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93:Raining Pours(禍不單行)

  我正细细思索着这团迷雾,突感头皮一紧,蓝花楹手中的黑猫跳到了我脑袋上,无端地闹起脾气来。探出双手去抓,这小东西格外灵活,借力一蹬腿又跃上了戥星台,一面拨弄熠熠发光的珠子一面低呜。

  “诶?你管管自己的猫好不好?别把大家的灵戒都给毁了!”仪宾女恼怒地高喝,与黄瓜、露西上前围捕,黑猫过去可是经由红隼训练的,岂肯轻易束手?它飞窜而起,踩着众女的脑袋当踏板,急速越过人堆,逃出了圆形怪屋。

  蓝花楹默不作声,既不回应也不出去捉猫,独自走到星台前站定。众人见小祸星跑了就此作罢,也重新回来薄水空地,陪着她一起呆呆地看那些珠子,不知其在想什么。擎着半截雪茄的天竺菊从月垄上跃起,要我再入一次弧,透过魔魇将此人身份找出来。

  “试倒是可以,但我打不了保票。”接过烟蒂,我爬回椅子,将之搁在自己双腿间。

  人流慢慢散去,将我独自留在了怪屋之中。四周开始变得昏黑,气温也随之寒冷了下来,犹如被莉莉丝们一同带到了室外。我心头顿生恐惧,大声喊她们名字,希望仍能像上次那样,人别走得太远,好歹留几个在附近,也能为我壮胆。毕竟这个鬼气森森的墓葬很是不详。

  可惜的是,我什么回答都没等来,环顾四周之下,居然连血腥修女破开的门洞也荡然无存,又变成了一堵涂满灰浆的墙面。难道说,我已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弧?这也太容易了吧?

  以往在不借助外力的入弧前,大致会经历三个阶段。一是眼皮渐沉,倦意涌了上来;二是自己在感触,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三才是猛地睁开眼,发觉四周环境变了。而像现在这么轻易成功,简直是无法想象。也许,也许这本就是奇诡之地,自身带着某种迷幻气息吧。

  我刚想起身,却发现动弹不了分毫,手脚竟然被镣铐牢牢锁在月垄之上。不仅如此,浑身没有半点气力,似乎是被灌了麻药。难道说,此番的我是那七煞女之一,正被施行着某种仪式么?我竭力移动眼球,用心去数四周的尸皮,结果清点下来,朦胧间竟有八条影子。

  “怎么又多出一个来了?那么现在的我,又究竟是谁?”我竭力想要找出特征,例如身高、衣服的花色以及苍白的手哪儿有黑痣等等,然而却是白费精力,因为自己被剥除了全部衣裤,正严严实实裹在渔网般的罩袍里,放眼望出去漆黑一团。

  只听得一声脆音,正对面角落里火光一闪,其中某条黑影动弹了,并擦亮了打火机。果不其然,多出来的那个是活人,正在点雪茄。当火苗烧燃药叶子时,映亮了神秘人的脸。

  这是名中年男性,长相十分普通,他戴着一副眼镜,凌乱的头发象个鸟窠,个头比马洛略高一些。倘若真要描述,什么特征都没有,只因其陷在一团混沌之中。我知这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便要努力找出外形,恰在此时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扬了扬手算是打招呼。也就在这一极瞬,我瞧见他左手中指似乎是金属制品,但究竟是带着大戒指还是义肢就不得而知了。

  “很抱歉,这种事轮不到我作主,我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为之。”黑暗中烟蒂闪着红光,他掩身在暗处,哀叹起来。大抵是在叙述自己种种无奈,在威逼利诱下将我绑票。

  约莫过了几分钟,圆屋上方传来阵阵空灵怪音,那口我曾经掉落的石灰浆喷口,如泉涌般泄下无可计数的虫豸。硬壳虫一经掉地,纷纷爬去戥星台背面失去踪影,它们在那里重新聚拢成了人形。一条苍白且布满青筋的胳臂扬起,抓起罩袍往身上一裹,粗喘了几声又回到原处。这条黑影如若没猜错,就是上次我所寄魂的那家伙,她是个体型极美的高大女人。

