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方平与冯京,赵煦坐在坐褥上,微微眯着眼睛。

  他的手指,对握在一起,慢慢的摩挲着。

  石得一悄然的来到他面前,躬身行礼:“大家……”

  赵煦回过神来:“都知来了……”

  “有什么事吗?”赵煦问道。

  石得一躬身答道:“奏知大家,资政殿学士臣布,今日入京了……”

  “曾布回京了?”赵煦露出笑容来:“甚好!”

  他正发愁没有人背锅呢!

  你看,背锅侠不就来了?

  考虑到曾布这个人,为了进步,是舍得下狠手的。

  这就更妙了!

  于是,赵煦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到通见司,让郭忠孝通知都堂,请都堂尽快拟定曾学士的陛见日期!”

  “诺!”

  ……

  张方平与冯京,走出左昭宣门,出了大内的范畴。

  两位元老扭头看了彼此一眼,都深深感觉,对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恨之人。

  但偏偏……

  官家却让他们两个和衷共济,一起制定胥吏磨勘之法与公考推广之制。

  这真的是……

  叫人浑身难受啊!

  这个时候,一直在宫门前等候的小辈们,都已迎上前来。

  当着小辈,两位元老还是要面子的。

  何况,接下来他们还得频繁会面,商讨相关细节。

  于是……

  “安道兄……”冯京首先对张方平拱手:“愿请兄明日过府相会!”

  “好说!”张方平挤出一点假笑:“今日得罪了!”

  “不敢……不敢……”

  迎上来的两家子弟,都是目光灼灼,看着两位长辈的模样,一个个低下头去。

  实在是两位元老之间的气场,太吓人了。

  他们赶紧上前,问了安,然后各自搀扶着各家长辈,战战兢兢的离开这是非地。

  ……

  冯京回到家,他的女婿蔡懋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与张节度是?”

  冯京笑了笑,道:“老夫与张安道,已奉了旨意,今后不止是元祐字典书局,恐怕还有好多事情,都要在一起办差了。”

  “啊!”蔡懋缩了缩脖子。

  自家泰山和张方平素来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京也没理会蔡懋的诧异,他看向自己的那几个儿子、孙子,轻声吩咐:“尔等给老夫记住,从今日开始,统统给老夫闭门读书!”

  “敢有踏出府门一步者……”

  “休怪老夫家法无情!”

  冯京的那几个儿子、孙子,都是一副惊恐和不情愿的样子。

  看着这些混账,冯京就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他知道,这些混账之所以这个德行,是因为不能出去到勾栏听曲,到瓦子里买醉!

  想他冯当世这一生,可谓是传奇!

  连中三元,两娶宰相妇,历事四朝,从一介身无长物的布衣匹夫,而至朱紫加身,拜授节度。

  一路艰辛,筚路蓝缕,才有的今天!

  奈何……

  儿子们不成器,孙辈也没个长进的。

  竟全部是恩荫官出身,一个进士都没有!

  这也就罢了!

  关键,他卖了老脸,好不容易给这些混账争取了些差遣。

  结果……

  他们到了地方上,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拿去当了垫脚石,做了扬名的对象。

  成就了好几个选人改京官。

  要不是他还活着,恐怕这一个个都得和他泰山富弼的小舅子晏几道一样,被人耍来耍去。

  想到此处,冯京便阴沉着脸举着天子所赐的几杖,在地上重重的一顿,对这些混账道:“老夫不是与尔等说笑!”

  “从今日起,敢出老夫家门者,老夫绝不轻饶!”

  从今天开始,他和张方平都可能卷入旋涡。

  这些混账,若傻兮兮的出门,难保不会成为有心人利用的对象。

  把儿子、孙子们统统训斥了一遍,冯京才在女婿蔡懋的搀扶下,走回后宅。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也就是蔡懋这个女婿了。

  希望,蔡懋能成器。

  这样,他的子孙们起码还能在姐夫的荫庇下,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就像晏几道能够活蹦乱跳到今天。

  除了他爹是晏殊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富弼的余荫还在,富家人还能和元老们说上话。

  不然,就晏几道那到一个地方,就和歌女、舞女纠缠不休,到一个地方就和富商、衙内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的德行!

