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96:Louisville(刘易斯维尔)

  毫不起眼的破旧房车,趁着黄昏暮色,缓缓驶入了杰弗逊县的刘易斯维尔,大家将车停在一片儿童乐园般的草坪边,开始张罗起晚餐。

  今天是进入华宵期的第二日,这种天相实在离奇,雷电暴雨覆盖范围尤其小,只停留在女神峰周遭一带,要是驱车跑去月谷电台,则呈现时降时断的趋势,若再远一些的邻县,甚至落日余晖还能从棉絮般的乌云里透亮出来,仿佛是两个世界两个时空。

  对于活捉药店老板这件事,莉莉丝内部的声音并不统一,最神秘的一群人既不否决也不赞成,表现出置身事外的态度,新来的两名伤患就是代表人物。只不过她俩惊魂未定,仍在抚平恐惧,故而未加阻止。对于她们来说,既然大长老都发话要主持大局,那静待答案就好,何必庸人自扰多此一举,况且绑架镇民行刑逼供是一项重罪,可是铁定要吃牢饭的。

  迪姐的到来,在女神峰引起了轩然大波,亲眼见过她发威的一干人等,都对自己同伴大加赞誉,一来她是名人,二来她又是老妖,如果能吸纳这种人入伙,无疑将大大增强实力。正因她也认为有调查的必要,才让这次出击顺利成行。于是,我们在人堆里挑选出五人,头脑灵活的,腿脚麻利的,能言善辩的,身强力壮的,面相温和的,组织起一支绑票别动队。

  绯红山庄的这场大战,我负伤最重,原本应该留在本镇,不过,趁着昏睡不知Dixie暗自对我做了什么,总之中午醒来时她正独自呆坐在床沿前,而我一下子感到呼吸又变得顺畅如初,刷牙时即便用力咳嗽,再也没了血瘀。来到峰下,原本我打算陪她前往后山石屋去看戥星台。不料被拒绝了,她只抱着蓝花楹的黑猫独自套上雨披寻踪而去,生性厌恶暴力的迪姐表示,她忙完自己会驱车独自回伊腾顿,犯不着我鞍前马后环伺在旁。

  于是,我便假借着勾引一词与群众们展开了激烈答辩。天竺菊是个东亚混血,万一人家药店老板不喜欢呢?那就需要再备下一名白人大妞,舍我其谁?众人思来想去好像是这么个理,也就默认了下来。至于我为何兴致勃勃呢?只因觉得那将会既香艳又刺激。

  坐在颠簸的房车中,我卧在为布雷德利备下的床榻上,点起一支烟合上眼,思绪回到了二十小时前,也就是惨战后与迪姐池中泡澡之际。一来这种时刻或许今生只此一次不会再有,将被永久烙印进思忆的深处;二来我也希望能借着放松,修补彼此之间的情感裂痕。

  “是的,我不否认,收拾不了无耻之徒,我还不能收拾她的小孩么?为什么你被她打我要装得若无其事,她就丝毫不能受损不能被人教训呢?Besson,你可知她是怎么侮辱我的?”Dixie对外总是给人善解人意的形象,只有与我独处时才会表露出任性的一面。

  “她的小孩?恐怕这点是真是假至今都无法判定。我来告诉你,她与勿忘我是怎么相遇的?而后经历过什么?最终又落得怎样的下场?一切正如你所说,人的情感是复杂的。”

  她最早是在混乱中被紫眼狐狸绑票带走,而后通过不停洗脑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个被囚禁在安道尔修道院里的可怜虫,并对自己是个女人深信不疑。随着俩人渐生感情,她心头产生了一种类似韩国人般莫名其妙的悲壮感,觉得完成替紫眼狐狸寻女心切的夙愿,比什么都重要,甚至连我们这些亲朋好友都不顾了。结果其换来的,是连绵不绝的殴打与辱骂。

  “紫眼狐狸是故意给你难堪的,只因她生喜爱捉狭,是个无法理喻的精神病人。你觉得她很过份吧?但我见过更过份的。勿忘我不止一次拿天竺菊当自己盾牌,以给她破相作威胁,逼着单相思的稻草修士向她下跪,剜去自己双目。我在尤宁被她囚在地下室,拳来脚往总体说有得有失,并不惨痛,而她给吕库古小姐造成的肉体与心理伤害是永不磨灭的。”

