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术士的介入，努瓦雍右翼副将总算将快被被击溃的战线重新组织了起来。
战至此时，双方在这部分战场的兵力大致持平。枪戟兵和刀盾兵聚集到了一起，勉强截住考伊科的老兵枪矛手。受此鼓舞，士气有所提升的杆炮队，也开始有板有眼地加入了攻击。他们的射击虽然战果不多，利在声音响亮（爆炸轰鸣），气势磅礴（烟雾升腾），给自己鼓劲的同时，也稳定了己方的情绪(既然杆炮队还没下场，这战局应该还有救罢)。身在战场的士兵根本看不到周边一百厄尔之外的状况，支持他们的往往就是这样或那样的一点幻觉。可笑的是，有时候战争的胜负却正是决定于这些意外的因素。
考伊科的枪矛手虽然步履维艰，但还是凭着坚韧的毅力，顶住轰鸣的火药武器的射击，坚持与敌方步兵展开对峙。这时候，双方都发挥不了经验、装备等方面的优势。就是你一下我一下，像小孩子玩打仗游戏似的厮杀着。努瓦雍军多出来的那么点兵力，渐渐地开始发挥作用。
黎莉娜继续维持对枪矛手的魔法压制。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瞪着血红的双眼，散发着血腥和汗臭，面对面唾沫四溅地嘶吼，毫无理由地厮杀的，所谓‘战争’。这和她在史书上看到的战争是多么不同啊！那种精妙战术的对抗，骑士之间的道义和惺惺相印呢?眼前的战场，简直就和一群泥腿子，一群智能低下的野蛮人，为了一桶酒、一条猪腿（或者一个乡下女子）的斗殴没什么两样嘛。要不是她补上了那掷出决定胜负的致命一击的神秘术士的角色，就完全可以归类为一场闹剧了。
正傲娇中的女术士，突然感到一阵悸动。就仿佛一股电流通过她的身体，令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魔力受到干涉的感觉，在她与同门之间的切磋中经常遇到。难道这战场上还有另外一个施法者?
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阴霾的云层，照射在苦战中的考伊科枪矛兵身上。激烈晃动的人体在阳光的笼罩下，仿佛用金色油彩描绘了轮廓的画影。然而这效果绝非简单地将血腥的场面加以美化。黎莉娜很快察觉到随着阳光的照射，考伊科士兵的反应和动作逐渐恢复了原样。怪异的是，她同时能感到迟滞术的作用并没有被驱散。
魔法探查术，随着咒语和手势被释放了出来。
术士之间并非一团和气。无论是帝国政坛的内斗还是法术学识方面的争议，都会造成相互敌对的阵营。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龙神的术士转而替至圣联合的统治者效劳的丑闻事件。不过这次，显然不是这样的情况。她的探查术像掠过旷野的微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警惕中的黎莉娜，骤然瞪大了眼睛。不对！那些使用长枪的敌兵并非仅仅是克服了迟滞术的负面效果。他们中的一些被努瓦雍的刀砍中、枪刺中，甚至被杆炮射中，要是以往至少会失去部分或全部战斗力，现在却仿佛只是割麦的时候被麦穗划破了手掌。最恐怖的场景，是一个被战戟捅中了腹部，连内脏都从惨烈的伤口漏出的士兵，一脚踹倒了目瞪口呆的努瓦雍枪戟兵，随后毫不在意地拖着掉出来的肠子继续持枪作战。难道是驱使亡灵的法术？完全想不明白的黎莉娜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只有最缺乏荣誉感的术士派系才会以土龙神的名义使用这种卑劣的魔法罢。
十几个突入敌阵的枪矛手，一时来不及归队，便索性一路杀入杆炮手的战阵。刚刚鼓起点勇气的杆炮手，在突入其来的攻击下，迅速地或者说果不其然地败退了下来。任凭副将如何咒骂、威胁，这些缺乏训练的士兵在凶神恶煞的敌人面前再次扭头狂奔。一个身材胖硕、全身甲胄的士兵特别显眼，嘴里还呜哩哇啦地喊叫着什么。后面跟着个小个子的男孩，怀里抱着实战证明作用不大的杆状武器。如果不是因为在战场上，他们倆的举动还真有些喜感呢。
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黎莉娜暗自提醒自己。
具有魔法的效果，却又不是魔法。神恩!她遇上的不是使用魔法的术士，而是父神教的神术使。
虽然某些神术的效果与术士的魔法类似，也有同样离经叛道但还算可以被容忍的术士派系认为神术只是另一种运行模式的魔法，但绝大部分人都承认两者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体系。父神教的教士通过某些特定的仪式，能够引导神的力量在凡界予以展现。既他们称之为神恩，而术士们称之为神术的能力。教廷正式认可的神恩仪式包括祈祷、忏悔、祷告、净化等一系列龙神信徒会觉得枯燥、无聊的活动。而一旦履行过这类仪式，那么终身都不得偏离至高神的信仰，否则将遭受神的裁决（即使神没有裁决，父神教也会代替神惩罚那些叛教者）。神术体系的优点在于，即使不具备魔法天赋的普通人，只要足够虔诚，就能与术士一样使用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而术士则在法术的多样性和适用性上，要远远超过神术使。这种平衡时必须的，否则岂不是至高神和他的神术使们早早就一统天下了。