  我只得通过这些有限特征来排摸此女身份。按个头来看,是那个接走杏子之人,暴露在麻布外的手掌,比起常人大了一圈,肩胸宽厚又极富曲线,如果非在认识的人里要找出一个来,只有艾莉森与之相似。难不成,她的真身果然是农妇?那她的演技也太棒了。

  “怎么到的那么迟?”四眼男人打了个招呼,一骨碌爬起身,快步向她迎去。

  两条黑影来到一处,对比之下高矮变得更加明显,我的参照物便是那只戥星台。倘若以我作为标准的话,男人的身高可能只是一米六五,而虫子女人则接近两米。男性五短身材,女性高大窈窕,简直就像现实中的白雪公主和小矮人。

  “很显然,这对男女,一个是主子,一个奴仆。”按照常理以及出现的方式,任何人都会这般理解。启料当俩人靠在一起后,男人欢笑一声,居然凌空跳起,双臂去钩对方脖子。而女人也稳稳接住他的屁股墩,活像抱小孩般轻松,两人就这样深拥起来。只听得四眼男在呢喃:“太好了,很快你就将解脱,咱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诶,这却是怪了,男人再往次里说,都喜欢在女人面前展现出阳刚一面,他俩怎么倒过来了?可为啥非选在古墓这种阴森场所里?”

  高大女人一言不发,只是抚着他的乱发,就像在摩挲着一件瓷器,显得既轻柔又小心翼翼。这俩人视我如无物,竟无所顾忌地走回月垄,躲在阴暗里寻欢作乐起来。

  “我不想要任何神力,只想与你在一起。”不久后,令人脸红耳赤的声音传响,四眼男说:“终于可以不用再待在这座令人窒息的破屋苟且,我迫不及待想将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高大女人肯定懂说人话,她借着亲热在男子耳旁低语,似乎正在确认着什么。四眼男指天发誓,绝没有与我说过任何话,一切都按照她嘱托在进行,女人方才轻笑起来。俩人云雨过后,高大女人开始向我缓步而来,我不知其用意,只感觉死亡正在迫近,不由慌乱起来。

  这个四眼男究竟什么毛病?一个由硬壳虫化成的女子,铁定就是怪物,他怎么丝毫不惧而且还与她有一腿?难道打算下一窝蜘蛛般的后代?此人理应心肠不坏,起码与我闲话时是带着歉意的,我刚想放声呼救,那高大身影已来到面前,一把剪住了舌头,开始奋力往外扯!

  一声晴空霹雳划过长空,我的后脑像被人甩了记闷棍,脑袋嗡的一声知觉全无。待到被人扶起,整个人正坐在薄水之间。黑猫不知何时又窜回来了,正吐着粉红舌头在舔舐我的脸。

  “你的电话,是鸳鸯茶打来的。”天竺菊面无表情地递来手机,光屏上跳着他的号码。也许正是这则电话打断了魔魇,将我重新拖回现实,不然我将陷在拔舌地狱中长眠不起。

  “醉蝶花?没出什么事吧?已超过了两天,居然一个电话都不打来,这阵子又在忙什么呢?”手机彼端的老男人显得鼻音很重,似乎是感冒了。他听见我的声音显得很高兴。

  “多亏了你,谢谢。”我气若游丝地应道:“没有这个电话,可能我就折了,找我何事?”

  “没什么,太久没见了,我思念得紧。老婆,你也得常回家来看看,对不对?”他照例是嬉皮笑脸的淫笑,灌了一通甜言蜜语后,又说:“上回谈好的事,你需要的单子都准备妥了,啥时候来处理啊?你总不能开空头支票吧?污水处理厂的事得尽快了。”

  “知道了,今天我挑个时间,就这样吧。”我冷冷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然后从薄水中爬起身子,将适才魔魇所见的一幕告诉众人,说的同时,双目紧紧盯在艾莉森身上。

  “你究竟在看什么?”她感到阵阵悚然,不由掏出小镜子打量自己,问。众人顺着我的视线,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不由退开几步,要她套上罩袍站去远处给我辩认。农妇很是无奈,又拗不过众人意思,只得信手捡起罩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并说我们全都料错了。

  “别把手藏在破麻里,全暴露出来。”我按照幻梦中的感觉要她这般那般,再次打量之后,不禁倒抽一口寒气。很显然,别人对她的猜疑是有原因的,这么一通打扮之下,农妇与那黑影纹丝不差,不论身高体态,还是那饱满的胸肩,端的就是她!

