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宴实际为太傅岁宴,今日是太傅五十岁生辰。

  其他官员办宴席都是宴请高官或同僚,而太傅却是不讲究这些,只给自己的学子或出名的文人雅士们发帖,说是府宴但实际为一种交流学问的宴会。京中的读书人都以参加太傅府宴为傲,因此席中有一品官员更不缺五品小官。

  今日的太傅府宴,丞相实在无法从繁多的事务中脱身,而不学无术的陈钰也只有羡慕的份,于是只有陈欢逸和李嫣,以及陈链参加。陈欢逸和李嫣坐在马车里聊着太傅府一切,而陈链骑着骏马在前头开路。

  太傅府也在京城内,只不过府邸所在地是京城最偏的地方。并非圣上所厌恶,而是极大的恩宠。先皇专门开了一片地给前太傅即现太傅先父,所以太傅府是京城最大的府邸。由此每每太傅府办府宴,到场的宾客足有上百人,场面极为盛大。

  待陈家一行人到太傅府时,太傅府门口早已经宾客满门。陈链身边的小厮挤进人群,将怀里的帖子交给一个看似是太傅府管事的人,附耳说了几句。太傅府管家原因为事务繁忙而紧皱的眉头,在听小厮说话时舒展开,抬眸瞧见高马上的陈链,连忙招呼旁边的下人打开偏门让马车进去。

  陈欢逸和李嫣坐着马车进入太傅府,走到长道末尾就有两台轿子等着,旁边站立八个粗使婆子和两个打扮精致的丫鬟。

  拾墨和李嫣的贴身丫鬟薰儿先下轿,再各自搀扶主子下轿,丫鬟婆子齐齐上来一起行礼。陈欢逸和李嫣上轿往后院里去,拾墨和薰儿小步在轿子旁边跟着。

  轿子穿过重重回廊,最后稳稳停在一个院落当中。陈欢逸以为到了女眷们宴席地方,没想是到了太傅府的大院里。

  院子里一群丫鬟等着,见到陈欢逸和李嫣一起行礼,簇拥着她们往正厅里走去。

  正厅里有几张红木制成的椅子,上面都放着崭新的布团,正当中两把太师椅是主位,其中左边坐着一位锦袍华服的妇人。

  陈欢逸明白那位是太傅夫人,连忙上前行礼。礼行到一半,就被太傅夫人打断,“逸儿,不用这么多礼,咱们都是自家人。”

  陈欢逸被太傅夫人的热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李嫣含笑揽着陈欢逸介绍:“太傅夫人是我的姑妈,还是娘亲的手帕交,你要喊她姨母。”

  陈欢逸知晓京内大户人家之间都是联姻,由此总是沾亲带故的。陈欢逸从未听说娘亲有提起这个手帕交,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上前行了一个晚辈礼。

  太傅夫人笑起来眼角几道轻微的皱纹,显得整个人更加和蔼可亲,她脱下手腕上戴着的玉镯,牵过陈欢逸的手,将玉镯放在陈欢逸的小手里,说:“哎呀真是个好孩子,你当初刚满月的时候我还争着抱过你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陈欢逸还记得那日自己还只是躺在襁褓里的婴孩,娘亲的手帕交都争着抱自己,她羞涩地笑笑。

  太傅夫人有些惋惜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我也不敢叫你娘亲带你来太傅府玩。再大些知晓你不喜欢外出,一直都没有机会邀你来府里玩。”

  陈欢逸回道:“我不是不爱外出,只是不爱参加那些个人多的。”

  太傅夫人哈哈大笑,一边轻拍陈欢逸的小手:“这孩子真和我性格,我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乖孩子,你在这等等你兰姐姐,我刚刚叫下人去找她,过会子就来了。等会让她带你去逛园子,就不往人多的地方凑。”

  陈欢逸心里对传言中的太傅府二小姐有些好奇,是否真的貌若天仙。

  不一会的时间就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从正厅侧门进入,向太傅夫人和李嫣行礼。太傅夫人笑着让她起身,又对所在旁边的陈欢逸招手,“逸儿,这就是你兰姐姐。”

  陈欢逸小步走到周湘兰面前,一边行晚辈礼一边说:“兰姐姐好。”

  周湘兰双手托住陈欢逸的双臂,细细打量着说:“逸儿妹妹,不用这般多礼。”心里暗自称赞,好玲珑有致的人儿。

  陈欢逸也打量起周湘兰,心里直呼京中流言果然不可信。并非周湘兰长得不好看,只是没有传闻中那般惊艳。太傅祖籍是江南的某个小镇,于是周湘兰长相更偏向于南方的温婉可人,并非京中推崇的妩媚动人之貌。

  太傅夫人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还这般多礼做什么。快些玩去,让我好好和嫣丫头聊聊天。”

  陈欢逸和周湘兰相视一笑,一同告辞后手挽着手往外走去。

  先太傅原先只是江南小镇的一个不知名教书匠,但教育出许多高官,由此先皇知晓其人不仅教书育人的能力出众,而且心怀天下,于是特意招至京中成为当今圣人的太傅。而这座御赐宅邸有着京中稀有少见的南方水乡的建筑和景致。

  今日太傅府内有许多客人在丫鬟带领下游园。周湘兰特意带着陈欢逸走人少又最有水乡代表的地方,两人感情倒是更加深厚,到最后竟是无话不谈。

  一线泉、水上回廊、水中阁…….一路走来,陈欢逸对江南水乡有了些许向往之情。周湘兰瞧见陈欢逸因为兴奋而泛红的小脸,掏出手绢擦去陈欢逸额头的薄汗说:“逸儿,咱们歇歇。你若是喜欢,我们待会再慢慢逛。”

