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着莉莉丝们离开道场,直至消失在地窖的石盘门前,然后牵着番茄的手走出大屋,爬上大门前的角碉,选了一间视野良好的屋子住下,当起了上半夜的卫戍。

  露西迫于淫威,被划归在蓝花楹麾下,按常理我无权带走这个人,但看在明天将要大动干戈去寻古墓,她还是点头应允放行。小妞随我爬上砖石结构的碉楼,显得既好奇又兴奋,刚一合上门,她就显得迫不及待,我忙侧过头去,要她千万别想歪了。

  “我找你来,是想与你核对一些细节。”我拍拍床榻要她先坐,问:“头一次你带我俩过来取枪时,有否撞见两个留守道场的人,她俩各自什么长相?我想判明她们是谁。”

  “没遇上啊,我不知仍有人守备。自从伊腾顿老男人发布通缉令后,咱们就暂时放弃了女神峰。来到时门楼是锁着的,道场也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她手一摊,将脑袋靠在我肩头,说:“姐姐,你找我就是问这些啊?这在哪不能问啊。快睡吧,她们每个都起得很早。”

  “这是很重要的事,紫袍纠察队究竟到此是为了找被囚禁者,还是为了劫走她俩,现在概念不明,釐不清始终是个隐患。我有种预感,她们不会就此罢休,依旧躲在附近虎视眈眈,这就是我主动申请来值夜的原因。”我直视着她的双目,问:“那枣核是怎么知道的?”

  “已经间隔很久了好不好,我怎知道枣核为啥这么说,我和她们本来就不熟。”她躲避着我的眼睛,叫道:“我不喜欢这种被审问的气氛,从小到大别人就爱问我各种问题,要我立即回答,就是你这种眼神。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故意隐瞒?绝对没有。我很累,只想休息。”

  “好吧,是姐姐啰嗦了。”我安顿她躺下,将射放头灯搁在床头当照明,斜卧在她身旁,胡乱扯着儿时的趣事,例如钓鱼野营和上山采蘑菇什么的。露西在整群人里年纪很小,仍是个孩子,她们不喜欢有压力,还没彻底走出反叛期,哪怕询问也需循序渐进的。就这样聊了一阵,她渐渐将话题转到了我身上,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我本就是禽兽,自然是来者不拒。

  剧烈运动过后,她显得神采奕奕,一骨碌爬起身,边抹汗边抽烟,望着天际的乌云,忽然说:“我人一放松就容易记起些事来,那天开锁进来取油包,是见到了一些异样。”

  “哦,她们是什么长相?你可真能折腾。”我浑身像散了架,丝毫劲都没有,这阵子玩得太嗨有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抓过毯子覆住自己的脊背,侧着身问:“你们彼此对话了吗?”

  “我一个人都没见到,但在神龛边瞧见有只烟缸,里头掐着一截雪茄,大屋砖石上有皮鞋的泥水印,说明道场曾有过访客。”见我转身有话要问,她忙摆手道:“只有这些了。”

  雪茄以及泥水印?虽说是线索,但范围太宽泛了,既可能是留守者自己,也可能是她们引来的熟人。倘若死者的人头没被割走,可以通过面部特征找出其身份。见我默默沉思,这个小妞随后又抛出一句,说自己见到后就将烟缸顺手丢了,如果有心去找,大概还能找到。

  “我敢肯定,抽雪茄的人就住在附近镇上,因为这种牌子是本地作坊产的。”她朝我狡黠地眨巴着眼,笑道:“你要像你自己保证的,当我的姐姐,然后我才能记起许多现在已经忘记的事。快睡吧,明天我带你去找找那个角落,这就是走几步路的事。”

  “我看,小骚狐狸这个叫法应该送给你才对,才那么丁点大的人,居然学会要挟起老娘来了。”我用屁股顶了她一下,合上了眼。露西撒谎成性这点,是莉莉丝们集体公认的,她也许就像自己说的,从小生活环境较压抑,导致她成了现在这样。不过,这类人相对也容易应付,那就是得时不时满足她的要求,只有那样,才能从嘴里撬出些有用讯息。