  早死了八百遍了!

  想到这里,冯京的心,就不免又晦暗了几分。

  同时,他想要争圣眷的心,也增强了数倍。

  没办法!

  方今天子少年登基!

  若他的寿数能和仁庙齐平。

  那他就至少还能执政数十年。

  而这位陛下很重感情!

  他泰山家的小舅子晏几道,就是这位陛下顾念旧情的最佳证据——

  其即位后,就下诏召回,授给官职。

  也就是晏几道自己不懂珍惜,不然,换一个稍微成器点的,就能借机起势了。

  所以啊……

  冯京今天在宫里面,是在为他的子孙负重前行!

  为了子孙们,甘当官家的的嘴替,未来还得做他的工具。

  这样想着,冯京就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子德啊……”冯京看向自己的女婿:“且替老夫去一趟太师府,知会太师一声……”

  “就说,老夫接下来月余,恐怕都无暇登门拜访,望请太师恕罪!”

  蔡懋立刻道:“小婿遵命!”

  冯京看着蔡懋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去吧!”

  “诺!”

  望着蔡懋的背影,冯京又叹息了一声。

  其实,子孙不成器,还可以提拔女婿,将女婿当成继承人培养。

  可……

  他冯京冯当世不就是老泰山富弼选的继承人吗?

  那他在老泰山故去后,关照过小舅子富绍庭几次?

  答案是——很少,很少!

  女婿,终究只是半子。

  他活着的时候,才是亲戚,一旦他死了,逢年过节,能来冯府看望一下,都算是感恩、孝顺了。

  ……

  曾布骑着马,在元随们簇拥下,回到了他在汴京城的家宅前。

  他看向空荡荡,没有陈列物的大门。

  “吾家门前,不日当有列戟!”他如是想着。

  是啊!

  必须要有列戟!

  而横门列戟,在大宋就代表着两府大臣!

  曾布正想着,大门就已经被人推开。

  身穿命妇服的发妻魏玩,已领着家中嫔妾和子女们出迎。

  “妾等恭贺官人回京!”魏玩盈盈一福,柔声行礼。

  曾布骑在马上,看着妻子丰腴的身子,听着那温婉的声音,再看着她那端庄贤淑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荡。

  他立刻下马,走上前去,将妻子扶起来,念着对方的闺名:“为夫离京两年有余,家中诸事,辛苦了阿玩了!”

  “都是妾身该做的!”魏玩柔声说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曾布看到了妻子的脸。

  凭良心说,魏玩的容貌,其实很不错。

  奈何……

  她今年已四十有六,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让她曾经白皙柔嫩的肌肤,变得粗糙。

  那曾无暇的脸颊上,也留下了些斑斑点点的痕迹。

  哪怕是脂粉,也遮掩不住的痕迹。

  记忆中的满头青丝,竟也有些许斑白的痕迹。

  这让曾布心中升起的柔情与涟漪,瞬间荡然无存。

  他忍不住,想起了被他安置在夷门坊的张氏。

  今年还不到二十的张氏,青春貌美,肌肤如脂,身柔体香。

  哪里是眼前的黄脸婆可比拟的?

  于是,曾布下意识的松开了握着妻子的手,只是按着流程道:“我今既归来,必当好好补偿阿玩!”

  但心中,却已在思念,被安置在夷门坊的张氏。

  只恨不得,立刻到夷门坊租好的宅子里,抱着少女香喷喷的身子,一解相思之苦。

  然而,他不能!

  因为,他这次能回京,可以说多赖妻子在宫中的影响力。

  特别是在太皇太后面前的影响力!

  同时,大宋对士大夫的私人道德,有着很高的要求。

  士大夫的官职越高,要求越严!

  宠妾灭妻,或者纵妾压妻的事情,一旦出现,必然天下哗然!

  所以……

  他必须也只能捏着鼻子,在家中与妻子相守几日,扮演一下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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