  “天哪,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她和无耻之徒间的这些事,原以为本来就是母女。”

  “直到她闯入末裔葬地后,方才明瞭整天被自己毒打的这个可怜女孩,是另一条时空线里的安娜,这份愧疚瞬间摧毁了紫眼狐狸,以至于横下一条心来以身赴死,希望能给她留下些好印象,作为弥补。”我往迪姐怀中缩了缩,悲叹道:“我远比她要幸福得多啊。”

  “我当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若你从没遇见她该多好,那就不必整天徘徊在危险边缘。”

  “我只是这世间的一粒微尘,渺小得用显微镜都找不到,大浪淘沙之际,根本无力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我的梦想,就是像真正的骁鸷那样,自由翱翔蓝天。但是,Dixie,你告诉我,换做你是我,在面对鸳鸯茶的淫威,蓝花楹的凶暴,我该怎么做?一环接着一环,不如此就将看着无辜的人死去,不得不象个贱货那样不断卖身。伏在别人身下,心中默默流泪,那份对你的愧疚,叫我生不如死,甚至我恐惧别人提起你的名字。”

  “也许我置身事外,无法体会你的感触,但除了要去搞绑票,就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么?”

  “年少时,我看待问题都比较肤浅,总是认为,不乐意的事转身走人便是。但莉莉丝们颠覆了我的旧观念。那是三十条宝贵的生命,复杂的个体,没人生来就是邪恶的,她们只不过是想扭转命运而误入歧途。我从想要摧毁它渐渐变成想要保护它,不愿见到任何一人惨死,时间将会改变一切,正如同你与我,从陌生走到熟悉,也同时学会了各种包容。”

  长期浸淫在复杂的氛围中,让我在某些方面触觉变得敏锐,即将到来的华宵之夜,现如今被参杂进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届时必将会走向失控,并以血淋淋的结局落幕,然而我全然想不出对策。这件事就像Dixie所说的那样,太大了,连她这种媒体人也只得三缄其口。

  “一切的变数,都将在接下来的72小时内成为定局,而想在这么有限的时间里扳倒一切,实在是难上加难。Besson,我只能在道义上支持你。”

  总之,这场对话就在忧心忡忡的气氛中结束,我佯躺在迪姐的臂窝中,搂着她的腰肢进入梦乡,待到第二天正午时分,我等三人骑着大马,穿透雨幕来到女神峰下,她绕着山丘小跑一圈,见到了叹为观止的后山,心情才略略提振。迪姐说这片天然环境如若好好经营,前途将一片光明,姐妹会需要有良人引导,从作奸犯科的泥潭中走出去,那才是正道。

  “马上就六点了,你怎么累得睡着了?”在一阵粗鲁的推搡中我惊觉回来,那是被喊回家心有不甘的木樨花,她将手中粗茶淡饭一丢,回味起昨晚的快乐时分,显得很是留恋。这位就是我所说的头脑灵活之人,倘若目标人物奔逃,木樨花将在后门堵住他的去路。

  “你再仔细辨认一下,别闹了半天将对象搞错,到时就无法收场了。”最有气力的艾莉森正在收拾大号拉链包,一旦药店老板被打晕,咱们将人装入后,她负责背在肩上带进车里。

  “没错,就是这个布雷德利。”我扫了一眼,将照片提给黄瓜。她也是我精心挑选的,腿脚麻利之人,一会儿将从后巷爬窗进入药店二楼,切断所有电话线,并毁坏所有门锁。此举是为了预防目标不走后门而逃上楼,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拖延时间等待条子的到来。

  “那我究竟干什么呢?只是望风么?”主妇里的另一个,名唤甜瓜的女子悻悻然发问。

  “你的工作较有难度,倘若药店老板狗急跳墙,厮打中肯定会发出噪音,那么你得设法在附近引发一场骚乱,转移周遭邻居的注意力,以便咱们成事。”天竺菊沉思片刻,道:“你是我们里长得最慈眉善目的,天生就给人一种信任感,要好好地发挥天赋。”