  嘴上虽说着值夜,但脑袋一碰枕头,我随即进入了梦乡,待到自然醒,所有的莉莉丝都已经起床,各自换上运动衫和雨靴,扛着煤铲和登山索,做好了冒险的准备。下得楼后,简单吃了些昨晚的剩肉,我也换上皮装扎起马尾,打着哈欠排进了群众队列之中。

  露西见我款款走来,将一只开口的蓝带啤酒罐递来,这就是她昨晚所提到的烟缸,不过,里头除了雨水和烟灰什么都没有。原来她一大早被人喊下楼后,蓝花楹随即要她汇报被叫走的原因,她只得一五一十交代经过,所以那半截雪茄已被取走。见我在问,蓝花楹朝我走来,将手中一个贴纸向我扬了扬,那是一个挺俗气的标牌,画的是鬣蜥趴在仙人掌上。

  桃花、香橙等人一早已辩出,这种雪茄产自附近镇上,在过去佐治亚几乎人人都种植烟草和扁豆,就连艾莉森的庄上也有栽种。雪茄牌子叫变色龙,十支一装,各种油气站小店都有售卖。这不起任何作用,因为来旅游的人也会买回家当纪念品,所以吸烟的会是任何人。

  众人开始跟在艾莉森背后,向着女神峰背面丘陵进发。不知为何,我感觉好几对眼睛看她的神色有些异样,包括天竺菊也是如此,不由轻轻推了她一把,问究竟在看什么。

  “昨晚冷静下来后,我和众姐妹将你的原话逐字逐句分析了一遍,大家都怀疑美人蕉有可能是大长老。”她压低声调,停下系鞋带说:“包括去揭幕布的,也是她走在第一个。”

  “诶?她是走在第一个,可我也没见她暗中揣着紫皮信封啊?”我不由停下脚步,装着在等她,说:“其实我还有段魔魇没说出口,那件事与她有关,因为艾莉森被炸死了。”

  接着,天竺菊将她们几个核对下来的细节说了一遍。第一个特征是带走杏子的女人身型,能比我们还高一头的,整群人里只有农妇;其次是腿很白手掌比常人大,艾莉森也全都具备,最后的一条是她的猜测,那就是农妇太慷慨了,这点尤其反常,没有人在自己蒙受巨大损失后不抱怨几句,昨晚我等三人给她钱时,艾莉森既不推诿也不拒绝,很平淡地收下了。

  “大长老肯定拥有其他私产,不然一帮娘们日常开销的钱哪来?而且我看美人蕉整天就卖点农副产品,唯一获利的是她家叶子质量很好。继承庄子哪怕老公死了,还可以再找一个,可她既无帮工也无壮劳力,难道都靠自己一人打理?我的姐妹们也都是这个看法。”

  尽管她说多留一个心眼,但我却并不愿这么做。艾莉森被人怀疑为大长老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俩初到庄子时也将她当成过目标。可接触下来她就是个很质朴的女人,而且有什么证据可以预先给大长老安个罪名呢?她一没杀人二也不露面,自称是魔将奴仆,且无决定权,只是有些怪癖罢了,本质或许并不残忍。所有莉莉丝们的作奸犯科,都是集体达成的意愿,我们对姐妹会最初构想,源于兰开斯特们挨过铁拳,所以从根子上就将她们当作了邪恶化身。

  正在胡思乱想,我蓬的一声撞上了别人的肩背。回过神来时见众人已来到了后山的断层前,再往下走就是茂密的树林。女神峰这块地皮购得者实在物超所值,它不是以破教堂来作为丈量标准,而是包含进整座山丘。山腰延伸出去有片面积辽阔的茂密林区,暗滩还包含两条溪水的支流。总面积抵得上整个黑枫镇。正因太过辽阔,也为我等搜寻带来诸多麻烦。

  “没想到后山这么大,如果出租给别人当夏令营就能挣钱。”天竺菊不由自主地慨叹起来,弯腰捡起一颗石子,问:“你魔魇里的那口泥洞,直坠落底时间大概有多长?”