能够抵消迟滞术的神术……，黎莉娜很快就在记忆的仓库中翻找到对应眼前场景的知识。神圣力量——以神的祝福催发出信徒的潜力。所以，并不是她的迟滞术失效了，而是考伊科枪矛兵的力量被加强了。更讨厌的是，神术的作用仅限于至高神的信徒。换而言之，同样在迟滞术范围内的考伊科士兵享受不到神术的强化效果。这实在是让女术士有些哭笑不得的结果。
然而即便是神，也无法逆转维持世界运行的最基本法则。神术的肉体强化并非是永久的，而是受制于受术者自身体力的极限，而且还附带有疲劳加倍的负面效果。也就是说，考伊科士兵是在以超支体力的方式抵抗迟滞术的影响。只要努瓦雍右翼军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就能不战而胜那些耗尽体能的敌军了。至于那些扎破了肚皮还在继续作战的考伊科精锐枪矛手，一旦神术失效也是会立刻倒毙现场的。
黎莉娜倒是真想和第一次遇到的神术使斗上一斗，可惜她辅佐的阵营实在太烂。除了杆炮手已经是毫无羞耻感的第二次溃退，帝国军右翼骨干的常备兵也承受不住近四分之一的伤亡率，渐渐显露出败相。接敌的战士时不时地会像被什么脏东西压了身似的全身乏力，而对面的敌军则是越战越勇，任谁都会觉得背后凉丝丝地没了勇气罢。难道所谓的至高神，今天真的高居在上空观战，正为他的信徒们鼓劲吗?数量多达四位的龙神呢，恰好不约而同地都不在家?有些事就是不能想太多，你越是想心里就越是慌，鼓足的劲也就像扎破了的猪尿脬一样嗞嗞地泄气了。
满脸是汗，浑身染血的右翼副将气喘吁吁地跑到女术士的身边。这可不是他勇猛善战的结果。黎莉娜刚看到他挥刀砍倒了一个逃跑的募兵，嘶吼着威胁其他士兵顶上去，可惜没几个人听他的。连他的亲兵都不怎么愿意替他杀人鼓劲了。毕竟杀多了，回去也有可能要面对被害者血亲的复仇的。
黎莉娜有些厌恶地退了一步，离这散发血腥的野兽般男人远些。副将没注意到这细微的举动，或者注意到了也没工夫关心。他喘着粗气求告道：““阁下，我需要帮助。”
水龙神的术士可不是这些兵头可以随意指使的。
黎莉娜皱着眉，不耐烦地回答:“你没看到吗？我正在这么做。但你的士兵实在太没用了。”
副将再次无视了术士语气中的轻蔑，而是更为急切地哀求：“我需要更强有力的帮助，爆炸的火球啊、能把人烤焦的闪电什么的。一个，只要一个就好，让这些异教徒体会到龙神和您的怒火。”
黎莉娜慢条斯理地说：“愤怒是我们龙神术士的致命大敌呢。而且闪电什么的……，很不好控制呢。你不怕你的士兵们会被波及到吗？”
副将几乎想都没想就回应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由我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再说了，这些渣滓，死多少都不会有人追究你我的责任的。”
或许正是因此，他的属下才都不愿意替你卖命罢——黎莉娜把冲到喉咙口的冷潮热讽压了下去，开始准备第二个魔法。
副将很识趣地闭上了嘴，眼角偷偷窥视年轻女术士的面孔。黎莉娜希望那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否则这件事了后，一定要让这个粗陋的家伙知道如此行径的后果。术士，绝不是一个宽容的群体。
水元素，就像精灵所描述的神秘粒子以太，从空气、从大地、从近乎干涸的溪流，缓缓集中到术士的身边。如果将它们具象的话，应该能造成一场降雨了罢。只是一个启动语，就能产生如此规模，就不得不归功于黎莉娜的天赋了。她的精灵导师甚至承认，即便是天然亲近水元素的精灵中，也很少有能像她那么快地聚集起足以释放魔法的元素量的个体。
元素，或者说魔法的力量，萦绕在黎莉娜的四周。
语言，即使是能与神交流的咒语，还不足以激发这股力量。必须辅以手势乃至微妙地变换身体的姿态。这就是不同派系的术士间相互区别的特征。黎莉娜使用的是精灵的魔环施法典范，既将魔法的术式描述为一块块形状奇特的模块。而这些模块，又能巧妙地契合到一起，首尾相连地组成一个完美的环形。有点像是精灵闲暇无事雕刻的玉佩；又有点像是人类女孩子乞巧的铜环玩具。然而注入魔力，这个环形术式就能释放出足以扭曲现实的力量。如果要施展更为高阶的魔法，那就把多个环嵌套到一起，威力也会成倍地增长。但结构越是复杂，施法时间就越长，也需要注入更多的魔力，失败的概率更会大大增加。魔环典范的瞬间破化力不如其他的派系，但优点在于效果持久。在对抗神术使的状况下，这无疑能产生一定的加权。
