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他坐在堂中，从夕阳到余晖，屋内冷得像冰窖一样。她冻得四肢僵硬，仍旧一动不动抱着他，眼泪已经流干。
从夜幕到朝霞，天亮时终于有人来了，太史阶带着人来了。
朱祁镇弑杀了自己的弟弟，这样不体面的事他不想更多人知道，于是嘱咐自己信得过的复辟功臣来处理。
眼前的情景让人茫然，两名太监不知所措，太史阶摆一摆手，他们才敢上前将沐秋水推开。
她麻木地看着他们将他抬起来，他该入殓了。
忽然一阵酸楚袭来，她大声喊着他想要抓住他的一片衣角，他真的要走了，他真的要走了。
太史阶上前拉住她，让太监抬着朱祁钰的尸身快走。当朱祁钰的身影渐渐消失的时候，她才停止了哭喊。
她推开太史阶，往前走去，到了屋门口却没有再迈出去。就这样倚着门呆呆的看着天，心如死灰。太史阶走到她身边低声：“我可以带你走。”
她充耳不闻，神情仍然麻木。
“我在跟你话，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嘴角抽搐了一下，如今和死还有分别吗？
“我可以救你出去。”
她冷笑一声终于出声：“我不需要你救。”
太史阶知道她在恼自己，于是想着怎么讨好她一下。顿了一刻他：“皇上复位，杜家完了。”他忽然得意地笑起来：”杜婉儿刚成婚没几个月就进了教坊。“
这话牵动了她的心，她听他道：“这贱人从前害过你，如今就是她的报应。我头一个要了她，完了她却拿着白绫想做贞洁烈妇。”
她听得想吐。
他轻描淡写地：“今日是她头七。”
她心里剧烈震动起来，杜婉儿，那个一颦一笑都趾高气扬的漂亮女孩，冲动鲁莽被人利用。她所做的最大过错，就是因为想要得到顾长溪而要挟了他。关于这个，顾长溪已经惩戒了她。
太史阶看着她问：“怎么，你不高兴？我替你报仇了。”
“如果这是她的报应，那你的报应何时来呢？”
“你什么？”
“杜婉儿她……罪不至此……”她声音低沉的着，缓缓看向他：“谁才是罪魁祸首，你我心知肚明。太史阶，你真让我恶心。”
笑容凝固在他脸上，沉默片刻他冷漠道：“真是不识趣，你就在这等死吧。”随后决然离开。
不出几天就有人来拿她，她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往某处，只知道她也将成为殉葬的“朝天女”之一。
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随波逐流，任人拉扯。那就死吧，这是唯一能解脱的方法，活着，便要时时刻刻受到良心的拷问。
越往前走，哭天喊地的声音就越响，陆陆续续有没有生育的嫔妃被带往这条路。朱祁钰膝下单薄，后宫几乎所有的妃都要为他殉葬。
她看见柳月娘，后者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又红又肿。见了沐秋水，她微微颔首，即使在绝境中，她仍旧保有出众的仪态。
后来她几乎被朱祁钰完全抛诸脑后，却还要为这个她不爱、也不爱他的男人生祭。
“等一下！”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喂，就是你们，站住！你们要带她去哪？”
“回太殿下的话，”原来是从前的沂王，如今的太，押着沐秋水的两个太监连忙下跪回话：“这是朝天女，奴们拿了她去祭郕王。”
太和身旁的贞儿尚记得沐秋水，因此他问：“为什么？她又不是皇叔的嫔妃。
“殿下，这女是郕王跟前的人，二人过从甚密，这是众位大人的意思……”
太不乐意道：“把她放了。”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
“把她放了！”
“可是……这名册上……”
“你们不用多管，我自会向父皇解释。”
太监不敢得罪他，既然是太全权负责，二人便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沐秋水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不该谢他，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为朱祁钰殉葬，事到临头却被拦住。
贞儿在一旁道：“沐掌衣你别怕，我们会给你在宫中按个差事。”
睫毛抖动了一下，她没有话。
“太生病那会儿，是你求了郕王让太医来瞧的，要不是你，事情还不知会成什么样，这份恩情必不会忘。”
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心里却惆怅得很。她不想留在这里，留在这座城中她什么也做不了。
“殿下，奴婢有一事相求。”
“你。”
她顿来一顿，深思熟虑一番：“我不想再留在宫里，让我出宫。”
太不假思索道：“那有何难，如你愿就是。”
她想了想又：我还有一事相求，也许有些为难……”
“你来听听。”