  “我的天哪,原来她果真是大长老!”香橙姐妹和仪宾女惊得面色煞白,不由自主腿脚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余人等见她们如此,也各自匍匐在地,口称自己冒犯了戥星台罪该万死。艾莉森急忙摆手大叫误会,忙去搀她们的手,哪知这个扶起,另一个又跪下。

  “原来需要凑齐三十三人是这么来的。”冷不防,蓝花楹的笑声从一旁响起,众人齐刷刷看去,她依旧站在星台前沉思,见众姐妹都盯着,她方才一摆手,道:“美人蕉是不是大长老先搁一边,这不重要。你们可曾数过这上面的蜂巢?正巧是三十三,自打它自己冒出来时,珠子就已经缺了四颗,换句话说,它们被人提前取走了。”

  “我真的不是大长老,都是妹妹你在妖言惑众!”她恼怒地瞪了我一眼,指着珠子说:“真正的大长老在数月前带来一颗绿色宝珠,也许是其中之一,但她没有交给我,而是要我将乔曼的尸骨背回家。通过一场仪式,将珠子植在他胸腔里,所以灵戒我不敢再要了。”

  “能将白骨恢复成僵尸的珠子?看来灵戒果真有奇功。”众人听她描述完,又开始骚动起来,个个伸长脖子,开始了新一轮你争我夺,纷纷议论道:“昨晚请神降下谕旨,魔将的用心,就是请弥利耶施法带我们到此,既然是他的意思,就放心摘好了。”

  “拿回家可以,但我也认同两只小骚狐狸的意思,暂时别吞服,等我们查个水落石出再说。”蓝花楹抱起黑猫,向众人展示一遍,说:“动物比起常人要敏锐得多,咪咪曾是某位高人豢养的,它适才被惊到了,显然察觉出了危险。若以魔魇来判断,大长老或许是头藠螨。”

  “不可能,真正的云诺虫我俩与之搏战了十数次都有,那东西固然懂分解,但会留下人茧,而且最关键的是,它聚不起人形,更不会化为女人体态,那是人头蛇身的怪物啊!”未待听完,天竺菊连连摆手,叫道:“藠螨极度危险,是靠吞噬血肉来开头角的。”

  “那是被杀过无数次以后,深怀恨意的藠螨才变得如此极端!你知道个屁!”蓝花楹用手比拟,叫道:“在云诺虫最初诞生之际,她们是极其单纯美丽的。云诺一词,就是形容古希腊神话里的仙女。你不伤她她又为何要恨你害你?正因无数次遭人屠戮,她才化为了妖怪。但大长老究竟是不是云诺呢?这点谁都不知道,毕竟没人记载过她最早的形态。”

  这场尸脊背历险,就在诞生出的无数疑点中落幕。众人各自挑选心仪的珠子纳入怀中,重新爬坡回到后山,朝着道场方向而去。现如今需要分解的困惑越来越多,每一条都十分关键,而每一条却又无从寻找。艾莉森不管如何辩解,俨然已被众星捧月,仪宾女和香橙搀扶着她在前引道,当推开破旧沉重的木门,俩人发一声怪叫,竟丢开她窜进了大屋。

  这是因为,在我们跋山涉水的这一小时之间,贝巴因祭台前紫雾萦绕,重新被人围上了黑天鹅绒帷幕,莉莉丝们手牵手围成一个圈,唱响了五个音符的曲调,然后颤颤巍巍起身去撤除,只见又一个紫皮信封捏在了神像手中。这一回我、天竺菊和蓝花楹从三个角度仔细看了,没有人事先揣着它做手脚,那只有一种解释,大家在树心忙乱时,三十人里有一人或几人,悄无声息潜回了道场,默默完成了神龛摆设,然后又混入人堆里装得一无所知。