“治愈之雨。”
黎莉娜用了一个通用语作为魔法的引语，这不得不说是她作为人类的一个恶俗。至少她的导师和精灵师哥师姐们就不会这么招摇。不过，低调?个性张扬的人类从来就不认为低调是一种美德。
这个魔法，她只使用了两层魔环。与其说是雨，还不如说是像水雾似的一层薄云，随着风扩散到战场上。这层云并不能遮蔽人们的视线，却能造成一阵清凉的感觉。当然，如果仅仅如此，可就称不上什么法术了，至多算是一种低阶的把戏。水镜术士的弟子，会在这种场景下使用魔法把戏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首当其冲的副将，感到长时间的吼叫、厮杀（虽然杀的自己人比杀的敌人多）所造成的酸痛，在与轻飘飘的云雾接触后，渐渐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因为暴躁而有些发胀的胳膊有些轻飘飘的，充血而只能看清眼前的眼球也恢复了正常。甚至揪着士兵的衣甲而刮破的手指，流出的血止住了，疼痛变成丝丝搔痒，就是那种已经结痂就快愈合的感觉。
原来如此，治愈。这法术在战场上最有效不过了。想必那些受伤的士兵也能恢复一些战力。至少不会再因为被割了个寸把大的口子就满地打滚、嗷嗷乱叫了——这帮兵痞。
咦！咦！恢复了视力的副将突然跳了起来。“您这雾不分敌我的啊！”
黎莉娜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看到过雨只下在你家屋顶上，而不下在你邻居的屋顶上的嘛？”
“那……那岂不是……。”副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黎莉娜倒是给了解释。“没错。父神教的人也会获得治愈之雨的好处。龙神可是很宽容的，不会因为对方的信仰而吝啬他的恩惠。”
“他们……他们会……。”哎，男人的语言组织能力，没指望了。。
“他们的伤口会被修复，异常状态也会被清除。”
这次他说话可顺了许多。副将暴怒之下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被黎莉娜自动过滤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黎莉娜决定，只要战争后这个兵头能活下来，一定要让他把刚说过的话给吞回去。特别是‘我’后面带‘戳’字音的，特别侮辱女性的那个词。
“对方神术使，使用了力量加强一类的强化效果。因为有副作用，所以治愈之雨同样会当作异常状态来清除。”
或许是黎莉娜自信的笑容，或许是治愈之雨的安抚，副将的情绪安定了下来。抱着半信半疑地心思，他跑回去****的本职工作了。也就是又踢又踹，又骂又叫，让他的士兵们继续战斗下去。
只要级别相差不是很大，术士和神术使之间的对抗将会持续很久。这两类都是很少见的存在，怎么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贴身肉搏呢。士兵也好，军官也好，都不过是他们用以战斗的棋子。黎莉娜的应对可谓绝妙，而对方的反应也不慢。一个由聚合阳光组成的环形光耀照射到战场上，治愈之雨的雾气在光线照射下迅速地消散。如果硬要给神术使下个术士界的定义的话，光术士的名字是否最为妥当?在诸多神恩中，很大一部分是会涉及到光能量的运用的。
黎莉娜带着女人执拗的本性，再次将迟滞术释放到战场上。光，可驱散不了魔法对身体内部血液活力的影响。真是不识趣，治愈之雨本该可以略微舒缓神圣力量的副作用的。既然你们不需要，那就都继续去当小鸭子罢。
努瓦雍军的右翼在女术士的介入后，虽然损失不小却还是终于稳定了下来。科林准将不觉松了口气，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正面的战场上。这就像是下棋，你在竭尽全力阻挡对方进攻的棋子的同时，必须无时不刻寻找合适的契机，从而将自己的棋子插入到对方的地盘里去。
侧翼突破遭到抑制，考伊科军指挥官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呢?继续增兵左翼，还是……
“动了！”安东少校惊诧地叫了起来。“敌军的骑兵动了。”
考伊科军这次出动了一支五十人的轻骑，科林准将从未掩饰过对这支骑兵的忌惮。努瓦雍领地上平日充当驿使的所有骑手凑到一起也不过二十人的骑队，骑战技能也就是奔跑时能维持在马背上而已，根本不足以担当重任。在一支无法制约的敌方骑兵面前，努瓦雍的战线可谓哪里都是漏洞。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科林准将是不敢将所有兵力都投入战场的。