“郕王的婕妤柳氏乃是奴婢的挚交好友，她生平与世无争。我不忍看她殉葬，也求殿下一并救了她，便当善事一桩。”
太爽快答应，当下携了她去求见自己的父王。是沐秋水和柳月娘都曾在他病时于他有恩，他不忍恩人蒙难，父皇又刚刚登基应当积下善举，所以恳请他能特赦二人离开。
眼见受苦多年的儿这样恳求自己，朱祁镇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只是沐秋水可以离宫，柳月娘却要到京中的郕王府幽居。如此，总好过性命不保。
沐秋水得了圣旨，半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往妃嫔聚集生祭的屋赶去。
梁上挂着数不清的白绫，垂在末端结着环。白绫下是太师椅，太师椅上站着一众宫娥。有的已经害怕到狂颤不止需要人架住了。
沐秋水宣了旨意找到柳月娘，后者还没有从大难不死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呆呆的由她牵着自己往外头走，两边是绝望的哭泣声和羡慕的眼光。
忽然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大喊大叫让二人救救自己，沐秋水寻声望去，原来是唐皇贵妃。
唐皇贵妃挣开旁人，扑倒在她面前，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涕泪横流嚷道：“救救我，沐秋水，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要当皇后，我还要当太后！”
沐秋水冷冷道：“我也不想你死，郕王厌恶你，你若下去见了他，岂非要他魂魄不安？”
“是，是，不要让我死，让我活，让我活！”
沐秋水话锋一转：“可是你必须死。”她欠身到皇贵妃耳畔低声道：“我知道是你在先帝药中下了东西，你该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趁着皇贵妃愣神的功夫，她又要走开，却被她拖住裙摆：“救救我吧，要我当牛做马都可以。”
她握住皇贵妃的手深深盯她一眼，眼中满是肃杀萧瑟的意味，然后狠狠甩开，便牵着柳月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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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夜幕到朝霞，天亮时终于有人来了，太史阶带着人来了。
朱祁镇弑杀了自己的弟弟，这样不体面的事他不想更多人知道，于是嘱咐自己信得过的复辟功臣来处理。
眼前的情景让人茫然，两名太监不知所措，太史阶摆一摆手，他们才敢上前将沐秋水推开。
她麻木地看着他们将他抬起来，他该入殓了。
忽然一阵酸楚袭来，她大声喊着他想要抓住他的一片衣角，他真的要走了，他真的要走了。
太史阶上前拉住她，让太监抬着朱祁钰的尸身快走。当朱祁钰的身影渐渐消失的时候，她才停止了哭喊。
她推开太史阶，往前走去，到了屋门口却没有再迈出去。就这样倚着门呆呆的看着天，心如死灰。太史阶走到她身边低声：“我可以带你走。”
她充耳不闻，神情仍然麻木。
“我在跟你话，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嘴角抽搐了一下，如今和死还有分别吗？
“我可以救你出去。”
她冷笑一声终于出声：“我不需要你救。”
太史阶知道她在恼自己，于是想着怎么讨好她一下。顿了一刻他：“皇上复位，杜家完了。”他忽然得意地笑起来：”杜婉儿刚成婚没几个月就进了教坊。“
这话牵动了她的心，她听他道：“这贱人从前害过你，如今就是她的报应。我头一个要了她，完了她却拿着白绫想做贞洁烈妇。”
她听得想吐。
他轻描淡写地：“今日是她头七。”
她心里剧烈震动起来，杜婉儿，那个一颦一笑都趾高气扬的漂亮女孩，冲动鲁莽被人利用。她所做的最大过错，就是因为想要得到顾长溪而要挟了他。关于这个，顾长溪已经惩戒了她。
太史阶看着她问：“怎么，你不高兴？我替你报仇了。”
“如果这是她的报应，那你的报应何时来呢？”
“你什么？”
“杜婉儿她……罪不至此……”她声音低沉的着，缓缓看向他：“谁才是罪魁祸首，你我心知肚明。太史阶，你真让我恶心。”
笑容凝固在他脸上，沉默片刻他冷漠道：“真是不识趣，你就在这等死吧。”随后决然离开。
不出几天就有人来拿她，她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往某处，只知道她也将成为殉葬的“朝天女”之一。
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随波逐流，任人拉扯。那就死吧，这是唯一能解脱的方法，活着，便要时时刻刻受到良心的拷问。