  “走吧,再过半小时人家就要歇业关门了,”我在镜前解开几颗纽扣,让自己风骚的事业线暴露无遗,故意濡湿长发,摆臀扭胯一番,自觉妩媚动人,这才扶着番茄和天竺菊的肩爬下厢车,打起一支时新的透明塑料伞,向着店家款款而去,行动正式开始。

  作为一间药房,每时每刻都会有散客跑来购物,如果贸然进去,恰巧遇上同店的顾客,以我俩的姿容一定会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首先就是败笔。因此,想要办成这件事,必须剔除所有的风险,那么一来,露西撒谎成性的这个特色就凸显出来了。

  我们想要一个不被打扰没有监控的环境,该怎么做呢?这就必须给老板下点猛药了。年轻人都爱搞Party,名义上是玩闹,其实就是聚在一起乌烟瘴气,把把妹,上个床,一起溜冰嗑药什么的,所以只要搞聚会,就会去买些违禁品。

  通常来说有两个渠道,一类是认识的的Dealer跑来挣外快;还有一类就是药店。他名义上买各种保健品和感冒药,但在处方药柜子里往往会藏一些Drug。这家店据说老板偷偷往外卖一种叫神仙水的幻剂,因此,能说善道的番茄中午就被派进来找布雷德利商洽,声称自己有俩姐们晚上要搞舞会,需要在他这里定些货,傍晚时分过来拿。

  那么一来,老板就会守在药店里,安静地等待客户到来,当人进门后立即翻打烊关门的牌子,然后将人带去没有摄像头的角落,来做成这笔买卖。我俩带着黄瓜和木樨花来到药店对马路的小巷里窝着,指使露西先进店观察环境,为了能更好的知道实际情况,我给她手机上按了一个放大器,能将周边环境的对话杂音听得一清二楚,以防番茄冒冒失失出纰漏。

  在门钟响起的同时,手机立即传来低沉的嗡嗡声,那是店里除她之外还有顾客,露西走去窗台前玩着老板的狗打发时间,过了半分钟,两名条子端着一包创可贴气宇轩昂地走出门来,散步般往北面而去。做惯贼的我俩分外谨慎,依旧不动声色,静静地潜伏着。

  “老板,白天跟你说好的,东西备下了吗?我两个姐们快到了。”番茄发来第一个暗号。

  “可以了,木樨花去后巷,黄瓜你去爬窗。”我一拍俩小妞屁股,让她们各自就位。

  听着露西正在敷衍,我俩对视一笑,打着伞不慌不忙朝店子过去,一推开门,老板正托着腮帮子在静候,当见到高挑迷人的我俩,不由喜逐颜开,让我们顺带帮他去翻上牌子。

  “你俩就是买家?应该不是住在城里的吧?这附近的年轻人我都认识,从没见过你们这种绝品尤物。”布雷德利团着手,眼睛盯在我身上移不开了,果然哪,南方人还是喜欢白妞多一些。他色迷迷地看了一阵,忽然说了句怪话,问:“你俩是静的还是跳的?怎么出栅?”

  “诶?这什么意思?”我心头一咯噔,不觉傻眼。虽说我与天竺菊混迹底层,但除了抽烟外再没其他不良嗜好,丝毫不懂这个行当里的黑话。静与跳肯定是指不同的东西,但出栅又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花钱买些药还得对暗号,早知如此就该找范胖咨询清楚。

  “你这间屋子怎这么热呢?外面都比店里凉快,”我烦闷地走去一边,撩动薄衣拿手帕煽风,这也是原先设计好的一部分,引诱老板过来偷窥。老实说现在的我俩,与男性时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在气力上明显得弱了一大截。这个男子个虽矮,但比较敦实,尤其是鼓胀的大腿,一看就是时常运动的,真要打架,不太可能一拳能击倒,需要在背后抡闷棍才行。

  “两种都看看吧。”老板站在柜台里,正等着答覆,天竺菊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通过她背后的手势,表明柜角既有喷子又有手枪,也许此人时常挨抢,防范意识比常人要强。

  “你俩不会是提篮的吧?跟谁在混?”他听后愣了愣,忽然笑了,又甩出另一句黑话来。见我们毫无反应,说:“我只是要确认清楚,那么你们洒了几颗豆?这总可以言明吧?”