  “半分钟上下,但那不是坠落,而是比较细小的硬壳虫在空穴里爬行,刨去七绕八拐的多余时间,我想不超过十秒。”我掏出计算机,大致算出一行数字,提到她手中。

  石子顺着坡道滚落,掉入灌木丛中失去踪迹,接着又抛了几颗。按照数字仪宾女判断出落差为三十余米,半径为五十米以内,这么一来搜检范围将会大大缩小,只要找到魔魇里那颗参天老树,大抵也就寻到了石屋。接下来的事都是天竺菊的专长,她默然掏出朝露戴上,深深吸了口气,在原地一蹬凌空跃起,稳当地落在底下峭壁上,开始在树木间倒悬飞梭。

  众女早已见惯,发不出一声惊叹,反倒对珠帘大加赞赏,都觉得这种挂饰富有异国情调,具备一种神秘的美感。艾莉森得意洋洋地说,我曾送了她一顶,就搁在农庄孤楼橱柜里,群众一听纷纷上前谄媚,要我也为她们想想法子,我被吵得难以思考,不由问她们为何会觉得此物稀奇?并将拥有它引为某种荣誉呢?这东西对于弥利耶而言,是很普通的装饰。

  “魔将手谕曾说,只有当成为华盖之女,方能领悟天金草的妙用,那不是寻常人可觅的。”

  “是吗?好了好了,你们人数那么多,我一时要上哪去找许多?也总得容我些时日吧。”我暗自窃笑,也取出买来的朝露在脸上戴起,刚向底下眺望,就隐隐觉得视野变得有些怪诞。那就是天际线尽头,原本是滚翻的乌云,这会儿泛着紫气,而且像飞虫般跳跃着许多杂质。

  蓝花楹也默不做声挂起朝露,许是问别人借的又或许是自己掏钱买的,装模做样地眺望远方,这时我方才注意到她化着紫眼狐狸一样的深黛闪亮眼妆。莫非这不是为了勾男人魂,而是某种礼赞?想着我掏出化妆盒也打算临时抱佛脚,她叹了口气,悠悠然说起话来。

  “华宵已经很近了,最多还有五天。”她知我不懂怎么辨识,故意挽住我肩头,手指地平线说:“夜灯虱子是月神的使者,它们挟紫气东来,不论昼夜都会浮在半空,远远望去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既带来祥和又带来猝变,形同世间的风云叵测。所以未来几天都会连降暴雨,电闪雷鸣一刻不休,实在是与红月期很像,却是另一番光景。当暴雨中心移到了道场正上空,也就是尸北之头,这就是华宵之夜的奥妙啊。你只懂打打杀杀,却并不熟悉这些。”

  此言方完,她像天竺菊一样凌空而去,跳至半空居然失了踪影。我方才记起,当初的勿忘我在阴蜮就会这招,耍得我们晕头转向连连受制于她,看来这些高深的东西,都与朝露存在着莫大关联。众女见她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不由高声喝彩,也要我耍套杂技她们看看。

  我好像除了会做梦外,其他的直观表演一件都拿不出手,不由局促起来,越如此众女就越催促得紧,我只得装模做样翻包,手指触到了若文望之魂。是啊,这不有天鹅绒么?只需刺破舌尖放出黑雾袅绕,不就是一大景观?想着我拔出安贡灰,正打算割裂舌尖,底下传来阵阵呼声,下去的俩人已经有了发现。众人一听有戏,忙丢开我欣喜若狂而去,我也紧随人流狂奔,不久便来到一片红如炭火的泥地前,这种松泥是上好的膏腴沃土。

  “停,别再继续走了。”冷不防地,蓝花楹从斜刺里窜出,挡在众人面前,道:“连日来暴雨肆虐,将地表痕迹冲刷一尽,她的锐眼只能见到别人扶着树干的手印,但过去来过此间的人十分谨慎,也将它们藏匿起来。你们看,如果没料错,所谓的石屋就在前方不远。”

  顺着她的指引,十来米开外果然矗立着一棵参天老树,冲外观看有些像加州著名的红杉—雪曼将军。与之不同的是个头小了许多,而且入秋本该泛红的树冠依旧翠绿,活像刚刚抽出的嫩芽。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按说这么粗大的树,我等站在俯瞰位置良好的高地,能一眼找见它在哪,可愣是发现不了,此树似乎也懂得弥利耶那套,将自己隐藏起来。