越往前走，哭天喊地的声音就越响，陆陆续续有没有生育的嫔妃被带往这条路。朱祁钰膝下单薄，后宫几乎所有的妃都要为他殉葬。
她看见柳月娘，后者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又红又肿。见了沐秋水，她微微颔首，即使在绝境中，她仍旧保有出众的仪态。
后来她几乎被朱祁钰完全抛诸脑后，却还要为这个她不爱、也不爱他的男人生祭。
“等一下！”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喂，就是你们，站住！你们要带她去哪？”
“回太殿下的话，”原来是从前的沂王，如今的太，押着沐秋水的两个太监连忙下跪回话：“这是朝天女，奴们拿了她去祭郕王。”
太和身旁的贞儿尚记得沐秋水，因此他问：“为什么？她又不是皇叔的嫔妃。
“殿下，这女是郕王跟前的人，二人过从甚密，这是众位大人的意思……”
太不乐意道：“把她放了。”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
“把她放了！”
“可是……这名册上……”
“你们不用多管，我自会向父皇解释。”
太监不敢得罪他，既然是太全权负责，二人便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沐秋水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不该谢他，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为朱祁钰殉葬，事到临头却被拦住。
贞儿在一旁道：“沐掌衣你别怕，我们会给你在宫中按个差事。”
睫毛抖动了一下，她没有话。
“太生病那会儿，是你求了郕王让太医来瞧的，要不是你，事情还不知会成什么样，这份恩情必不会忘。”
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心里却惆怅得很。她不想留在这里，留在这座城中她什么也做不了。
“殿下，奴婢有一事相求。”
“你。”
她顿来一顿，深思熟虑一番：“我不想再留在宫里，让我出宫。”
太不假思索道：“那有何难，如你愿就是。”
她想了想又：我还有一事相求，也许有些为难……”
“你来听听。”
“郕王的婕妤柳氏乃是奴婢的挚交好友，她生平与世无争。我不忍看她殉葬，也求殿下一并救了她，便当善事一桩。”
太爽快答应，当下携了她去求见自己的父王。是沐秋水和柳月娘都曾在他病时于他有恩，他不忍恩人蒙难，父皇又刚刚登基应当积下善举，所以恳请他能特赦二人离开。
眼见受苦多年的儿这样恳求自己，朱祁镇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只是沐秋水可以离宫，柳月娘却要到京中的郕王府幽居。如此，总好过性命不保。
沐秋水得了圣旨，半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往妃嫔聚集生祭的屋赶去。
梁上挂着数不清的白绫，垂在末端结着环。白绫下是太师椅，太师椅上站着一众宫娥。有的已经害怕到狂颤不止需要人架住了。
沐秋水宣了旨意找到柳月娘，后者还没有从大难不死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呆呆的由她牵着自己往外头走，两边是绝望的哭泣声和羡慕的眼光。
忽然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大喊大叫让二人救救自己，沐秋水寻声望去，原来是唐皇贵妃。
唐皇贵妃挣开旁人，扑倒在她面前，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涕泪横流嚷道：“救救我，沐秋水，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要当皇后，我还要当太后！”
沐秋水冷冷道：“我也不想你死，郕王厌恶你，你若下去见了他，岂非要他魂魄不安？”
“是，是，不要让我死，让我活，让我活！”
沐秋水话锋一转：“可是你必须死。”她欠身到皇贵妃耳畔低声道：“我知道是你在先帝药中下了东西，你该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趁着皇贵妃愣神的功夫，她又要走开，却被她拖住裙摆：“救救我吧，要我当牛做马都可以。”
她握住皇贵妃的手深深盯她一眼，眼中满是肃杀萧瑟的意味，然后狠狠甩开，便牵着柳月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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