中营指挥所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那支骑兵。这支队伍缓缓加速，轻盈地掠过两军之间的空间，随后拉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朝着努瓦雍军右翼和中军之间的空隙奔腾而去。
安东少校的脸色严峻。“他们这是要截断我们中军与右翼之间的联系，同时威胁右翼军的侧后。”
“没错。”科林准将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表情显示出他现在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有些高兴。“不去管他。发信号——让右翼军撤回预定阵地，然后坚守待援。左翼开始推进，占领考伊科军的阵地。”
一连串指令传达了下去，传令兵和旗手一时手忙脚乱的。片刻后，努瓦雍军开始缓慢地变阵，就像是一条身躯庞大的蟒蛇，迟钝地扭曲着身体。
考伊科的骑兵一头撞上了溃逃中的杆炮队，把本来就没多少秩序的队伍冲得稀里哗啦。但右翼副将也借着这群懦弱无能的募兵争取到的时间，将刀盾手和枪戟手撤了下来。一离开迟滞术的有效范围，他们的速度立刻加快了许多。女术士似乎理解科林准将的安排，不断地调整迟滞术的区域，拖住了考伊科枪矛手追击的步伐。这些枪矛手像是在沼泽中行军，被一步步地拉开了与努瓦雍军的距离。由于感觉到可能腹背受敌的威胁，右翼军在常备军和士官的带领下撤退还算有序，并没有发生当场崩溃的最坏情况。然而随后考伊科骑兵赶了上来，绕着这些败阵下来的士兵盘旋不去，不断地攻击落后的个体。
另一方面，努瓦雍军的左翼突了出去。在重新整队后的弩兵的帮助下，越过考伊科散兵的投射区，直接逼近到与对方肉搏的距离。看那势头，仿佛是要与对手换子的架势。考伊科的右翼，却也有六十军团兵和六十精锐枪矛手为主体的完整阵列，当仁不让地与努瓦雍军展开对攻。先是投矛和飞斧、铁蒺藜之类的近程武器纷飞，随后刀与剑斧相斫、枪与戟相交，叮叮当当地杀做一团。
至此，双方的士兵都投入了战斗。指挥官身边的，只留下不足二十人的亲兵卫队。从整体战局看，考伊科左翼局势占优，努瓦雍左翼则势头正盛。倒是双方兵力最雄厚的中军始终持续纠缠中，丝毫没有打开局面的意思。在考伊科意志坚韧的军团兵方阵波潮般的攻击下，努瓦雍的科林准将更是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入后备的兵力，否则中军战线就会立刻被突破的样子。这就给考伊科指挥官一个破局的机会。
考伊科六个军团方阵，目前仅前四个正面接敌。
这四个方阵在接受新的指令后，射出了保留到最后的一波投矛，随即全军向前突击。努瓦雍守备兵作为正规训练的军队，还是具备一定战斗素养的。在此压力下，他们的战线向内收缩以规避这一波的猛攻。如果是正常情况，努瓦雍军接下来将针对被突入的部分进行反攻，从而杀伤过于冒进的敌军。这种弹性就像柔韧的柳枝在和风的吹拂下弯曲，而在风过后便会自然恢复原样，是兵法上所谓‘如水’的一种表现。要是临时招募的民兵，还做不出如此精妙的战术动作来呢。
然而，考伊科军团兵却仅是一触既退，随即展开一场令科林准将等努瓦雍将领目瞪口呆的戏法表演。前队军团方阵的最后一排，侧过身拉住殿后的两支百人队第一排的军团兵，然后将其全副武装地拽入阵内。前队倒数第二排的士兵接过手，继续向前拖拽镶入队伍的军团兵。就这样依序传递，直到两个方阵一排排完全重叠到一起。
在努瓦雍军反应过来前，六个方阵的队列迅速向两侧展开，形成更为紧密，兵力也更雄厚的一道战线。如今的局面，就是三百二十多人（减去之前的伤亡）的军团兵，直接面对一百多配备刀盾、枪盾的守备兵。至于后方两百募兵（雇佣军假冒的），一则战力有限，另一则被堵在后面，完全成了点缀。
“这……这是在演杂技吗?”安东少校惊得差点语无伦次。敌前变阵，还是如此凶险的方式，不是对方的将领疯了，就是那些士兵疯了。可偏偏他们就做成了，而且在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局势。
“艰苦卓绝的训练，亲密无间的关系，百战百胜的自信，三者缺一不可。这些士兵了不得啊！”科林准将也不由感慨。
若是正常情况下，对面的敌军从原本势均力敌一下子增加了三分之一，努瓦雍的守备兵再训练有素，也非被当场吓呆不可。就算没呆，士气受挫的他们也必定顶不住考伊科军团兵接下来的猛烈的攻击。战场上的现实也正是如此，守备兵的队列在宽刃剑的戳刺和方盾的撞击下，再也坚持不住，整列整列地向后退却。在此期间，不断有士兵被击倒，遭到敌人和同伴的踩踏而发出惨烈地嚎叫。战场上，每个人都不过是精心锻造的战争机器上微不足道的一个组件，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不过这个局势却是科林准将期盼已久的。刹那间，他就像是恢复了年轻。以与他的年纪不匹配的敏捷一把抓过努瓦雍的领主旗，猛力地左右摇动——他所策划的杀招，终于可以发动了。