  “先看看神谕说了什么,拆。”天竺菊一挥手,让她们照常,信封被展开,滑落出一张斜纹纸,上面写得分明:汝等皆已尝愿,一切都是天意,静待神使来指引,四天后她会现身女神峰。勿要妄自菲薄,也切勿私自多拿,若能守信,华宵之夜便是众人登渡之夜,切记。

  “魔将已说得很透彻了,不论大长老是谁,她都会在四天后出来主持决议。以我之见,咱们先推戴美人蕉代行教主之职好了。”仪宾女将身一躬,对她挤挤眼,重新匍匐下去。

  “我?别开玩笑了,我什么都不懂,怎能当此职责?还是像之前那样,听凭三位弥利耶的安排好了。毕竟论经验还是实战,咱们无人能及得上她们。”她手足无措地推脱起来,道。

  “诶?我忽然想起件事来。”看着莉莉丝们正在客套,我下意识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问:“一会儿我要出发去伊腾顿,适才的电话就是鸳鸯茶打来的,上次我答应要为他驱除污水厂的藠螨。正因要做这件事,不由联想起一个问题来。桃花,你最早让我挂起的石牌,是哪里搞来的?你怎知佩戴那东西,藠螨就不会来袭击咱们?这些事你们从未解释过。”

  “这个嘛,是前几次探望伤员时枣核提起的。她说污水厂在过去出事后,就被人爆出打生桩的事,先后找了几批人去破土,但不论什么设备都铲不下去。所以,那个老板逃跑后就有人请神甫来超度,这种石牌就是这么来的。”她思虑片刻,答:“因污水厂是我们的临时落脚处,总会去到那里,自打出了无名男尸的事,晚上便去不了了。因此,我们抱着侥幸心理,在地底厂区搜找,很快找到了它们,挂起后果然有效,整个经过就是如此。”

  “枣核究竟是什么来路?她又是第几代的莉莉丝?为何所有人不知道的守备者她却知道?石牌的事又是她说与你们听?这些讯息究竟从何而来?”蓝花楹不由生疑,问。

  “第三或第四代,具体加入时间我忘了,反正是去年耶诞前新加入的,露西也许记得。”

  一番询问下来,资格较老的番茄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无法确认时间,记忆就像是被人刨了那样,只记得枣核是她们里较能打架的一个,过去曾在某家合气道武馆里当过教练,其余受伤的几个,都是她介绍来的,所以这四人小集团战斗力较强。

  “诶?说起介绍?”天竺菊一拍脑门,抓住蓝花楹胳臂,问:“我记得你曾说,与另一个女的托人介绍投奔姐妹会共襄盛举,那个人又是谁?她与你一样也来自同一个组织么?”

  “我只是听说,实际并没见过面,那天来接应我的是木樨花和黄瓜几个。”哪知她一摊手,原来也是笔糊涂账。四下问了小莉莉丝们几句,得到的回答也是同样,是有个新人经人介绍,但似乎谁都没见过她。莉莉丝遭到兰开斯特袭击,又经历了其余黑帮的冲突后,有些人感到恐惧中途退出了,所以前后进进出出了一些人。

  除此之外,平素里她们集体活动都穿着罩袍,各有各的圈子,实际上从未有像今天那样,所有信徒齐聚一堂的时刻,过去即便是群巫会,也总有缺席的。

  “我声明,我是新来的,但究竟是不是你们在说的那人,就不得而知了。”适才在石屋里惊惧大叫的少女,举了举手,道:“我是枣核推荐来的,因为在校每个男生都要占我便宜,所以我想变得像她那么自强,不想再被人欺负了。”

  “算了,我看索性这样吧。枣核那里由我去核对,而你俩该干嘛就干嘛去吧。”蓝花楹为自己点燃一支烟,道:“由此可见,大长老对于华宵之夜特别在乎,她不愿再出任何纰漏,所以调派了一部分人手,另外还有五个始终没露过面。然而大家相处久了,不论交情与否,都不希望彼此出事。我的态度仍是谨慎再谨慎,等理出头绪再来考虑珠子的事。”

