她出什么事了？”
“皇上，”蒋安愁眉苦脸道：“斋宫不比紫禁城森严，她趁你病得昏昏沉沉偷拿了奴的腰牌，她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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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已来看过几回，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开的药方大多也只是让他吊着精神。可光是这样哪里能成？沐秋水忧心忡忡，日夜守着生怕他病势突变。
朱祁钰一觉醒来仍然觉得头晕脑胀，躺着不动清醒了一下，这才歪过头。正见沐秋水正趴在床沿边打盹，朱祁钰脸上不觉轻轻露出一个笑容，卯足了劲才动了动手指，正好触到她头边。
沐秋水担忧着他，睡得很浅，因此立时就转醒过来，一见他醒来立刻喜逐颜开问：“皇上醒了？今日可觉得好些？”
他见她眼下淤青脸色苍白，知道她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既心疼又感动。想到自己前几日对她动了气便觉得愧疚不安，想开口句话贴心话，又觉得嗓里能冒出火来。
“……水……”
她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去倒了杯茶，细心地吹了又吹才喂到他嘴边。喝了水又问：“皇上能坐起来吗？要不靠在床头坐一会，身也会活泛一些。”
他点点头，由她将枕头垫起，又在她的帮助下坐起，短短一点时间身上已出一阵虚汗，湿透了中衣。
“朕真是不中用。”
沐秋水心里难过，一边替他擦着额头和脖里的汗，一边声：“奴婢去找御医来给皇上看一看罢。”
“不急，”他了一句，换了好几次气才接着道：“太史阶……”
“皇上要见太史大人？”
他微微合眼默认。
太史阶随御驾在此，闻得朱祁钰醒来第一个召见的竟然是他，大感意外，连忙jru寝宫面圣。朱祁钰病得重，话不得利，因此太史阶几乎就按着床沿边见到了他。
不过几句话而已，他已经停下歇了好几次。
“皇上要微臣代替皇上前去祭天？臣世受国恩，只恐资历浅薄，不能担此大任。”这虽是上上荣宠，可太史阶未免仍然觉得有些惶恐。
朱祁钰喘了口气：“去便是……朕信得过……”
太史阶又装模作样推辞一番，这才心安理得接下这份殊荣。
翌日曹贯衷便找了他去，开口就问朱祁钰的病情，他如是这番了一通后，曹贯衷意味深长地：“如今大人无愧是皇上的宠臣，难怪连祭天这样的大事都能放心交由你去。”
太史阶晓得曹贯衷的权力有多大，他手中握有兵权，又握有宫禁大门的钥匙，地位直逼当年的王振。更为不得了的是，曹贯衷乃是当年太上皇的旧人，在这一朝能坐到这位置，可见手段心计有多高明。
曹贯衷这番话，究竟是忌惮自己得了圣心，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尴尬的笑笑没有着急回答，就听曹贯衷话锋一转问道：“皇上可有和你提过订立太的事情？”
“没有。”
“没有？”
“确实没有。”
曹贯衷脸色一沉：“太史大人贵为宠臣，就没有主动和皇上过这事？”
太史阶思量片刻答道：“我怎敢这种话？皇上正当盛年，立储的事可徐徐再议。”
“我看是等不了了。”
“公公此话怎讲？”
“皇上登基快八年，除了已故的怀献太，后宫再无一个后妃生下一，这难道还不让人担忧？如今忽然病重，若是就此驾鹤西去，岂非民心不定朝堂大乱？经此一事，可见立储是当务之急。”
“可是眼下皇上没有嗣……曹公公，我曾听岳父提及，皇上属意襄王。这已不是襄王第一次被议储，如果皇上起了这念头，他会有很大的胜算。”
曹贯衷不屑一顾道：“皇上打得好主意，襄王乃是外藩，若是能够立储，将来继位必然对皇上感恩戴德，身后之事便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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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明明属意外藩亲王，曹贯衷却偏偏不屑，看来是想着将来得了机会要匡扶旧主，好谋得个前程似锦。他今日便是来试探自己的。
眼下朱祁钰才一病重，这些个牛鬼蛇神便坐不住了
可朱祁钰尚且健在，自己如今又是他的宠臣，若是了违背他的话，来日被人告发就是死罪；若是当面拂了曹贯衷的面，他位高权重，来日于公于私又不好相处。因此左右为难，拿捏片刻笑道：“曹公公的是，只是这事咱们不好开口，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曹贯衷也明白他的顾及，因此没有多加为难，只是哼了一声道：“真是天不佑我大明。”
太史阶笑笑，没再多什么，却隐隐觉得有一股势力已是暗潮汹涌。
他代朱祁钰祭天后前来斋宫复命，正好见到了来看诊的御医刚刚出来。走过几步，私心一动喊住御医问起朱祁钰的病情。
御医见是他问，因此也不加隐瞒道：“皇上的病情很不好，脉细混乱，左右都不见起色，微臣实在汗颜。”
这些御医虽然医术高明，但久在宫闱治得也都是些不咸不淡的病症，若是病势忽然凶猛，往往大多束手无策。不似民间秘医，对着九死一生的病人多了，倒是见识也更多。
太史阶闻听此言，不觉大为灰心。他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再不用仰张軏鼻息，却不想朱祁钰忽然就得了重病。他若撒手人寰，自己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怀着这沉重的心事进了寝殿，朱祁钰身边只有蒋安在伺候。他复了命，借着话的机会悄悄观察，果然见他日趋消瘦，眼见是不行了，于是愈加感觉丧气，灰头土脸地就出去了。
朱祁钰又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问蒋安道：“秋水呢？”昨晚睡得早，只记得当时她还在，今日整个早上却都不见她，莫非太过操劳病倒了？
蒋安磕磕巴巴不敢，朱祁钰大感不妙，硬撑出精神厉声问：“她出什么事了？”
“皇上，”蒋安愁眉苦脸道：“斋宫不比紫禁城森严，她趁你病得昏昏沉沉偷拿了奴的腰牌，她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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