战至此时，双方在这部分战场的兵力大致持平。枪戟兵和刀盾兵聚集到了一起，勉强截住考伊科的老兵枪矛手。受此鼓舞，士气有所提升的杆炮队，也开始有板有眼地加入了攻击。他们的射击虽然战果不多，利在声音响亮（爆炸轰鸣），气势磅礴（烟雾升腾），给自己鼓劲的同时，也稳定了己方的情绪(既然杆炮队还没下场，这战局应该还有救罢)。身在战场的士兵根本看不到周边一百厄尔之外的状况，支持他们的往往就是这样或那样的一点幻觉。可笑的是，有时候战争的胜负却正是决定于这些意外的因素。
考伊科的枪矛手虽然步履维艰，但还是凭着坚韧的毅力，顶住轰鸣的火药武器的射击，坚持与敌方步兵展开对峙。这时候，双方都发挥不了经验、装备等方面的优势。就是你一下我一下，像小孩子玩打仗游戏似的厮杀着。努瓦雍军多出来的那么点兵力，渐渐地开始发挥作用。
黎莉娜继续维持对枪矛手的魔法压制。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瞪着血红的双眼，散发着血腥和汗臭，面对面唾沫四溅地嘶吼，毫无理由地厮杀的，所谓‘战争’。这和她在史书上看到的战争是多么不同啊！那种精妙战术的对抗，骑士之间的道义和惺惺相印呢?眼前的战场，简直就和一群泥腿子，一群智能低下的野蛮人，为了一桶酒、一条猪腿（或者一个乡下女子）的斗殴没什么两样嘛。要不是她补上了那掷出决定胜负的致命一击的神秘术士的角色，就完全可以归类为一场闹剧了。
正傲娇中的女术士，突然感到一阵悸动。就仿佛一股电流通过她的身体，令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魔力受到干涉的感觉，在她与同门之间的切磋中经常遇到。难道这战场上还有另外一个施法者?
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阴霾的云层，照射在苦战中的考伊科枪矛兵身上。激烈晃动的人体在阳光的笼罩下，仿佛用金色油彩描绘了轮廓的画影。然而这效果绝非简单地将血腥的场面加以美化。黎莉娜很快察觉到随着阳光的照射，考伊科士兵的反应和动作逐渐恢复了原样。怪异的是，她同时能感到迟滞术的作用并没有被驱散。
魔法探查术，随着咒语和手势被释放了出来。
术士之间并非一团和气。无论是帝国政坛的内斗还是法术学识方面的争议，都会造成相互敌对的阵营。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龙神的术士转而替至圣联合的统治者效劳的丑闻事件。不过这次，显然不是这样的情况。她的探查术像掠过旷野的微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警惕中的黎莉娜，骤然瞪大了眼睛。不对！那些使用长枪的敌兵并非仅仅是克服了迟滞术的负面效果。他们中的一些被努瓦雍的刀砍中、枪刺中，甚至被杆炮射中，要是以往至少会失去部分或全部战斗力，现在却仿佛只是割麦的时候被麦穗划破了手掌。最恐怖的场景，是一个被战戟捅中了腹部，连内脏都从惨烈的伤口漏出的士兵，一脚踹倒了目瞪口呆的努瓦雍枪戟兵，随后毫不在意地拖着掉出来的肠子继续持枪作战。难道是驱使亡灵的法术？完全想不明白的黎莉娜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只有最缺乏荣誉感的术士派系才会以土龙神的名义使用这种卑劣的魔法罢。
十几个突入敌阵的枪矛手，一时来不及归队，便索性一路杀入杆炮手的战阵。刚刚鼓起点勇气的杆炮手，在突入其来的攻击下，迅速地或者说果不其然地败退了下来。任凭副将如何咒骂、威胁，这些缺乏训练的士兵在凶神恶煞的敌人面前再次扭头狂奔。一个身材胖硕、全身甲胄的士兵特别显眼，嘴里还呜哩哇啦地喊叫着什么。后面跟着个小个子的男孩，怀里抱着实战证明作用不大的杆状武器。如果不是因为在战场上，他们倆的举动还真有些喜感呢。
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黎莉娜暗自提醒自己。
具有魔法的效果，却又不是魔法。神恩!她遇上的不是使用魔法的术士，而是父神教的神术使。
虽然某些神术的效果与术士的魔法类似，也有同样离经叛道但还算可以被容忍的术士派系认为神术只是另一种运行模式的魔法，但绝大部分人都承认两者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体系。父神教的教士通过某些特定的仪式，能够引导神的力量在凡界予以展现。既他们称之为神恩，而术士们称之为神术的能力。教廷正式认可的神恩仪式包括祈祷、忏悔、祷告、净化等一系列龙神信徒会觉得枯燥、无聊的活动。而一旦履行过这类仪式，那么终身都不得偏离至高神的信仰，否则将遭受神的裁决（即使神没有裁决，父神教也会代替神惩罚那些叛教者）。神术体系的优点在于，即使不具备魔法天赋的普通人，只要足够虔诚，就能与术士一样使用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而术士则在法术的多样性和适用性上，要远远超过神术使。这种平衡时必须的，否则岂不是至高神和他的神术使们早早就一统天下了。