  “听着,你别跟我摆谱,我自己不用这些,是代某人来买的,他不方便出面。神仙水十二管,就要这个。”天竺菊听着这些迷语般的切口,有些怒了,拉开腰包开始码钱不再理他。

  “我问的就是这个意思,静的是方糖跳的是水,豆子嘛就是数量,出栅是支付方式啊。”他仰天大笑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摆手,道:“抱歉,因为便衣有时会伪装成顾客来盘道,所以行有行规,我一眼就看出你俩不是条子,他们请不起你们这样的高档货。两位小姐理应是干提篮的吧?这不丢人,能用得上神仙水的大多是纨绔子弟,不捞他们捞谁呢?”

  通过他的一番热情介绍,所谓提篮就是电话预约请去的伴游女郎,某些有案底的人不方便抛头露面,会让小姐在过去的路上代为购买。而通常这类女子也是手脚不干净的,她们会在药里下毒,当把屋内的人都喝嗨躺倒后,就去翻箱倒柜窃取财物,然后快速逃跑。

  “你丫就别再科普这些垃圾常识了好不好?我们真正希望的是你能从柜台背后走出来。”听着他满口废话,我在心头暗暗叫骂,刚转过身打算开喷,结果用力过猛衬衫扣子崩飞了一颗,茁壮的胸脯一下子暴露在他眼前。药店老板浑身一激灵,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你留个手机号码给我,我就送你两管更厉害的,怎么样?”他顾不上数钱,转过身蹲在一个柜子前倒腾起来,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天竺菊暗暗掏出橡皮警棍,正待抡上去,哪知沙发上的狗狂吠起来,沿途路过的行人闻听,纷纷在议论,怎么店门关着狗却没带回家呢?大有过来探头探脑的意思。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布雷德利闻见异响,霎那间扭过脸来。

  “住口,一天到晚瞎叫什么!”好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身上,天竺菊刚刚举起的手随即放下,弯到背后去了。药店老板擎着一支小指粗细的玻璃管,里头盛着石油般的黑色药液,得意洋洋地说:“怎样?这附近你随便去找,能搞来这种好东西么?你只要陪我玩玩,往后每周都能上我这来拿平价货,买多买少全是你的事,这可是发大财的机会。”

  “真是不可救药啊,死就在眼前满脑子还是色欲横流。你可知道落到莉莉丝们的手里,将会迎来怎样悲惨的命运?”我冷哼一声,来到柜台前向他伸手要纸,然后装模作样地写起字来,埋怨道:“虽说你人不错,但并不怎么懂风情。凡是见过我大姐的,人人都说她好,反倒是我,更象只丑小鸭没人理。你将她晾在一边,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宝贝,莫不是你在暗示我?咱们可以三人一起玩。我怎敢晾着你大姐呢?她一脸凶相让人不敢接近啊,我还以为她讨厌我呢。”他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我停下笔,不住朝着天竺菊使眼色,抡啊,还站着干嘛,没见我磨嘴皮子都快没词了么?

  结果这一棍依旧没抡下去,因为他那条蠢狗瞥见又开始叫唤了,男子被扫了兴,让呆坐一旁的番茄将狗牵出门去,别再待在屋里,开始从柜台背后阔步出来。哪知他方才走到我身旁,头顶的白炽灯忽然爆出阵阵火花!我的心瞬间滑落到谷底,这种情形明摆着,黄瓜剪电话线时,肯定将电路的火线给一块切断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难道是进贼了?你们?”疑惑、懊恼、气愤以及怀疑数百种表情同时聚集在脸上,药店老板深知自己着了道,一把推开我,开始往楼上仓库飞奔而去!如今的形势,已无法收场,只能依靠暴力将他轰倒在地。天竺菊怪叫一声,挥舞着棍子飞扑出去,布雷德利惊出满头臭汗,一个转身侧踢横扫过来,好巧不巧正中她的腕子,整条胳臂瞬间变得又青又紫。