  “此树名唤尸脊背,虽与红杉很像,却是其他树种,它也分公母,这棵树是位老奶奶,矗立在此已经上千年了。”蓝花楹背起手,在众人面前踱步,自言自语道:“难怪华宵会出现在此,原来是跟着化影之神移动而移动,这样就变得好理解多了。”

  众女从未听过这些门道,不由围成一圈要她细细道来。蓝花楹应了声好,开始解答起来。

  “天下奇树,共有上百种,有些已经灭绝,有些还未被人们发现。但要说既是植物又是动物的树木,盖莫三者:冥铃花树、尸脊背以及素魂离。这些怪树都不是地球产物,而是天外飞陨带来的,其中尸脊背较为奇特。这种树最早是被用来安葬智者的,人们将树心刨空,将僵尸塞入,随后用红松土掩住破口。尸脊背会将死者当养分吞噬,人们就要去砍伐树根了。”

  “这是为何?难道树根像牛肉那样可以吃?”一班迷妹听得津津有味,连声催促她继续。

  “人们伐下树根,将它们移到某片神秘的森林深处埋入土下,而后过了几年,再去刨土掘开,树根就会自己长成人形。随着天长日久,最终会与树葬之人变得越来越像,因此被称为化影之树。”她边说边凑近众人,忽然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惊得众人往后一退。

  “诶?这不就是山脊之神么?难道说?”这种事我听后毫不吃惊,因为丽恩早就描述过。

  “废话,你不知道还配称为弥利耶么?真罗嗦,又找到炫耀的资本了?”她口吻生硬地打断我的话,又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和另一只小骚狐狸,当走到这一步已是黔驴技穷了。有化影之树存在的场所,任何入口走道都会被隐没,需要依仗极凶之物才能破袭。”

  “所以你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办不成?咱们这是要打道回府喽?”艾莉森耸肩冷笑。

  “当然不是,能办这件事的,就只有你这个吃干饭不做事的妹妹,”蓝花楹冷笑数声,将我拖出人堆,拉到灌木丛前,说:“这只小骚狐狸生来就是派探阴之用的。”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地低语道:“丫又要玩什么鬼把戏?”

  天竺菊打远处徐徐走来,朝我提着的安贡灰努努嘴,同时与蓝花楹互换眼色,可见在适才的搜找中,俩人已有过交集。我举起钢叉,按起先构想刺破舌幔,只见一道黑气如狂蟒般窜出,各种隐隐透着暗红凶光。不过,黑雾无序地盘旋,跟着要干什么?我却一无所知。

  “全都退后三十大步,千万别靠近这个妞,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俩人朝众人一挥手,要求退远,一声不吭地拔出安贡灰,伴着天籁之音,像两匹母狼朝我奔刺而来。

  “这是要干嘛?”我慌得想要拔腿逃窜,双腿却像生了根牢牢扎在泥泞里。如果只是她们中的一个,我有信心能撂倒。可两个疯娘们从不同方向冲来,那种眼神透露着杀意,绝没在开玩笑,躯体被刺穿的剧痛,我在丽姬娅的魔魇里屡次尝过。想着,我只好端起钢叉迎战。

  就在俩人距我十米之外时,头顶盘旋的黑气如晴空霹雳,一下击穿了天灵盖,我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很快一只长满獠牙披着温帕尔头巾的老妖,如一堵墙破面而出,那是血腥修女!我猛然记起,恶魇第一战她就曾这么窜出,原来俩人持械奔来,是为了逼迫我释出它,来为自己破道!这只东西是个实体,无端打我体内冲出,着实将众人吓得面色煞白。

  俩人见血腥修女袭面而来,慌忙打了几个腾空翻跃出圈外,任那老妖狂走,只见它收不住惯性,直直撞向尸脊背,当尸身触及树干,化为了一包脓血,将四周草皮溅得一片斑斓,血污中夹杂着肚肠般的秽物,不住蠕动着。隔了不过数秒,它们化为黑烟各自散去,怪树的树桩子底下,无端现出了一口两人多高的血窟窿,那便是被化影之树隐蔽的入口。