能够抵消迟滞术的神术……，黎莉娜很快就在记忆的仓库中翻找到对应眼前场景的知识。神圣力量——以神的祝福催发出信徒的潜力。所以，并不是她的迟滞术失效了，而是考伊科枪矛兵的力量被加强了。更讨厌的是，神术的作用仅限于至高神的信徒。换而言之，同样在迟滞术范围内的考伊科士兵享受不到神术的强化效果。这实在是让女术士有些哭笑不得的结果。
然而即便是神，也无法逆转维持世界运行的最基本法则。神术的肉体强化并非是永久的，而是受制于受术者自身体力的极限，而且还附带有疲劳加倍的负面效果。也就是说，考伊科士兵是在以超支体力的方式抵抗迟滞术的影响。只要努瓦雍右翼军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就能不战而胜那些耗尽体能的敌军了。至于那些扎破了肚皮还在继续作战的考伊科精锐枪矛手，一旦神术失效也是会立刻倒毙现场的。
黎莉娜倒是真想和第一次遇到的神术使斗上一斗，可惜她辅佐的阵营实在太烂。除了杆炮手已经是毫无羞耻感的第二次溃退，帝国军右翼骨干的常备兵也承受不住近四分之一的伤亡率，渐渐显露出败相。接敌的战士时不时地会像被什么脏东西压了身似的全身乏力，而对面的敌军则是越战越勇，任谁都会觉得背后凉丝丝地没了勇气罢。难道所谓的至高神，今天真的高居在上空观战，正为他的信徒们鼓劲吗?数量多达四位的龙神呢，恰好不约而同地都不在家?有些事就是不能想太多，你越是想心里就越是慌，鼓足的劲也就像扎破了的猪尿脬一样嗞嗞地泄气了。
满脸是汗，浑身染血的右翼副将气喘吁吁地跑到女术士的身边。这可不是他勇猛善战的结果。黎莉娜刚看到他挥刀砍倒了一个逃跑的募兵，嘶吼着威胁其他士兵顶上去，可惜没几个人听他的。连他的亲兵都不怎么愿意替他杀人鼓劲了。毕竟杀多了，回去也有可能要面对被害者血亲的复仇的。
黎莉娜有些厌恶地退了一步，离这散发血腥的野兽般男人远些。副将没注意到这细微的举动，或者注意到了也没工夫关心。他喘着粗气求告道：““阁下，我需要帮助。”
水龙神的术士可不是这些兵头可以随意指使的。
黎莉娜皱着眉，不耐烦地回答:“你没看到吗？我正在这么做。但你的士兵实在太没用了。”
副将再次无视了术士语气中的轻蔑，而是更为急切地哀求：“我需要更强有力的帮助，爆炸的火球啊、能把人烤焦的闪电什么的。一个，只要一个就好，让这些异教徒体会到龙神和您的怒火。”
黎莉娜慢条斯理地说：“愤怒是我们龙神术士的致命大敌呢。而且闪电什么的……，很不好控制呢。你不怕你的士兵们会被波及到吗？”
副将几乎想都没想就回应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由我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再说了，这些渣滓，死多少都不会有人追究你我的责任的。”
或许正是因此，他的属下才都不愿意替你卖命罢——黎莉娜把冲到喉咙口的冷潮热讽压了下去，开始准备第二个魔法。
副将很识趣地闭上了嘴，眼角偷偷窥视年轻女术士的面孔。黎莉娜希望那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否则这件事了后，一定要让这个粗陋的家伙知道如此行径的后果。术士，绝不是一个宽容的群体。
水元素，就像精灵所描述的神秘粒子以太，从空气、从大地、从近乎干涸的溪流，缓缓集中到术士的身边。如果将它们具象的话，应该能造成一场降雨了罢。只是一个启动语，就能产生如此规模，就不得不归功于黎莉娜的天赋了。她的精灵导师甚至承认，即便是天然亲近水元素的精灵中，也很少有能像她那么快地聚集起足以释放魔法的元素量的个体。
元素，或者说魔法的力量，萦绕在黎莉娜的四周。
语言，即使是能与神交流的咒语，还不足以激发这股力量。必须辅以手势乃至微妙地变换身体的姿态。这就是不同派系的术士间相互区别的特征。黎莉娜使用的是精灵的魔环施法典范，既将魔法的术式描述为一块块形状奇特的模块。而这些模块，又能巧妙地契合到一起，首尾相连地组成一个完美的环形。有点像是精灵闲暇无事雕刻的玉佩；又有点像是人类女孩子乞巧的铜环玩具。然而注入魔力，这个环形术式就能释放出足以扭曲现实的力量。如果要施展更为高阶的魔法，那就把多个环嵌套到一起，威力也会成倍地增长。但结构越是复杂，施法时间就越长，也需要注入更多的魔力，失败的概率更会大大增加。魔环典范的瞬间破化力不如其他的派系，但优点在于效果持久。在对抗神术使的状况下，这无疑能产生一定的加权。
“治愈之雨。”