  “我也是同样看法,既然伊腾顿老男人催着我俩去除害,戥星台的尸皮又似乎是差不多的东西,所以趁这两天闲着去现场走走。至于哪些是新来的,那些没露面这些琐事,你们之间慢慢核对,能找出固然好,找不出也无所谓。同时,抽雪茄烟的人也麻烦四下打探清楚,要是有了线索,必要时咱们再行一次恶,将他绑来道场问个明白。”天竺菊思虑片刻,说。

  一小时后,我、天竺菊和艾莉森骑着马匹,缓缓向着绯红山庄而还。虽然方向一致,却去的是两个地点,美人蕉要回家照顾乔曼,另外也要收拾农庄;而我们要往鸳鸯馆去践约,替老男人扫除藠螨。这究竟是不是同一种东西?作为目击者我觉得不是,魔魇里见到的罩袍女明显是个人,而横行帕特南乡野的,就是纯粹没有智商的怪物。

  “你让我下不来台,真不知妹妹你是怎么想的,我是个爽快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艾莉森推了我一肘子,叫道:“你这么胡来,我不知要如何辩解,幸亏大长老答应要现身了。”

  “你俩的外形实在太像了,是我没考虑清楚,对不起。有件事我早想与你说了,正因我日常格外注意你,所以在魔魇里见到的也全是你。”我顺势握住她的手,将没对他人提起的那部分烈火焚天,道场被毁的残酷情景向她描述一遍,哀叹道:“自那以后,我陷入了恍惚,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被烧死?化为虫豸的到底是被扑死的人还是你?这就是全部原因。”

  “别说笑话了,我虽能打架,但要活活掐死别人,借我一百个胆子都做不到啊。是,我长得很高大,那又怎样?事实上我是个胆小鬼,你描述的那个更像是枣核。既然你也说魔魇会失真,许是将人错认了。我怎可能在很久之前就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尸脊背出现的珠子,老实说我觉得很瘆人,外形虽与天鹅绒很像,但感觉不是同一种东西,你说大长老让你将乔曼掘出尸身置入灵戒,那是几时的事?整个过程是怎样的?”

  “就像你俩瞧见的相片那样,已经好几个月了。那时的我还未曾入会,大长老听说此事后,某天自己走来农庄,交给我一张卡片。起初我也不太相信,但试总比不试要好。所以当晚与她一起去附近田里挖出乔曼带回楼里,那颗绿色珠子就被安入了他的胸膛。”艾莉森思索片刻,又说:“事实就摆在眼前,华宵之夜的仪式过后,我的男孩就将全面康复,为了达成心愿,只要是大长老的吩咐,我都会照办,谁要是胆敢损害她,我就与他拼老命。”

  “这?好吧。”我只得将话重新吞回去,叹道:“据我所知,天下还没有这种逆天妖法,我且找找旧时关系,去设法问清有否这种可能。或许是我弄错了,乔曼能复生这固然是好事。”

  “事实胜于雄辩,反正你俩自从见到我家男孩第一眼就是反感他的,恐惧他的。醉蝶花?你究竟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好了,干嘛要针对我?先造谣我是大长老,现在又问乔曼的事?莫不是那几个年轻的妞对你灌输过什么?或者说,你又另结新欢了,想要分手么?”

  她自当满不在乎,要我拿刀扎她看是不是人类,同时又记起这阵子我总被其他小妞霸占,不由多了一份心眼,怀疑我感到了厌倦,不想再与她来往而奇思妙想出这些念头,却碍于情面不便直诉。说着说着她生起气来,喊了声嗦,一夹马肚疾驰狂奔,很快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就这样,苍茫天地间只剩下我和天竺菊,零单孤影走在一轮落日之下,身影被无限拉长。

  “很郁闷,是不是?好心被当驴肝肺,却又无人可以倾诉?”走在背后的天竺菊忽然开腔了,她朝我伸了伸手,道:“我又何尝不是呢?给我支你的烟,我不抽拿着装装样子。”

  “不是郁闷,而是害怕这个该死的日期逐渐逼近。我并不在乎艾莉森会怎么想,而是恐惧心头不详会成真。天竺菊,我们每一次都会这样,起初以为大概就是走个过场,结果总是事与愿违,慢慢滑向失控的深渊。我很害怕,不,我太害怕了。”我丝毫不想抽烟,而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哀叹道:“未来五天,一定会有数之不尽的意外发生。”

  “许多事,计划只是供参考的一部分,实际真正去做,总会不尽人意,这就是天注定!”

