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渐渐窜上来,小路不见了,原先肆意生长的野草此刻却像水底的水草一样没了精神,只是随波而动。

  水还在上涨,没过了脚踝,只是平静的有些奇怪。它不似吐着獠牙的猛兽,就如这天地本就属于它一般,此刻只是静静的收回领地,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天是晴朗的,可这太阳照的如此虚幻,水面的波光粼粼,真好像走在湖边。

  水似乎没有时间概念,均匀地流淌开去,侵占着自由的土地。河流上方仿佛压着重物,它扭曲一番便不再挣扎,任凭风浪起。

  可能是听到了召唤,云黑压压的袭来,毫不客气将太阳拒之门外。云海翻腾着,它是发狂的野牛,急需发泄,它不再温柔,雷厉风行。

  不等到潘听白他们赶回教学楼,天空已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倾泻而下,此刻是雨的囚笼,囚禁一方天地,水在上升,挤压着这并不宽敞的空间。

  远处的一片白,是幸存的光亮,只是太过微不足道,像颗小月牙。

  是水带来了雨,不是雨引发的洪水。

  天地愈来愈近,似两块磁铁,互相吸引。

  要不了多久了。

  水没上了台阶,似吐着信子的蛇,舔着学生们的脚,他们惊叫着跑开了。

  它把绿化带淹没,蝴蝶奇怪地飞走了。

  它将掉在地上的纸张浸润,吞噬。

  它冲开教室的门,拔剑四顾心茫然,只好默默地把看到的收下。

  它是好奇的顽童,一切触手可及的皆把玩一番,用完即丢,一点不懂珍惜。

  水高过了桌角,一楼已不再安全,学生们慌张地往楼上跑。

  潘听白总算趟着水赶到了教学楼,目光里早没了可以立足的干燥地,安清露跟在他身后,还好没有走丢。

  “你刚刚说水逆,那是什么?”

  “这大水是人为的。并不是开闸放水这么简单。”

  “什么?难道是仙术?”潘听白一脸惊讶。

  “总之先疏散人群,待会再和你解释。”

  说完,安清露率先冲进了教学楼。

  “这边,这边,不要推搡,大家先往楼上走。”

  “东西不要拿了,命都没了,还在乎这个。”

  “那边的同学互相搀扶一下,不要有落下的。”

  水一刻不停地上涨,没过了一楼人们的膝盖,走路已有些吃力。

  一楼人本来就多,但很快二楼的同学也开始往楼上赶,楼梯口被堵住了。可还有许多人等着上楼,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只顾着往前,把阻在面前的推开,再顺势往后一拨。原先在上面的转眼便摔下了楼,扑通一声掉进水里,有些吃痛,瘫坐在地上。一些脾气火爆的,三两步冲回去,将那人拉回来,他们就这样在楼道中掐起架来。

  没人在意他们,所有人皆只顾着自己得救,像一群螃蟹,自私地将其他人抛在身后。

  潘听白拉住了想要上去劝架的安清露。

  “随他们去,你去劝只会被卷进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水已到了腰间,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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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清露挣扎了一会,便放弃了,显然是对他们失望了。

  后头有些人姗姗来迟,一把将潘听白他们推开。

  没有办法了。

  潘听白抓起安清露的手便向着艺术楼去,那里远离教学楼,应该还没有多少人在,只是不知这么大的水能不能赶到了。

  雨下得更急了,原本平静的水面变得汹涌起来,舔食着墙壁、树木和停着的车辆。告示牌被冲倒,漂浮在水面,如同一艘无依无靠的小船,转眼便被水浪吞噬。

  潘听白眼疾手快,抓住了卡在墙边的梯子,是被装修工人留在那里的,此刻成了救命的救生艇,向着艺术楼划去。

  距离发现水位上涨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连搜救队都来不及反应过来,街上除了树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这场大水中屹立。