黎莉娜用了一个通用语作为魔法的引语，这不得不说是她作为人类的一个恶俗。至少她的导师和精灵师哥师姐们就不会这么招摇。不过，低调?个性张扬的人类从来就不认为低调是一种美德。
这个魔法，她只使用了两层魔环。与其说是雨，还不如说是像水雾似的一层薄云，随着风扩散到战场上。这层云并不能遮蔽人们的视线，却能造成一阵清凉的感觉。当然，如果仅仅如此，可就称不上什么法术了，至多算是一种低阶的把戏。水镜术士的弟子，会在这种场景下使用魔法把戏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首当其冲的副将，感到长时间的吼叫、厮杀（虽然杀的自己人比杀的敌人多）所造成的酸痛，在与轻飘飘的云雾接触后，渐渐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因为暴躁而有些发胀的胳膊有些轻飘飘的，充血而只能看清眼前的眼球也恢复了正常。甚至揪着士兵的衣甲而刮破的手指，流出的血止住了，疼痛变成丝丝搔痒，就是那种已经结痂就快愈合的感觉。
原来如此，治愈。这法术在战场上最有效不过了。想必那些受伤的士兵也能恢复一些战力。至少不会再因为被割了个寸把大的口子就满地打滚、嗷嗷乱叫了——这帮兵痞。
咦！咦！恢复了视力的副将突然跳了起来。“您这雾不分敌我的啊！”
黎莉娜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看到过雨只下在你家屋顶上，而不下在你邻居的屋顶上的嘛？”
“那……那岂不是……。”副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黎莉娜倒是给了解释。“没错。父神教的人也会获得治愈之雨的好处。龙神可是很宽容的，不会因为对方的信仰而吝啬他的恩惠。”
“他们……他们会……。”哎，男人的语言组织能力，没指望了。。
“他们的伤口会被修复，异常状态也会被清除。”
这次他说话可顺了许多。副将暴怒之下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被黎莉娜自动过滤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黎莉娜决定，只要战争后这个兵头能活下来，一定要让他把刚说过的话给吞回去。特别是‘我’后面带‘戳’字音的，特别侮辱女性的那个词。
“对方神术使，使用了力量加强一类的强化效果。因为有副作用，所以治愈之雨同样会当作异常状态来清除。”
或许是黎莉娜自信的笑容，或许是治愈之雨的安抚，副将的情绪安定了下来。抱着半信半疑地心思，他跑回去****的本职工作了。也就是又踢又踹，又骂又叫，让他的士兵们继续战斗下去。
只要级别相差不是很大，术士和神术使之间的对抗将会持续很久。这两类都是很少见的存在，怎么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贴身肉搏呢。士兵也好，军官也好，都不过是他们用以战斗的棋子。黎莉娜的应对可谓绝妙，而对方的反应也不慢。一个由聚合阳光组成的环形光耀照射到战场上，治愈之雨的雾气在光线照射下迅速地消散。如果硬要给神术使下个术士界的定义的话，光术士的名字是否最为妥当?在诸多神恩中，很大一部分是会涉及到光能量的运用的。
黎莉娜带着女人执拗的本性，再次将迟滞术释放到战场上。光，可驱散不了魔法对身体内部血液活力的影响。真是不识趣，治愈之雨本该可以略微舒缓神圣力量的副作用的。既然你们不需要，那就都继续去当小鸭子罢。
努瓦雍军的右翼在女术士的介入后，虽然损失不小却还是终于稳定了下来。科林准将不觉松了口气，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正面的战场上。这就像是下棋，你在竭尽全力阻挡对方进攻的棋子的同时，必须无时不刻寻找合适的契机，从而将自己的棋子插入到对方的地盘里去。
侧翼突破遭到抑制，考伊科军指挥官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呢?继续增兵左翼，还是……
“动了！”安东少校惊诧地叫了起来。“敌军的骑兵动了。”
考伊科军这次出动了一支五十人的轻骑，科林准将从未掩饰过对这支骑兵的忌惮。努瓦雍领地上平日充当驿使的所有骑手凑到一起也不过二十人的骑队，骑战技能也就是奔跑时能维持在马背上而已，根本不足以担当重任。在一支无法制约的敌方骑兵面前，努瓦雍的战线可谓哪里都是漏洞。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科林准将是不敢将所有兵力都投入战场的。