  我顺手接过橡胶棍,踏着她的肩背跳将出去,一把抱住男子双腿,开始轮舞狂揍并往下拖,此人气力不及我大,除了徒劳无益地踢我脚踝什么都做不到,很快被我牢牢压制住双臂。只听得背后声起,木樨花许是听见屋内有厮打声,再也按捺不住,竟然倒提着利斧冲进来助战。药店老板见她气势如虎,惊得魂飞魄散,不知哪来一股狠力,竟然将我生生踹飞。

  “别让他逃进柜台里拿枪!”楼上的黄瓜此刻也跃下楼来,抓起一只电蚊香朝他掷去,男子后脑被击中滚翻在地,居然嘤嘤啼哭起来,他问我们为何要杀他?难道是为了抢钱么?

  “别动,我好像肋骨断了。”被他那对壮如青蛙的腿踹中,我半晌爬不起身来。昨晚负伤之重,令我战力大打折扣,内出血的地方许是又破了。我揉了揉胸,冲着发呆的露西大叫起来:“你是想等他自己生老病死么?赶紧去助战啊!找条绳捆起来!”

  就在这旦夕之间,药店老板忽然不发声了,四个女人挤在柜台前你争我夺,待到冲进去后才发现,这家伙居然不见了。而那两把搁在柜底的破枪都是空仓,并且喷子是坏的!

  “地毯下有活门,他逃到底下去了!这个家伙真是狡兔三窟啊!”天竺菊手忙脚乱地去扯,这块活动地板已被他倒锁,此人正在底下破口大骂。冲动的木樨花立即挥舞斧子劈斫,药店老板闻见钝音噼噼啪啪往更深处奔逃而去。我喘上气来赶过去看,本来就是挑动插销这么简单的门板,已给这个傻妞砍得一团糟,待到打开,已忙活了一分半钟。

  绑票药店老板这种事,原计划要在两分半钟内完成,并且全程都要保持极度安静才是。现在大杀四方闹出无穷动静,已使得对面铺子前喝汽水的店员探头出来。

  “打电话给甜瓜,到她发挥专长的时候了!”我冲着黄瓜大叫,急出满头热汗来。这是因为闹出动静并不算可怕,当我们跳下地缝后,摆在眼前的是道长廊,顶头又安了一道铁门,他正躲在里头打报警电话,千防万防不曾料到他裤兜里揣着手机,早知如此就该在厮打时给他踏烂才对。不过,稠溏的局面难不倒我,任何门锁对鹦鹉尺来说都是开胃小菜,我使出全部手段,三下五除二撬开门锁,一记凌空侧踢,在电话被接通前荡飞了手机。

  “等等,给我五秒,就五秒。”男子见最后求生的工具成了一地狼藉,忙跪倒磕头,哭叫起来:“我究竟说了什么惹得你们非要逼杀?谁让你俩穿得那么暴露,又故意做出一些挑逗的举动,不是吗?或者你们自己说,倒底想要什么,钱还是药,尽管拿去,放我走吧。”

  “把斧子放下,每回你都端着它干嘛?把他吓坏了。”我伸手夺下木樨花的凶器,忽而转念一想,此人似乎是个窝囊废,如果靠恐吓就能获得答案,又何必非得将他绑票?那不是自找麻烦么?刚想开口,背后几人已扑进屋里,顿时刀光剑影,橱倒桌塌,斗得不可开交。

  这本就是漆黑的地下室,昏昏沉沉一片模糊,四个人扑到墙角前,却又犹豫起来,生怕误伤了自己人。男子迅捷地抓住这个契机,狠狠用头撞向黄瓜,一把抓起掉落在地的匕首,扭住她胳臂,就像抓到救命稻草,立即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都给我把刀丢了,不然老子立即捅死这娘们!”他目露凶光,缓缓站起身,紧贴着墙壁逐寸逐寸向门口移动,恼道:“真是岂有此理!二话不说上来就砍,难道全是神经病么?”

