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这一回是真的可以离开了。当她带着太赏赐的钱财，带着柳月娘站在宫门外时，觉得真是恍如隔世。
千步廊前车水马龙，谁也没有留意两个大难不死的宫娥。
柳月娘嘴角着，耷拉着，终于哭出来道：“出来了，真的出来了，想不到我还能活着出来。”她抱上沐秋水激动到泣不成声：“秋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沐秋水却很平静，反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须臾问：“我雇辆车送你去王府。”
柳月娘连忙阻止，擦了擦眼泪：“不要了，我今后就住在王府，花钱的地方不会多。反倒是你居无定所，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你好好留着那些银吧。”
她点点头感谢她的体贴，二人便往王府走去。
谁也没有话，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各自回忆多年前的光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了王府前已是不得不面临别离。柳月娘红着眼圈拉着她的手不放，欲言又止甚为不舍。
她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没想过。”她完这话又仔细想了一想，前路灰暗，身后又是偿不完的孽。
“你……不去找顾爷吗？”
沐秋水笑笑：“我和他……很难了……”
柳月娘不太明白，只是一心想二人可以终成眷属。她用心劝了一会，却见她坚持不松口，末了只好哀愁道：“我不知你为何不肯回头，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我无妨……你在外头可还有什么想见的人，不若一并见了再进。？”
“我吗？我……”柳月娘呆了一刻叹道：“这些年没见，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活着。”
“是谁？”
她苦笑一下答道：“算了，一个不重要的人……我本来也没有原谅他……秋水，我得进去了。”
“废皇后如今也在王府中，她人可还好相处吗”
“你放心，她是个很爽快的人，不会和我为难。”
她便放心了，眼看着柳月娘进去王府，最后对自己温柔一笑，她余后的人生便通通被收拢在这扇门后。
沐秋水送走她，自己却无处可去。像影一样在明亮的街道上梦游，漫无目的游荡半日，最后找了间客栈暂且住下。
令她最害怕的夜晚还是降临了，外头是万家灯火，屋里却冷清的可怕，从前朱祁钰临睡前总是会和她闲话几句，如今只剩下她自己。
习惯真是一种强大的东西，她是不是也会渐渐习惯没有他的世界？可是眼下却生不如死。心里的疤痕深到无法愈合，像是有烙红的铁在烫，噩梦整夜整夜折磨着、炙烤着。
隔壁的酒肆倒客流火热，热热闹闹总是持续到很晚。她开始每日都去买酒来喝，喝完了便再去买，头脑发昏总比清醒着却痛苦要强。
除了出堂会的女人，鲜少有女会自己来酒肆沽酒，人们也总是用好奇、探究的目光打量这个买醉的女。
渐渐有不怀好意的人上来搭讪，她虽不加理会，但反而愈加惹得人想一探究竟。
就有无赖搭上她的肩想要轻薄，她抬手挥开，却因为醉酒，自己反而步伐不稳倒退几步被旁人趁势搂住。
“姑娘怎的一人沽酒，要不要我们陪你？”嬉笑声包围过来，她越发觉得头晕脑胀。正为难间，忽然觉得有一只手到她腰间，手中一松酒壶便落到地上。
“呀，酒洒了，”那人掐着她的腰：“爷给你买酒喝。”
“滚开！”沐秋水推开这人，自己糊里糊涂蹲到地上就要捡碎片。旁人以为她是欲拒还迎，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调笑起来，那登徒上来就要摸脸蛋。
那只染着脂粉香的手摸到她脸上时，令她瞬间想到太史阶，下意识恶心得想吐。刹那间恶向胆边生，手中握着碎片突然迅捷地扑倒这人，操起碎片就往他脖上划去。
眼看就要惹出人命官司，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紧紧钳住并把她拖开。
登徒大庭广众之下险些被一女反客为主，也不禁恼羞成怒，上来就想给她点颜色瞧瞧。那拖开沐秋水的人挡到他跟前一拦，无论如何也不让他靠近。
登徒不乐意道：“你是什么东西，来坏大爷的好事？”
来人指了指腰牌。
登徒眯眼仔细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声呼道：“吓，锦衣卫！?快走快走。”这些普通的武陵弟并不敢跟锦衣卫过不去，因此立刻服了软。