  陈欢逸也有些吃力,指着远处的小亭子说:“好,兰姐姐我们去前面的小亭子歇会吧。”

  亭子建在高处,周湘兰牵着陈欢逸的小手慢慢往上爬,丫鬟们并没有全部跟随只留下拾墨,其他人去拿点心和茶水。

  亭子里只有简单的石凳石桌,倒显得有几分古朴的意味。初春的风轻拂,让人心情愉悦,周湘兰指着底下的景处一一向陈欢逸介绍,也乐个自在。忽得陈欢逸瞧见某处不对劲,对周湘兰说:“兰姐姐,那里那么多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湘兰顺着陈欢逸所指的地方望去,就见不远处几个衣服华贵的身影围绕着一个人。她心下大惊,对陈欢逸说:“逸儿,那边怕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去瞧瞧,你在这里等着,可好?”

  客人之间发生矛盾,主人家总是一定要第一时间出来调节。周湘兰可也第一次遇到这些事,来参加太傅宴的虽不皆是达官显贵之家,但也都是重礼数的,从未遇到像今天这般的,她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陈欢逸宽慰周湘兰道:“没事的兰姐姐,我一个人在这高台上害怕,我陪你一起去吧。”

  周湘兰稍得冷静,也觉得留陈欢逸一个孩子在这里是有些危险,于是两人一同前往那处。

  “这太傅府府宴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参加。”周湘兰两人还未到,就听见一道娇纵的声音传来。

  周湘兰一瞬的皱眉。陈欢逸心里也不快,但未表现出来,瞧见周湘兰皱眉,牵着周湘兰的手微微收紧,试图安慰周湘兰的烦躁心情。

  “太傅府宴意在让京中的文人雅士交流学问,不知这位小姐对太傅府宴有何不悦?”陈欢逸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那些人的争执。

  “谁?谁在那里?”先前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此处多柳树,陈欢逸和周湘兰的身影并没有被她们发现。陈欢逸松开周湘兰的手,独自出现,身后只跟着拾墨。

  这群人有四人是官家小姐打扮,其他七人只是低头站在一边看来只是丫鬟。陈欢逸扫一眼,就看见三人围着一人,那三个人毫无惧色之意皆是转头看向陈欢逸,那个低头的消瘦身影将头更低了几分。

  三人中的为首一身耀眼红衣,面容精致,眉眼间是浑然天成的傲气,十六岁的身材匀称。身后两个丫鬟的打扮也是不凡。另两个虽没有为首的这般,但长相是不同其他小姐的俊靓,陈欢逸心里了然知晓这几人应该是某几位武官的女眷。

  红衣小姐瞧见陈欢逸长得面生,身后只带着一个丫鬟,开口道:“真是晦气,不知道哪里又来一个小官小吏的女眷。”说完,剩下两人皆是斜眼看着陈欢逸,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陈欢逸也不恼,语气淡淡道:“那不知您是哪家的小姐?”

  红衣女子嗤笑一声,像是开恩般说:“我是当今太尉的孙女,郑雅涓。”

  陈欢逸并没有像蔡雅涓想象中那般诚惶诚恐地拜见,而是听到什么平常的事说:“哦,原来是郑小姐。”

  郑雅涓只觉得自己心里怒火攻心,“你是谁家的,这么没有礼数?还不快向我行礼。”

  “难道郑家的礼数就是,做客时在主人家的后院里大肆吵闹嘛?”陈欢逸瞧见郑雅涓气得通红像要滴似的脸,嘲讽道:“还有按照郑家的礼数,一品的丞相之女该对一品的太尉之孙行什么礼?”

  郑雅涓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嘲讽回去说:“哦,你就是陈欢逸,那个康安王的童养媳。”

  郑雅涓这毁人清誉的话只说出口,就连她身后的两人神色一变。陈欢逸气得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气得砰砰乱跳。

  在后头听到话的周湘兰恨不得上去撕了郑雅涓的嘴,还没等她作何反应,一个人出乎大家意料的开口。

  一开始被三人欺负的女孩子抬起头来,绝世的容颜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让人不免生出我见犹怜之情,她开口声音柔弱却带着几分坚定:“郑小姐,你怎可这般坏他人的名誉。”

  郑雅涓刚刚那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只不是气头上的话,现听这人也开口,又是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说:“你父亲想把你送给康安王当侍妾的事早就传得满城皆知,现在就忍不住想要给你未来的当家主母讨公道了?”

  “你….你!”被侮辱的姑娘羞愧欲死,想反驳却找不到话,现在只想撞在树上以死明志。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僵局,郑雅涓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欢逸。

  陈欢逸轻甩震麻的手掌,开口道:“郑小姐现在清醒了嘛?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嘛。”

  “你敢打我?”郑雅涓也是被万千宠爱养的小姐,别说巴掌,父母平日里一句重话也不敢和她说,仗着祖父身为太尉,在京城里作威作福惯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竟气得大哭起来,“我要我祖父进宫面圣,下旨将你问罪。你居然敢打我?!”

  陈欢逸实在不想再和郑雅涓纠缠,放一句:“若是圣上没有下旨问罪,那么明日我父亲将会亲自到太尉府为我讨个公道。”说完便拉着那个姑娘走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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