  “别冲动,把刀放下,让我来换她!事由我起。”见七寸被人掐住,我只得丢了橡皮棍,让众人闪开,缓缓向他靠近,说:“我们错了,你想怎么我都成,先松开手。”

  “不,你太高了,视线会被完全挡住,别耍鬼点子!”他奸笑数声,将匕首往上一挑,刀尖刺入了黄瓜柔美的脖颈,这小妞平时最注重保养,初到绯红山庄的早晨,乱摸的人里就有她。此刻黄瓜吓得浑身筛糠,僵如瘟鸡,见自己汨汨淌血,扯开嗓门就打算放声大哭。

  “真是吵死人了!老娘在等的,就是他慢慢靠近我啊!”说时迟那时快,我将手中之物狠狠砸碎在水门汀上,顿时一蓬亮如核弹爆炸的白光乍起。药店老板自不必说,立即在光芒下震晕当场,可恨的是这三个有过前车之鉴的小妞,全无防备,也是应声倒下。

  我只得侧身拧住黄瓜衣领,死命往外一拽,上前就要夺男子的刀,这家伙在雷鸟炸开时,正跻身在她背后,受到的冲击大打折扣,虽致盲了双眼却还有意识,但见自己又落入困境,他侧滚躲进了桌椅底下,利用自己体格娇小在这堆破烂里乱爬,我竟丝毫捉他不住。

  很快,匕首开始四处出击,游离于各道破缝之间,将众人暴露在外的腿脚割得满是血口。天竺菊见事情急了,一个鹞子翻身跃上房梁,喝令众人先出去,空间立即被腾空了出来。布雷德利见她们退走,我也拿他无计可施,便开始往纸板箱深处去,隔空对骂起来。

  正所谓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躲入狭窄空间固然是个妙招,但也将自己限制住了,我紧接着甩出第二颗雷鸟,在桌底再度炸开,压缩气体要燃烧干净,就会迅速抽干这片区域的空气,过去的仿制品成功焚没廓毂,更何况现在是原装正品,男子在饱受烈火煎熬的同时,也感到透不上气,急急忙忙爬滚出来。倒悬在梁上的天竺菊正等着这一刻,忙扑将下去与之滚作一团,我等四人见她得手,立即从四面八方扑来,各自扭住一条手脚,压在身下令其无法动弹。

  男子深知只要被这伙贼婆娘带走,自己断无生路,强烈的求生欲令其变得无比疯狂,他竟硬生生挣脱出来,仰头一口咬住天竺菊喉管,同时捞住番茄和木樨花的长发,与之滚作一团。我恼怒地在旁寻机踹踢,喝令黄瓜赶紧去将农妇叫来助战,伸手去拨那颗头。

  “该死的,你别再踢了,我快被他咬死了。”天竺菊脸色发灰,两眼一翻即将驾鹤西去,男子迅速松开其余两妞,一个裸绞将她拖翻在地,缩进墙角继续负隅顽抗。薄衣轻纱哪经得住这般折腾,天竺菊大片雪白胸脯坦露了出来,男子望见,激动得发出一串连环屁。

  “好了,别再靠过来,老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拧断这妞的脖子。”见自己又获生机,面露惊恐的他立即张狂起来,男子吐了口血沫,叫道:“都给我滚出去,立即,马上!”

  “我去你妈的!”话音未落,我早已操起桌上的水晶烟缸,照准男子天灵盖拍去!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大空档便暴露出来。趁此良机,天竺菊后脑勺狠命砸向他的鼻梁,好似开了个染缎铺,夹杂着黑红污血的鼻涕,统统滚将出来。我俩捉住他头发胳臂,凌空将之狠狠砸在桌面上,其余三人仿若大梦初醒,跑上前来,挥舞着各种登山索进行捆绑。

  不论你是百战剧盗还是武林高手,要同时斗杀五名身高马大的凶残贼婆娘,那都是螳臂挡车。男子渐渐感觉不到腿的存在,接着是胳臂,最后就连脖子也被箍紧,疯狂的木樨花利用体重倒挂绳索往下拽,药店老板被勒到脸成了猪肝色。我见快要出人命了,忙命令她去找Chloroform,自己则用臂弯和大胸将他脑袋牢牢锁住,让药店老板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如果非死不可的话,我希望能丧命在你手中。”男子被制得死死,彻底放弃了挣扎,双眼不由一红,涕泪横流起来,嚎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谋财害命?还是受人指使?”