人群一哄而散，沐秋水才看清原来是袁彬，他如今已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他上下打量沐秋水一番，一脸不快地问：“你怎么不来找我们？”
她漫不经心瞟他一眼，用因为长时间饮酒而发抖不止的手往外掏银，想要再买一壶。
“哗啦”一声坠地的碎裂声，袁彬打碎了酒坛扯住她的胳膊往外就拖，边拖边恨铁不成钢道：“你如今都成什么样了，酒鬼吗？知不知道长溪一直到处在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她奋力甩开他的手：“我不去，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行，跟我走。”
她躲开他的拉扯，踉跄两步想什么，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好先冲到一旁的巷里吐起来。
袁彬待她吐完又想去扯她，却见她干脆坐到地上靠着墙休息起来，不禁气恼道：“光天化日你这是整的哪出？你还有没有个人样！？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脸色？早晚喝死在酒钢旁！”
沐秋水闭目养神只不理他，袁彬又唠叨几句不再话，她以为他已经走开，便起身拍拍衣服欲走。
一转身，却见顾长溪站在巷口，正冷冷盯着自己，也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她当下觉得尤为局促，只好强壮镇定想要离开，顾长溪当然不会让她如愿，立即上前拦住她。沐秋水躲不开他，所幸抱起双臂靠在一旁不言语。
“我听你和柳月娘出了宫，不来找我也就罢了，你如今就过得就是这种醉生梦死的日？”
她撇撇嘴不话，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顾长溪忍无可忍地：“你这个样，和那些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等银用光了，你去偷、去抢吗？”
她戏谑的笑笑不置一词。
“沐秋水！你能不能有个人样！？”
她收起玩世不恭的脸，沉下来反问：“你也配这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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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步廊前车水马龙，谁也没有留意两个大难不死的宫娥。
柳月娘嘴角着，耷拉着，终于哭出来道：“出来了，真的出来了，想不到我还能活着出来。”她抱上沐秋水激动到泣不成声：“秋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沐秋水却很平静，反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须臾问：“我雇辆车送你去王府。”
柳月娘连忙阻止，擦了擦眼泪：“不要了，我今后就住在王府，花钱的地方不会多。反倒是你居无定所，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你好好留着那些银吧。”
她点点头感谢她的体贴，二人便往王府走去。
谁也没有话，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各自回忆多年前的光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了王府前已是不得不面临别离。柳月娘红着眼圈拉着她的手不放，欲言又止甚为不舍。
她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没想过。”她完这话又仔细想了一想，前路灰暗，身后又是偿不完的孽。
“你……不去找顾爷吗？”
沐秋水笑笑：“我和他……很难了……”
柳月娘不太明白，只是一心想二人可以终成眷属。她用心劝了一会，却见她坚持不松口，末了只好哀愁道：“我不知你为何不肯回头，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我无妨……你在外头可还有什么想见的人，不若一并见了再进。？”
“我吗？我……”柳月娘呆了一刻叹道：“这些年没见，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活着。”
“是谁？”
她苦笑一下答道：“算了，一个不重要的人……我本来也没有原谅他……秋水，我得进去了。”
“废皇后如今也在王府中，她人可还好相处吗”
“你放心，她是个很爽快的人，不会和我为难。”