  “天注定?别说笑了,那是活生生三十余条人命好不好?也许你曾被她们揍过,所以骨子里饱含着恨意,可我不同!紫眼狐狸说最大的纰漏是没将我俩的容貌考虑在内,而我认为她真正错的地方,是忽略了人的情感!真实的莉莉丝们,仅仅只是一群流离失所没有依靠的可怜人,与她们朝夕相处,却预先知道她们的结局,多么残酷啊,这种事我再也干不下去了!”

  “醉蝶花,你错了,虽然曾与她们酷烈缠斗过,但实际上我并没遭受太多伤害,那种恨还远远谈不上。与你一样,真正融入这个团体,我体验到许多早已缺失的可贵东西,真情流露彼此照应。莉莉丝们不就是我俩的最初么?那就是义气!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被恐怖于她们十倍甚至百倍的暗世界严格控制着,并牵涉进那么多人将来的命运。我何尝想看着她们最终覆灭?美人蕉、香橙、桃花等人待我如亲姐妹,我也同样走不下去了。”

  “那场噩梦太可怕了,我希望它是曾经发生的,而不是未来预兆。”听到此,我不禁泪流满面,指着自己心窝道:“过去的我并不是现在这样,你应该知道啊,我是个混不吝,对什么都不上心,甚至可以说很自私。别人过得是好是坏,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的命格。自打成了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恐怕再也回不去了,我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脆弱。”

  她停驻马蹄,茫然地望着天际线乌云滚滚,无言地抽完整支烟,竟破天荒的没有咳嗽半下。扔掉烟蒂后,她骑着制势向我走来,又问我要了支烟。冲着那眼珠骨碌碌打转,显然在绞尽脑汁想要找对方式,几分钟后,她忽然抚着我肩头,说:“要不,咱俩作乱起义吧。”

  “什么意思?起义?你别忘了孩子仍在黑寡妇们的手里!我可不愿因自己的情绪而连累你!”闻讯我心头一凛,但见她神色严峻,不太像是开玩笑,又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现在的局势已很明显了,世界之子就等着破坏这场仪式,从中捞取他们的红利次级钻;尤比西奥这些暗世界人马,则希望找出提取炫彩的方式;而勿忘我姐妹倒底想要什么,始终没有透露过;至于范胖马洛等人,愿望最单纯,就是为了回老家,”她的眼中闪着星光,忽然笑了起来:“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打细算,咱俩为何要大公无私为别人牟利呢?同样也能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谋求的,是保全所有姐妹不被荼害,这种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恐怕会很难,咱俩手上没有一点筹码,我苦恼的正是这个。”我颤颤巍巍地点起支烟,含在嘴里索然无味,忽然惊觉她话中有话,问:“难道你是想说?”

  “是的,最大的筹码,就是你我俩人,咱们既可以促成此事,也能破坏这个精心构筑的谋划。事实上时间已被拖到了极限,他们哪怕再有本事也无法临时换人了。如此一来,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如若不答应放过姐妹们,咱俩就将此事提前泄露给大家知道,你看他们能奈我何?”她渐渐开朗起来,发了声天籁之音,驾起牝马飞驰,冲我扬手道:“让我们学着亨利五世,喊一声冲锋一次,再冲一次。醉蝶花,先去解了老男人的麻烦再说吧。”

  当夜幕完全降临下来,我们回到了大镇,鸳鸯馆已开始营业,建筑内外炫光四射,灯火辉煌。保镖们早已与我俩烂熟,自是不再客套,牵着马前去农庄安顿,而我与天竺菊则自顾自登上电梯,直达五楼VIP包房走廊前站定,然后等着男人出来招呼。