  “从没说过要杀你,好好配合调查,原本不必吃苦。相信我,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悲哀,在敌我力量这么悬殊的对比下,换做是我,不可能比布雷德利表现得更好,他已是拼尽全力了。说话间,木樨花抱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茶色玻璃瓶进来,拧开盖子,正欲像灌汽油般给他浇个透心凉,艾莉森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门洞前。

  “我的妈呀,怎么还有人!”男子惊得狂叫一声,像条蚯蚓扭动着身躯,农妇往脖颈注射了一管来历不明的红色药液,于是布雷德利开始口吐白沫,终于消停了。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搞得满地狼藉,想要收拾干净得花费无穷精力。”她将我等轰出地道,在里头清扫起来。我们回到楼上,也手脚麻利地用清洗液洗去手脚痕迹。那条狗坐在沙发上,已被吓到瑟瑟发抖,再不敢叫唤了。十分钟后,农妇在底下完事,背着大包上来。

  黄瓜提着木樨花的利斧,邪恶地扫视着大狗,打算上前劈斩。天竺菊忙从她手中夺过,叫道:“咱们绑走它的主人已是极不人道,你还想将狗也一块砍死?简直是禽兽不如。”

  “从后门走,看看你们这群四肢不勤的,连清洁打扫这么简单的事都干得这么马虎,还得我来。”艾莉森将包丢给我们,自己喘着粗气开始忙活起来。我们在番茄的开道下,扛着沉重的药店老板出门,厢式车已被开到了巷尾。抬进车后,解包去看,这家伙浑身至少被捆了五条绑绳,已达到了可笑的程度,不仅如此,车内的破床上还有她起先预备的毛毯,被子等大量作案工具,我估摸着这通操作之下,男子熬不到被送上女神峰,就得活活热死。

  两分钟后,艾莉森腋窝夹着被麻醉的狗也爬上车,向远处唤了几声猫叫,正与人讨价还价的甜瓜闻讯这才折回,跳上驾驶座发动引擎,伴着一股灰烟,向着西北方向仓惶而逃。

  在行驶过程中,大家清点损失,五人里四人带伤,天竺菊最严重,脖颈上落下两排牙印,正不住往外渗血,好似被吸血鬼啃了那般。三个小妞各有不同刀伤,但轻微得只是破了些皮,众人将血衣雨靴填入原先装人的大包,找了口污水池子绑上巨石沉潭,然后光着膀子相互依偎,彼此来回递着Weed,强打精神。

  药店老板在车临近Stapleton时醒了,开始滔滔不绝口念圣经,就像在为自己作悼词。作为加害人的天竺菊很过意不去,在一旁不断好言安慰,顺便为他点上一支变色龙。

  他方才抽了几口,余光瞥见车厢杂物堆里有鹤嘴锄和煤铲,料定自己凶多吉少,竟吓得尿了裤子,又开始新一轮歇斯底里。艾莉森只得再赏他一针,就这般胆战心惊地过了镇子。

  女神峰的土丘前,或站或坐挤着十余个贼婆娘,接替我们将他抬去了地窖深处。我站在道口吹了一阵风,心绪完全平复下来,抬腿上了土坡,却见迪姐并未驱车离去,也一块站在人堆背后张望。

  “我还以为你早就回了伊腾顿,今晚留下来么?”我好奇地迎上去,问。

  她不忍直视那具被毛毯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牵着我的手走到僻静处,要过一支烟后抽了几口,叹道:“那种珠子我从别人手里见到了,虽不知是什么,但戥星台很不寻常。灵戒既不是华盖,也不是蛇胚。你要规劝姐妹们,千万别私自吞服,它十分危险。”

  “这,那现在该怎么办?珠子被她们取走了,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擅自吞下。”

  “把暗世界的联系方式给我。仅剩下两天,我认为尤比西奥他们,已经赶来了亚特兰大。现在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疑问,都需要人去逐条釐清。另外鸳鸯茶那里,不能继续瞒下去了,以他的人脉和实力,或许可以帮到你们不少。刚才我想到一个法子,今晚你们再开场群巫会,索性将实情说明清楚,既然一定会来,就将命运交给她们自己去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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