她便放心了，眼看着柳月娘进去王府，最后对自己温柔一笑，她余后的人生便通通被收拢在这扇门后。
沐秋水送走她，自己却无处可去。像影一样在明亮的街道上梦游，漫无目的游荡半日，最后找了间客栈暂且住下。
令她最害怕的夜晚还是降临了，外头是万家灯火，屋里却冷清的可怕，从前朱祁钰临睡前总是会和她闲话几句，如今只剩下她自己。
习惯真是一种强大的东西，她是不是也会渐渐习惯没有他的世界？可是眼下却生不如死。心里的疤痕深到无法愈合，像是有烙红的铁在烫，噩梦整夜整夜折磨着、炙烤着。
隔壁的酒肆倒客流火热，热热闹闹总是持续到很晚。她开始每日都去买酒来喝，喝完了便再去买，头脑发昏总比清醒着却痛苦要强。
除了出堂会的女人，鲜少有女会自己来酒肆沽酒，人们也总是用好奇、探究的目光打量这个买醉的女。
渐渐有不怀好意的人上来搭讪，她虽不加理会，但反而愈加惹得人想一探究竟。
就有无赖搭上她的肩想要轻薄，她抬手挥开，却因为醉酒，自己反而步伐不稳倒退几步被旁人趁势搂住。
“姑娘怎的一人沽酒，要不要我们陪你？”嬉笑声包围过来，她越发觉得头晕脑胀。正为难间，忽然觉得有一只手到她腰间，手中一松酒壶便落到地上。
“呀，酒洒了，”那人掐着她的腰：“爷给你买酒喝。”
“滚开！”沐秋水推开这人，自己糊里糊涂蹲到地上就要捡碎片。旁人以为她是欲拒还迎，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调笑起来，那登徒上来就要摸脸蛋。
那只染着脂粉香的手摸到她脸上时，令她瞬间想到太史阶，下意识恶心得想吐。刹那间恶向胆边生，手中握着碎片突然迅捷地扑倒这人，操起碎片就往他脖上划去。
眼看就要惹出人命官司，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紧紧钳住并把她拖开。
登徒大庭广众之下险些被一女反客为主，也不禁恼羞成怒，上来就想给她点颜色瞧瞧。那拖开沐秋水的人挡到他跟前一拦，无论如何也不让他靠近。
登徒不乐意道：“你是什么东西，来坏大爷的好事？”
来人指了指腰牌。
登徒眯眼仔细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声呼道：“吓，锦衣卫！?快走快走。”这些普通的武陵弟并不敢跟锦衣卫过不去，因此立刻服了软。
人群一哄而散，沐秋水才看清原来是袁彬，他如今已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他上下打量沐秋水一番，一脸不快地问：“你怎么不来找我们？”
她漫不经心瞟他一眼，用因为长时间饮酒而发抖不止的手往外掏银，想要再买一壶。
“哗啦”一声坠地的碎裂声，袁彬打碎了酒坛扯住她的胳膊往外就拖，边拖边恨铁不成钢道：“你如今都成什么样了，酒鬼吗？知不知道长溪一直到处在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她奋力甩开他的手：“我不去，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行，跟我走。”
她躲开他的拉扯，踉跄两步想什么，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好先冲到一旁的巷里吐起来。
袁彬待她吐完又想去扯她，却见她干脆坐到地上靠着墙休息起来，不禁气恼道：“光天化日你这是整的哪出？你还有没有个人样！？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脸色？早晚喝死在酒钢旁！”
沐秋水闭目养神只不理他，袁彬又唠叨几句不再话，她以为他已经走开，便起身拍拍衣服欲走。
一转身，却见顾长溪站在巷口，正冷冷盯着自己，也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她当下觉得尤为局促，只好强壮镇定想要离开，顾长溪当然不会让她如愿，立即上前拦住她。沐秋水躲不开他，所幸抱起双臂靠在一旁不言语。
“我听你和柳月娘出了宫，不来找我也就罢了，你如今就过得就是这种醉生梦死的日？”
她撇撇嘴不话，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顾长溪忍无可忍地：“你这个样，和那些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等银用光了，你去偷、去抢吗？”
她戏谑的笑笑不置一词。
“沐秋水！你能不能有个人样！？”
她收起玩世不恭的脸，沉下来反问：“你也配这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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