  “呸,刚才那是什么?妖怪么?难道大白天也能撞鬼?”一众莉莉丝们忍不住干呕起来。

  “是的,这个傻妞的秘密,就是体内还住着一只巨妖。所以啊,你们别轻易与她吻吻抱抱,同床共枕,没准害自己怀了孕也不知道。”蓝花楹自是万分得意,冲着我连连吐舌。

  众女来不及细较,见最终的魔障已被驱除,忙狼奔豕突而去,须叟之间跑得一个不剩,全都跟着天竺菊走进了树洞。我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恼恨地扫了蓝花楹一眼,叫道:“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偏要来坏我好事,你怎么从来不针对她,尽跟我折腾个什么劲?”

  “你就这样待我么,Alex?当着我的面与她们勾搭?”岂料泪水忽然如决堤的洪流,从她脸颊哗啦啦淌下,她一把拧住我衣襟,叫骂道:“我每天被迫看着你与她们的丑态,周而复始,没有尽头!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或者说,你在偶尔放松时还曾记得我的存在么?”

  “这?现在的你,难道是小苍兰?”我捧起她的脸,尴尬道:“可我分不清何时的你才是你啊。与她们往来,只是逢场作戏,至少她们不会像你那样粗暴待我。算了,是我不对。”

  “五天,Alex,我还有最后的五天时光,当我离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重逢了。你为什么与我认识的你如此不同?在那梦中你一往情深,是我害你粉身碎骨,这份惨痛叫我痛不欲生,无法忘却你在冥河长廊高呼带我离开。我不曾想过要活着走出雷音瓮,将你独自留在那个阴森地狱里,只要闭上眼就是你的脸庞。”她伏在我怀中抽泣了一阵,转身离去,叹道:“不过这样也好,你也能将我忘得干干净净,这本来就是我的希望。算了,干正事吧。”

  “等一等,”我快步上前,一把牵住她的手,叫道:“你有什么办法让我领略这份苦难?我对雷音瓮没有丝毫概念啊。或者说,我要如何才能瞧见你的真身?告诉我。”

  “我他妈能有什么办法?你俩幽会就不能约好时间么?啰里吧嗦的象个老太婆,真是烦死人了!”岂料,眨眼之间,躲在神清里的寄魂者又换人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朝我挤眉弄眼,奸笑起来:“原来她这么忠贞啊,这种妞好哄,与她共度几天,虚情假意地送她些承诺,就什么都忘了。Besson,连这点事都摆不平,你也好意思自称是混迹花月场的么?”

  “诶?你给我站住!你俩倒底什么毛病?来来回回将别人身体当假日酒店,我怎能分清谁是谁?”我快步追她而去,话刚脱口,不由站立原地,正因两者此番切换隔得这么近,我一下子区分出两者的不同,那就是真正的小苍兰始终管我叫Alex,而神秘女人却喊我Besson。

  这个看似A到B的简单问题,却揭示出背后更深层的含义。普罗大众才会管我叫Alex,唯有与我深交的极少数几个女人,才会管我叫Besson,例如女兵、迪姐和紫眼狐狸。她可以是任何人,已经认识的和还未遇上的,除非她自己肯说,否则我永不可能知道答案。

  我带着诸多疑问走进了尸脊背的树心之中,它仿若是个异度空间,越往里去越宽敞,树墩位置居然冒出个毛糙的下爬楼梯,完全看不出刀劈斧刨的痕迹,更象是树木自己长成的。对于这类阴木,雾龙牙岛的主人翡翠之华才是行家,在那座小岛上,四处都能瞧见尸脊神像。

  就这样往下走了几十步台阶,眼前现出了第二个血窟窿,适才的血腥修女似乎在炸开的同时,又有一部分窜进了底部,将这一头也溅得漆黑发亮,也许是日照关系或自然风下,它没有化为黑烟散去,依旧黏附在洞壁之上。而此刻的莉莉丝们,就站在这片朽木的背后。

  “怎么拖拖拉拉这么久?在洞外忙什么呢?”天竺菊一把擒住我胳臂,拖到屋子正中央,那里视野良好,可以瞧见每个角度。她问:“这是你魔魇里见到的地狱么?”