中营指挥所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那支骑兵。这支队伍缓缓加速，轻盈地掠过两军之间的空间，随后拉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朝着努瓦雍军右翼和中军之间的空隙奔腾而去。
安东少校的脸色严峻。“他们这是要截断我们中军与右翼之间的联系，同时威胁右翼军的侧后。”
“没错。”科林准将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表情显示出他现在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有些高兴。“不去管他。发信号——让右翼军撤回预定阵地，然后坚守待援。左翼开始推进，占领考伊科军的阵地。”
一连串指令传达了下去，传令兵和旗手一时手忙脚乱的。片刻后，努瓦雍军开始缓慢地变阵，就像是一条身躯庞大的蟒蛇，迟钝地扭曲着身体。
考伊科的骑兵一头撞上了溃逃中的杆炮队，把本来就没多少秩序的队伍冲得稀里哗啦。但右翼副将也借着这群懦弱无能的募兵争取到的时间，将刀盾手和枪戟手撤了下来。一离开迟滞术的有效范围，他们的速度立刻加快了许多。女术士似乎理解科林准将的安排，不断地调整迟滞术的区域，拖住了考伊科枪矛手追击的步伐。这些枪矛手像是在沼泽中行军，被一步步地拉开了与努瓦雍军的距离。由于感觉到可能腹背受敌的威胁，右翼军在常备军和士官的带领下撤退还算有序，并没有发生当场崩溃的最坏情况。然而随后考伊科骑兵赶了上来，绕着这些败阵下来的士兵盘旋不去，不断地攻击落后的个体。
另一方面，努瓦雍军的左翼突了出去。在重新整队后的弩兵的帮助下，越过考伊科散兵的投射区，直接逼近到与对方肉搏的距离。看那势头，仿佛是要与对手换子的架势。考伊科的右翼，却也有六十军团兵和六十精锐枪矛手为主体的完整阵列，当仁不让地与努瓦雍军展开对攻。先是投矛和飞斧、铁蒺藜之类的近程武器纷飞，随后刀与剑斧相斫、枪与戟相交，叮叮当当地杀做一团。
至此，双方的士兵都投入了战斗。指挥官身边的，只留下不足二十人的亲兵卫队。从整体战局看，考伊科左翼局势占优，努瓦雍左翼则势头正盛。倒是双方兵力最雄厚的中军始终持续纠缠中，丝毫没有打开局面的意思。在考伊科意志坚韧的军团兵方阵波潮般的攻击下，努瓦雍的科林准将更是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入后备的兵力，否则中军战线就会立刻被突破的样子。这就给考伊科指挥官一个破局的机会。
考伊科六个军团方阵，目前仅前四个正面接敌。
这四个方阵在接受新的指令后，射出了保留到最后的一波投矛，随即全军向前突击。努瓦雍守备兵作为正规训练的军队，还是具备一定战斗素养的。在此压力下，他们的战线向内收缩以规避这一波的猛攻。如果是正常情况，努瓦雍军接下来将针对被突入的部分进行反攻，从而杀伤过于冒进的敌军。这种弹性就像柔韧的柳枝在和风的吹拂下弯曲，而在风过后便会自然恢复原样，是兵法上所谓‘如水’的一种表现。要是临时招募的民兵，还做不出如此精妙的战术动作来呢。
然而，考伊科军团兵却仅是一触既退，随即展开一场令科林准将等努瓦雍将领目瞪口呆的戏法表演。前队军团方阵的最后一排，侧过身拉住殿后的两支百人队第一排的军团兵，然后将其全副武装地拽入阵内。前队倒数第二排的士兵接过手，继续向前拖拽镶入队伍的军团兵。就这样依序传递，直到两个方阵一排排完全重叠到一起。
在努瓦雍军反应过来前，六个方阵的队列迅速向两侧展开，形成更为紧密，兵力也更雄厚的一道战线。如今的局面，就是三百二十多人（减去之前的伤亡）的军团兵，直接面对一百多配备刀盾、枪盾的守备兵。至于后方两百募兵（雇佣军假冒的），一则战力有限，另一则被堵在后面，完全成了点缀。
“这……这是在演杂技吗?”安东少校惊得差点语无伦次。敌前变阵，还是如此凶险的方式，不是对方的将领疯了，就是那些士兵疯了。可偏偏他们就做成了，而且在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局势。
“艰苦卓绝的训练，亲密无间的关系，百战百胜的自信，三者缺一不可。这些士兵了不得啊！”科林准将也不由感慨。
若是正常情况下，对面的敌军从原本势均力敌一下子增加了三分之一，努瓦雍的守备兵再训练有素，也非被当场吓呆不可。就算没呆，士气受挫的他们也必定顶不住考伊科军团兵接下来的猛烈的攻击。战场上的现实也正是如此，守备兵的队列在宽刃剑的戳刺和方盾的撞击下，再也坚持不住，整列整列地向后退却。在此期间，不断有士兵被击倒，遭到敌人和同伴的踩踏而发出惨烈地嚎叫。战场上，每个人都不过是精心锻造的战争机器上微不足道的一个组件，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不过这个局势却是科林准将期盼已久的。刹那间，他就像是恢复了年轻。以与他的年纪不匹配的敏捷一把抓过努瓦雍的领主旗，猛力地左右摇动——他所策划的杀招，终于可以发动了。