  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更可怕的浪头要打来了。

  不知哪里漂过来一个书包,潘听白顺势拿住,打开才发现里面竟全是零食,不知是哪个贪吃鬼的。

  左右摇晃了许久,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的艺术楼,楼梯口空无一人。

  安静得有些可怕。

  潘听白走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过道里回响,淌着水的鞋发出的声音沉闷异常。

  安清露跟在身后,不敢离太远。

  弄堂风吹来,蒸发衣上的水分,带走了热量,凉飕飕的,呼呼声似夹杂着如泣如诉的低语。

  走廊里的门皆是关闭的,门上积起厚厚的灰尘,明明是每天都有学生上课的教室,却好像被遗忘了多年。

  门框上拉下了蜘蛛网,墙皮剥落,原来挂着的一幅幅画掉到了地上,还有些爬满了裂纹。

  越往里走,时间流逝的越多。

  那刷着漆的栏杆也已锈迹斑斑,不见往日的蹭亮,在转角处断了口。

  潘听白拉起了安清露的手,她的手冰冰凉的,柔若无骨,还在滴水,摸起来嫩滑无比,如一件精贵的瓷器。

  推开半开着的楼道门,似承受不住重量,“噶几”一声倒地,发出“哐”的一大声,声音久久回荡。

  靠右一侧,地上还留有脚印,但没多远便失去了踪迹,似乎是被人刻意抹去。墙上的瓷砖也被扒了下来,却是在远处破碎。

  潘听白看着这昔日充满欢笑的过道,产生极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穿越了。

  “喂,你还好嘛?”安清露戳了戳他。

  潘听白回过神了,直直地看着前面。

  “我是穿越了吗?”他问出了十分没理头的问题,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不知道,这里安静得太可怕了,我们回去吧。”

  “已经没有退路了。”

  水淹过了一楼,还在向着二楼涌上来,楼梯里的拍浪声远远传来。

  潘听白用剩余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悸动就像在在心脏旁装了个发动机,一刻不停地刺激着弱小的心灵。

  没有退路了,他们只能往前。

  潘听白带着安清露跨过门板,绕开掉落在地的瓷砖,越往里,灰尘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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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快看不清地面原来的样子。

  突然,左边的房间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似乎有某种规矩,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们一大跳,潘听白甚至退到了窗口。

  “里面好像有人。”安清露抬手指了指,向潘听白示意。

  潘听白咽了咽口水,上前轻轻推下门,没有锁,一推就开。

  里面的场景却让人大惊失色。

  一地的稀碎,灰尘厚厚地掩盖在上面,满屋子的破烂,好像有人在这里发生过战斗。

  并没有人,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那是谁在敲门。

  门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露出了门后的尸体,已死去多年,成了骨架。从身上的衣服碎料可以看出,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不知怎么的死在这里许多年。

  潘听白被吓得惊叫出声,安清露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并不意外。

  从骨架看,没有明显外伤的痕迹,像是被时间夺走了生机。

  安清露开口打破了宁静。

  “饿死的,被困在这里了。”

  “怎么会,艺术楼每天这么多人进出。不对,这里的时间变快了,他们更像是来不及反应,迅速流失了生命。”

  “算你还有些聪明。”

  “可他刚敲门我们就打开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

  “每个房间的时间流逝应该是不一样的,”安清露沉思道,突然她反应过来,冲出教室跑到了过道的窗边,又松了口气,“还好。”

  “怎么了?”潘听白跟了上来。

  “外头的水停了,看这高度大概两层楼,八米的样子,外面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应该是我们把门弄倒破坏了它的时间隔层。”安清露解释道。

  “这么说我们不会消失。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潘听白质问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你刚才还说要解释这大水,你似乎全都了解。”潘听白微微眯起了眼。

  “我是知道一些,但具体我也不清楚。这水肯定是有人引起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引发事故。艺术楼的时间流逝则是被诅咒了,有人在这里下阵,目的就没有如此简单了。这种能加快时间流逝的阵法都是禁术,不知这下阵人是如何做到的。”

  潘听白听着这超出认知的解释,有些迷茫。

  “这还真是仙术了。”他颇为感叹,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也不知道在这场事故中死了多少人,而始作俑者却只是大手一挥,就有那么多生命消失,家庭破碎,造成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起码这座城市是毁了。“这该死的洪水。”

  “水?”安清露定了定神,“我想我可能知道了。走,上楼。”说完她就抓起了潘听白的手往楼梯口跑去。

  “干什么?”

  “去确认尸体。这水可能是救了我们。”

  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貌似这只是夏天里的一场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远处的天边挂起了彩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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