  眼前的一切,虽格调没变,但总体都产生了误差。原先我以为它是由花岗岩或大理石砌成的台凳,实际都是这颗怪树的一部分构成,那也是天然长成的,唯有脚底的勺状水池,才与魔魇接近。那层薄薄的黑水,并不是清泉,而是被稀释过的树液,透着浓烈的草腥味,在水电光照耀下泛着油花。整座古墓显得破败不堪,倒垂的树须几乎能擦到我的鼻尖。

  而像法官般高坐在台檐后的罩袍人皮,细数之下也是大相径庭,数量是七具而不是十一,而今真正下到此间,我不必再像幻境中那般匆忙,可以沉下心来细细辨别它们究竟是什么。想着我拾腿攀上阶梯,找到了自己曾坐下休息的那个角落,就着边上尸骸细细研究起来。

  “原来这里就是龟背的途角,”主妇般的人慨叹一声,指着人皮惊呼道:“姐妹们,这些就是出窍的第一代莉莉丝们啊,它们全都顺利登渡了,而成了不朽不灭的女仙。没想到啊,咱们不必在大长老的带领下,提前来到了这里,这一切都是拜三位弥利耶所赐。”

  听着各种议论纷纷,我不由侧目去看她。说来奇怪,当人首度走进这么个阴森恐怖之所,哪怕胆儿再肥,第一反应都会捂住双眼不敢去看,当然这样的个例依旧有,例如一批岁数较小的少女便是如此。但绝大多数的莉莉丝们都神态自若,气定神闲,似乎根本没有想过,当数天后迎来华宵之夜,没准也会成为一副皮囊,最终落得这些人惨死的下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将来的我们也要被牢牢束缚手脚,成为棉絮包裹的干尸么?”这种问题不必我多言,她们早已相互打听起来。某个少女恐惧地蒙住双目,叫道:“我才不要成为这副鬼样子,妈的,老子要是早知如此,才不会随着你们下来!”

  “你慌什么?只会哇哇大叫吵死人了,一边待着去。”桃花发一声啸,制止人群骚乱,引着她们爬上台阶,指着皮囊要她们细观,道:“第一代莉莉丝人称七煞女,清点下来刚好是七具,所以肯定就是她们了。但这些人并非在此遭到处刑,而是先死在了他处,最后再由大长老扛来途角,被摆在各自的星位。这些台凳叫做月垄,是授戒的月台。不信你们去看,尸皮可有挣扎的痕迹?那是完全自然的,而升华成了另一种无可想象的灵体,那就是登渡。”

  那么所谓的登渡仪式又是怎样的呢?在香橙、桃花以及几张陌生面孔的介绍下,大致被还原了出来。华宵之夜将会打开地阴之门,是魔将贝巴因能够重返人间的必要条件,但要请它下凡需得准备两个祭品,其一是天赐之人,也就是被囚禁的杏子;其二是一名精壮男性,将作为屠宰的活肉。只有当满足它,维持阵线的莉莉丝们方可顺利登渡,而集体化为女仙。

  “这却有趣,那女仙又是什么?刀枪不入还是财运亨通?”听着这些老掉牙的说辞,我憋下嗤笑,问这几个头头是道的年长女人道:“你确信能治好脊椎畸形么?如何来保证?”