  “嘿,大姐也一块来了啊,咱们好久不见。干嘛象个顾客那样站着,快跟我来。”鸳鸯茶自是喜逐颜开,悄悄挽住我胳臂,低语道:“本来不必催得这么急,主要是你亲戚来了,现在就住在店里。她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电话里我不便说破,口吻是严肃了些,别太介意。”

  “亲戚?”我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张狡诈多端的脸,是的,只有这个人会冒充我的亲戚,她对老艾就是这般宣称的。此人跑来伊腾顿,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晚又有得烦了。

  哪知,当男人推开办公室门板,我再次误判,端坐在沙发上的却是另一个人,她不必冒充是我亲戚,因为她比起亲戚更亲,这个神秘的客人居然是Dixie。

  “怎么回事?你怎会跑来伊腾顿的?天哪,我根本没想到会是你。”我喜出望外,将她深拥怀中,呜咽道:“这太好了,你是何时到的?干嘛来之前也不通知我一声?”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九频道当家花旦,竟然是你家姐,我就说呢,天下怎会有如此标致的女人,原来是基因所致。”男人慨叹几句,不便继续待着,将屋子留给我们后独自走了。

  “自从上次接到你的求助,我这阵子一直放不下心,每晚都会发噩梦,没出什么事吧?”她抱着我的脸左右端详,又看向一旁尴尬的天竺菊,问:“这位是?你好,我是她大姐。”

  “别客套了,这位就是上次与咱们一起去黄杨林的林锐啊,你俩见过面的,只不过现如今他又恢复了女儿身,仅此而已啊。”我牵着她俩的手在沙发上坐定,问:“是什么风将你吹来的?难道你不用上班吗?既然来了就多待几天吧,这阵子我很忙,也没顾上通电话。”

  “嗐,看来我再一次被那无耻之徒耍了!”迪姐恼恨地捶着椅背叫道。原来,在不久之前,紫眼狐狸忽然一改常态,开始主动出击了。她时常在半夜打骚扰电话,狞笑着说,自打被她修理过,便将全部的仇恨发泄在我身上,如果不想我出事,就乖乖滚来伊腾顿决一死战,不然的话,就等着为我及早收尸吧。正因为此,迪姐受到胁迫,故而请了长假赶来赴约。

  “若真是她说的,我先替勿忘我向你道歉。可她并没来大镇,就算是人也远在亚特兰大,不过你先等等。”按照描述,这种狠话的确是紫眼狐狸常挂在嘴上的,但她自揣斤两,不可能斗得赢迪姐,这种约战岂不是在找死且又毫无意义。话虽如此,天竺菊仍是拨通了手机。

  “笑话,我怎会打那种无聊电话?再说土匪家的座机号码我也不知道,你问错人了!”这个被销号的电话竟然又能打通了,很快传来紫眼狐狸的声音,她自是一番抵赖死不承认,当闻听迪姐在问话,便要求让她接听,说:“我倒是想这么干来着,可老娘胸怀大计,要重新构筑弥利耶们的盛世,才不稀罕与你怄气呢。我干嘛要天天揍她?对付你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死心塌地地爱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比气死你更有效么?”

  “既然敢做为何不敢认?你化成灰声音我也认得出。”迪姐被她气得面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爱洛伊斯,你到底要怎样?定个时间吧,咱俩一战决胜负,了却这场恩怨。”

  “你的那只小骚狐狸,不知背着你又欠下了多少风流债,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太可悲了。知道自己为啥总被人甩?那是你技术不到位,我才不找你这只母猪打架呢,慢慢等死吧你。”

  说罢,她狠狠挂断电话,再回拨过去,又成了此号已注销的提示,俨然已打不通了。不论究竟是怎么回事,挑衅迪姐到此之人用心险恶,她已被气得失了常态。曾经如此娴静的Dixie,正象头母狮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不论我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就这样,我和天竺菊心怀各种不安,只得三缄其口,彷徨不已地退到了廊下,默默合拢双掌,期盼奇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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