  “到那时不必刻意去治,登渡的人将获得重生。在华宵之夜当晚,参与的人也成了魔将的新娘。”启料,艾莉森却接过话茬,擒着我胳臂拉到尸骸前,一把撕开朽败的人皮,要我去看内侧道:“瞧见没有?正常死肉怎会呈现波纹状的肌理呢?这是高深莫测的魔法。”

  我拧开头灯详端,果真如她所说,这些死者好似被鞣过的皮革,坚韧又富有弹性,与寻常木乃伊截然不同。女尸体内所有筋脉、骨肉全都消失无痕,并在皮肤内侧堆砌起一层层波涛般的褶皱,探指去碰,居然还留有体温,换句话说,毛孔仍能正常呼吸,显得古怪异常。

  “是的,美人蕉姐姐只想告诉大家,新娘们并没有遭受酷刑,其实是自己化为流质排走了。她们像水波那样可以任意分解,并在他处重塑人形。这样的身子不论你用枪弹还是炸药,都摧毁不了,自然也就克服了各种集因缺陷,而成了永生。”露西不失时机地分开众人,也来到尸皮前摆弄,笑道:“试想一下,那样的话谁还能欺负你?就算杀了人也能立即溜走。”

  “可要如何证明?毕竟大家在等的华宵之夜,还远未到来。”某个小妞举了举手,问。

  “乔曼啊,你们也在山庄住过,男孩的奇迹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木樨花和黄瓜冲她一摆手,不耐烦道:“天下有哪家医疗机构能慢慢将白骨复原成人形?美人蕉小儿子到了那天就会复活,我等姐妹都期待着到时抱抱他呢。大长老赐予了男孩灵戒,就挂在他脖子上,你真是啰嗦,又没人强逼着你必须要参加,觉得危险可以退出仪式啊,到时别后悔!”

  “灵戒?那是什么?愿闻其详。”久不发声的蓝花楹将这个委屈小妞搂在怀中,问。

  “灵戒就是戥星台啊,难道我们从没提起过?”红苜蓿眨巴着大眼,忽然转过身来,手指圆屋中央的一个黑色礁岩筑成的台几,刚想说明时,不觉惊呼起来:“看,灵戒出现了!”

  几十双眼齐刷刷顺着她指引探向石台,不由啧啧称奇。那是一张经过打磨的厚重圆盘,上面镂刻着无计其数凹陷,外观像放鸡蛋的格子。哪怕一分钟前,那里仍是漆黑无华,而今却无端冒出了许多莹莹透光的珠子,这些诡异的圆球,居然都是若文望之魂!

  “诶?这可太神奇了,难道这间古墓还能批量出产天鹅绒么?”我取出天鹅绒空壳,开始做起了比对,外观虽很像但不是同样的东西,并且它们散发着不同的微光,有些是剔透的蓝色,有些是碧波般的绿色,还有些是晶莹的酒红,仿若一个个袖珍宇宙。

  姐妹们接过天鹅绒,也端在手中进行比对,脸上逐渐露出笑影。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此物有害,我已经生吞了它,目前任何事都没有,还能做梦去到悠远的过去。就连起初惊惶鼓噪的小妞也安静了下来,她飞奔上前,忙不迭地抓取一颗珠子,打算吞咽下肚!

  “等等!不论此物是好是坏,姐妹们多备一个心眼总是没错的。珠子咱们可以带走,但要不要立即吞下,则另当别论。”天竺菊倒悬在枝枝丫丫的树须底下,指着台檐下的某张月垄,道:“这间屋下来过两个人,一位是从腔口的石灰质喷口流出来的,还有一位是按我们走来的方式进入的,此人曾坐在这张椅子上,美滋滋地抽了一会儿烟,我想他到此,肯定不是闲逛,而是为了来见某人商谈要事的。”

  “何以见得?难道你也能还原痕迹么?那起初为啥找不到洞口?”众人放下灵戒,问。

  “因为月垄上有掐烟的烫斑啊,你们过来几个帮忙。”她朝众人一摆手,道:“放心好了,我和妹妹已是华盖之女,不会与你们争抢。烟灰一路延伸到了月垄底下,此物卡在缝隙之间,我看得十分不真切,大家帮手抬开,或许还能找到更多线索。”

  我朝自己这班精壮娘们点点头,她们蜂拥而上开始拆家,众人拾柴火焰高,不消五分钟便刨开了座椅,在那松土底下果然残留着烟蒂,正是不久前我等发现的,那种本地雪茄!

  换句话说,这个曾走入道场办事之人,对女神峰比我们任何一个都熟悉,他或者她跑来途角,必有其真正用意!那么此人是谁?又将如何找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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